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饭店离鸿拟园区不太远,平常经常有员工过来吃饭,拿员工卡还可以打八折,口味在周围算是不错的水平。
不过林秋宿是第一次来,看着前面精致的摆盘一时间不知道哪道菜好吃。
就在他准备对一盘瑶柱甜豆下手的时候,另外两个人比他先一步动作。
紧接着,他的空碗里几乎是同时多出了两道菜。
林秋宿默默低下头,就听到左边的林观清非常殷勤地介绍。
“店里这道虎皮凤爪最好吃,味道和家乡菜很贴近,你尝尝?”
林秋宿点了点脑袋,正准备动筷,然后右边的谢屿也跟着与他讲话。
“虎皮凤爪太难咬了,皮不够香,还没之前我们外卖点的茶餐厅做得好。”谢屿悠悠地说。
他补充:“不过这里咖喱虾还挺入味,美食平台上分数也是最高的,这会儿差不多该饿了,还是吃主菜更好吧?”
林秋宿:?
就在一头雾水的林秋宿准备点头时,林观清再次开麦。
“有的人怎么回国好几年了,还不清楚平台上可以做营销和刷分?不过也是,你的生活常识可能一直处于小学生阶段。”
说到这里,话语间甚至有些火i药味,随后林观清夹过来了一只菠萝包。
他说:“这个最适合填肚子,要我帮你抹黄油吗?”
林秋宿视线往下移,盯住已经满出来的饭碗:“。”
……你们两个到底是在干什么啊?!
第21章 争夺
就在刚才,服务员迎客进包厢的时候,路上忍不住扭过头,激动地对小姐妹打了个眼神暗号。
收银台的姐妹立即心领神会,火速戴上眼镜,踮起脚尖就往对方身后看,整套动作行云流水。
服务员身后领着三个男生,相貌出众,而风格各有不同,周围几桌注意到的客人都在往他们脸上瞟。
右边的青年比较年长,大概二十五六岁的样子,五官深邃英挺,表情有点冷。
这样的架势会让人觉得他行事严厉,但他看向中间的同伴时,眼里带着笑,语气很温和。
左边的则神色淡淡,眉目之间非常俊气,加上优越的气质,整个人矜贵又漫不经心。
他偶尔搭两句话,目光没有落在其他任何地方,也是投到了中间那个人的身上。
而那位夹在中间的少年年纪明显要小些,肯定刚离开高中校园没多久,还有一种涉世未深的青涩。
他的长相和另外两个人不是同种类型,偏向于清丽精致,即便在大堂内的光线不太好,皮肤也白得惹人注目。
明明是三个人里气场最低调的存在,另外两个人却围着他转。
少年一会儿听右边人讲话,一边儿听左边人插嘴,但在其中并不显得局促。
……但现在过二十分钟就不是这样了。
林秋宿绝望地看着饭碗里不断叠加的菜肴,心说,谁来救救可怜无助的高中毕业生……
他没走出过单纯的校园,没见识过这种腥风血雨的饭局。
更招架不住旁边两个不知道怎么抽风了的人。
“我想吃芸豆,拜托了,让我夹一点吧。”林秋宿恍惚地开口。
他补充:“你们能不能别再往我碗里塞肉?餐碟都放不下了,真的好过分啊,到底是谁把半盆佛跳墙盛到我这里的?”
谢屿告状:“你亲哥啊,刚才我看见的,他拿了你的碗,没问你想不想吃就放了。”
林观清:?
妈的,他刚才也是亲眼所见,自己只不过捞了几勺,谢屿眼疾手快往里面又添加了不少。
但他没能组织好措辞进行反击,谢屿这搅混水的又继续说他坏话。
“以小见大,你看他总是这样,做这种混账事能多问问你的意见么?自认为你爱吃就这么使劲夹,实际上你明明最爱咖喱虾!”
