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知白看她一眼,缓缓说道:“是爸爸叫我回来的。”
顾母剜了她一眼,阴阳怪气道:“你们都是顾家的顶梁柱,肯定很多话聊,我就不打扰了,掺和不进去,免得被人说不懂装懂。”
顾知白慢条斯理地说:“母亲的确不懂商场上的事,不掺和是对的。”
“你!”
顾母脸色一变,这是故意挤兑她呢。当初顾父住院,她执意要让知耀揽过大权,却被这个女儿截了胡,从那以后两个人算是撕破了脸,只要见面总得吵上几句嘴。
本来就是,女孩子家家,只需要学习怎么管家,做个名媛淑女,和别的家族联姻就足够了,她是这么做的,她母亲也是,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怎么到顾知白这儿就变了样。
这个豪门圈子,谁家继承人不是儿子,偏偏他们顾家是个女儿,况且知耀有什么不好,把人分配到小小的分公司去,摆明了是跟她对着干。
顾母心里气急了,却不敢说什么狠话,她现在的日常开销都从顾知白的账上走,上次她们吵架,这人竟然停了她的卡,害得她只好找借口说身体不舒服,一周都没出家门一步。
顾母恨恨看了她一眼,哼了一声,挎着手提包,“走了,打牌去了。”
顾父正在花园里坐着轮椅吹风,见到顾知白过来,点了点桌上的手机,“看看,薛家的小子,也是留学回来的,晚上你俩吃顿饭。”
手机里的青年穿着一身浅灰西装,五官清俊,薄唇微抿,不苟言笑的模样。
顾知白只低头看了一下,不带半点犹豫地说:“吃什么饭,薛家是做影视公司的,和我们没有商业上的往来吧。”
顾父神色不虞,沉声说:“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成立家庭,为我顾家传递血脉,不然偌大的家业以后让谁来继承。”
“这是相亲宴,我和老薛都商量好了,合适的话明年就订婚。”
顾知白只觉荒谬,“你问都没问过我一句,就擅自定下婚约,我不同意,也不接受。”
“我是顾家家主,也是你的父亲,做事还不用先问过你!”顾父一拍桌子,瞪着眼睛说,“谁不是联姻过来的,我娶你母亲的时候,你爷爷也没问过我。”
“商业联姻,面上过得去就行。只要你生下个小继承人,除了离婚,我再也不管你,哪怕你在外面包养十个外室,我也不会过问一句。”
“餐厅已经订好了,穿得漂亮点,别迟到。”
顾知白语气坚决,目光冰冷,“我是不会去的,我的婚姻要自己做主,如果你想和薛氏联姻,顾知耀也是一个好人选。”
“我不是在和你商量。你要是不去,就把总裁的位置让给你弟弟坐。”顾父说,“免得你妈整天在我耳边吵来吵去,说我偏心。没有下任家主的名头,你自然不用联姻,也没人管你和谁结婚。”
股份的大头还是掌握在顾父手里,他完全有能力不让顾知白继续执掌顾氏。
这个威胁,着实逼上了顾知白的命脉,她费劲一切努力,从前是想要出头,想要话语权,想要存在感,现在是想要自由选择的底气。
可顾父像是一座大山,直接砸断了她的前路。
顾父闭着眼睛假寐,像是完全不在意她怎么选。
顾知白沉默了许久,声音压得很低,说得很慢,“好,我会去的。”
作者有话说:
江枕棉(搓着手实施欲擒故纵的小把戏,回头一看竟然被偷家了,大惊失色,痛苦流涕,抱住顾知白的大腿):不要走!不要走!我不要放你走!
