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江逾白被抵了回去。
再然后是惩罚一般的吻和咬,直到见血破皮。
一出实验楼, 江逾白就被冷风糊了脸。他默默退到闻溯身后,借闻溯挡一点儿风, 从兜里掏出手机。
学校乐团的群里有艾特全员的通知。
江逾白点进去看了看,抬指一戳闻溯后背:“今年要搞校庆诶。学校的六十大寿,不光要办, 还要大办。”
“在几号?”闻溯问。
江逾白说了个日子。
闻溯对此无感,他不是喜欢集体活动的人, 一向能不参与就不参与。
江逾白对这种表演日的态度是厌烦,因为他们艺术生就是块砖,专门往这种场合上搬。而既然是块砖,所以被搬了也得不到劳务费,甚至连水都得自己带。
他的心情肉眼可见地变得不愉悦。
下节课是数学。
临近下课的时候,班主任也说起这事,还告诉同学们,每个班都得出一个节目。
尖子班的人对这类活动的热情并不高,所以当老高问同学们有什么提议的时候,底下只有一片刷刷刷的写字声。
“不如搬个煤气罐和煤气灶上台,现场表演煮火锅,一组人切肉一组人择菜,煮完每人分一碗。这种表演大家肯定很喜欢。”江逾白小声逼逼。
直到下课铃打响,班上同学也没给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就连段锦绫这个宣传委员也没吭声。
老高便道:“那就按照抽签结果来吧,我们班抽到的是合唱。”
“好。”“行。”“这个简单,不错。”同学们应得敷衍。
“大合唱啊,真没意思。”江逾白伸了个懒腰,“幸好我要参加学校乐团的表演,不用凑班里的人数。”
这话一落,江逾白就听见闻溯笑出声。他刚好往后仰头,这声笑简直擦着耳朵过去。他往前缩了缩,拉起脸:“笑什么?”
“你们那边定好演出的曲目了吗?要演几首?”闻溯选择转移话题。
“我们乐团自己要演两首,还要帮合唱团伴奏,曲目都没定。”江逾白转身向后,两条手臂挂在椅背上,脚在地上一蹬一蹬的,摇晃着椅子。
他这会儿没戴口罩了,嘴唇上的红肿消了下去,不过两处破口还在,但不仔细看很难发现。他盯着闻溯的脸:“说起合唱,我还没听过你唱歌呢。”
“唱得不好。”闻溯转了下笔,眼底浮现出细碎的笑意,“但比起五音不全的某些人,还是要好一些。”
江逾白也是扯唇一笑,不过是个冷笑,但冷了半秒他决定不和这狗东西计较,放平椅子往课桌上一靠,抱出手臂说:“那给我唱个歌。”
“想听什么?”闻溯问。
江逾白不假思索:“《青藏高原》、《天路》或者《茶花女》里的饮酒歌。”
“……”闻溯起身敲了江逾白一下,拿上水杯到教室前面接水去了。
到了晚上,学校乐团的表演曲目敲定下来,一首耳熟能详的中国民乐《茉莉花》,另一首是柴可夫斯基的胡桃夹子进行曲。
排练时间也基本定好,都在晚自习时间。
江逾白刷到这些消息的时候已经在家。
书房里打着26度的暖气,绒毛地毯踩起来舒适柔软,江逾白穿着单衣,给家里的大提琴校音,余光瞥见有段时间没碰过的架子鼓,露出思索的神情。
过了大概三分钟,他点开乐团负责老师的微信,发去一条:【赵老师,校庆表演能加个人节目吗?】
*
于江逾白而言,接下来的日子不过是在练琴、学习的两点一线生活里插入了几场排练,并没有太大的不同。
十一月份就这样过去,天气越来越冷,不过江逾白依旧是大衣T恤两件套,至多加件卫衣,能不穿毛衣就不穿毛衣,并且坚决持续地抵制秋裤秋衣。
他和闻溯又过了一次农历十二号。闻溯按照习惯去了一趟墓园,但那天要上课,他没准江逾白一起。
10班的合唱曲目是一首励志的流行曲,班主任让音乐老师带着大家排练了几次,练到了差不多可以听的水平。
闻溯一次没去。
