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溯正在检查仪器,“可以。”
江逾白神情变得雀跃。他首先翻了翻书,但觉得这次要做的实验太无趣,又打开百度。
一番查询浏览,他拿起一个器皿,接着拧开一个瓶,把里面的东西往器皿里倒了一点,然后拧开另一个罐,把里面的东西也往器皿里倒了一点,搅拌到一起。
最后这家伙跟兔子似的蹿到一边。
只见电光火石之间,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发生了。
一阵白色烟雾从江逾白将挑细选出的器皿里升起,浩浩荡荡聚成一片浓云,气势恢宏地笼罩在实验台上,把实验台变成了烟雾缭绕的仙台,仿佛即刻有人飞升。
江逾白握拳砸进掌心,振奋道:“成功了!”
旋即叠满痛苦面具,一屏呼吸,刷拉将窗户开到最大,把脸扑到窗外。
他制造出的气体伴着一股令人不舒服的氨味,一时间附近充满斥骂声:
“谁弄的味道?”
“是江逾白!”
“江逾白我要鲨了你!!!”
周围同学脸上都被熏出同样痛苦的表情,前面的秦越更是恨不得转过来掐江逾白脖子。而即使向来懒得管理面部神经的闻溯,面色也有些发绿。
“哎,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没想到会这么成……”江逾白哭笑不得。
化学老师的声音当空劈下:“江逾白,闻溯,你们组在搞什么!这节课的实验是做气体吗?”
愤怒的中年男老师自讲台疾步而来,越往后脸色越黑。
江逾白认错经验丰富,顾不得味道,把闻溯往里一拉,走到靠近过道的位置上,低下头:“和闻溯没关系,是我一不小心把材料混到一起了。”
化学老师视线扫向升腾烟雾的器皿和搁在一旁的搅拌棒,一眼识破:“你那是不小心?”
江逾白不接话。
“看你也没做实验的心思,那就站在过道上看别人做!”老师知道江逾白是班上的艺术生,平时不怎么听课,惩罚之后也不多说,狠狠瞪了一眼,扭头就走。
渐渐的器皿里的两种物质停止反应,这里又窗户大开,那股刺鼻的氨味总算消失。
“化学实验还挺好玩儿的。”
江逾白混不在意惩罚,把脑袋歪向闻溯,瞄了两眼刚才动过的两个瓶子,“原来氢氧化钾和盐酸羊安混在一起真能搞出这种效果啊。”
“盐酸什么?”闻溯往试管里滴液的手一顿。
江逾白:“羊安啊。”
闻溯:“……”
闻溯的表情空白了一秒。
他放下手上的东西,把贴着“盐酸”打头的标签的瓶子放到江逾白面前,指着这几个字说道:“你看着它,再读一遍。”
江逾白看了眼:“盐酸羊安。”
“你知道它听见你这么叫它,它会是什么心情吗?”闻溯冷漠地说。
“?”
江逾白生出点儿狐疑和警惕,往那瓶子又看一眼:“你想说什么就直说。”
闻溯点点瓶身上的标签:“盐酸羟胺。”
“?”
江逾白一脸不可置信。
闻溯非常体贴地拼了一遍:“qiǎng、àn。”
江逾白:“。”
闻溯还啧了声:“你刚才不是百度了吗,这样都能读错。”
依靠手写输入的江逾白:“……”
他强行挣扎:“我们临江人,一向认字认半边。”
“哦?”闻溯点头:“行,记住了,工俞白。”
江逾白:“…………”
你@#??%&&啊!
第11章 Ch.11
化学带来的侮辱性太强,江逾白把那瓶盐酸羟胺挪到了离自己最远的位置,眼不见心不烦。
他瘫着一张脸监督闻溯做实验,督了一会儿望向窗外,实在是无聊,悄悄掏出手机。
微信上有好几条新消息,点进去一看,江逾白惊奇地咦了一声。
他眼里多了点儿笑,倚着桌沿和对方聊了几句,抬头瞄瞄四周,拔腿想要走,但又停下,压低声音对闻溯说:“溯哥,你的追求者要离你而去了,如果老师问起来,能帮我打个掩护,说我去厕所了吗?”
