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气有些吃惊,夏稀从他的话里大概猜出了,秦烨在往这边来,应该是来接他的。
袁小小挂了电话,回头看向夏稀,欲言又止。
毕竟夏稀和秦烨并不愉快,秦烨又喜欢夏稀,他怕见面又闹出什么事。
“没关系,一起出去吧。”夏稀反应平淡,没什么所谓。
他早就不是当年那个会受制于人的少年了,一个秦烨还不足以让他感到害怕。
两人一起往外走,江照月安排的保镖跟在旁边,刚出大门,斜前方那棵树下,就冲出来一个黑影。
保镖眼疾手快地挡在前面,夏稀和袁小小都被这突然的变故惊了一下,夏稀定睛一看,竟然是许久未见的陈维银。
他出差这段时间,听秘书说陈维银每天都锲而不舍地去前台找他。
夏稀对这个人没有丝毫兴趣,也就念在他救过江郁的份上,懒得和他计较从前的事,但不代表会有心情专门和他见面聊天,没想到他竟然找到酒吧来了。
“夏稀哥,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我真的有急事!你听我说完好不好!”陈维银扒着保镖的手臂,满脸急色。
夏稀站在原地,淡淡看着他:“你有什么事?”
陈维银神色一喜,立马开口道:“你能帮我联系一下江郁哥吗?他不肯接我的电话,我找不到他!”
“你是不是有病?”夏稀冷下脸。
“不不你误会了,我不是要纠缠他,只是我哥出事了,我想让他帮帮我哥!”陈维银又急得快哭出来了:“我哥得罪了人,正好是市委一个领导的亲戚,现在别人要整我哥,把他的修车店查封了,人也带走了!江郁哥认识政府的人,我求求你了,你帮我跟他说说,现在除了他没人能帮我哥了!”
“你要找他就去找他,来找我干嘛?”夏稀觉得他十分可笑。
“我联系不上他,我知道他是因为你生我的气,不肯见我,只要你肯帮我说句话,他肯定会听的!”陈维银趁保镖不注意,推开他的手臂,冲过去拉住夏稀道:“以前是我不对,我道歉,对不起,你就帮我一次好不好?我真的知道错了!”
保镖立刻跟过来拉他,夏稀冷眼看着,也没阻拦。
“不找你麻烦我已经很大度了,你能不能不要异想天开?”
他又不是菩萨下凡,管天管地还管到陈维银头上了。
况且都是成年人,得罪人的时候,就应该考虑到后果,而不是事后让别人给收拾烂摊子。
陈维银大概没想到他会如此铁石心肠,一时愣在原地,可是哥哥的事又等不了,虽然不情愿,他也只能低声下气地继续求他。
夏稀懒得听他说,转身要走,陈维银急得大喊大叫的。
秦烨从车里下来,还以为有人闹事,快步走过来一看,视线先是滑过夏稀和袁小小,随后一转,落到了陈维银身上。
酒吧街上的灯光朦胧不清,那双凤眼半明半暗微微上挑,一瞬间和脑海里某个画面重合。
他皱了皱眉:“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陈维银看见他的脸,眼孔微微放大,瞬间失声,心虚地躲开视线。
秦烨盯着他的脸又看了两秒,忽然神色一怔,电光火石间,想起来了。
“是你……”他的语气变得有些微妙。
夏稀和袁小小不知道他们还有什么渊源,有些奇怪地看着他俩。
秦烨没再多说什么,毕竟夏稀还在,他可不会傻到去重提那件旧事。
陈维银也不敢再叫唤了,眼睁睁看着他们分别离开了。
第二天,宁公馆里,还有一场金融圈的酒会,不少金融圈大咖还有一些上市公司的CEO出席。
江郁也受邀在列,同时过来的,还有秦氏的少东家秦烨。
酒会现场,各路人马衣香鬓影,相谈甚欢。
江郁和秦烨好似不认识似的,连个眼神交流都没有,在各自的交际圈里交谈着。
只是酒会过半,秦烨忽然端着酒杯朝他走了过去,嘴角擎着一抹笑,一改往日看到他时愤恨不平的样子。
江郁静静站在原地,冷眼看着他表演。
“最近好风光啊。”秦烨朝他举了举杯,语气里不乏讽刺,“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了,都忘了恭喜你了,江老板。”
“客气。”江郁面无表情地和他碰了碰杯,无动于衷,仿佛他是个无足轻重的跳梁小丑。
“我知道你因为当年的事情记恨我,想报复我。”秦烨也不介意,悠悠然道:“我有错我认,但让夏稀受到伤害的人,可不止我哦,你也逃不了干系!”