到了校庆的前一天,各班开始到礼堂彩排。
闻溯还是没去。
他坐在江逾白琴房的窗前,不紧不慢刷一套物理竞赛题,听江逾白练巴赫G大调第一无伴奏大提琴组曲序曲。
江逾白依旧无从知晓闻溯的唱歌水平。
而至于江逾白为什么也没去,那是因为这种活动对于学校而言是大事,但对学生个人而言无关痛痒,当天有课程安排的人不会因此打乱自己的计划。
他们只有晚上才能凑齐人,所以没法把时间和其他班级排一起。
校庆当日,天公作美,天空湛蓝,阳光流金。
二中是临江市老牌重点中学,由私立转成的公立,如果算上前身,校史可追溯到民国时期。
许多知名校友都被邀请回来参加这次典礼。学校正门口挂上了建校六十周年庆祝的横幅,校内和礼堂装点一新。
江逾白并不在意这些,他在意的唯有闻溯会不会因为觉得无聊提前离开。
乐团、合唱团、戏剧团和舞蹈生们坐在礼堂东面,并不分散坐回各自班级里。
10班和他们的位置离得算近,表演正式开始前的领导讲话环节,江逾白悄咪咪摸过去,精准地在后排座位上找到闻溯,摘掉他的耳机、抓住他的手,语重心长叮嘱:“你不许中途离场,就算中途离场,也要等我演完和我一起。”
江逾白弯腰站在过道上。他已经换好了演出礼服,深蓝色的西装外套扣上了纽扣,同色的领将衬衫领口收紧。
礼堂灯光温黄华亮,将他发梢照成了带着一点红的褐色,秀丽白皙的脸上出了点汗,清黑透亮的眼眸映出闻溯的眼睛。
“谁给你打的领结?不好看。”闻溯却道。
江逾白脖子前的领结打得其实很标准,位置也正正居中,无需调整,但闻溯一把扯开,绕到手指间,重新缓慢打成结。
“你先告诉我,你是不是申请了个人表演?”
这是有迹可循的,江逾白花在排练上的时间明显多出乐团统的一安排,而且昨天晚上他们艺术生的彩排,他非不肯让闻溯去看。
“我每天都在你面前搞个人表演,还需要申请?”江逾白装模作样反问。
闻溯:“除了大提琴,还要表演什么?”
江逾白必不会在闻溯面前承认,“你等我表演完来找你就是了。昨天彩排完他们调了节目顺序,压轴的节目换成了舞蹈,我能提前收工。”
“江逾白,我们得去准备了!”
乐团那边有人低声喊道。
江逾白扭头回了个知道了的手势,把耳机还给闻溯:“你要等我,就这么愉快地说定了。”
说完猫腰离开,跟着校乐团的人去了后台。
前方舞台上,校长终于发表完了他的讲话,礼堂内一时掌声如雷。
闻溯耳机塞回耳孔又摘下,往旁边看了看,越过旁边的同学,拍了拍坐在斜前方的段锦绫,问她:“有节目单么?”
段锦绫摇头:“没有这种高级的东西。”
“那江逾白有告诉你,他报了什么个人表演吗?”
“他报了个人表演?”段锦绫震惊之后既愤怒又痛心还很失望,“早说啊!早点说我们班就可以拿他的个人表演顶上去了,何必凑一块儿搞大合唱!”
闻溯失笑摇头靠回椅背,把耳机重新挂到耳中,这时手机嗡的震了一下。
一条陌生人的短信,信息非常简短,是个咖啡馆的名字和地址。
他以为是谁发错了,正要划走不管,这个陌生号码发来第二条信息。
这次是条彩信。
礼堂人多,信号略差,图片只能一点点加载,过了好几秒才完全显示出来——是张照片,照片里又有另一叠照片,最上面那张,赫然是中秋假期时候,他和江逾白在欢乐谷草坪上亲吻的画面。
后台。
江逾白在的位置,除了放着几个琴盒,还有架子鼓、吉他和贝斯,以及一台电键盘。
东西太多,空间便逼仄了,他勉强找了个地方下脚,一边给琴弓上松香一边和旁边的同学说话,这时他丢在琴盒杂物格里的手机突然亮起屏幕,嗡嗡嗡震个不停。
“你有电话。”旁边同学提醒。
江逾白低下头,来电显示只有一个字:“妈。”
他有些疑惑,放下松香拿起手机,把按钮划向接通,还没来得及说出个“喂”,卫岚的声音砸了过来:“你在哪里?”
