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寒雨轻轻摇头,“本宫就是这样觉得的,阿雷不忍心这样抛下本宫的。”
燕锦牙跟着一酸,“既然殿下觉得驸马没死,那他就是没死。殿下回洛阳等着驸马回来就好了。”她说完,双手一撑,就下了炕。
外头的雨来的猝不及防,去的也分外迅速。
燕锦轻推门,临走之前神色认真的交代风寒雨:“殿下眯一会儿,外头一来消息,小官就来向殿下报告。”
她走出门伸个懒腰,随后一步就跃上了外头大树下的吊床。她在那吊床上晃着腿抬头看月亮。
风寒雨依然保持抱着双腿的姿.势,隔着窗看向树下的燕锦。
水远烟微。
天将破晓,街上开始有人烟。
那黑衣人寻着燕锦门外拴着的马找到了门,“殿下呢?”
“屋里呢。”燕锦懒洋洋的靠在吊床上,俯视着湿漉漉在外头淋了一夜的黑衣人回答他。
黑衣人扭头就往屋里冲,到门口时,生生止住了脚步,浅浅敲了敲门,“殿下?”
绿箩应了门,随后风寒雨身姿抖擞的现身在门口。
“属下接驾来迟,望殿下恕罪。”
风寒雨从绿箩手里接过燕锦的玄色衣袍,路过燕锦时,把衣裳直接扔到了她身上,“你还赖在这干嘛?还不下来。”
燕锦懒劲上来,动都没动。
“殿下自己走吧,小官来都来了,要在这北境好好游览一番。”
风寒雨好笑的站在吊床下面仰头看她,“你在闹什么小脾气?”
燕锦坐起身,俯视着风寒雨。“下官没有。刚请了一个月的假,我才不回去呢,审案子伤脑。”
风寒雨那天分外好脾气的哄她,“快下来。”燕锦最后还是没出息的下了地。穿好衣裳后去谢过主人,才牵着自己的马跟着公主庞大的车队往洛阳赶。
来时候风餐露宿的燕锦,回程跟着长公主车队可以说是吃香的喝辣的。
她没事就往那黑衣人身边蹭,“兄弟,你教我两手呗?”
那黑衣人一拍马,嗖一下连人带马离她远远的。
燕锦自讨没趣,对着他离开的方向重重的哼了一声。
风寒雨在轿子里正好看到这一幕,她弯着唇角朝黑衣人招了招手。
“殿下可是有吩咐?”冷彻骑着马贴着轿边问风寒雨。
“她又想要干嘛啊?”
“啊?殿下是说小燕大人?”
“嗯。”
“想要属下教她练武。”
风寒雨回头看了眼蔫头搭脑跟在车队后面的燕锦,“她不是挺厉害的吗?”
“花拳绣腿罢了。”
风寒雨点头坐回轿子里,片刻后,她又打开轿帘,“那你就教教她吧。”
冷彻低声提醒了她一句,“燕锦是迦南王的人。”
“嗯,本宫知晓。”
冷彻抬头不确定的看了眼风寒雨,随后垂下头抱拳,“属下领命。”
晚上在客栈歇脚时,离燕锦恨不得八尺远的黑衣人破天荒的靠近她。
“我不教你,只和你对打,其他的你自己悟。”
燕锦嘴里叼着根儿大鸡腿,闻言眼里直嘣出一缕精光,“得嘞。大哥您叫什么啊?”
“冷彻。”
“冷兄。咱什么时候开始?”
冷彻一抬腿,在众多手下面前将燕锦的鸡腿踢飞。“就现在。”
燕锦心疼地看向飞出去老远的鸡腿。
“来就来。”燕锦抖了抖手腕,硬往上莽,最后被揍了个头重脚轻。
她晕乎乎的独自坐在一楼吃她没吃完的饭,抖肩膀时想到什么,马上放下手里的馒头,对着空气比划了几下。
比划过了,又坐回去吃她的馒头。
冷彻在二楼把长公主门的时候,将燕锦所有的举动都看在眼里。
“欸,手腕发力,不是肩膀。”冷彻在楼上喊了一句。
燕锦抬头看向依然冷着脸的冷彻,放下馒头朝他抱拳,“得嘞。”
回程行到半途,冷彻开始日日与她对打。
“肩膀,胳膊,手腕,猪头。”他每说出一个词,燕锦那个部位就被剑鞘狠狠敲一下。即使有准备,躲也躲不开。
她被打的嗷嗷乱叫,身边的长公主亲卫军全围在他们身边给她打气。
“上啊,小燕大人。”
“小燕大人冲!”