“你什么意思?”听他提起那件事,江郁眉眼一沉,威压感扑面而来。
秦烨哼笑一声,看着他道:“有件事你还不知道吧?当年我被拦在你们学校外面进不去,是你那个好弟弟,姓陈是吧?告诉我你和他哥经常翻墙的位置,帮我进去的。”
咔呲一声,江郁手指收紧,高脚杯隐隐传来裂痕的声音。
公馆里的水晶吊灯璀璨耀眼,照在他的脸上,明晃晃的看起来有几分惨白。
“听说这些年,你可是帮了人家不少,还真是兄弟情深啊,我估计小稀听了也会为你们感动流泪的。”
庆祝一般,秦烨喝干了杯中红酒,满意地看着他变了脸色,眼里再也掩饰不住深深的恶意。
第102章 当一天我的哥哥
厨房里,夏稀正在煮解酒汤。
到年底了,江郁的应酬比较频繁,虽然叮嘱他尽量少喝了,但表面上总得应付几杯。
他有过胃出血的病史,夏稀不敢掉以轻心,自己回家早的情况下,尽量给他煮些解酒汤。
灶上开着文火,小锅里咕噜噜翻滚着气泡,夏稀看了眼时间,已经十点半了,江郁还没回。正想着要不要发信息问问,大门传来开锁的声音,夏稀关了火,转身出了厨房。
只见江郁的助理气喘吁吁地架着他,正试图扶他进来。
夏稀一愣,连忙走过去帮手:“怎么醉成这样?这是喝了多少?”
江郁几乎站都站不了,身躯又高又沉,夏稀一个人架不动他,只能和助理两个人一起把他扶回了卧室。
助理也不清楚原因,只道后半场的时候喝多了,坚持到上车后就意识不清了。
夏稀凝着眉给江郁解外套,见他满脸通红,神色间十分难受,心里不禁绷了起来。
助理完成任务,自觉告退了,家里就剩他们两个人,夏稀正欲起身去拿解酒汤和胃药,手忽然被江郁抓住。
“稀稀,别走……”
他喝醉了没个轻重,手下力度很大,抓得夏稀有些疼。
“我不走,我去给你拿点药,吃了会好受一点儿。”夏稀没有拂开他的手,坐回床边,俯身给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别走……”江郁仍然没有清醒,只是下意识抓着他,浓眉拧起,神色间极为痛苦:“……对不起”。
夏稀一怔,不明白他为什么道歉,但紧接着又听他重复了一遍“对不起”,反反复复,都是这三个字。
“怎么了?”夏稀有些不安,握着他的手,轻声问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为什么要道歉?”
江郁说不出别的,只是紧紧攥着他,生怕他要走。
夏稀料想他是喝多了,又胡思乱想了,哄了半天,才勉强让他紧皱的眉心松开,只是他的另一只手仍然捂着胃部,不太舒服的样子。
夏稀跟着紧张起来,轻轻抽出手,快速出去拿上胃药,又盛了一碗解酒汤回来喂他喝。
醉酒的人不太配合,夏稀喂一勺洒一勺的,折腾了好半天才让他喝进去一小碗,又扶着他让他吃了两颗胃药,然后给他擦了一遍身体。
等一切收拾好,江郁的神色缓和了些,夏稀却早已满身大汗。
想要照顾好一个人,并不如想象的轻松,以往都是江郁照顾他,好像做什么都很容易,如今颠倒一下,才知道并非如此。
夏稀看着他睡着的样子,低头亲了一口他的嘴巴,然后拿上睡袍去浴室洗漱了。
等他洗完澡出来,江郁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正靠在床头看着窗外抽烟,侧颜立体,光影交错,带着些阴霾和沉郁。
夏稀脚步停顿了一下,随后沉着脸走过去,拉过他的手,张嘴就要去含他的烟嘴。
江郁微微一怔,反应过来后立刻避开,将烟头摁灭在了床头。
“怎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夏稀唇角带笑,声音里却带着丝冷意:“既然你想抽,那我陪你一起好了,好东西就应该分享,不是吗?”
