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是不是心疼我了?”江枕棉调笑般问。
“是,”顾知白说,回望进她的眼里,“心疼你了。”
冲动是喷涌的岩浆,瞬间灼痛了江枕棉的心脏,想表白,想把自己所有的焦虑渴望一股脑说出去,想触碰她的额头,脸颊,鼻子,嘴唇,或者哪里都可以。想抚摸她的发丝,用手背,用指腹,用嘴唇亲吻她身上的每一寸。
她张了张口,“我……”
——我不确定,要是失败了呢,或许连朋友都没得做。
对方正目露疑惑地看着她,江枕棉催动着打了结的舌头,吐出一句:“我想吃上次吃过的牛舌了。”
顾知白摇头失笑,“你啊。”
“我看看有没有空位,今天就带你去吃。”
手上的热度存在感格外明显,江枕棉忍着心中的异样与失落,脸上扬起惊喜的笑:“哇,姐姐真好!开心。”
见她这样,顾知白索性停下了手里的活儿,打电话问了餐厅,正好还有两个位置,“运气还不错,走吧。”
“哎?姐姐不工作了吗?”江枕棉说。明明之前基本要加班到八点的。
“看你馋成这样,要是再不出发,一会儿恐怕要饿的把我吃了。”顾知白捏了捏她的脸,轻笑着说。
“那也说不定哦。”江枕棉口齿不清地说,只不过怎么吃就是另一种说法了。
餐厅的位置不算太远,开车半个多小时就到了。侍应生穿着白色衬衫黑色马甲,盘条靓顺的,引着两个人去到靠窗的空位。
这里每张桌子之间都隔了很远的距离,还有乐队在一旁演奏着舒缓的音乐,环境典雅,宾客们也是穿着西装礼服,说话轻声细语,慢条斯理的。
前菜刚刚上好,两人还没吃,桌旁就站了一个年轻男人,穿着不俗,语气热切地打了招呼:“这不是小淼姐吗,什么时候回国的,也不说一声,怎么两个人偷偷一起吃上饭了?”
他的话是冲着江枕棉说的,顾知白的脸色却一下沉了下来,声音冷淡,“她不是你嘴里的那个人,你认错了。”
年轻男人一怔,看了看江枕棉,又看了看顾知白,不知道脑补了什么东西,“是,是嘛,哈哈……我今天出门没戴隐形,刚刚在门口瞧着身形像,是我看错了,瞧我这眼神儿。”
他露出尴尬地笑来,“不好意思啊,顾姐,不打扰你们吃饭了,改天我再上门赔罪。”
顾知白神色不辨喜怒,摆了摆手,这个人走了,像是抽走了周围的空气,让声音无法传递,直接陷入安静。
顾知白瞧着像是正在斟酌词句,而江枕棉听完刚刚几段话,cpu都要烧了。
什么小淼姐,不是,言情霸总文还有替身文学呢???
就算有那不也得是小白花女主是替身,海归女配是正主吗?怎么女配中的女配,也搞替身这一套。
作者,你不要太荒谬了!没东西写可以不写,这什么狗血套路啊!
她倒是没什么危机感,就算自己是替身,那也是替身上位的追妻火葬场文。
原书剧情里,也没提到这一点,她不清楚具体情况,也不会胡乱猜测。
她相信顾知白的人品,不会做这种睹人思人的事。
顾知白凝视着她的双眼,轻声说:“我不想让你误会,也不想隐瞒什么,只是觉得没什么说的必要。”
“他刚刚说的人叫宋轻淼,是我的前任。像我们这种富二代,从小都互相认识,宋轻淼是我高中时候的恋爱对象,那时候懵懂无知,两个人就在一起了,家里人不知道,同辈的人有不少清楚的。”
“后来她出国,我缠了她一段时间,最后分手了。你和她长得有一点像,不过她是长头发,更妩媚一点。”
她神情郑重,一字一句说道:“我和她早就没有了联系,现在对她也毫无感情,绝对不是把你当成她。”
江枕棉握紧手中的刀叉,听着自己心跳的声音,声音有些发紧,“什么叫把我当成她,在姐姐心里,我和她之前的地位,是一样的吗?”
