他目光灼灼, 感叹道:“小郁, 这么多年你还是这样没有变过。”
白郁淡淡道:“人都是会老的,怎么会没变, 你今天找我来不是要谈画展的事情吗?”
白郁不欲和魏赫过多的回忆过去,他和魏赫是和平分手, 当初既然决定往前走, 白郁便绝不会回头。
这倒不是他绝情,只是人心易变, 千帆过后两人彼此的心境其实早已不同,可惜的是魏赫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点。
魏赫喉头一紧,对着白郁平稳的挑不出错的笑容又有些难受,那笑代表着疏离。
他们的确是朋友, 可也仅仅只是朋友。
魏赫有些受伤的看着白郁:“小郁,你一定要这么冷漠吗?”
“我知道当初我一心要出国伤害了你是我不对,可是如果你当初能多给我一点信任,我们一起去国外,也许我们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白郁脸色彻底的冷淡下来,他缓慢而坚定的起身,美丽的眸子里有淡淡的雾气,像是夜里发着朦胧珠光的夜明珠。
“魏赫,就算再来一次,我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如果你今天把我叫出来就是为了回忆过去,那么以后我们就没必要再见面了。”
“等等!”魏赫仓促的起身,其实当他刚把话说出口的一瞬间,他就后悔了,他了解白郁,他是那么的清高的一个人,自己步步紧逼只能把他推的越来越远。
直到不可挽回。
慌乱之中,魏赫扯下了白郁的围巾,两人身体同时一僵——白郁的脸上迅速的飞上一抹薄红,既是羞耻又是恼怒。
他弯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围巾,重新系好,可方才,魏赫已经看见白郁脖子上属于宴陆笙的战果硕硕。
魏赫顷刻就想到那天在走廊上,那个高大嚣张的男孩儿抱着白郁亲吻的画面,他心里涌起强烈的不甘和一些不安。
他道:“是因为他吗?”
白郁沉住气,他转过身,本想直接以决绝的口气回应魏赫,可当看到魏赫受伤的表情时,他又迟疑了。
他和魏赫只是错过而不是过错,两人因不同的目标而彼此走远,实则是很无奈却又不可避免的。
他早已过了执着的年纪,现在的他只想和宴陆笙一起好好的过属于自己的日子。
想到给自己脖子上留下这些令人尴尬的痕迹的小混蛋,白郁心里又软了几分。
他沉吟道:“的确是他。”
白郁眉心折出一道浅浅的横线,“魏赫,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就算没有他,”白郁嘴角勾着几丝笑,说到宴陆笙他连眼神都柔和了许多。
“……就算是没有他,我们也不可能了。”
魏赫的身型晃了晃,脸色苍白,他闭了闭眼心里想的却是白郁方才无意识中露出的微笑。
原来……连你自己都未曾察觉么。
魏赫忍不住露出一丝苦笑,他咽下苦水,缓缓的道:“我想知道我究竟哪里不如他好?”
他的眸光落到白郁露出的皮肤上,仿佛能透过遮挡的衣物看到那些充满了占有欲和宣誓权的吻痕。
他艰涩的说:“是因为他在那方面比我更能满足你么。”
白郁愣了愣,他刻意避开魏赫的目光,耳根有些发红,奇怪的是虽然面对着的是魏赫,他脑海里想着的还是昨晚还在和他缠绵的宴陆笙。
魏赫见白郁没有说话,心里已经了然了答案。
他满脸的暗淡,他怀抱着希望而来,却没想到自己还未曾入场就已经被白郁判了出局。
他笔直的站着,尽管脸色还是很差劲,神态已经从容许多,他深深的看着白郁道:“刚才……是我唐突了,希望你不要介意。”
白郁到底念着旧情,他和魏赫算是好聚好散,他不希望最后彼此以这样难看的局面收场。
他点点头,转身打算离去。
今天出来竟是一场闹剧。
在他即将走出咖啡馆时,魏赫在身后喊道:“白郁!”
