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的呀。草民,草民一听到这事,就赶忙去告诉我那门路广的堂哥了,还想着能得个厚赏帮老妈子治病呢。”
“你堂哥是谁?”
“朱雀大街兵器铺子的刘朗。”
“你平时是做什么的?”
“种地,家里包了一晌地,草民和老妈子两个人种。”
燕锦提着两根手指将鞭子还给了冷彻,又转身正面风寒雨跪好,“殿下,这位确实是个农民。后颈常年被日头晒得破了皮,两手有拿锄头留下的厚厚的茧。至于那兵器铺子刘朗,草民可以作证确有其人。”
风寒雨望着一脸严肃的燕锦,意有所指的开口,“刘朗是本宫的人。”
燕锦张开嘴,惊讶了一瞬,随后默默合上了嘴。她自己的佩剑就是刘朗亲自打的,她在刑部上下值的时候路过兵器铺子,经常和刘朗打招呼。刘朗人很好,经常给她一些自己家里做的酥糖或者零零碎碎的小食。
她怎么也没想到那样憨厚朴实的一个人,竟然是风寒雨安在朱雀大街的眼线。这也就意味着,在最开始,风寒雨就已经找人盯上她了。
看来风寒雨抽调虎贲军也是为了在西羌族来袭时,能有几个能打的抗事。西羌族若敢打上来,那风寒雨就是早有准备。若西羌族没打上来,那她也会让他们当作无事发生,第二日照常护卫皇室祈福,无人能发现这夜间的小小风波。
风寒雨伸出手朝冷彻挥了挥,冷彻就拖着那眼上还绑着黑布的人出去了。燕锦不知道这人会不会被扔到乱葬岗,但她知道风寒雨倒出手来要开始收拾她了。
风寒雨朝她勾了勾手指,燕锦赶忙迎了上去。
燕锦看见风寒雨抬起的手赶忙闭上了眼睛,没想到那手最终却落到了她的额头上,“干嘛不回去睡觉?又在雨里演什么苦情戏?”
刚还挤满了人的寮房,此刻却空空荡荡的。炉里的熏香依然袅袅着往屋顶飘,燕锦却要醉倒在风寒雨给她的温柔里了。
“殿下不是也没睡?”
“嗯。本宫见你不回去,特意在窗口习字就是为了告诉你,本宫身体无恙。你可倒好,本宫要是不熄灯,你怕是要站一晚上去。”
燕锦嘴角控制不住的往上翘了翘,“那殿下干嘛好端端的,非说什么身体抱恙。”
得了便宜还要卖乖,倒打一耙的事燕锦在风寒雨面前是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风寒雨紧了紧燕锦身上的衣裳,伸出手指弹了弹燕锦的额头,“你说,你是不是过来折磨本宫的。”
燕锦狠狠摇头,“我是来爱殿下的。”
“爱?等你过了弱冠再来谈爱吧。”风寒雨起身,揪着燕锦的衣袍袖子将她带到了里间,里头一张火炕,火炕旁是侍女住的临时搬过来的软塌。
风寒雨伸出修长的手指不甚在意的指了指那火炕,“已经很晚了,你今夜就宿在此吧。”
燕锦的脸“腾”的一下就冒了火,“住,住这里?和殿下一起住?”
风寒雨奇怪的嗔了她一眼,“你想什么奇怪的呢?你额头发烫,该是淋了雨染了风寒,你宿在此,绿箩也方便照顾你。”
“那殿下宿在哪里?”燕锦轻皱眉头,刚被风寒雨抓着的手臂,这次主动的缠上了风寒雨的。
“还宿什么宿,再过半个时辰,就要跟着圣人去诵经了。”风寒雨将燕锦的手从自己的手臂处推开,随后指着燕锦的脑袋吩咐她:“本宫没回来之前,不许瞎跑。绿箩叫你喝什么,你就喝什么,听到没有?”
“半个时辰怎么就不能睡了?”燕锦听到风寒雨是因为自己熬了半宿以后本就内疚,此刻心疼风寒雨心疼的不行。她拦腰揽起风寒雨的腰就将她放入那铺了厚厚棉絮的火炕上,绿箩在身后眼疾手快的用手在风寒雨的身边围了一下。
燕锦笑着打趣绿箩:“绿箩姐姐也太小瞧我了,殿下这么轻怎么可能有闪失?”
