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无法肯定他会不会诚实的对他坦白,却没有想到宴陆笙这么痛快的承认了。
“……那些照片,是不是你散播出去的?”
宴陆笙嘴角动了动,“……是。”
白郁的眼中猩红一片,他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愤怒,举起拳头一拳挥了过去。
宴陆笙直挺挺的站在原地硬生生的挨了白郁这一拳。
鲜红的血迹顺着颧骨留了下来。
血迹婉转蜿蜒顺着宴陆笙白的耀眼的皮肤流进衣领,看上去有些触目惊心。
他别着脸,神情有些颓丧。
“我曾经犹豫过。”他露出一个落寞的,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看着白郁,又不像是在看着他,神情甚至有一丝丝的癫狂,“我有多恨你,你知道吗?”
“我恨你恨到连做梦都是你,我没有见过你,可是我的生活里处处都是你。你一定想不到吧,在遥远的异国度,有一个男人为了你疯狂,甚至为你丢掉了自己的性命。”
“你有没有想过你毁掉的不只是一段感情,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本来可以存续下去的家庭?”
宴陆笙双臂撑在白郁的两侧,把他禁锢在自己的怀里,一字一顿的道:“所以我要让你也被背叛,尝尝生活被毁掉的感受。”
白郁双目无神的道:“现在你成功了,你满意了吗?”
宴陆笙说不出话来。
他怎么会满意,看到白郁的泪的时候,他就已经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做,怎么做才是对的,正确的。
他的人生里从来没有出现过迷茫这样的情绪,他做的每一件事,每个计划,都是严苛按照他的步骤来的。
他把一切都算计好,却唯独,没有算准白郁。
他没有想过白郁会真的爱上他,更没有想过自己会贪恋白郁的温暖和爱意。
他算漏了自己的心。
宴陆笙的表情复杂难言,他低声道:“我不满意。”
白郁恨恨的瞪了他一眼,他心如刀绞,他已经分不清到现在究竟是愤怒多一些,还是痛苦多一些。
他拎起宴陆笙的领子,“你还想怎么样?你要我做到什么地步你才会满意?”
“你说!你说啊!”
白郁的力气在宴陆笙眼里不过是蜉蝣撼树,可他不想抵抗,这种时候他甚至有种冲动,想低下头去狠狠地吻住白郁。
舔去他脸上那些未干将干的泪痕,想一点点的欺负他,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的眼神出卖了他。
白郁如触电一般放开宴陆笙,他胸膛几度起伏,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
他脑子里已经是混乱至极,完全想不出词来形容宴陆笙。
这个让他又爱又恨,现在却完全无法面对,也不想面对的男孩儿。
宴陆笙露出好看的笑容,他的眼里仿佛有万千星辰,只映照着白郁。
他道:“郁叔叔,你知不知道你越是露出这种表情,我就越是想要占有你。想要——狠狠地把你cao到哭。”
说到最后他的神情已闪过一丝野蛮的兽性。
他已经分不清自己对白郁究竟是爱更多,还是恨更多。
但他知道,自己是绝对不可能放开白郁。
从他决定不和白郁摊牌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这场对决里没有输赢。
他毁了白郁,也陪葬了自己。
白郁浑身发冷,他不敢置信,眼前的宴陆笙已经陌生到让他觉得可怕。
不,或许是因为他从来就没有真正的认识过宴陆笙。
回想起来,宴陆笙曾在他面前露出过几次‘真面目’,可他都选择了忽略。
宴陆笙轻轻说:“我吓到你了对不对?我也不想的,郁叔叔,我们就和从前一样不好吗?”
“这次就算我们扯平了,以后我都会乖乖的,好不好?”