燕锦心想你们怎么不冲?冷彻就像个怪物,指哪打哪,打得她毫无还手之力。
风寒雨在客栈楼上窗边看热闹。
“殿下,迦南王快回过神来了。殿下暗中离开洛阳,圣上不知晓。他一定会派人在我们到达洛阳之前下死手的。”
风寒雨轻笑,朝楼下努了努嘴,“这不是带着保命符呢嘛。”
“小燕大人?”
“本宫驸马死了,圣上宠本宫,不可能让本宫为驸马守寡。迦南王就算真想刺杀本宫,也不可能行如此莽撞之事。”
“奴婢懂了。迦南王会为小燕大人创造机会?”
“等着看不就都知道了。”风寒雨继续将视线搭到脸上红红青青的燕锦身上。
燕锦这段时间进步飞快,和高手对打比自己瞎练闭门造车强多了。
和冷彻混的熟了,她开始提问题。
“如果对手拿着刀剑,而我手无寸铁,该当如何对敌?”
“快。”
“如果我们两个旗鼓相当,不分伯仲,又该如何?”
“稳。”
“若对手强我百倍呢?”
冷彻冷眼瞥了眼燕锦,“发疯,比狠,做好死的觉悟。”
随后他轻声问燕锦,“你杀景断的时候,在想什么?”
燕锦猛然抬头,“景断是你什么人?”
“是我师弟。”
燕锦收起脸上的笑,诚恳地向冷彻道歉,“抱歉。”
冷彻不屑的“哧”了一声,“和我道歉干什么?你应该亲自去景断的坟前谢罪。”
“不管你信不信,我是为了他好。”
“那小燕大人的好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住的。”
燕锦也不辩解,“随你怎么说,我问心无愧。”
“好一句问心无愧。”冷彻说完这句话就拂袖而去。
燕锦一个人站在这诺大的客栈,一抬眼,举目无亲。
孤独感与失重感一齐向她袭来。
身边来来往往的都是长公主的人。
那年站在河边看着母亲的头一点一点被河水淹没的少女已经死在了那个河边。
留下的这个皮囊,必须咬着牙活下去。不管多么心狠手辣,又多么不择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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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水远烟微,一点沧洲白鹭飞。出自《采桑子何人解赏西湖好》欧阳修
第14章
秋风萧瑟,落叶无边萧萧下。处处都透露着破败与荒凉,燕锦将自己锁在屋子里不出来。
直到绿箩来叫她:“小燕大人,就出发了。”
燕锦“哗”的一下打开房门,“你们回吧。这里离洛阳城不远了,我能找到路。”
绿箩为难的看向燕锦,“小燕大人就不要为难奴婢了,殿下那里奴婢不好交代的。”
燕锦轻推开绿箩,找到风寒雨的门。门口有人把守,她就在外面不管不顾的大喊。
“殿下,是不是人犯了错就再也不能被原谅?”
风寒雨的门轻轻从里面被拉开,她就站在阳光下风光霁月的看着燕锦。
“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怎能惧怕犯错。”
阳光打在风寒雨的侧脸上,帮她镀了一层暖暖的金边,显得她整个人格外温婉端庄,值得信任。
燕锦的眼泪没憋住,对着风寒雨汨汨的往外涌,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风寒雨绕过门边的守卫,发凉的指尖轻刮了刮燕锦的下巴。手上捏了块儿皓白的手帕,温柔地覆在了燕锦的眼上。随着那手帕的到来,长公主身上的花香也包裹在燕锦周围。
“不哭了。好不好?”总是发号施令的清冷嗓音此刻正被主人刻意着放软。
燕锦第一次被人这么哄着,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风寒雨打趣她,“快娶亲的年纪,再哭就娶不到娘子了。”
她越温柔,燕锦哭得越凶。
风寒雨用手帕挡住燕锦的脸,一把将燕锦扯进了房,对着门外的两人指了指他们的嘴。
进了房间,燕锦反而哭不出来了。
“殿下恕罪。”她抽噎着跪在风寒雨脚边。
风寒雨微蹲下身,揶揄她:“不是殿下饶命吗?”
