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犬——文云木

作者:文云木  录入:04-27

  若他所言皆真。
  二皇子一党,三百多条人命,皆因自己一念之差而死。
  那我真偿不起这命。
  我当死去活来,生不如死的。
  我凭什么好活。
  他把锅盖扣上,到池里把满是油料的手洗净了。
  “哥,还要多久能好,馋死了。”背后的饿鬼追着问。
  “小半个时辰。”画良之无奈一笑,故意往桂弘的胸口抹上两把,当拭手布擦了水:
  “你啊,钱财多着就别可我一个欺负了,做个饭要还要拿命逼着催上百次。外头馆子多着,敞开吃便是。”
  “不介。”桂弘耍起赖皮,把两条长臂全从背后甩到画良之肩上去,这一突发动作险没把他扑扁在地上。
  “就要吃你做的。全皇城的馆子我都试过,没一个做得出当年你在山上偷偷给我炖出的鸡香,都是废物。”
  画良之笑了:“亏你还能记得味道。”
  “不记得。”桂棠东说,“但入了口,映不出你的脸。”
  “我长什么样。”画良之摸了摸自己,把他那沉成铅的胳膊从肩上扔下去,说:“十五六的时候,该跟现在不一样了,怕你还是照样吃不出,失望。”
  “可我心诚,我迫切,我念念不忘,到底是把炖鸡的人寻了回来。”桂弘贴在他后头,手臂被人推下去,就把下巴硌在他头上,粘得像条犬,
  “吃不吃得出又怎样,你都在这儿了。”
  “咱俩的误会不是才解,你以往能念念不忘些我什么。”画良之懒得再躲,依了他黏着,说:“不忘深仇旧恨,念怎样杀了我才痛快?”
  “念你……”
  桂弘晃了晃身,悄然把手搭上画良之的后腰,只隔了半寸,悬空落成个握住的姿势,听他被烟呛得从嗓子里小咳了半声后,没敢再动。
  也没敢真伸手,握上去。
  “念那年寒夜旧舍,你身上的,余温。”他喃喃。
  画良之哗然轻笑:“呵,如何,那你算得偿所愿了。”
  桂弘咽了口水,把悬着的手拿到身侧,往衣服上蹭了蹭发痒的手心,低声道:“哥,你可还记得,与我初逢那日,我对你说过什么冒犯的话。”
  “……”画良之眉头一紧,霍地回头,引桂弘一时惶遽,退了半步,接着朝他脚底啐道:
  “你这是要我回忆你那发呕造作的狼狈模样?恨不得自戳双眼,开颅把那记忆剜出去的事儿,提什么。”
  桂弘抿起嘴,兀自一笑。
  “没提,就是叫您别在意,都是疯言疯语吗。免得我俩住到了一起,哥还要处处防备于我,碰一下都警觉得跟个兔子似的,怪让人伤心。”
  画良之皱着眉,盯起那弯眸带笑的轻浮眼看了片刻,也分不清什么哪儿到哪儿是真诚,哪儿到哪儿又是调侃了,只觉浑身像有蚂蚁窜着,不得劲儿。
  “滚去捅你的蚂蚁窝玩儿,我看着火候呢,别烦了。”
 
 
第58章 相投
  几日后得了个晴天,桂弘随画良之去了趟鹤落山。
  画良之本是打算寻个空闲独自去的,奈何桂弘成日跟只黄皮鸡崽子似的跟得紧,拗又拗不过,骂又脸皮厚,打又打不出手。
  “你知道我要去哪儿吗,处处跟着。”
  “不说明的,一概当窑子。”
  “……”
  想来那张嘴里也冒不出什么好话,总之是一并去了。
  山高荒凉处积雪难消,不胜严寒,脚下一踩没过踝,拌脚又费力,娇养包一路絮絮叨叨,嫌他就是没事儿吃咸了跑来受罪,到了地儿才怔地止嘴。
  在他那袖笼里搓了搓手,无主地往四处洒上两眼,嗫嚅道:“我……我去边儿上。”
  “往哪儿去。”
  画良之沉声喝住那想跑的,眼里冷得让他打怵。
  “回来。”
  “……”
  他不敢再躲,局促立在旁边,看着画良之蹲身把那新坟碑上的雪清了。