两人视线相撞,江枕棉的神色中透出一点忐忑不安来,又带着赤.裸裸的期待,眼睛一眨不眨,生怕错漏了什么。
顾知白怔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的解释,有点儿超出朋友这个身份的范畴了。
如果她们是单纯的友情,完全没必要说这么详细,简单一句对方认错人了完全足够将这件事翻篇。
瞧瞧她是怎么说的,仔仔细细说了前因后果来龙去脉还不止,又慌慌张张地说什么,不是把她当替身,生怕对方产生误会。
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她对江枕棉有好感,这是事实,却是绝对不能承认的。
顾知白避开她的视线,垂眼笑了下,“再不吃,菜就不好吃了。”
这是婉拒。
江枕棉急速跳动的心瞬间停滞,她沉默片刻,勾了勾唇角,“姐姐说的对。”
短短两句话,像是一捧冰水浇到她的头上,熄灭滚烫的血液。她坐在温暖静谧的室内,却好似坠入宇宙,无声的寒冷淹没躯体,冻结她的内心。
炙烤过的牛舌鲜美一如既往,可江枕棉的心境却不似从前那样。她有心想像平时一般,说些热闹的俏皮话,装作刚刚无事发生,可是实在难过,提不起精力,话还是那些话,说出来却变了味道。
顾知白尽管清楚地知晓问题出在哪里,但她一句不问。她的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儿,违背自己的意愿,说出拒绝的话,伤害自己喜欢的人,怎么能称得上是一件快乐的事。
但要她妥协,却又难如登天。
顾知白实在不相信自己的自制力,能够在陷入爱情之后还能保持自我。
互相伤害是下下之策。她本想着,两个人就保持这种暧昧的关系,永远不要捅破这层窗户纸。
可她说漏了嘴,对方又趁机试探。
一顿饭吃的食不知味,草草结束。她们刚刚出门,天上又下起了雪,已经晚上十点了 ,江枕棉的学校宿舍这个时间封寝,她是肯定回不去的。
顾知白犹豫着,要不要带她会自己家住,她心里是这样想,却怕对方不会同意。
只是还没等她开口,江枕棉就说道:“天好晚了,明天还得上班呢,姐姐快回家吧。我的话,找个酒店住一晚就好了。”
顾知白看向江枕棉,和刚刚在餐厅里的那幕正好相反,后者躲开了她的视线,只抬头看着雪花飘洒的漆黑夜空。
“去我家住吧。”顾知白还是开口邀请道。
“这太麻烦姐姐啦,而且公司已经开始传我们两个的闲话了,我倒是没什么,对姐姐肯定影响不太好吧。”
江枕棉转过头,笑容浅淡,声音被打着旋儿的冷风吹散,“我能照顾好自己,姐姐不用担心啦。”
对方的语调和之前一样,尾音上扬,带着俏皮可爱的感觉,可顾知白却分明感到一阵疏离。
她想再解释点儿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怎么说起,欲言又止地呆立了好一阵,雪花被寒风带着从两人中间的空隙穿过。
江枕棉打了个喷嚏,笑着说:“哎呀,太冷了,我们快走吧,不然要冻感冒了。”
顾知白咽下了几欲出口的话,脸色有些苍白,她抿了抿唇,低声附和道:“是啊,太冷了,你路上小心。”
第19章 顾家顶梁柱
两个人分别,江枕棉拿着手机搜索公司附近的酒店,面上没什么表情。
系统分析了半天,也没明白刚刚到底怎么回事,茫然地问:“宿主,你怎么不和她回去睡啊?”
江枕棉定好酒店,把手揣进兜里,往抬手招了辆出租,“这叫欲擒故纵,诱敌深入,先发制人,你的三十六计是不是看的盗版?”