“稀稀……”江郁脸色有些僵硬:“我不抽了,你别生气。”
“晚了,已经生气了。”
“对不起。”江郁试探地去拉他的手,见他没有抵触,又探过去搂住他的腰:“是我的错,别生我的气了。”
他其实还晕的厉害,身体也很烫,夏稀平复了下心里的怒意,捏了捏他的耳垂:“我气你不爱惜自己,酒还没醒又开始抽烟。”
“我知道错了,不抽了。”江郁埋在他柔软的肚皮上,灼热的呼吸透过睡袍传遍整个小腹。
夏稀低头看着他黑硬的发茬,少见他露出这种脆弱不安的神态,再联想到他今晚喝醉酒的反常,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夏稀呼吸沉了一分,心里也有些乱,他伸手关了灯,借着窗外的月光,掀开被子躺上床,窝进了江郁怀里。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夏稀靠在他的胸口上,声音轻柔却又坚定:“不管是什么事,都告诉我好吗?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陪你一起面对的,只要我们共同分担,什么问题都能克服的!”
江郁搂着他的手紧了紧,喉咙发哽,静默片刻,才颤抖着声音道:“……稀稀,如果我说,高三那年元旦,秦烨之所以能进去学校,是陈维银帮他的……你会怪我吗?”
夏稀愣住,那段记忆已经很久远了,可是在脑海中又非常清晰。那并不是一段愉快的回忆,甚至因为这件事,他们好些人的命运,都因此改写,但他从来没有想过,这跟陈维银有什么关系。
黑暗中,江郁抱着他,坦白地跟他讲了当年的隐情。
学校安保严格,秦烨喝多了酒根本进不去,是陈维银出去拿道具的时候,意外碰到了他,不知怀着怎样的心思,告诉了他翻墙的位置,帮助他进入了校内。
他之所以会这么做,其实不难猜测。
夏稀知道是因为江郁。
他喜欢江郁,所以讨厌自己,乐此不疲地想给自己找麻烦,看到自己狼狈出丑最好。
“稀稀,对不起,是我忽略了这个问题。”江郁眩晕的大脑里,不停地闪现当时的画面,每一幕都像一把尖刀,再次将他从里到外贯穿了一遍。
如果他再去晚一点儿……
——没有如果!
江郁收紧手臂,用力到自己都开始颤抖。绝对不会有如果。
“江郁,不关你的事。”夏稀叹了口气,手环上他的背,轻轻拍了拍:“他是他,你是你,我不要你把你们混为一谈。”
“可是……”是他轻视了陈维银的问题,才让他有恃无恐,做出越过底线的事情。
“没有可是,不怪你,真的。”夏稀跟他贴得很近,耳边是隆隆的心跳声:“其实听到你说跟他有关,我也是吃惊的,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不止是你,就连我当初也只觉得他就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孩,根本没有将他放在心上过,又怎么会想到他还有这本事。”
夏稀实在觉得有些讽刺,只能叹一句人不可貌相,陈维银看着没脑子,使起坏来倒是毫不含糊。
两人说开了,夏稀反倒放下心来,至少不是江郁出了什么事,只是为了一个陈维银,把自己喝成这样,实在不值得。
“别多想了,我真的不怪你。”夏稀在黑暗中,探索着去亲他:“我只记得,当时是你来救的我,你是我的救世主,我的爱人,我想共度一生的人。”
江郁呼吸一重,心脏仿佛被一只温柔的大手,紧紧地拿捏住。
“稀稀……”两人呼吸相抵,缠绵又灼热。
“江郁,以前的事就不要再想了,虽然他很可恶,但他救过你,这件事我感激他,所以就当恩仇相抵了,不要再提他了,好不好?”
“好。”江郁的声音哑得厉害。
夏稀窝在他怀里,感受着他滚烫的体温,闻着他呼吸间的酒精味道,竟也染上些醉意,迷迷糊糊感叹道:“其实我有时候挺羡慕他的。”
“嗯?”江郁不是很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