林观清:“……”
平日里策划岗位需要与各个部门交涉,免不了要唇枪舌战纠缠一番,林观清认为自己的辩论口才被磨练得极好。
但制作人果然还是制作人,有够不要脸的,他被这几句话冲击得足足有半分钟没反应过来,
当他差不多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正在被疯狂下套的时候,林秋宿咬着筷子,冷冷地瞥了他眼。
一瞬间,他把那些反驳的话术咽了回去。
林秋宿把自己的汤碗直接推给了林观清,意思是让他替自己解决这些,然后干脆拿了一个干净的新碗。
林观清:“…………”
好后悔请谢屿吃饭啊。
本回合稍胜一筹的谢屿露出赢家的微笑,帮林秋宿把只剩下半杯的鲜榨杨枝甘露满上。
“你偷摸回国,准备什么时候回去?”谢屿问,“我记得现在任职签约都可以走线上流程了吧,用不着你特意回总部?”
林秋宿说:“他请了年假,而且这几天台风,可以留好几天。”
谢屿意味深长地“哦”了声,道:“原来Clear这种丧心病狂的卷王,还知道公司里有年假这种东西啊?”
林秋宿打听:“他以前没有吗?”
“还包括事假病假公益假,八天的家属陪伴假,还有弹性工作调休假,入职以来从没请过。”谢屿说。
林秋宿倒吸一口气,不可置信地看向林观清。
他问:“你作为人类,从来不生病的吗?”
林观清假装听不出他的担心,没有正儿八经地接话,嬉皮笑脸地打马虎眼。
“什么啊,背信弃弟的时候,不已经能看出来我不算人了吗?”
林秋宿疑惑:“这种请假不扣你工资的吧?”
“虽然不扣,但没用掉的年假可以转换成三倍加班工资,其他假期不产出就影响工作量,而工作量影响绩效评定,这玩意又和奖金挂钩。”
林观清这么分析着,总结:“请了假就不能多拿钱,相当于亏钱。”
林秋宿:“……”
尽管他明白林观清在事业上一向竭尽全力,但还是第一次这么直观地感受到,这个人有多么拼命。
可算是知道为什么这人能被公司奖励一辆大切了。
“有次我们团建去吃海鲜,那家店不太行,策划组很多人胃疼,第二天全在群里请假。”谢屿叙述。
他修长的指尖搭在桌沿,散漫地毫无节奏地敲着木板。
“那边几大排的工位全都空了,大半夜的,程序去茶水间倒咖啡,就看到那一片黑暗里亮着一台屏幕……”
尽管谢屿用一种轻描淡写的语气在说话,不过莫名其妙有种讲鬼故事的氛围。
当然,细究一下,如果咸鱼摊上这种同事,可谓是另类的职场鬼故事。
“Clear左手一杯胃药冲剂,右手一杯美式咖啡,还在尽心尽力为版本更新做奋斗。”
林秋宿听完,摇了摇头:“我能理解他为什么会被高管盯上了。”
说完,他一言难尽地看向林观清:“赶进度这种事,不派你去派谁去?”
林观清:?
不是吧?怎么吃顿饭还和总办统一战线了?!
弟弟到底是姓林,还是姓资啊?
——资本的资。
数落起林观清的黑历史,谢屿此刻表现得非常宽容大度,如果再给他打个光,可能散发着一圈天使的光辉。
他嗤笑了声,说得自己十分善良。
“每季度我考核你的绩效,不给你打A,良心都会刺痛,你看你要撂下《燎夜》说走就走,我也不拦着你去发财……”
林秋宿给亲哥雪上加霜:“嗯嗯,他这个事业批,还一副为了弟弟能躺平,忍辱负重去升职的样子,其实心里爽得很吧?”
被这两个人轮流阴阳怪气,林观清感觉这顿饭要吃不下去了,不过自己必须再挣扎一下。
谢屿怎么说,他都无所谓,这个人就是喜欢搞趁火打劫、火上浇油。
但如果林秋宿有误会,无论对方是否能听进自己的说辞,他都愿意解释无数回。
“我是真的考虑到了你,当然我也不否认自己有野心。”林观清说。
林秋宿单手撑住脑袋,支支吾吾地“唔”了声。
他没有继续生气了,可也不代表能轻易掀篇,至少不想让林观清觉得自己很好安抚。
这时候氛围忽地变得安静,三个人一时间都没继续讲话,眼神纷纷盯着前面的菜碟,余光却在乱瞄。
打破僵持的是谢屿,他轻轻拖开椅子,慢条斯理地起身,声称自己要去外面接个工作电话。
包厢里只剩下哥哥弟弟,林观清轻声开口。
“单纯为了我自己的话,我没勇气跑去那么陌生的地方。”他说。
“本来就只剩下你一个家人了,和你断了这根线,还有哪里能是我的去处?”