绿箩没搭理燕锦,赶忙弯腰去看风寒雨的状态。
风寒雨似是也感到倦了,拉过燕锦躺到自己身边,又指了指软塌对绿箩轻声开口:“你也睡吧,半个时辰后就有人来叫了。”
风寒雨和衣躺在最里面,绿箩躺在炕边的软榻上,燕锦就这么尴尬的和紧盯着她一眼不眨的绿箩大眼瞪小眼。
与绿箩对视了好一会儿后,燕锦开始病气上来头发昏。索性直接转了个身,视线直接就毫无准备的撞上了风寒雨放大的脸,她一个轻“嘶”,又赶紧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风寒雨的脸,不管燕锦再看多少次,都还会被疯狂吸引。就连风寒雨身上的一颗小痣,燕锦都觉得根本挪不了地方,它本就应该是长在那里的。所有的一切都恰到好处,才组成了风寒雨这样一张国色天香的脸。
大齐百姓都知道平怀长公主的平民娘亲芝英皇贵妃去世的早,独独留下这一个独苗苗被圣上宠到了天上去。
此刻闭着眼的风寒雨却慢慢睁开了眼睛,她正对着燕锦用口型问她:“看什么?”
燕锦的耳根子就没退下过火,如此近距离的看风寒雨,心脏也根本不受控制般狂跳。
“看殿下。”
风寒雨唇角微勾,伸出手指轻滑了滑燕锦的侧脸,“乖,睡吧。”
第34章
夜里寂静,山上的寺庙周边萦绕着一圈圈的大雾,太阳还未醒,这人间却已有人在劳作了。
山脚下有小沙弥在黑暗处清扫上山的石阶。三千石阶,一阶一阶的从山下往上扫,需在鸡鸣之前,全部清扫完毕。
日复一日的时光,仿佛没侵袭过小沙弥的心境似的。他匀速着从往下往上认真的清扫石阶,直到遇到人,他会将扫帚收到自己右手边靠在自己身上,随后双手合十对着来人鞠躬。
来人正是风寒雨离开以后独自出来闲晃的燕锦。
“这位施主,小心慢行,前方有阶(劫)。”
燕锦蹙着眉头,看了看那小沙弥,实在是没听清他说的是什么。小沙弥说完话以后,又拾起自己的扫帚,匀速着慢慢往上行。
燕锦找到了在山脚下守山的柳平,“明日皇室就要回朝了,我义父有没有找过我?”
“尚书大人自打郎君免了官,就未露过面。”
燕锦轻点头,沉思了一番后,眉头紧锁,“不对劲儿,不对劲儿。”
柳平看着燕锦没吭声。
燕锦抬头望了望山上巍峨的寺庙群,未留只言片语就头也不回的单枪匹马往洛阳方向去。
风寒雨跟着圣人早起诵经回来以后,这小混蛋连影儿都跑没了。问过冷彻以后才知道,她已经独自启程回了洛阳。
风寒雨最讨厌的就是一切不受控制的人或事,燕锦在她堪堪忍受的边缘反复横跳,她有时候沉下心来想不如直接将这小混蛋杀了算了。养蛊养蛊,养不好,就会被那毒蛊反噬。
那厢回了洛阳的燕锦第一时间就直奔刑部,最后却吃了个闭门羹,留守的人告诉她尚书昨日启程去了荆州府。
燕锦汗毛都竖了起来,荆州府。荆州府不就是飞叶.子.的产地吗?难道朝廷上也察觉到了这能啃噬人精气的鬼草。
一点儿没打站儿休息,燕锦又拍马赶往荆州府。这上头一个两个的都盯上了这飞.叶.子,看来问题不小。
风寒雨都从白马寺回来好几日了,燕锦才刚在荆州府与义父接上头。那成日里乐乐呵呵的笑面弥勒笑也不笑了,还肉眼可见的瘦下来了。
“燕锦,你怎的来了?”
“义父,我前些日子里来查过这刘磊。可是朝廷上要查飞.叶.子的?”
刑部尚书赵诏苦着脸摇头,“不是,我上关于飞.叶.子的奏折好几次,每次都像被人暗暗抽走了一样,圣上连问都不问。”
“那义父没在朝上提嘛?”
“说的就是呢,自打我上了第一道折子,自此在朝上只要我开口,就有人打岔。”平时威严惯了的赵诏苦哈哈的说话,倒让燕锦开始忍俊不禁起来。
“那义父为何一定要查这飞.叶.子?”
“你平时是没在民间走动过,我府上最近的田降价都租不出去。我就去常年租我家田的佃户那儿看看,谁知道他正在那儿云里雾里的吸呢,娘子和娃娃都不管了。这么下去,这大齐可不是要千疮百孔了,我们的娘子和娃娃又该当如何活下去?”