“我在学校啊……”江逾白觉得这问题莫名其妙。
卫岚语气低沉严厉,咬字咬到了生硬的地步:“你现在马上回家。”
第53章 Ch.53
玻璃挡住了风, 阳光落在窗下的咖啡桌上,流淌出几分惬意和安详。有猫在这张桌上晒着太阳睡觉,但当来客靠近,立刻惊醒跑了。
闻溯面无表情拉开座椅坐下。
早已等在对面的中年男人一笑, 比了个“请”的手势:“不知道你爱喝什么, 就点了这里最热销的卡布奇诺。我想你这个年纪,应该不会因为白天喝了咖啡, 晚上就睡不着。”
他的五官和闻溯起码有七分相似, 但外表比真正的年龄看上去要老,从额角延伸到眉毛的那道疤更是让他多了几分沧桑, 不过有一副好骨相撑着, 不至于太难看。
他似乎很怕冷,即使在打着暖气的室内也依旧穿着羽绒服;他的笑容亲切随和, 就像个真正的、见到儿子的父亲, 给闻溯点的那杯咖啡拉花很漂亮, 自己面前的则是一杯柠檬水。
而他就是在这里给闻溯发的消息,出现在彩信里的那些照片就靠墙叠放着, 最上方正是欢乐谷草坪上的那张。
闻溯扫了一眼,开口:“有什么要求直接提。”
男人脸上的笑容更大,顺着闻溯的目光拿起照片, 一张一张将它们理整齐,然后放好:“要求?不, 我没有任何要求。”
“要多少钱。”闻溯皱起眉。
“儿子,你没听明白我的话。我的意思是,我不要你为我做任何事, 也不想从你这里得到任何东西。”男人向闻溯摊开手,“我只是想找你叙旧。爸爸老了, 老人家就喜欢找人聊从前的事。”
“当年的你,那么小那么瘦,总是没什么存在感地待在角落里,谁都不会对你防备,谁不觉得你藏了坏心思,才让你轻而易举搜集证据,把我送进去。
“可你的老父亲找你的这些照片,找得很是辛苦啊。你学校的同学防备我,我也不太会上网……”
他边说边比划起来,话语带着轻叹,仿佛在惋惜和遗憾。
闻溯眼皮猛地一跳,厉声打断他:“你把这些照片发给了谁?”
“你有了喜欢的人,这是喜事啊。既然是喜事,当然得分享给亲戚朋友了。”男人语气一转,说得理所当然。
“身为你的父亲,我是很赞同这件事的,毕竟那孩子长得那样好看。
“但是你知道的,你外公那个人,传统守旧、古板迂腐,这辈子最最注重的两点,一是门当户对,二是传宗接代、延续香火。
“他当年不就看不上我么,现在应该也看不上这个男孩子吧?”
男人喝了一口柠檬水,缓慢又斯文地笑起来,虽然面容已老,却很有几分儒雅的味道。
闻溯的神情沉了下去,琥珀色的眼眸盯紧对面的人,“陈家勋,这是你对我的报复。”
“猜对了,但没有奖励。”陈家勋承认得坦然。“这些年我在里面的生活很苦,所以怎么能让你过得潇洒快活呢?”
“说真的我很高兴,一出来就抓到你这么大的把柄。你说你,这种要命的事情,怎么不藏好呢?”
陈家勋的语气又变了,带着几分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意味。他端起柠檬水又喝了一口,轻啧摇头,拿起桌上的照片,似乎有了要走的打算
闻溯眯了下眼,霍然起身走到陈家勋身后,手指扣住他的头,狠狠往桌上一砸。
然后拎起来,又砸下去。
砰!
砰!
中年男人的头上多了两条破口,鲜血顺着鼻梁脸颊汨汨不断往下流。桌上的两只水杯被震落、摔碎成片,店里的客人纷纷看过来,离得近的尖叫着躲远。
“没吃饭吗?再使把劲儿啊!直接把我弄死!”陈家勋不怒反笑,艰难地把头扭向闻溯,眼里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弄死我,你也进监狱。哈哈!”
“快快快!快通知店长!”“要不要报警?”“你傻啊别过去!”几名女性店员吓得缩到了吧台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