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那叫富贵的中年男人拖起了死死钳在刘老大身上的燕锦,燕锦累的一丝力气都无,四肢还依旧在扑腾着,嘴上也不闲,“来啊,你不是牛吗?爷爷勒死你。”
燕锦刚被拉开的瞬间,刘老大躺在地上捂着自己的喉结处大大的喘起气来。
他费劲地坐起身,歪头看向被富贵儿死死抱住的燕锦。
燕锦依然瞪着眼睛,朝他笑的张狂,“还来吗?要不要爷爷让让你啊?”
刘老大吃力的站起身走到她身前,“不用了,你赢了。”说完就自己进了大牢内,燕锦闻言瞬间就泄了力。富贵离开的时候,燕锦站不住直接就跪倒在了沙地上。
围成一圈看热闹的人们看着跪在地中央的她,全都绕着她走。
燕锦在刑部大牢一战成名,不出两日她的大名就传遍了整个刑部,也传到了迦南王的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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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贪羊而穷出自《嗤彪赋序》汤显祖
第7章
在刑部干了一月有余,每日就是跟着刘老大审犯人,还有施刑。燕锦从最开始的光看着都跟着痛,到眼都不眨的将刚烧红的烙铁贴到犯人的皮肤上。
如果听说犯人犯的是什么强抢良家妇女,拐卖儿童的罪,燕锦还会私自给他们加刑。
每当她带着满身的疲惫回到老管家房里的时候,老管家问都不问她,只是默默将屋子里新打的大木桶里倒上热水,随后自己出去守着门。
她麻木又清醒的游走在洛阳城最黑暗与最阳光的两个极端。
她在刑部大牢里,见识过了人性最大的黑暗,也学会了怎么生生撬开人的嘴。再硬的汉子都会害怕比他还要疯的兵。
刘老大一点都没记仇,有时候还会好心的给她讲刑具怎么用以及怎么说话能让犯人们的心理防线完全崩溃。
她坐在浴桶里复盘时,突然灵光一闪。
这是迦南王的主意,他在找人教她!教她怎么服从,又怎么被锻造成一把听话的钢刀。
她兴奋的用手重重的拍了几下水面,自从妈妈在她眼前跳了河,她干涸了五年的眼床重又被眼泪润湿。
那不是伤心的眼泪,那是兴奋的眼泪。是梦想将要实现,且正在实现着的激动。
过了冬日,就是春。
满树桃花竞相开放,连带着阴沉着上值路上的燕锦都被这桃花灼了眼。
她一改颓唐,脚步欢欣地往刑部大牢走,走到门口时,暗觉不对。外头守着的人明显比平时多了一倍,并且个个都不是熟面孔。
她提着一口气进去后,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是迦南王本尊亲至,里头的同僚们跪了一片,她也麻利的跟着跪了下去。
迦南王见到她后站起身,用手里的剑鞘抬起她的下巴,左右瞧了瞧后笑着开口:“嗯,不错,壮了一点儿。”
燕锦沉默。
“起来吧,各位。”迦南王收起剑,以剑为棍,单手拄在那剑把上。
燕锦随着众人谢恩起身。
“燕锦,往那儿看。”迦南王笑着用下巴比了比她的身后。
燕锦转过身,看到的那幅景象,她这一辈子都忘不掉。
一个巨大的正方体上盖着一块大黑布,随着身边黑衣人的轻扯,整个铁笼子嗖的映入众人眼帘。
两个只能堪堪看出人形的躯体,被关在一个巨大的铁笼子里,他们互相啃咬着又发出犹如野兽的叫声。披头散发衣不蔽体,疯魔着根本不能将他们称之为人。
众人有当众喊出声来的,也有直接吓得尿了裤子的,燕锦只是定定地看着那幅画面,久久回不过神来。
迦南王命人将其他人全部带出去,独留下燕锦和扯黑布的那个人。
“好看吗?”迦南王走到燕锦身边轻声问她,仿佛声音重了一点就会打破了她的美好幻想似的。
燕锦下意识的摇头。
“知道他们是谁吗?”迦南王继续开口。
“小吏,不知。”燕锦哆嗦着回了一句。
迦南王将手里的剑塞到燕锦手里,随后坐回刚才的位置上,“这两人高的是刑部郎,矮的是他夫人。本王辛辛苦苦把他扶到那个位置上,他却背叛了本王。燕锦,杀了他们,本王就让你当那新任刑部郎,如何?”