“做什么去?”闻溯单手抄着口袋,轻轻掠了一眼过去。
“当然是去玩耍,在这儿杵着太傻了。”江逾白道。
闻溯从鼻腔里哼出一个“嗯”。
江逾白偷溜经验也丰富,趁着化学老师被前排几个同学围住请教问题,一猫腰就从后门离开了。
上课时间,校内步道空荡清冷,哪怕是一条狗走上去,也极其显眼。江逾白小心避开教导主任侯圆圆的巡视,偷摸又迅速地往学校正门口溜,路过种着广玉兰树的花坛时肩膀被人一拍。
“这儿呢。”来者嗓音含笑,勾住江逾白肩膀,将一杯饮料塞到他手中,“给你带了水。”
他带的是江逾白喜欢的冷萃果茶。
“谢了,但你不热吗?”江逾白接过,不客气地把人从身上薅开,退开一步,“你怎么突然来我们学校?”
面前的男生叫裴斯言,一米八几高,长着一副很勾小姑娘喜欢的长相,薄唇高鼻梁,桃花眼还爱笑。
他是江逾白玩游戏认识的朋友。
不过人家虽然也打游戏,却是个学霸。江逾白犹记得上学期期末、市里联考的前一天,这个狗和江逾白一起畅游峡谷,嘴上说着好烦不想考试,结果一转身,考出了个全市第六。
裴斯言一耸肩:“我妈已经给我办好了转学手续,现在二中也是我学校了。”
“怎么你也往我们这转?”江逾白诧异,“你为什么转啊?”
“‘也’?还有谁?”裴斯言挑挑眉,继而回答:“我们班主任被别的学校挖去当校长,语文老师回家生孩子,于是我妈觉得附中师资力量弱了,给我办了转学。”
“不还有别的老师吗?”江逾白用复杂的表情对学霸家长的做法表示了感慨,打开果茶喝了两口,朝前一扬下颌,领着裴斯言往前走:“八中的闻溯也转我们学校来了,现在在我们班上。”
裴斯言跟上来和江逾白并肩:“哦,闻溯,他又是为什么?”
江逾白摇头:“没问。”
“你不是喜欢他,这都没打听?”裴斯言笑着揶揄。
“就是喜欢才没打听。”江逾白睁眼说着瞎话,还用上之前刷贴吧时用上的词:“追人嘛,得徐徐图之,把握好尺度。”
裴斯言已经办完转学手续,但还有材料要交接,班级也没安排好,这会儿只是来看看学校,熟悉熟悉。
于是江逾白带裴斯言去操场转了一圈,介绍二中著名风水胜地,然后抄小道去食堂,告诉他每个窗口的特色:
“二中食堂的菜,狗闻了都摇头。”
……
自打江逾白在化学实验课上半路开溜,闻溯便没再见过他。不过中午放学后,这家伙倒是准时出现在了阿福副食店。
江逾白每天都来拉大提琴,这里添上了专属于他的手工琴凳和谱架,位置在阳台门前。
正午的阳光被旧式的窗框分割,落到地上变成一格一格;满屋都是菜香,似乎炖了牛肉。江逾白熟门熟路来到演奏位置上,把琴架好、把曲谱摆上,对比他先到几分钟的闻溯说:“闻老板,点曲子吧。”
闻溯他们吃饭的位置已经固定。他坐在沙发左侧,往碗里盛着汤,随口道:“第23页。”
闻老板点歌的方式就是这么与众不同,完全不计较那一页的乐谱是一首曲子的开头还是结尾。
江逾白刷拉拉翻书,顷刻之后,大提琴音如流水淌开。
这个中午和以往没有太大的区别。江逾白负责背景音乐,闻溯和赵鸣宥吃完午饭,一个坐在位置上看书,一个回卧室睡觉,老文和跛子刘洗碗收拾厨房,然后下楼看店。
一个小时不长不短,换算成乐曲的时长,不过十来首。江逾白完成每日工作,吃好饭洗完碗,和闻溯打了个招呼离开。
而时间仿佛回到了江逾白来这里“打工”的第一天,他前脚刚一走,赵鸣宥后脚就蹦出卧室。
这人鬼鬼祟祟奔向阳台,往外看了又看,确认江逾白的身影出现在了大街上,回到客厅一屁股坐到闻溯身旁。
“不得不说,你让小江来拉琴后,我午睡的质量都变好了——但是啊,溯哥你看我发给你的这贴!”赵鸣宥把刚才刷到的东西分享给闻溯。
下一秒又说:“算了你肯定不会看,我给你转述吧。”