  他把二人才买的糕点放下,又从怀里掏出块白绒布,展开支漂亮的玉钗。
  也不嫌雪凉,往地上一坐,无言就是半个多时辰。
  枝头惊鹊簌簌荡下了雪,飘飘洒洒落了满头。
  山上静得奇,连鸟振翅的声都清晰。
  “近来事多繁忙,没能常来陪你,幸得这山景致优雅,又有山雀相伴,想你该是喜欢的。”
  画良之隔了许久开口,桂弘闻声往后看了,原是高处山雾缭绕,见得层峦叠嶂,远山漆如墨画,盘云成海,劲松如鹤独立。
  美得他愕然。
  “礼物也是久未赠过,如今再称不上一声‘大人’了,其是想听你唤一声兄长的,怎奈,天各有数,事与愿违呢。”
  画良之的声音冻得有些犯软,碰了碰鼻尖,颔首将神色藏在阴影下,蓦然黯淡勾了嘴角,道:
  “明安呐。”
  “我把他带来了。”
  立在他背后的人手指一蜷。
  “我也不知当不当带他来这儿,你家大人总是自作主张,不懂如何照顾女孩家心思,这声道歉先说为妙。但你若是怨呐……”
  桂弘从背后瞧着,怎觉这身板越发孱弱颓然了,心里便是抽着疼得厉害。
  “怨我吧,明安。”
  我那时若是狠了心,忤逆一次,说不去就好了。
  若不在那揽星楼下徘徊,也不被楼内那些奇物迷眼,拌了脚步就好了。
  假若我不畏那高塔,乘了纵云梯下来,是不是能多换些时间了。
  或是我……山火凶恶,不成那一念之差,险境中回头选了他,是否就不会酿成今日之涩果。
  她活着的时候都没见过这风景,是自己忙于公事,一心只怀着报复性的执念往天上蹬,究竟忽略了,又负了身边人多少的盼。
  他喉间哽得难受,说不出话,用力去抹墓碑上的名字。
  这山景甚美,可不能容半星雪灰遮了她的眼。
  她的眼多漂亮呢,映着晨间的晖,明亮的,闪光的,唤一声大人时,眼底装着自己的倒影。

  你好好看着,看吧。
  风抚的雪揩过面颊,轻软冰凉,像有人想扶起他的脸。可他再愧得抬不起头,撑在墓碑上的手擎住浑身力气,看似面色无改,一动不动。
  只有他才知那疼多钻心,活生生要掏了心肺。
  “孽缘无迹。追远了,说到底都是你家大人无能,护不住他,也护不住你,因果报应,却不想叫你替我承了。”
  山涧鸣鸟声锐,破了长空,留下大段的空白。
  黯色的人忽觉身边过了阵风,诧异抬头,那席黑衣已然跪到自己边上。
  这让画良之大惊失色,慌去扶他起来,怎说再落魄都是皇家血脉,跪什么……
  “抱歉。”
  桂弘抬手将画良之拦下,从盒子里拾了块糕放到坟前,说:
  “我也不是诚心要害你们见不得最后一面,但你说因果这个东西,很是奇怪,无心之举总能酿成大错,还是怪我好了,心里头尚能不那么纠缠。但说这糕。”
  桂弘话说一半,突然从盒子里再掏出一块儿缀着红点儿的漂亮兔儿酥,整个囫囵塞进自己嘴里。
  “诶你……!”
  “你家大人都不曾掏自己那铁腰包给我买过什么吃食首饰,反还要打我这个平民身上讹月禄,怪叫人羡慕的。”
  画良之哑了口:“我……”
  “分一块,我是真馋,您别介意。”
  画良之不知怎的就红了脸,匆匆站起来扯着桂弘袖口喊他起来,别跪了,嘴里又要骂什么就不该带你来。
  拽不动,就改上手扯他耳朵。
  桂弘这才把五官全疼折叠了,呜哇叫着哭喊,可把一地藏着的鼠兔狸雀全吓得乱窜。
  “大人下次准自个儿来,不扰你清净!”
  “啊——!画良之,你偏心!!!”
  “我偏给谁了!”
  “你只心疼你家丫头,就当她是你妹,我呢,我不也是你弟!”
  “……桂棠东,你听你说的那是人话!”
  “就偏心!我真可怜,生下来就没人爱的。”
  “我怎没爱你了!”
