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百姓素来喜欢将平怀长公主与丽贤郡主归为一类人,同是出身高贵性格娇蛮。燕锦今日第一次见了丽贤以后觉得还是风寒雨比较可爱一点。
她低头看丽贤看得累了左右扭了扭脖子,正巧看到了大树后面正对着她使眼色的绿箩。
燕锦心直接被提到了嗓子眼儿,她哆嗦着往下迈了几步台阶儿,还是生生顿住了脚步。
她等了许久,风寒雨才舍得停止折磨她,从那树后面露出了头。
她脸上堆满了笑,要多谄媚有多谄媚,风寒雨却视而不见,路过她就直奔殿门而去。
绿箩在风寒雨身后对着燕锦挤眉弄眼。
燕锦瞬间明白,开始死缠烂打。她大逆不道的抓着已经上去的风寒雨的衣袖,就将她拽到了自己的这阶石阶前。
风寒雨脸冷的好像能冻死个人,“放,开。”一个字一个字弹在燕锦本就绷着的心弦上。
“殿下~干嘛啊?怎么了?今天圣上表彰我,殿下怎么还给我脸色看呢?”燕锦伸出手,细长的手指杵在自己的鼻尖处,装小猪逗风寒雨。
“是,圣上眼前的大红人儿,小燕大人嘛,本宫认识。”风寒雨抬手就将燕锦鼻尖前的手打掉,“你无聊不无聊?”
“不无聊,不无聊,殿下喜欢什么小动物,我都能学。”燕锦死死攥着风寒雨的衣袖,就是不让她离开。
“小动物是吧?学驴行吗?”
燕锦看了一眼风寒雨身后憋笑的绿箩,还是闭着眼睛点了点头,“可以,怎么不行呢?”
“嗯,学吧。”风寒雨伸手将燕锦禁锢自己手腕的手打掉,抬着下巴一幅打算看好戏的模样。
学驴叫之前,燕锦还是小声问了一句风寒雨:“殿下看那个王章达是个良人吗?”
“君子之志于道也,不成章不达。”
“那大道通了,小道不一定通啊。”燕锦担忧的看向风寒雨。
风寒雨闻言轻笑了一声,“怎么?给人当姐夫当上瘾了?”
“那你看。”燕锦一见风寒雨逐渐缓和下来的脸,藏了许久的尾巴也忍不住朝着主人狠狠摇了摇。
风寒雨拽着燕锦的衣袖就上了石阶,“先进去吧,别让圣人等我们。”
燕锦只有听令的份儿,她也属实是出来好一会儿了。
风寒雨进殿门前,还小声叮嘱了她一句:“本宫先进,一盏茶之后你再进。”
被安排个明明白白的燕锦只能在门口踱步以消耗时间。
姗姗来迟的除了风寒雨还有成日里吃斋念佛的敬德贵妃,燕锦还没跪下去,就被敬德贵妃扶了起来,“小燕大人做的事功在当代,利在千秋,该是本宫代表这大齐百姓给小燕大人拜上一拜才对呢。”
“贵妃谬赞了。贵妃为何此时才来?”
“圣上准许本宫抄满三十遍地藏经再来的。”
“娘娘快请。”燕锦扶着敬德贵妃的手腕,带她进了殿。
圣人开怀已经喝了个半饱,见到敬德现身,还是亲自晃着走下来扶她。敬德不着痕迹的躲了一下,自己顺势坐于上座下首,回身仰头拍了拍圣人的手,“圣人回吧。”
圣上笑呵呵的应好,“好,好。”
燕锦将敬德贵妃的手放下之后,满场巡视了一圈,最后抛弃了自己本来的案几,坐到了风寒雨身边。
风寒雨另一侧坐的就是那阴魂不散的定光将军南凉,可把她气坏了。
“南凉将军为何坐到女眷这边了?”燕锦隔着风寒雨和南凉说话,小心思就差摆在脑门儿上了。
南凉闻言瞪了她一眼:“小燕大人生的似女眷白皙通透,怎么性格也娘们儿兮兮的。”
风寒雨在中间偷偷笑了一下,还被燕锦给发现了。
燕锦更是看不上南凉了,“就你不娘们兮兮,你生的五大三粗,要是祖上冒青烟娶了谁家的贵女,一定会被贵女埋怨粗鲁的,将军以后一定要小心娘子带着孩子受不了你回娘家。”
话里话外的内涵,还用手肘悄悄碰风寒雨。
风寒雨端着茶盅,面不改色的往嘴里递,完全不去管两人之间幼稚的硝烟。
酒过三巡,舞也停歇。接近散场之时,圣人晕乎乎的宣布了一条早已拟好的圣旨。