“附中那个裴斯言应该是要转到你们学校了,他和小江居然是认识的。”
赵鸣宥跷起一条腿,自觉主动地捞过闻溯的手机,拿到他面前刷脸解锁,打开微信、点进他俩的聊天框:“快看,我给你精选了一些截图。”
咻咻咻咻,一张张图片在两人的聊天界面里刷了出来。
第一张是照片。江逾白和一个高瘦男生站在一起,两人都在笑,江逾白微微低下头,被身旁的人揽住肩。
第二张图还是照片,背景在食堂的油炸窗口前,江逾白捏着根竹签去戳人家食品袋里的鸡排,
第三张照片,江逾白被揉头。
第四张照片,江逾白搓揉那个男生的脑袋。
……
这些照片地点都不相同。赵鸣宥把手机放在闻溯翻开的书上,确保他每一张都看过之后,举起自己的手机,夹起嗓子,情感充沛地朗读帖子里的评论:“江逾白在带附中校草逛学校耶~”
“很快就不是附中校草了,听说打算转到我们二中,嘻嘻嘻我们二中可以凑齐F3了!”
赵鸣宥的声音听起来黏黏腻腻,嗲得不行。
闻溯面无表情看过去,只见这人不仅在声音上装怪,肩膀还一扭一扭,作兴奋状:“你们注意到了吗,附中校草看我们小江的时候,眼睛里是有光的耶!!”
然后调子一扬:“好配好配配一脸!不过他们俩竟然认识啊?难道是竹马?哦哦哦竹马来对天降重拳出击了!!kswlkswl!!”
“我开始脑补裴斯言转学是为了追江逾白,针是刺激……”
……
这人简直成了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放毒机,一时半会儿闻溯竟分不出他和江逾白在化学实验课上制造出的毒气哪个伤害更高。
他抓起手机拿上书,大步远离沙发,神情漠然地注视着赵鸣宥。
赵鸣宥似乎没有察觉,或者察觉之后选择了无视,读完精心挑选的评论,开始逼逼:“小江是真好看,这脸怎么拍都没死角……”
“如果真按这些人脑补的,你和小江之间的情况大概率要变得好玩了。啧,你一个怎么捂都捂不化的冰块,而人家裴斯言能陪着小江一起闹一起笑,优势在裴斯言啊!”
“说起来,你不喜欢小江就拒绝掉嘛,别耽误了……”
他一句接着一句说个不停,如果用聊天框把他的发言框起来,大概能建成一座太空电梯,把人发射上月球。
闻溯把书放回书架,转身倚住,眼皮垂低复又掀起,屈尊纡贵地回了三个字:“你很闲?”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平直无波,但声音冷得仿佛能掉冰碴。
赵鸣宥后背一个激灵,立刻消音。
消了一会儿,他又忍不住作死:“你知道你这会儿看我的眼神如果放到小说里会是什么描写吗?你眼神冷漠得像在看一个死人!”
闻溯偏了下头,目光更冷。
赵鸣宥转身就跑。
闻溯出门去学校。
午后阳光灿烂;班上集体小憩的时间已过,同学们或在看书或在刷题,或是低声交谈着什么,氛围不算安静。
江逾白难得在座位上。按照闻溯的了解,这家伙如果不缺觉,去了艺术楼后会跟着他的琴一块儿“住”进琴房里,不到傍晚吃饭不出来。
在江逾白斜后方的位置多了一张课桌。他上半身靠在墙上,腿有一搭没一搭晃着,和坐在那张课桌后的男生说话,细长的眼梢弯起,目光流转清澈潋滟。
闻溯进门的脚步顿了一下,走过教室后方的空旷区域,走到自己的位置。
椅子在地板上拉出轻响。
这时江逾白话音一停,手撑着下颏,“我们溯哥来了。”
在江逾白斜后、和闻溯隔着一条过道的男生转过来,眼里带笑,向闻溯伸出手,“你就是闻溯?听说你很久了。我叫裴斯言,以后就是一个班的同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