第一次被询问是否有常驻海外工作室的意向,林观清就是用家庭因素作为了推脱。
彼此隔了八个时区的性质,和这些年隔了几个省份不一样,如果林秋宿有什么事,自己都没办法当天赶到他身边。
除了割舍不下家人,林观清还没有过长期待在国外的经历,独自漂泊异乡需要很强的精神支撑,心理这关并不容易跨过。
所以起初别人和他提升职提加薪,他确实现实惯了,功利性很强,对此很难不心动,却不足以付出行动。
提到弟弟可以拥有这份能量带来的好处,才是天平上摧毁平衡的砝码。
他想到这点,就觉得自己还是有羁绊和归宿的,去闯一闯不会后悔,也不会觉得孤独。
林秋宿喝着杨枝甘露,指腹抹过杯壁,因为饮料加了冰有内外温度差,所以杯子上浮起了一颗颗水珠,不断地凝结再滑落。
“你知道留守儿童吗?”他问,“你可能离开小镇太久了,我们那里就有很多,过年的时候家长才会回来。”
“他们会给小孩买最昂贵的玩具和最漂亮的衣服,用来弥补平时分开的遗憾,花的钱可能需要他们辛苦打工好几天。”
林秋宿笑了下,说:“但是吧,我觉得比起那些东西,可能小孩更希望他们能用那些时间来陪自己玩泥巴?”
从林观清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开始,林秋宿尽管诧异、发小脾气、折腾亲哥,整体情绪其实一直很惊喜。
只有在这个时候,他露出了林观清不曾见过的、深意尖锐的一面。
林秋宿淡淡道:“不过这都是孩子的想法,他们的世界很小,充其量就是亲人、读书和玩耍,大人眼里有比他们更成熟的远见。”
提到这个,他在林观清的注视下耸了耸肩,没有为此叹气。
“林观清,你撞大运了,好在我不是普通的小孩子。”林秋宿说,“我的世界很大,容得下你那点梦想。”
“不过我要纠正你一点,别整天想着怎么让我过得更轻松,我乐意体验自己所选生活的辛苦。”
他不爱煽情,也不擅长做这类事。
不过两人难得能促膝讲起这些,下次见面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克服一下也没事。
林秋宿还讲:“用不着你总是把我护在后面,我也会一直支持你的。谁让我也只剩你一个家人了?”
失去爸爸的那年,林观清读高中,林秋宿却只有八岁。
或许林观清与父母相处的时间比较长,印象还非常深刻,受到的影响也多。
但对于林秋宿来说,与父母的记忆实在少得可怜,哥哥是最重要也最特别的家人,在他的成长路上留下了最多的足迹。
这些年,他一直循着这条足迹,努力地试图追上对方。
兄长考本地最好的高中,读全国最好的大学,在他的背后,林秋宿也跌跌撞撞,一直来到这里。
现在谈力量,林秋宿可能还不够,他无法为谁遮风挡雨。
但如果自己被视作落下归航锚点的避风港,就让对方去向往的版图吧,这点等待尚且能够承受。
见面的这一整天,林观清第一次笑得不再带有压力。
林观清说:“秋秋长大了,没有光长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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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高这个东西,作为十八岁的青少年,我觉得自己还是很有潜力的……”
谢屿打完电话推开门,就看到林秋宿疯狂地晃着林观清的胳膊。
此刻三人差不多吃饱喝足,林观清负责包圆了林秋宿那满满一碗菜碟,肚子饱得快要撑住。
被林秋宿这么用力晃悠,他表情略显苍白,看上去快要吐出来。
谢屿问林秋宿:“你哥总共请了几天假?”
被一打岔,林秋宿终于放过了快要晕倒的亲哥,看向谢屿回答。
“七天。”
谢屿又问林观清:“准备见一见提拔你的总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