顾知白(眼眸噙泪,琼瑶式摇头,泣不成声):阿棉,你要相信我是迫不得已,我的心还是属于你的,不论是海枯还是石烂,都不会改变我对你的爱意!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
第20章 被偷家了
话说出口的这一刻,顾知白仿佛幻视回到小时候,她的父亲是顾家说一不二的天,可以凭自己的意愿去支配任何一个家中成员。
母亲不会反驳他,弟弟不会反驳他,她自己更没有勇气说不。
父亲安排了她从小到大的学校,专业,课外班,现在又来安排她的未来。
她嘴上说出的拒绝,好比蚍蜉撼树,甚至带着一丝可笑。没有权利,没有股份,她根本无法同顾父抗衡。
顾知白忍着心中的无力与屈辱,去赴晚上的约会。
薛毅是薛家这一代的独苗,从小就接受精英教育,按照下一代家主来培养,早早就进入薛氏集团,目前是薛家真正的家主,是个很有主见,也很有商业头脑的人。
在他们整个豪门圈子里,是数一数二的优秀。顾知白和他并没有什么交集,他们两个都是不喜欢拉帮结派的类型。
薛毅长相颇为不俗,鼻梁高挺,嘴唇偏薄,一双桃花眼仿佛自带柔情,看谁都像含情脉脉,短发凌乱中带着潇洒,端起水杯的手骨节分明,整个人瞧着就像是画里走下来的。
他一见到顾知白就站起身,很是绅士地帮她拉开座椅,又率先开口说道:“好久不见,顾小姐。”
他的声音宛若大提琴般低沉优雅,不管怎么看都是一个很有魅力的人。但顾知白丝毫不为所动,心里只有厌烦。
薛毅不紧不慢地说:“顾小姐先点餐,点完我们再聊不迟。”
顾知白深深瞥他一眼,招来侍应生,随便点了个套餐,缓声说道:“不知道你想聊什么?”
“我知道顾小姐是个很有主见的人,这次见面时双方长辈促成的,想必你心里一定有很多不满。我事先并不知晓此事,家中长辈多次催促我找一个合适的联姻对象,都被我拒绝了,他们心中着急,才没通知我,私下与顾老家主达成协议。”薛毅说。
“所以你心里并不想联姻?”顾知白挑了下眉。
“实不相瞒,我已经有了爱人,只是他的身份不好公开关系,这才隐瞒起来。父母隐约知道一些,这也是他们想尽快为我敲定婚约的原因。”
“所以我有一个提议,”薛毅笑了笑,“我们两个人不如合作一下,对外只说在了解当中,互相做对方的挡箭牌,不然以后这种事层出不绝,实在多生烦扰。”
顾知白的心中微微一动,对方所言,的确不失为一个办法,只是……“你这么做,就不怕爱人吃醋吗?”
薛毅苦笑一下,“他吃醋,但是也同意了,比起让我被那些各种各样的人缠着,他宁愿让我找个对我没有感觉的合作伙伴。这个想法也是他提出的。”
“顾小姐先不要急着拒绝,这对于我们来讲是双赢的一件事。我们不会订婚,不会有任何私下接触,只是会对外放出消息,说有联姻的可能性,这样就能阻止今后还会有同样的事情发生。”
顾知白犹疑了一会儿,坦言道:“你的提议我很心动,但我需要考虑一段时间。”
薛毅笑容温和道:“当然可以,不过我希望你在考虑期间,对外的说法也最好模糊一下,如果决定不和我合作的话,再公布我们不会联姻的消息。”
“可以,我没问题。”顾知白说。
两人没再继续交谈什么,薛毅甚至时不时拿着手机戳戳点点,脸上的笑真心实意了许多。
顾知白猜测,这大概是在跟那位爱人聊天。她倒没有觉得对方这样的行为失礼,反倒因他的表现,想要合作的意愿又上涨了一些。
看得出来,他们的感情应该不错,薛毅假戏真做的可能性降低了不少。
她一个下午都没怎么看手机,心里烦闷,只顾着想相亲联姻的事儿,把昨晚的烦忧挤到了日程后面。
她有更重要的事占据大脑处理器,江枕棉却没有。
她坐在办公室,对着ps,眼神止不住地往微信图标上瞟。
一个小时过去了,没有消息。
两个小时过去了,没有消息。
三个小时过去了,这个微信像他妈的死了一样。
江枕棉周身的气压越来越低,放到漫画里必然是一大坨乌云在脑袋上顶着,黑色的怨念能扩出去以她为中心,半径五米的大圆。
搞什么,爱情宝典里关于欲擒故纵的那篇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正常情况下,不应该是顾知白幡然悔悟,明白了自己对她的重要性,然后哭着喊着挽留她,追回她,说上几百字的情话小作文,最后两个人和和美美,成功达成happy ending大结局吗?
怎么顾知白直接人消失了,剧本不是这么演的啊!
什么叫做,该配合你演出的我演视而不见。
顾知白,我,江枕棉,在这里严重警告你,别逼一个最爱你的人即兴表演!
要命,为什么不回消息,难道她真的表现得太冷淡了吗?