燕锦站在那里看着那种画面听着迦南王的话,手里颤抖着握着剑。
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咽唾液的动作。
她刚要转头拒绝的时候,迦南王继续事不关己的说了句话,“做不到?那就进去陪他们吧。”
燕锦手里的剑“咣当”一声落到了大牢内坚硬的地上。
“展册,把剑拾起来,给她。”迦南王笑都不笑了,冷着脸吩咐了一句。
那黑衣人利落的几步就到了她身边,将地上的剑重新塞到她手里。
燕锦看着手里的剑,又看了看那笼子里互相啃咬的夫妇。
“准备好了的话,展册就帮你开锁。”
那叫展册的人,走到笼子前,不耐烦地晃了晃手里的锁,“好了吗?”
燕锦又咽了一口唾液,她呼吸都跟着加快变重。
她转回身看向迦南王,“殿下是说,小吏只要杀了他们两个,小吏就能当刑部郎了是吗?”
迦南王重又恢复了他的笑,“自然如此,君子一诺,驷马难追。”
燕锦转过头,用牙将自己袖子口扯了块布下来,随后用左手哆哆嗦嗦地用那布条将她的右手和剑牢牢绑到了一起。
展册又使劲儿晃了晃那铁锁头。铁与铁之间摩擦的尖锐声音继续刺着燕锦本就敏感的神经。即使她已经习惯了整日都暗无天日的大牢,此刻的阴暗与潮湿都更加重了燕锦的恐惧感。
燕锦对着他麻木的点了点头,展册麻利的将锁头打开,随后走回了迦南王身边。
燕锦每走一步,腿就跟着软下一分。
走到铁笼子边儿时,那高个子突然趴到笼子边朝她嘶吼,吓得燕锦手一哆嗦,还好她提前将剑绑在了手上。
她颤抖着抬起右手,重新将手指牢牢的握在剑把上。
闭上眼睛直将那剑透过笼子缝送进了那高个子的胸膛,那高个子好似感受不到疼痛,右手死死把着她的剑,左手还意欲上前抓她。
燕锦躲了一下,用尽自己的力气将剑拔了出来,直接又一剑刺向了那人的眼珠。
那人痛苦的在笼子里挣扎了半柱香就再也不动了。
燕锦仿佛浑身都被汗洗了一遍,她抬起左手抹了把眼睛,盯着那矮个子下不去手。
“怎么?怜香惜玉了?你也想当她相公?本王倒是可以成全你。”迦南王的话就像洛阳城外灵隐寺的钟声一样轰鸣在燕锦的耳朵里。
那叫展册的人犹如鬼魅一样出现在她身后一把将她推进了笼子里。
那笼里的人就像饿了半个月的野兽忽然见到食一样的扑向她,她踉跄着站起身大喊了一声,一剑刺向那人的脑门,一击毙命。
燕锦最后撑不住直接跌坐在地上,手里绑着的剑还在往地上滴着鲜红的血。
燕锦呼吸不上来,又想吐。
迦南王坐在那里看着她干呕了半天,才轻轻拍了拍手。
“恭喜新任刑部郎,小燕大人。”
燕锦哆嗦着将那剑解开扔在地上,随后一脚踢出去好远。
她不知道迦南王什么时候走的,她闭着眼睛躺在那笼子里,眼前是两双发红没有眼白的双眼紧盯着她的画面,身边是两具再也没了气儿的尸体。
燕锦浑身是汗又跌跌撞撞的走回去时,吓得老管家寸步不离的跟在她身后。
她躺下后发了一宿的汗,嘴里还不住的念叨什么,“放过我,不是我,求求你们。”
老管家不厌其烦的重复着拧毛巾替她擦汗的动作。好在第三日,燕锦终于醒了过来。
“师父,水。”她听到自己如此沙哑的嗓音后,赶忙拍了拍自己的嗓子。
老管家背过身抹完眼泪后,才起身去给她倒水。
她接过水咕咚咕咚的喝了整碗后又将那碗递了回去,“还要,师父。”
整整喝了一茶壶的水后,燕锦终于恢复了一点儿精气神。
“师父,我睡了几日?”她靠在床头,神色怏怏的开口。
“这是第三日了,你都要吓坏我了,知道不知道?”
燕锦拍了拍老管家粗糙犹如老树皮的手,“你徒弟我啊,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老管家用手轻点了下她的脑门,“听说了,任命书都直接发到正院儿了。你小子,额,你出息了,上面让你醒了就去刑部任职,你还要不要装晕休息几天?”