魏赫想了想,还是决定遵从自己的内心把自己的担忧说出来,“你要小心那个姓陆的男人,他来历不明,我担心他可能会对你不利。”
白郁脚步一顿,皱眉看向魏赫,魏赫咬着牙说:“那天……在KTV他强行把你带走,我担心你出事,所以就查了一下他的身份。”
“我顺着线索查到他的原籍学校,ul大学压根儿就没有他这号人,不管他是因为什么原因,抱着怎样的目的,一个连身份学历都能欺骗你的人,你不能掉以轻心 !”
白郁的心随着魏赫的话往下沉坠,如果魏赫说的都是真的,那么陆沉……他的确是欺骗了自己。
白郁晃了晃神,但很快他就以坚决的姿态铿锵有力的回应,“魏赫,我必须提醒你陆沉现在是我的男朋友,你随便的调查他,不管是出以怎样的目的,这都是一种极大的冒犯。”
他严肃的说:“请你以后不要再做类似的举动。”
白郁从咖啡馆出来的时候天空下起小雨,一如人的心情。
阴郁连绵。
他不会忘记刚才魏赫受伤至极的表情,他头痛的揉了揉脑袋,看来他和魏赫之间是注定不能如他所想的那样给彼此留有余地和体面了。
可宴陆笙……白郁盯着地面的水坑,倒映着残破成几片的天空。
宴陆笙为什么要骗他呢?
这件事不可避免的在白郁心上盖上一层阴影。
他拐过街角,顺着街道不知不觉的竟走回了公寓。
现在这个点,宴陆笙应该不在家里。
房子里空荡荡的,透着一股冷意和寂寥。
白郁将屋灯打开,给自己冲了一个澡,经过一天,身上的痕迹还是没淡化多少。
接下来几天在学校里他要多加小心了,免得再出现今天的情况,那他可是有一百张嘴都说不清。
白郁洗过澡,打开电脑开始着手举办画展的事宜。
耽搁了一天,白郁手上的工作进度已经落后了许多。
虽然学校方面并不催他,但白郁自己想要快点完成这项对他来说至关重要的工作。
这么一忙,已然至深夜。
白郁伸了伸懒腰,脊椎那里传来一阵不可言说的酸麻。
白郁眼睑抽了抽,默然的给自己按压腰部的肌肉,放松筋骨。
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宴陆笙还没回来。
白郁皱了皱眉,心里抵不住担忧,拨了电话过去。
电话响两声,玄关处传来门轻轻关上的咔哒声。
白郁走出去,宴陆笙果然回来了。
他手上提着纸袋子,脸颊处的酒窝儿若隐若现:“阿郁,我给你买了你爱吃的M记甜品。”
白郁从他手里接过纸袋子,盒子还是温热的,可以想见拿着它的人在回来的路上一定把它小心的抱在怀里。
“买这个做什么,这家甜品店离家里那么远。”
他语气淡淡,却并没有多少责备。
宴陆笙亲了亲白郁的鼻尖,他能闻到他身上尚未干燥的汗水味道,有点像掺杂了海盐的柠檬水,咸咸的,涩涩的。
宴陆笙在外面奔波了一天,身体已经很疲惫了,可他想看到白郁亲口吃下这由他亲手带回来的甜品。
宴陆笙把甜品盒子小心的端出来,“我买了你爱吃的杏仁露和陈皮芝麻小丸子。”
“今天找到工作了,正好在那附近我看到就买了,快趁热吃。”
白郁揉乱宴陆笙黑色的发,笑道:“什么工作,竟然这么远?”
宴陆笙睫羽微闪,眉目间闪过失落的神色。他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白郁见他为难,舀起浓稠的芝麻糊慢慢品尝:“好喝,谢谢你。”
“好了,今天忙了一天你也够累了,去休息吧。”
“白老师……我有话想和你说。”
白郁搅动着碗里的芝麻糊,沉着的说:“什么事 ?”
宴陆笙低着头,像个做错事情的孩子。
“……我有事情想向你坦白。”
第五十四章
宴陆笙一般叫他白老师的时候都是有求于他的时候, 比如在床上, 比如做错事情的时候。
白郁对宴陆笙要说的事情心里已经有底了,他喝着芝麻糊,问道:“查查宴陆笙是不是在我身上放了窃听器。”
0599:“是的, 宿主,他在你的每件衣服上都放了微型窃听器。”
白郁不动声色,今天下午他和魏赫所有的对话宴陆笙应该都听到了,难怪能这么迅速的做出反应。
不愧是年纪轻轻就创下跨国公司的天才, 宴陆笙思维之缜密, 手法之周到,简直让人防不胜防。
白郁眯了眯眼,道:“现在他的好感度是多少?”