“额。义父说的是。”暂时没娘子和娃的燕锦,仔细一琢磨,也对。她娘子可是这大齐的公主,大齐灭了,她娘子可不是要被掳去当下人折磨的。
“义父,我先给你透个底儿,平怀长公主也在查刘磊。依我看,刘磊朝廷上有人,不妨从他科举开始查起。”
“哦?为何如此说?”
“大家都传刘磊是科考完没找到靠山所以被分配到了这偏远的荆州府,依我看,刘磊那人八面玲珑,绝不是寻不到靠山的主儿。”
“得,你和我一起回洛阳,秘密查此案。只要此案一破,我定豁下这张老脸求圣上让你官复原职。”
燕锦在马上累的都要晕过去了,最后是被赵诏拖着疾风的缰绳给她带回洛阳的。
刚一抵达洛阳,燕锦去解手的功夫,再一回来,赵诏连人带马的不见了。
什么困意都被吓没了,她脑子里最先想到的就是风寒雨。
她跨上马没一会儿就到了长公主府,长公主府守门的看见她都没通报直接放她进去了。
燕锦将疾风交给长公主府的马夫,风一样的往里冲,冲到长公主府前面会客的厅后,和南凉开始面面相觑。
风寒雨未现身,南凉坐在主位的右手边正喝着茶,燕锦直接就坐到了他对面。还特别有主人翁意识的叫门口的侍女给南凉换点儿热茶。
风寒雨知道燕锦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弹过四五个曲子之后了。
“殿下,小燕大人来了,和,和南凉将军一起呢。”
“燕锦?她不是去荆州府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绿箩抿了抿嘴唇,“是。”
“这个小混蛋,不会自己偷偷溜过来,本宫足足躲了南凉半月有余,这时候非要让本宫去见南凉。”风寒雨嘴里边骂着燕锦,还是认命般的起身朝前厅走去。
风寒雨一现身,不光茶水的质量提高了,就连瓜果糕点也跟着一盘子一盘子的上。
南凉跪,燕锦也跪。
风寒雨谁都没看,施施然的从跪着的他俩中间走过,往主座上坐。
坐好之后看向南凉,“本宫近些日子一直都有点儿忙,以后就免了南凉将军的问安,以后可以不用过来了。”
跪着的南凉连连摇头,“给殿下问安是应该的。殿下不在宫里,问安特别方便。”
风寒雨挑了挑眉角,又看向燕锦:“你来干嘛?”
燕锦看了眼旁边跪着的南凉,到嘴边的话转了个弯,“想殿下了。”
这话一说出口,南凉想就地给她一拳。
风寒雨也被狠狠的噎了一下,她坐在上面用手扒拉了一下旁边放着的糕点才转过头让两人起来。
燕锦对着南凉伸出舌头幼稚的挑衅,风寒雨就当自己瞎了没看见。
她轻咳了两声,又左右看了看两人,心里骂燕锦的话都要克制不住了。她到底做的什么孽,要经历这种尴尬的场景。
绿箩察言观色得快,风寒雨没坐一会儿,就过来说宫里的贵妃娘娘过来看她。
风寒雨内心舒了一口气,看着南凉没动地方。
南凉抓着燕锦的胳膊向风寒雨辞行,“那我们就不叨扰殿下了。”
燕锦一下子就把他的胳膊甩到一边儿去,“我找殿下有事的,你要走你走。”
燕锦觉得南凉好像要吃了她,但她还是梗着脖子没动。
最后还是风寒雨起身抓住她的胳膊,对南凉开口:“那就不送将军了,将军慢走。”
待南凉一走,风寒雨直接就抓向了燕锦的耳朵,“你这小混蛋是不是没事闲的,给本宫找事做?”
燕锦滋哇乱叫,却不敢抓风寒雨细弱的手腕儿。果然她和风寒洇是亲姐妹俩,都喜欢抓人耳朵。
“我找殿下真的有事儿,真的。”
“何事?”风寒雨放下捏燕锦耳垂的手,还用手掸了掸。
“我义父,就刑部尚书赵诏。他也在查飞.叶.子,但是我俩刚到洛阳,他就没了,我怀疑是被人绑走了。”燕锦小声在风寒雨耳边嘀咕。
风寒雨瞪她:“这里也没别人,你好好说话。”
绿箩也接了句话:“就是,小燕大人是不是不想要奴婢在场啊?但是奴婢离了殿下,奴婢就放心不下呢。”
燕锦转头看了眼绿箩,狗腿的不行:“绿箩姐姐说的哪里话,咱们都是自家人,自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