没有啊……江枕棉来来回回审查着上午的记录,虽然她语气是平淡了一些,但每条消息都回了。
忽地她眼神一凝,停在最后一条上,上面说她要和同事小徐一起吃午饭。
……难不成,是因为这个?
顾知白不喜欢小徐?看到她们两个吃饭所以生气了?
小徐长着一张白嫩嫩的娃娃脸,虽然二十五了,看着却像高中生似的,办公室里的人都很喜欢捏她的小圆脸。
江枕棉因着不太喜欢和人肢体接触,从来没上过手。
不过小徐和她关系挺不错的,这个姑娘也是个吃货,公司周围所有的店,里面每一道菜都被她吃过了,什么好吃什么不好吃她一清二楚。
江枕棉和她口味也很相似,两个人平时会聊一些和吃有关的事,关系也算不错。
这样一想,她最近在聊天里提到小徐的次数是比之前多了一些,尽管大部分都是和吃有关,但也不能保证说,顾知白不会因此吃醋啊。
喜欢一个人,就会有占有欲,不想对方和其他人有太多接触,这个推论是完全符合逻辑的!
江枕棉病急乱投医,自觉找到了症因,心里暗暗决定,要和小徐拉开点儿距离。
等到下班时间,小徐又小跑过来,很是雀跃地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吃张记他家的烤鸭,我跟你讲真的是绝了那个味道,你还没吃过呢,保证让你惊掉下巴!”
江枕棉很是心动,委婉拒绝道:“不去。”
小徐一把抱住她的胳膊,晃来晃去,软着声音说:“去嘛去嘛,真的很好吃的,你相信我!”
她的声音甜美可爱,搭配上圆圆的娃娃脸,简直是可爱暴击。可江枕棉却是没有良心的冷酷社畜,她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一只手抓住小徐的手,十分干脆地把自己的胳膊抽了出来。
“我真的不想去,你约别人吧。”
小徐肉眼可见地失落下来,扁着嘴说:“那好吧。”
摆脱小徐,江枕棉重回清静,心里很有一种冲动,想上顶层直接找顾知白,她内心天人交战了一番,硬生生忍住了。
现在上去,岂不是之前做的一切都功亏一篑了,她是欲擒故纵的发起方,怎么能先妥协呢!
江枕棉咬牙切齿地往学校走,好巧不巧,在刚出地铁往宿舍的这段路上,被一个卖笔的给拦住了。
对方自称是做实习,公司要求今天要把这些碳素笔都卖光,不然他实习就要失败了。江枕棉心情不好,也懒得装出一副好说话有礼貌的样子,直接干脆拒绝道:“不买。”
说完就要绕过他往前走,谁曾想这人不依不饶,又拦了上来,可能是见她垂着头走路,瞧着不太自信,或许性格也是唯唯诺诺,不会拒绝人。
这买笔的自诩长相帅气,大冬天也穿得单薄,倾着身子往江枕棉面前凑,“美女,就买一盒吧,总要写字的啊,买了不亏的,这个笔才一块钱一根,文具店卖要两块五呢,我一看你就长得漂亮,心里善良,学长求求你了,你就买一盒吧,好不好,你忍心看学长实习过不了吗?”
江枕棉停下脚,定定看向他的眼睛,冷笑一声:“忍心啊,你不知道我们美女都是没有良心的吗?况且这位大叔,你眼袋都垂到下巴了就别在这儿耍帅了行吗,大冷天穿得像智商欠费似的,拖着两条哆哆嗦嗦的老寒腿还上街乞讨道德绑架,也挺不容易的,养老保险还没发啊?”
“怎么着我瞧着这路上人来人往的,谁你都不拦,偏偏只拦我一个,觉得我好欺负是不是,那你可真是找错人了。我瞧着你不仅脑子不够用,眼神也不太好使,配个老花镜吧,实在没钱去垃圾场拣一个,也比带着一对儿塑料球冒充眼睛要好得多吧。”
“今天你是遇上我了,人美心善,不和你一般见识,在这儿跟你讲讲人生哲理,万一哪天遇到个脾气横的,上去打断你两条腿让你再也不用受老寒腿折磨,那你找谁说理去呢,人家还是好心办好事,你说是吗?”
江枕棉的嘴是开过光的,说话又快又急,炮语连珠,一串话下来这人根本张不开嘴,况且她一个脏字没有,就是阴阳,周围的学生听了两句就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还有人偷偷把录音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