0599:“上升了百分之三个百分点。”
“这样啊……”白郁意味深长, 两人各怀鬼胎, 一时之间都没有说话。
白郁神情镇定,眸光坦然丝毫没有怀疑, 宴陆笙想到今天下午在耳机里听到的那几句话。
字字有声,落到了他的心间里。
白郁对他的袒护, 让他感到震动, 他从未想过自己在白郁心里的地位,或许比他想的还要再重要一些。
还要再深刻一些。
宴陆笙神情复杂, 他现在越发的不确定当一切已成定局的那天,自己是不是真的能自若的面对白郁。
心里有许多的不确定,有繁杂的不可控的情绪,他不断的告诉自己, 他做的都是对的,都是正确的。
白郁纵然现在有千般好,万般好,也是害得哥哥落得如此下场的罪魁祸首。
自己现在所做的不过是把当初他施加给宴衡修的痛苦原封不动的还给他而已。
如此罢了。
他收敛起所有的挣扎和困顿,抬起那张极具迷惑性的脸蛋儿,唇间溢出苦涩的声音:“白叔叔……”
他扑到白郁的怀里,“我说了你会怪我吗?”
白郁瞧着宴陆笙的脑袋,毛茸茸的,像颗团子,圆滚滚的赖在他怀里,如果他说不会,这颗团子只怕要长在他身上了。
白郁道:“……你先起来。”
宴陆笙抱的更紧,恨不得把白郁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困在自己的臂弯间。
他道:“你不回答我我就不起来。”
白郁双手被他捆住,宴陆笙力道又大的惊人,只得说:“你是不是对我隐瞒了什么?”
宴陆笙没说话,背脊却僵直了,白郁眼里划过痛惜的神色,他相信宴陆笙没对他道出实情一定有他的缘故。
他根本不介意宴陆笙是不是高材生,有没有过人的能力,他在意的是宴陆笙对他的忠诚,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就是互相坦诚,彼此信任。
如果宴陆笙连这点都做不到,那么白郁觉得自己的确有必要重新考量一下他们之间的关系。
白郁没有开口,他在等待宴陆笙自己坦白,他想给宴陆笙一个机会。
“我……”宴陆笙梗住,他屏住呼吸,连呼气都是小心翼翼的:“如果我说是,你会怪我吗?”
白郁面无不虞,淡淡道:“那得看是什么错误。”
宴陆笙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他呼吸急促了几分,“如果是很严重,很严重的那种呢?”
他忸执的盯着白郁,想从他的表情中获取一丝希望与答案。
他如此的在意白郁的回答,也是如此迫切的希望白郁能给他一个肯定的,安心的回应。
白郁强迫自己不要被宴陆笙满怀希翼的目光所影响。
他直视着宴陆笙,手指抚摸着宴陆笙光滑有弹性的肌肤,他是那么的年轻,那么的富有活力,就像一颗鲜活水嫩的水蜜桃,勾引着人犯罪。
宴陆笙也深谙运用自己魅力的手段,他善于伪装,面具就是他身上的一层皮,久而久之,他已经忘了怎么脱下这层与生俱来的保护色。
白郁的手指温柔,宴陆笙忍不住偏向他,猫儿似的求着主人更多的抚摸。
“陆沉。”这是白郁头一次这般正式的叫宴陆笙的全名。
宴陆笙眉头一跳,心里涌现出不好的预感。
“我从不怪你什么,但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绝对的坦诚和守信,如果你连这点都做不到,我的确要重新考量一下我们之间的关系。”
白郁垂着眼,佻长的眼线冷淡疏离,将眼底藏匿着的浅淡的温柔掩盖的很好。
宴陆笙不自觉的抓紧了白郁,他眼前有凝聚起的水雾,宴陆笙小声的喊道:“白老师……我,”
他抿了抿唇,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道:“我的确欺骗了你。”
他伤心的不能自己,“我不是常青藤大学的高材生,也没有很好的家世,那些全都是骗你的,我是怕,怕你瞧不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