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往左,外卖员也往左,他往右,外卖员也跟着往右,他不动,外卖员也不动。
摆明了要挡住他的去路。
这么幼稚。
郁迟隐隐有些猜测。
“认不出来我是谁吗?”
外卖员委屈了,将帽子摘下来,又将口罩给取了。
眼尾微微下垂,瞳仁黑白分明,不笑的时候是臭脸大王,笑的时候是傻气多的要冒出来。
郁迟的手插在口袋里,喊了一声:“祝野啊?”
语气里含着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笑意。
祝野抬手,裹挟着外面带来的冷空气飞快地朝郁迟扑住他。
郁迟被他撞得后退两步,差点没站稳。
祝氏拥抱,必须是最用力的,恨不得两个人彻底融在一起。
厚重的衣服叠着衣服,周围弥漫着烧烤的香气,祝野紧紧的抱住郁迟的腰,抬手揉了揉郁迟的头发,习惯性低头。
“好想你。”
他低头,唇碰了碰郁迟的头发丝,又擦着耳廓,一路磨过侧颈。
只是亲亲碰了碰,根本没办法缓解一路的思念。
祝野闷声说:“离开的第一分钟就想这么抱你了。”
郁迟松懈下来,也将头抵在他的肩膀。
好一阵,才笑着说他:“矫情。”
“嗯。”
光落在郁迟的后脖颈,温润细腻的肌肤宛若上好的白瓷。
祝野收紧手,牙尖一阵阵发痒。
郁迟快被他勒死了:“别抱这么紧。”
“嗯。”
祝野嘴上应着,眼睛还直勾勾的盯着郁迟的那块后脖颈,和叼着含一会儿的欲念做艰苦斗争。
他闭上眼,埋头深深的吸了两口老婆的香气,抱了好久,才终于有了种活过来的真实感。
抱了很久,两个人才走进客厅。
“回来了?”
大家对祝野这么快回来表现的很寻常,热情的招呼祝野坐下来一起吃烤串。
祝野低头,一眼就看到楚遇在兑酒。
他真的很喜欢模仿郁迟。
郁迟打了耳钉,他就学郁迟打耳钉。
郁迟喝酒得兑可乐,这一次,他就学着郁迟那天的比例,给大家兑可乐。
哦,祝野那份没兑,纯酒。
祝野:“……”
因为是情敌倒的酒,祝野没喝几口。
但郁迟今天心情很好,和大家碰了好几次杯。
祝野中途想拦他:“明天还要上课,你别喝醉了。”
郁迟看他一眼,神色如常,除了有些脸红之外和平时没什么差别:“我没喝醉。”
“你能不能喝啊?不能喝去小孩儿那桌。”
祝野:“你喝醉了。这里没有小孩儿桌。”
“我知道没有。”
郁迟说:“我在内涵你,听不出来吗?”
祝野:“?”
他很委屈:“你为什么内涵我?”
郁迟笑了一下:“算了,每次内涵你,你都听不出来。”
“比如?”
郁迟端着酒杯想了一会儿:“第一次帮我洗衣服的时候,你把我裤子搓破了,我说你可真行,力气真大。”
郁迟弯着眼,说话声音越来越小,倒在祝野身上趴了半天没动静。
祝野伸手要扶他,他又突然一抬头,瞳孔里缀满了星星:“你说什么了?”
祝野怕他倒下去,抓着他的手,无奈道:“……都是小事,我在家经常帮忙搓衣服,干净的没话说,你下次有需要再找我。”
郁迟趴在他身上笑了半天。
祝野叹着气,抱着他回房间收拾。
“记得这么清楚?”
郁迟在床上眯了一会儿,想起什么,问他:“你喜欢我啊?”