噎的燕锦满脸通红。
燕锦又一次在风寒雨刻意营造的温柔攻势下败下阵来。
她被风寒雨拽着走出了房门,坐进了长公主的大轿子。
疾风被交给了冷彻保管,作为冷彻瞎说话的惩罚。
风寒雨声色俱厉的凶了他,要他回洛阳自己去府上领禁闭。
燕锦忽然有种当上风寒雨小白脸的错觉,坐进轿子后,她轻声细语的问风寒雨,“殿下怎么知道是冷兄的话?”
风寒雨睁开假寐的眼睛瞥向她,“这里有谁敢说你小燕大人做错了事还能让你往心里去的?”
燕锦沉默。
按照他们现在这速度赶路,明日落日前一定能抵达洛阳。
燕锦开始有点舍不得风寒雨。
她为了风寒雨风尘仆仆的来,最终也如愿以偿的坐进了风寒雨的轿子。
却开始没来由的患得患失起来。
“殿下回了洛阳,下官还可以去找殿下吗?”
“找本宫何事?”
趁着风寒雨好脾气愿意多说几句话的时候,燕锦开始蹬鼻子上脸,“就像没事也找玲珑姐姐一样,殿下看着亲切。”
风寒雨好笑的看向燕锦,“你没事去找玲珑了?”
“是。”
“你怎么知道本宫当时在场?”风寒雨换了个姿势,舒适的靠在靠垫上看向燕锦。
“那时候下官看到殿下衣裳了。”
风寒雨笑,“哪有看到衣裳就知道本宫在场的,你猜到景断是本宫的人,所以断定本宫在场。是吧?”
“下官杀了他真的是为了景断好,殿下一定要相信我。”
风寒雨唇边依然挂着淡淡的笑,“燕锦,凡事你自己问心无愧就好。不要太在意别人的看法,毕竟,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自己的立场。”
燕锦还没来得及说话,冷彻敲了敲轿子随后一把掀开了轿帘,“殿下,前面有埋伏。”
绿箩瞥了一眼燕锦,随后用最快速度把风寒雨的衣裳扒下来,又在箱子里找了件自己的衣裳给风寒雨套上。
这一系列动作给燕锦看得一愣一愣的,“什么人啊?”
风寒雨冷着脸问她:“你说呢?”
燕锦扒开帘子往外头瞧了瞧,都是黑衣黑面巾,“殿下是说迦南王?”
风寒雨没答话,将绿箩推给燕锦,“你护送绿箩往洛阳走。”
燕锦不从,“那你呢?”
“你们两个都走了,本宫还能有什么危险?”风寒雨毫不在意的开口。
燕锦不动,拽着绿箩坐了回去。
“殿下骗骗绿箩姐姐还行,小官可是在刑部当差的。”
外头丁了当啷的一片冷兵器交接的声音。在相对密闭的轿子里,风寒雨还有心情开玩笑:“那咱们一起死吧。”
燕锦蹙着眉头看向风寒雨,“好好活着比死难多了,殿下以后休要再将死字挂在嘴边。”
有人打上来,被燕锦直接一脚踹出去。她不敢离了风寒雨,只能伸手将轿帘一把扯下来,以便更好的观察周围的战局。
冷彻不愧是高手,一个人拖住了好几个。入目一片红色,地上都是受伤正嚎叫的人。
燕锦回头看了眼风寒雨,随后从怀里扯出了一个青色手帕牢牢盖在她的眼睛上。
“小官回来之前,别从眼睛上拿开。殿下能答应我吗?”
“能。”风寒雨接过那手帕,将脸乖乖的埋进那手帕里。
燕锦放心的从靴子里掏出了常年不离她身的匕首,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鲜活的热血喷在她脸上才让她重新找到了一定要活在这世上的初心。
杀,把他们都杀掉。
在她杀红了眼的时候,剩下的黑衣人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开始陆续往战圈外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