朝廷新组建慎刑司,整个组织游离于刑部之外,专查贪官污吏。那首个被任命慎刑司郎中的正是燕锦,正三品,要每日上朝的。
圣上离去之后,晕晕乎乎就被升了官儿的燕锦,面对四面八方赶来的祝贺开始手足无措起来。许久不见的迦南王,皮笑面不笑的路过燕锦时拍了拍她的肩膀就离殿而去。
风寒雨闻言也冷下了脸,正三品朝廷命官,再被许给公主当一个皇家小白脸一定是会被人笑话的,也绝没有这种先例,看来圣上有他自己的打算。
还没消停下来的场子又迎来了另一轮的小冲突,南凉突然对燕锦发难。
“正三品郎中,笑死了,还是个光杆儿将军。”一众武将全都向着南凉,都等着看这小白脸该如何解决此事。
这时的风寒雨也起身,往殿门外走,完全不去管燕锦所在的风口浪尖。
燕锦着急去哄风寒雨,只得当南凉在狗放屁。她刚想跟上风寒雨的脚步,却被路过的武将狠狠给绊了一脚。
她踉跄了几番稳住了身子,好在还有一些武功底子没有使自己摔跤出更大的风头。
风寒雨走的速度很快,追是追不上了。以至于她急的有气没处使,只能将气转头对着南凉撒。
“你丫的,羡慕嫉妒我吧?”
“羡慕你什么?羡慕你小白脸儿三品光杆儿将军吗?”紧接着而来的又是一阵嘲笑。
燕锦看了眼南凉硕大的胸肌,计上心来,苦肉计也算计,能用的计都是好计。
“不服打一场?”燕锦向来桀骜不驯,当她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往来的自信仿佛也跟着回来了。
南凉像是早就期待她这句话了,刚摆开手脚,绿箩却小跑着跑回了殿:“小燕大人,长公主殿下有请。”
燕锦一听这话,嘴角都要咧到后脑勺了,对着南凉犯嘴贱,“你再厉害有什么用,长公主就喜欢我这款小白脸儿。”
气的南凉狠狠踢了朱红的殿柱一脚。
走出长乐殿,燕锦就不狂了。她小心翼翼地问绿箩:“绿箩姐姐,殿下现在的心情看着好吗?”
绿箩瘪着嘴摇头,“不好。小燕大人一会儿悠着点儿。”
“那个,惊雷将军...”
还没等燕锦问完,绿箩直接打断了她的话,“惊雷将军洁身自好,最怕的就是女色往自己身上贴,惹殿下不高兴。”
“嘶。”燕锦直视前方,手上无意识的握拳张开握拳张开,重复这动作。
“绿箩姐姐,那丽贤郡主是主动过来贴我的,我根本就没动。”
“那小燕大人去和殿下解释就好了,和奴婢说是没用的。”绿箩一幅事不关己的样子,还对着燕锦摆了摆手。
燕锦当然知道和她说没用,就是想寻求一些心理认同嘛。
她忐忑着跟着绿箩的脚步走,走到宫门时才发现风寒雨正在自己府上的马车里等绿箩。
燕锦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绿箩看她不动,只能自己上了马车。
绿箩上去以后,马车直接就走了。
燕锦狠狠给了自己一个巴掌,还真是,越到关键时候你越不中用啊。她小跑着往长公主府跑,走到半路,却被从天而降的展册拦住了路。
“迦南王有请。”
燕锦眼前一黑,该来的还是来了,躲也躲不开。
她又换了个方向开始跟着展册走。
进了迦南王府,迦南王一如往常的在逗鸟。
“燕锦,你出息了呀。”
“靠王爷抬爱。”燕锦卑躬屈膝,神色严肃。
“哈哈哈,你倒是有趣。既然圣上给你这个三品命官,你怕是当不成驸马了,就回来吧,不要给平怀做事了。”
燕锦心脏一缩,她怎么就没想到这个事儿。
“那个,下官,倾慕长公主殿下。下官策反长公主殿下给王爷做事,王爷您看,此事成吗?”燕锦小眼珠咕噜噜的转个不停,忐忑的看向迦南王。
迦南王单手捂着腰大笑,笑过了才抹了抹眼角的泪珠:“燕锦,你是不是当本王是傻子啊?”