“嗯。”
祝野给他倒了杯水,拎着凳子坐在床边上,拧好毛巾帮他擦脸:“你今天喝的也太多了。”
郁迟眼睛一闭,靠着他直接睡着了。
眼尾下脸颊旁全是醺红的醉意,白里透红,像熟透的水蜜桃,一口咬下去不知道会不会有汁水流下来。
祝野撩起碎发,仔细的帮他擦脸,水汽润透那双眉毛,又从上往下轻轻擦过郁迟的眼睛。
他的眉眼像妈妈,细柳眉,小时候看起来特别秀气,底下是盛满星河的眼睛,从小张雨棠就喜欢带他去照相馆里拍照,每次拍出来都会被照相馆挂在外面展览。
后来长开了,圆溜的眼睛变得更加细长,从难以分辨的女孩子彻底长成模样标致的少年,那时候这双桃花眼还不是那么明显,到了高中,大学,他小时候的那种秀气的好看又逐渐展露出来。
祝野盯着他看了很久,捏了捏郁迟脸上的一点软肉,怀着不知道什么样的心情将人重新塞进被子里盖好。
等祝野收拾好洗完澡出来,郁迟已经睡醒了,缩在被子里,睁着一双眼睛看着他。
眼神清明,好像睡了一觉之后,酒意彻底退去。
“睡醒了?”
祝野观察了一会儿,确定他不是要起来吐,才放心将醒酒药递给他:“把药吃了。”
郁迟缓了缓,就着水喝了药,撑着起来硬要自己洗个澡再睡。
洗完澡,祝野和郁迟肩膀抵着肩膀靠在床头柜边各自看手机。
张雨棠澄清完之后,被粉丝们缠着发了很多张郁迟小时候的照片和视频。
小时候的郁迟抱着琵琶,低头看琴,颇有古代艺妓卖艺的凄凉,后面的背景墙上,贴了一整面奖状。
底下粉丝评论:
-在最无能的年纪,遇到了最想赎身的小孩儿。
-大哥没文化,这里有颗糖,吃了跟哥走。
郁迟往下刷,被粉丝的评论逗的发笑。
他很少上网,碰到没看懂的梗,扭头问祝野。
“这么开心?”
祝野第一次看郁迟被网友的评论逗成这样。
“你之前不是问我小时候是什么样子吗?”
郁迟指着手机里的视频,轻声说:“就是这个样子。”
被强迫着练琴的时候也会不高兴,三番五次的弹错一个地方,会被自己的错误气哭,被张雨棠夸了会高兴,被骂了会不甘心。
祝野说:“看起来比你高中要乖一点。”
“嗯。”
郁迟问他:“所以你现在更喜欢哪一个?”
祝野:“……”
“哦,之前在海边你是不是回答过了?”
——白月光啊白月光,看得见,摸得着,就是抓不住。
“我那时候是故意气你的。”
祝野说。
郁迟没说话,垂下眼,慢慢敛起笑意,然后收起手里的手机,转头关了床头灯。
“还在生气啊?就因为当时我说我抓不住你?”
祝野骤然陷入黑暗中,很久之后才慢慢在黑暗里恢复视线。
郁迟闭上眼,不知道有没有睡着,祝野看不清他的神色。
但是依旧漂亮而从容,就像皎皎明月。
生气的明月。
以前祝野不知道郁迟为什么说两句话就冷脸,但是现在他好像能猜到了。
祝野笑了笑,对郁迟继续说。
“人的一生会遇到无数颗星星,但是只能碰见一次月亮。”
祝野翻了个身,像以前一样,转身紧紧将郁迟连着那床被子紧紧抱住。
郁迟吓了一跳,睁眼看他。
“就算抓不住,我也会想尽办法,像现在一样,把月亮牢牢的抱在怀里。”
祝野顿了顿:“如果月亮也同意的话。”
郁迟没吭声。
祝野问:“月亮同意吗?”
郁迟偏头,不回他。
祝野:“月亮月亮,呼叫月亮,月亮月亮,请回答。”
郁迟捂住他的嘴:“闭嘴,你吵死了。”
祝野在他身边闷笑,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个人中间的被子被弄开了,郁迟被他搂在怀里。
闭上眼睛睡了一会儿,热的要命。
郁迟说:“能不能别老抱着我?”