宴陆笙收敛起侵略性的神色,他满怀期待的看着白郁,露出天真而残忍的笑靥。
第六十四章
有种人天生就是没有心肠的, 他适合做妖精, 可偏偏是个人,因此人们赐予他另一种名字——祸水。
白郁眼睛痛到发麻,他已经完全流不出眼泪了, 在反复的流泪雨强迫自己不露出软弱的一面中,白郁觉得自己被撕裂了。
一如宴陆笙这个人,他完美而矛盾,犹如被割裂的两个个体, 能将世间最极致的两面结合在一起。
真是个神人。
白郁头脑发木, 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没有崩溃已经算是突破自我的心理防线了。宴陆笙却还不肯放过他,他一步步的逼近。
“郁叔叔,你不要抗拒我, 在你不知道这一切之前, 我们不是很快乐么?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一直这样快乐下去。”
白郁忍不住又给了宴陆笙一拳。
他下的狠手, 宴陆笙完美俊俏的脸蛋儿上即刻又出现一道红痕,被磨破的皮火辣辣的痛, 却及不上胸口传来的闷痛和窒息感。
他神色有一瞬的沉滞, 两人隔着不过十几厘米的距离两两相忘,一个看到的是绝望和愤恨, 一个看到的是不敢置信和委屈。
宴陆笙舔了舔嘴角破皮的地方,有丝丝的血腥味,他道:“随便你打我多少下,只要你高兴。但你不能离开我, 绝对不可以。”
白郁抽回手,他冷道:“你做梦,现在就是和你待在同一个地方都让我觉得恶心。”
宴陆笙无动于衷,他笑了笑,极为优雅,带着绅士般的致命的性感,“郁叔叔你知道么,你就算生气都那么好看。”
“你实在不擅长说伤人的话,我以为你至少会说的更过分些。”
白郁心口钝痛,他的教养,他的性子都不允许自己像个泼妇一样破口大骂,哪怕是怒到极致,恨到极致,他也只是抡起拳头打了宴陆笙。
可这两拳,对宴陆笙并无影响。
白郁第一次痛恨起自己所谓的原则和底线。
他想撸起袖子对着宴陆笙狠狠的揍下去,可这样就能够让事情回到最初,回到他不认识宴陆笙的时候吗?
白郁闭了闭眼,浑身乏力,他疲倦的说:“滚,滚出我的视线,从现在起我不想再看到你。”
宴陆笙深深的凝视了白郁一眼,他深知不能把白郁逼的太紧,如果再和他僵持下去,白郁必定会崩溃,或许会做出什么无法预料的事儿。
这不是他想看到的结果。
从他打定主意不告诉白郁真相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他后半生与白郁的纠缠。
是你先进入了我的生命,就不要想着轻易退出。
宴陆笙垂下眼眸,满脸暗淡的从白郁身侧擦肩而过。
白郁闭着眼让自己不去看他,这张脸太具有迷惑性,就算只是一眼,白郁都怕自己会有动摇,哪怕只是分毫。
“你说我毁了宴衡修,毁了你的家庭,那你为什么不把我也弄死呢。这对你来说应该轻而易举吧。”
宴陆笙的脚步一顿,他无法回答白郁的问题,如果是从前,他大可说,死太轻松,身败名裂的活着才是最好的惩罚。
白郁轻声说:“杀人先诛心,宴陆笙,你知不知道你到底有多残忍。”
“我知道。”他道:“只有这样我才能活下来。”
宴陆笙走了,白郁再也忍不住,他没有出声,只是泪水和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断的掉落下来。
他没有办法控制,眼前的灯还亮着,菜早已经凉了。
所有的家具,陈设都一如从前。
可他的眼前只是一片荒芜。
0599:“啊啊啊啊,宿主大大,宴陆笙真的走了啊!”
白郁擦干净脸上的泪珠,呆呆的坐在沙发上,从外表上看来他是伤心过度到呆滞了。
“别闹,他会回来的。”
白郁丝毫不慌张,0599顿时有了勇气,它道:“为什么宴陆笙的恶意值还没降下去啊 >_<”
白郁轻笑道:“因为我痛苦了所以他的恶意值就要降下去么。”
0599:“不应该么_(:з」∠)_”
“还不到到时候,宴陆笙现在对我的好感度和恶意值是差不多持平的吧。”
“好感度稍稍高五个百分点。已经有九十了。”
白郁道:“这样啊……”他无聊的叹口气:“攻略起来太没意思了。”
0599:“……”它好想吼一句恶意值还是很高啊!