燕锦咬着下唇摇头,“没有,下官是认真的。”
看来皇室的人都很深耕细作变脸技术,迦南王刚还笑出眼泪的脸,直接就冷了下去,“两头都想讨好的事你想干,也要先问问本王和平怀同意不同意。”
燕锦深深叹了口气,直接直起身朝迦南王说的肯定:“只要王爷帮下官娶到长公主殿下,下官愿意为了王爷做任何事。”
“你这逻辑,还真是,本王差点儿被你绕了进去。”
“王爷若是不同意,那我们就从此一拍两散,反正我光脚的不怕王爷穿鞋的。”不能好好和迦南王有个了断,燕锦就始终觉得她在风寒雨面前抬不起头来。正好这次刚升了官,迦南王也不敢光明正大的动她。
“燕锦,你出息了,懂得要挟本王了。”
“还是王爷教的好。”燕锦还处在风寒雨在生气的低气压中,整个人开始摆烂。
“那本王拿燕家的人也威胁不到你是吧?”
“当然了,王爷也知道他们对下官不算太好。”
气得迦南王不怒反笑,“你可真是,你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王爷还有其他吩咐吗?”
“有,本王同意帮你娶平怀,但是你慎刑司的官位不能丢。”
“王爷,驸马不得干政。”燕锦小声的提醒了一句。
“还说外戚不得干政呢,也没见平怀和皇后消停啊。”迦南王提起鞭子狠狠抽了燕锦的背部一下,猝不及防打了她一个趔趄。
“抱歉,姓风的人都记仇。本王现在动不得你,算你走了狗屎运。”
“那王爷的意思是以后还要收拾下官?王爷对下人要恩威并施才对啊。”燕锦嘶嘶哈哈的回了一句。
“是,先给你一个甜头,展册就派给你当慎刑司员外郎。”
果然斗不过这老狐狸,有展册在她身边儿,她还能翻出个花出来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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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君子之志于道也,不成章不达。出自《孟子》
第47章
知了与蝉在仲夏夜鸣叫个不停,劳累了一天的人们纷纷走出自家的小院子,蹲着坐着围在大树下,悠闲地结束这平平无奇一天的末尾。
从迦南王府走出来的燕锦,大口呼吸了下街边瓜果飘过来的甜气,又狠狠呼出了胸腔内积压的浊气。
感觉身体没有那么难受以后,又开始琢磨怎么把慎刑司从无到有支棱起来。总是被各种主子拿捏在手里的感觉真的太不好了,她打算从小小的慎刑司起步,立志做个权臣,脑中已经有了雏形,打算第二日就真刀真枪的操练起来。
回到小院子的时候,老管家过来告诉她平怀长公主来此找过她。燕锦忽悠一下就想起来,风寒雨现在还在生闷气呢。
她小心的帮老管家换了次脖子上的药,就风风火火的往长公主府跑,完全忽略掉自己背上的鞭痕。
到了长公主府,果然吃了个闭门羹。
好在燕锦足够了解风寒雨,她是个小心眼儿又护犊子的人,是个做主子再好不过的存在,(当然做娘子也是。
燕锦估摸了一下自己在她心里的地位,看着不知是刚好轮值到门口还是风寒雨特意派来拦她的冰端,握紧拳头就冲了上去。
冰端边和她对招,边问她:“小燕大人是来赔礼道歉的?”
燕锦冲出一左钩拳,脑袋从右面出现,“当然了,不然费这个劲干嘛来的。”
冰端笑着用手掌接住了她的拳,又就着这个劲儿将她的拳送了回去。“小燕大人糊涂啊,是空手来赔礼道歉的吗?”
燕锦向后了几步稳住身形之后,怀疑地看向冰端,“你是说,我要带礼物来赔礼道歉?”
冰端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他几步走下石阶,将胳膊搭在燕锦的肩膀上,和她小声嘀咕:“你是不是傻啊?咱们家殿下缺你那点儿碎银子吗?你不会摘些那野花啊,落叶的,到底懂不懂风花雪月?”
燕锦一时语噎,“你谈过姑娘?”
“没有。”斩钉截铁的回答。
燕锦轻笑了一下,“那我干嘛要听你的?”
“你是不是傻?殿下特意命我来守门,不是冷彻师兄,不就是给你个道歉的门路嘛!”冰端用手背狠狠敲了下燕锦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