祝野:“我冷。”
郁迟:“我很热啊。”
祝野思来想去,把两个人的被子掀开,更紧的将郁迟捞在怀里,像巨龙守护着自己的珍宝那样,紧紧的圈住他:“这样不热。”
郁迟:“……”
他抬脚踹了祝野好几下。
被人抱着会带来很大的安全感,祝野的下巴抵着郁迟的头,郁迟抱着他,好像在抱一个巨大的玩偶,再加上后来祝野重新给两个人披上了更薄一点的,自己的被子。
祝野刚晒过被子,上面还有淡淡的阳光味道。
郁迟闭上眼,睡了一个好觉。
*
周五下午,所有节目将在大礼堂正式演出,所有节目都需要在艺术楼空出来的教室里分别上妆。
祝野和郁迟不是一个节目,所以一直都没看到他。
直到最后正式表演的时候,祝野刚好就接在郁迟的后一个节目里,他就趴在后台看郁迟。
面前是厚重的,红色的幕布。
幕布坠下来长长的帘子,后面上下台的地方,可以看到台上表演的情况。
彩排主要就是用来调试灯光,曲目演奏完,挨个调整乐器之间的位置。
祝野躲在帘子后,看那束灯光圆柱晃来晃去,亮的连空气中的微尘都照得一清二楚。
这是个器乐和舞蹈相融合的节目,演奏的乐器被分成三列,而窈窕穿着古装的女生随着舞台上缓缓升起的白雾出场,穿梭其中。
放大的摄像头刚好就对准了郁迟。
左边右边的屏幕里,所有人都可以看到郁迟低头弹琴的样子,穿着表演节目的那件长袍,清冷绝尘,遗世独立。
祝野又想起昨天在飞机上隔壁女生电视剧里的郁迟,都是穿着白色的长衫,如从巍峨雪山上解冻之后,蜿蜒往下流的清泉,渐渐的和他记忆中的郁迟重叠了。
祝野上场时,郁迟还没下去,两人在明亮的舞台上视线交错一瞬,郁迟先将视线收回,转身离开。
表演圆满结束。
大家还没来得及感慨,又被节目组送来了新的任务。
还来的时候一样,大家刚到家,就被一波黑衣人给拦截,操作熟练的系上黑色绑带,押送着大家上车。
大概十几分钟的路程,八个人彻底分散,各自被送到不同的地方。
郁迟被送到了一个普通的三居室,周围家具一应俱全,手机和任务单就放在他的手边。
-你明天的人设是家庭煮夫,请于明天晚上六点半之前将家里收拾干净,并且为您的伴侣准备一顿丰盛的晚餐。
另一边镜头前,祝野的手机一开始就被没收了,只剩下一张节目组留下的卡片。
他拿起手边的卡片。
-你明天的人设是剧组的群众演员,只有认真的完成一整天的拍摄任务,才能换取资金,见到郁迟。
【所以周末的任务是人设互换?】
【陆烟是酒吧驻唱,方歌是美妆博主】
【夫妻角色对调吗?周抑拿的也是虞娆的身份,要配合拍摄海报】
【这个环节有啥意义?上一季好像没有这个活动】
众人议论纷纷,可是直播间的主持人一直没有解答大家的疑惑,而是宣布了第二天的开播时间,将金主爸爸的广告念了一遍,直接下播。
第二天八点,《最后一个月》准时开播。
和之前一样,临城八中的戏份结束之后,节目组又开启了八人同时直播,由观众自由选择直播间观看的模式。
祝野这边,人还没清醒,就被工作人员叫起来准备跟组。
第一场戏,他拿到的是一个和女朋友一起跳海殉情的角色。
海浪翻卷,好几个镜头对准他的脸拍,周围全是不认识的陌生人,他还得故作深情的念出台词。
祝野第一次拍戏,经常无意识的挡住女主的镜头,就短短几秒钟的戏,他翻来覆去拍了好几十遍,嘴皮子都要念破了,导演才终于喊过。
是在故意刁难嘉宾?
祝野摸不透节目组的意思,但他记忆力还可以,来回念词对他来说难度不大,尚在可以忍受的范围。
节目组派人来问他:“接下来是拍跳海的戏份,最好一遍过,你可以吗?”
“可以。”
祝野毫不犹豫:“我水性好,会游泳。”
于是后面长达一个小时,他都在跳海和被捞起来之间进行反复切换。
没有丝毫缓冲的时间,一个片段拍完,节目组又将第二个片段的剧本递给他。
第二个剧本里,他扮演的是个被孤立的学生。
一整个上午的时间,祝野反复从高空坠落,滚楼梯,不断的对台词。
就算他有十分充沛的情感,在一遍又一遍的重复里,也早就被榨的汁都不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