  “你?”桂弘眼睛一亮,尾调扬了至少八个音儿,疼皱的眉都舒开了。
  “良之哥,再说一遍。”
  画良之明明揪的是他的耳朵,怎觉自己耳垂忽地一热,像被什么小鬼咬了口。
  三两下推着他回了身,用冻僵的手捏了捏莫名发烫的耳垂,把他推到流云洪涛的山巅前。
  “你说你脱不开身,离不去这皇城,不曾见海。”
  他从桂弘身侧绕过来,扶着他的肩,趁他被景色惊哑了嘴的须臾,说:
  “云海也勉强算得片海,或说九天之上,神明之海,不比人间海差。凑合一看,等有朝一日。”
  他将手臂展开,拥向山风,碎发散着吹向一侧,自由似凤鸾。
  “诸事皆了,我带你去看真的海。”
  “……”
  桂弘盯着他,眼里带笑,没吱声。
  画良之叫他盯得发毛,毕竟四处空旷,回声荡得尴尬。
  “有点表示成吗,平时话那么碎多的,现在怎么哑巴了,白让人感慨。”
  桂弘笑了,附身凑到他耳边,小声私语:“哥,我让你再说一遍。”
  “说什么,带你去看海。”
  “不是,上一句。”
  “……”画良之说:“神明之海?”
  “不是!再上一句!”
  “当你哥是朝堂起居官啊,两句三句都要拿笔记了?记不得。”
  “不行!你好想想,我要听,你想——
  那尾音纠绕的话未落,脸上忽狠狠被拍了好一团混着雪的凉风,刺得眼都睁不开。
  “小狗崽子,下山去了!”
  桂弘呸地将嘴里的雪吐出去,大声那朝不走寻常路,反窜进林间的白影大嚷:“慢着点!”
  便听头顶遥遥传来声嘲:“不给你放水!”
  桂弘哂笑,挥地将大氅抛至身外,脚底一蹬,腾出雪雾。
  画良之于枯枝败叶中敏捷似条狡兔,遇矮壁而单手撑石,匍匐迅转重心落到脚底,笔直倾改方向,哗地在地上激起场新雪,
  再寻平摊雪厚处直跃,敏捷翻滚,随手将两边冻脆的枯枝抓倒,以防追兵。
  耳闻背后没了声息,狡兔跳上乱林里半人高的秃石,负手而立,嘴边泄着讪笑。
  林间树枝被风吹得鬼叫,一层层积雪卷成薄浪,画良之忽觉后颈一凉,有雪落了进去。
  这前禁卫首领头皮一紧,骤地反跳下秃石,雪中倒滑数尺,手落到腰间盘枪上。
  “你暴露了。”
  “胡说!”桂弘打树上跳下,急道:“是巧合助你!”
  “也是。若放他人,也该遭了你的暗算,可惜你当永做不成我的对手。”画良之放了下意识摸枪的手,淡道。
  桂弘脸上跑出了血气,上了劲儿,嗏地咧开一嘴犬齿险笑。
  换作平时可该当他又犯了疯病,好在当下不过是激出虎性,将那鹿皮束腕的系带一勒。
  霎然扑食下来,跃得足半丈余高,嘭一声正当撞上画良之护臂,将人再推出几尺,拦在枯树上才停。
  岌岌挂在枝头的枯叶混细雪萧瑟泼下,盖得二人满头白发。桂弘的进攻方式直白迅猛,力气大得惊人,正面挡定是不敌。
  画良之轩然,翻腕带势化解蛮力,反扣他手掌,刮目相看道:
  “习武了?”
  桂弘狞笑,目中不服,强行挣开封锁,一拳呼风照人袭去:
  “赌着胜了您的心习的!”
  画良之面上诧笑,拨开重拳不躲,反往人怀中转滑进去,要他这拳法接不上下一势,断了便会乱下阵脚,不等桂弘反应事态,早被画良之潜到背后,登上树干借力,一脚正中后心。
  桂弘连咳几声,抚胸哈哈大笑,转身朝那歪头款款睨着他的胜者道:“鬼魅无踪笑面狐,名声不是白来。”
  画良之一觑目:“要怎说你还嫩着。”
  “我想未必!”桂弘仰天一笑,浑雄鼻息吐得是丹田之气,二度奔冲过去,连一套动作攻速极快,画良之想试探他功夫底细,硬接了下来,防得连连后退,倒是一个闪失被他擒住半臂,拽进怀里。
  “三宫六院传得皆是你三殿下不学无术的恶名,这本事,谁教你的?”画良之非但不急,反游刃有余,打他下巴处仰头浅问。
推书 20234-04-27 :长公主的偏爱(GL》:   题名:长公主的偏爱  作者:二月面包  简介:  十岁年下he慢热权谋全员狠人双c(长公主成过一个假亲,不重要)  初入长安的那天,衣衫褴褛的燕锦只带了一个认亲玉佩还有一个装着换洗衣物的破包裹。在朱雀大街看到那天之骄女的十里红妆时,也只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