燕锦费力的翘了翘嘴角,“时间不等人,师父,我明日就去。”
老管家点头,去正院报告她醒了的事。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已经被重新换过了。她又用手指挑起衣襟的一角看到自己前几日裹的布条没换过的时候,松了口气。
这次再去刑部,再也没人敢小看低视她了。这一路上走来,都是低头向她问好的人。
整个刑部,除了尚书大人,就属她官儿最大了,正四品刑部侍郎。
尚书上朝去了,她只能一个人在刑部大堂坐着干等。
尚书还没回来,出去做事的人回来了。
“呦,这小白脸儿就是新来的刑部郎?”那领头之人吊儿郎当的坐到她旁边,还伸出手摸了摸她光洁的下巴。
她将那人的手一掌拍掉,“你谁啊?”
“我是谁?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你记好了,景断。官阶比你这小白脸低一点,正四品下刑部员外郎。”
跟着景断的人,都忙着自己手上的事。擦剑的擦剑,擦靴子的擦靴子。
不被人放在眼里让燕锦很是火大。
“官阶比我低,你狂什么狂?”燕锦抖了下肩膀,冷着脸问道。
“在咱们刑部,尚书大人说了,要以理服人。没理就比拳头,谁也别想拿官阶压人,知道不?”
燕锦站起身,“好啊,那就比拳头。”
随后的一个时辰,燕锦想掐死说这话的自己。她被景断打的差点没了半条命,她现在只能维持住站着不倒下。这孙子还知道打人不打脸,一会儿尚书大人回来,她也不可能哭唧唧的去告状。实在是太阴了。
不过唯一的好处是景断和她打了一架后,开始拿她当人看了。
“燕兄弟,你这身手还可以啊。主要是你这小白脸的迷惑性太大了,对不住啊,刚才。”看得出来景断是真心的在道歉。
燕锦装作大度的摆了摆手,“你也还不错。”
旁边认真擦剑的人,抬起头向她解释了一句:“景兄在咱们刑部说自己身手排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景断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你也知道,刑部郎身手不行的话,兄弟们也不服气。你年纪看着还不大,反正这就是个比试,小燕大人别往心里去。我景断替你作证,你还不错。”
燕锦不知道该说啥,新官上任火没烧起来,先让下面的人打了一顿,人家还要大度的说一声你不错。
进去刑部不到月余,燕锦就把柳平带了进来。想要在一个新地方立足,必需要先扶植自己的亲信。
刑部尚书大人是个胖胖和蔼的中年人,每天都乐乐呵呵的。要不是她知道,当年轰动全国的北定将军造反案是他亲审的,她就要信了这胖大叔和蔼可亲了。那是大齐自太.祖开国以来第一个连诛九族的刑罚,施刑当夜血流成河哀嚎遍野。
洛阳城全城兵吏不合眼的用水冲刷了整整一夜的街道,才让洛阳城百姓们闻不到空气中漂浮着的血腥味。
在刑部,心地善良可活不长久。
她一定要让自己家这俗家小和尚栽更大的跟头前,多多见识到这世间的丑恶。
第8章
春暖花开,洛阳城处处都透着新生与希望。在屋子里窝了一整个冬日的老百姓们,都相继出门来赶集,街上比肩接踵敲锣打鼓的好不热闹。
燕锦很喜欢这种氛围,让她觉得她还好好的活在这世上。
柳平来刑部的第一天,还是景断负责试身手。“燕兄弟,这位小兄弟脸看着也挺白的哈。”
燕锦直接把柳平推到他身前,“打,现在就打,别墨迹。”
“得嘞。”景断将手里的剑立在一边放好,抖了抖手指握拳,就向柳平冲去。
柳平也不是他的对手,比燕锦也强不到哪里去。甚至他嘴角还带了血,看得出来景断在和燕锦对打的时候还是留有一丝余地的。
“诶,你也不错啊。这老天爷忒不公平了,身手不错,脸长的也好,可不愁娶媳妇了吧?”景断刚把人打个半死,又和人勾肩搭背的闲聊。
柳平弯着腰,手搭在膝盖上喘着粗气回答他,“我是半个和尚,今生都不打算娶妻生子。”
景断皱眉,“那半个和尚,也不耽误你娶妻生子啊,这白白净净的也太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