白郁淡淡道:“不急,还差些时候。”
看白郁这么淡定,0599仿佛吃了颗定心丸,屁颠屁颠的下线搞监控活动去了。
白郁只在公寓里呆了一会儿,就收拾了些东西从公寓走了。宴陆笙先前保证过公寓里的那些针孔全都找人清理干净了。
现在白郁不信任他,自然要再找人来清理一次。
在此期间,白郁只能先找个酒店住下。
好在这些年白郁当老师手头多少有些积蓄,否则当话当真是一穷二白,山穷水尽了。
魏赫等了白郁好几天,都没能等来他的消息,不免有些心焦。白郁的性子他是了解的,冷清高傲,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必定不想在短时间内见到他。
可是如果不见到白郁,那他这趟回来岂不是白费功夫?
魏赫试着给白郁发消息,几条里面白郁总会回他一两个字。
终于,在两天后魏赫成功的把白郁约了出来。
两人相约在咖啡馆见面。
时隔一月有余,相同的情景,心境却已是大不同。
那时白郁满心欢喜,以为自己有一天总能驯服宴陆笙,哪里想到潜伏在他身边的一直是个凶猛的野兽呢。
魏赫担忧的看着白郁明显清瘦不少的面容,道:“你还好吗?怎么瘦了这么多?”
白郁摸了摸自己的脸,他最近过的日夜颠倒,也没什么胃口,今天还是因为要出来见魏赫才勉强拾掇了一番自己。
他淡淡道:“让你见笑了。”
两人相顾无言。
白郁明显没有交谈下去的念头,魏赫试着开了几次头,白郁都心不在焉。
他望着眼前早已冷却的黑咖啡道:“今天……我状态实在称不上好,对不住,我先回去了。”
魏赫看着白郁毫无光彩的眼眸,突然一股怒气油然而生:“你还要因为那个人渣颓废到什么时候!”
白郁握着咖啡杯的手一紧,他抿着嘴唇,神情有些无措。
咖啡厅的顶灯照映着白郁的脸侧,雪白而脆弱,似是从画里走出来的美男子,尽管已经年过三十,白郁仍有着少年般纤薄的美感,兼具男人的挺拔。
最近瘦弱了不少,那种苍白病态的美感更衬的他似是身不在人间。
魏赫心软如水,他道:“值得么 ?”
白郁摇了摇头,“不提罢了。”
他今天出来一是不想太过伤了魏赫,也有存了感谢他的心思,如果没有魏赫,他还不知道要被瞒到什么时候。
只是他对自己的状态太过高估,白郁拍了怕拍自己的额头,无奈道:“最近总爱走神,你别介意。”
魏赫急忙道:“不会,我知道你难过,我只是……只是不希望你再继续沉沦下去。”
白郁眼神柔和了几分,他轻而坚定的说:“谢谢你,我会走出来的。”
年少时的伤痛和人到中年的坎坷究竟哪一个更不堪,白郁无法去比较。
他只知道既然自己能挺过来第一次,这一次也一样可以。
魏赫双手交握,他内心忐忑不安,揣揣的说:“白郁,你现在的工作……?”
白郁若无其事的说:“辞了,学校很厚道,多发了我一个月的年终奖金。”
魏赫知道他心里头难过,但此刻却不得不提,“是这样,我在国外恰好有些朋友最近在找老师,我顺嘴提过你的条件,他们都觉得不错,如果你觉得可以,可以来我,我朋友那里教学。”
白郁见魏赫一片坦诚却又害怕他接受不了的模样,心下有些微酸。
如果当初他能听魏赫一两句劝,如果他还没有陷得那么深,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不过很快,他就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
宴陆笙不会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
他就像个精密计算的猎人,时刻算计着,谋划着,又怎么会让他轻易的逃离。
想到这里,白郁脸上的神色有些萧瑟。
在国内他大约是混不下去了,没有大学会录用他。
他一没有人脉,二没有资本,想要重头开始并没有那么轻松。
这一辈子从他拿起画笔开始,他就从未想过要放下,如今,似乎离开这片土地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开始全新的生活才是最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