系统发出人工智障的声音:“我没明白。”
有什么好不明白的,单看顾知白的表现,分明是对她有意,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回避了她的问题。
她是有些难过,但好在心里早就预演过表白会失败的可能性,比起伤心,更多翻涌的情绪是不服输的斗志。
这时候紧追不舍才是错误的做法。
江枕棉选择以退为进,适当拉开她们之间的距离。以往她总是主动的那一方,像个跟屁虫似的围在顾知白的身边,骤然失去这种陪伴,顾知白定然会不习惯。
不失去怎么知道我这个大宝贝有多么珍贵,哼哼。江枕棉望了一会儿窗外布满霓虹灯的街道,忍住给顾知白发消息的冲动,把手机调成静音。
酒店的床单总是不软,一动起来就会有哗啦哗啦的声音。江枕棉翻来覆去,把睡不着的锅推到它上面。
这大概就是冷战的滋味吧,她想着,比发烧还让人煎熬。
失眠的不止她一个,顾知白的内心已经陷入了天人交战当中。
一道声音说你做得对,这才是保护自己的正确做法,不被虚无的感情控制,这就是你跨入理性道路上的第一步。
一道声音说你怎么能这样做,难道你对她毫无感情,毫无在意,竟然能狠心伤害对方,将她的爱意弃之如履,实在是冷酷。
一道声音说你做的没错,这人来路奇怪,尚且不知道她是否真心,只需要享受她的关怀,不用考虑负责的问题,做个自私的人,才能迎来幸福。
三种声音,三种想法,它们各说各的,在顾知白的脑子里吵成一团,让她不得安生。
她一路开着车回到家里,打开房门,按下墙上的开关,亮起的灯光瞬间驱散黑暗。
这里的装修都是按照她的想法弄的,每一块瓷砖,每一个吊灯,都是她亲自挑选,是专属于她自己的天地。
她每次回到家中,都会觉得放松,可今天,她忽然觉得家里好空,好安静。
顾知白按亮手机,消息页面一动不动,要不是有新的红点出现,她甚至开始要怀疑微信是不是坏了。
微信当然是好的,就是没有她想看到的内容。
这是一个漫长的夜晚,曾经的梦魇又缠上顾知白,她在尖锐刹车声中惊醒,手脚发软,满身虚汗。
床头的闹钟显出现在的时间,两点二十四分。她从床上起来,灌下几口凉水,现在好了,她从里到外都凉透了。
这个时间,窗外漆黑一片,只有远处的女神像地标发着亮光。
忧戚是无形的潮水,缠住她的四肢,扯着她的灵魂,试图将她分成两半,一半包含所有的情感,一半得到自由。
她呆坐了一个多小时,才重新上床,没再失眠,没再做噩梦,一直睡到闹钟响起,叫她起床。
睡眠不足造成的第一后果就是困,疲惫感重重压在她的身上,像是背了两百斤的负重。
顾知白喝着苦得要命的咖啡,眉头紧紧皱着,无比后悔昨天的举动——不是婉拒江枕棉,而是半夜不睡觉像个为情所伤的非主流一样对窗枯坐。
夜晚容易让人情绪不稳,这是真的。
一夜过去,聪明的智商又重新占领高地,开始痛斥昨晚的自己。
本就心烦意乱的顾知白,在接到家里的电话时更是烦躁。
来电的不是别人,正是已经卸任的老顾总,顾知白的亲生父亲。
顾父上了年纪,六十多岁,生病留下的后遗症让他的身体一直不太好,而他们父女之间平时也很少联系,就算有联系也基本都是工作上的事。
顾知白现在已经不像小时候那样,去奢求亲情方面的温情,在她心里,家庭甚至成了一种负担。
顾父的声音透过喇叭显得有些失真,“你明天回来一趟,见个人。”
顾知白没有一口答应下来,反而问道:“要见谁?我手上工作很忙,最近都不太有空。”
顾父的语气不容置疑:“那就把工作推了,明天必须到。”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不给顾知白继续拒绝的机会。
顾知白握着手机,想了想,给江枕棉发了一句早上好。
江枕棉当然看到了,她故意在将近八点的时间回了一句同样的早上好,没有亲昵的语气词,没有可爱的表情包,干巴巴的。
紧接着就是第二句,“酒店的早餐好难吃啊。”
看着是和之前一样,却处处都不一样。
仿佛有一朵蒲公英攥紧顾知白的衣领里,只有些微的不舒服,却无法忽视。
这一整天都是这样,她们的聊天频率明显下降不少,顾知白总不能直接去问为什么吧。而且江枕棉像是早有预感,提前就说了,经理要她交新的设计稿上去,要忙起来了,可能没有那么多时间聊天。
这她还能说什么。
第二天她推了所有的工作,回到家里,刚进门不久,就看到她的母亲穿戴整齐正要出门。
顾母比顾父小了十几岁,又经常去美容院,保养得宜,穿着精致讲究,是十足的贵妇人形象。
她一扫到楼下的女儿,脸一下几垮了起来,丝毫不掩饰对顾知白的不待见,拉高了音说:“哟,这不是咱们顾家的大忙人吗,怎么今天有空知道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