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正好我现在挺空,领你们过去?”
大家心有余悸,应对这种送命题,不假思索地表示不用,自己尚且没有滚出这个组的想法。
随后他们三步并两步地回工位,坐上电脑椅就没打算再站起来。
谢屿冷淡地回过头,心说林秋宿哪来这么大的人格魅力,怎么美术组一群人个个想去围观?
一刻钟后,倒好咖啡的水杯搁在制作人的位子上,本层区域内却不见本人的踪影。
谢屿独自来到拍摄中心,想着悄无声息地看一眼就走,却在右脚刚踏进去时,就被双眼视力5.0度以上的粒姐喊住。
“Island,稀客啊!”粒姐热情地说,“也是来看我们小林的?”
这嗓门格外洪亮,至少棚内所有人听得一清二楚,被镜头环绕的林秋宿也闻言扭过了脸。
谢屿:“……”
现在嘴硬说自己迷路了会有人信吗?
不过今天陆陆续续来围观过的人似乎不少,拍摄团队对此习以为常,居然没有人调侃他怎么会到场。
唯有林秋宿趁着其他人不注意,朝他做了个鬼脸。
谢屿抿起嘴角,站到了电脑前面,看到目前保存好的照片。
这些是无所质疑的好看,属于模特本就长得出彩,画面理所应当地该如此赏心悦目。
但有几张被粒姐打了【替换】的标记,现在准备开始补拍。
白雾氤氲里,助理们用水珠细腻的喷雾洒过林秋宿的锁骨处,整套服装似乎在蒸腾中变得湿润,连带着人一起沾上了湿意。
这套皮肤外观受期待已久,作为本季度的氪金亮点之一,也是美术组的炫技之作。
相关人员提早半年就开始准备,衣服结构逼疯了好几个建模师,复杂程度可见一斑,且细节精致到了极点。
拍摄服装当然也没有马虎对待,定制流程从美术设计好开始,就联系了服装师进行打版,整个过程大概有四个月,耗费成本也很夸张。
此刻穿上林秋宿的身上,有种意外的合衬,找不出一丝一缕驾驭不住的突兀感。
线条柔韧的腿上绑了一圈腿环,因为时间久了,勒出淡淡的红痕,腿环上延伸的皮扣夹住吊带袜。
但比起这个,还是少年的脸庞更加吸睛。
右眼的眼睑下被贴了碎钻,好似流下闪烁的泪滴,光线下有种非人的妖异。
林秋宿没有正对摄像机,背对着,扬着下巴微微扭过头,这个角度可以看清楚他的“泪痕”,以及弧度完美的侧脸。
衣服背后的暗扣被解开了几颗,白皙细腻的皮肤被垂落的假发遮掩,并未暴露更多。
不过服装不够贴身,挂在纤细的身体上,凭空增添出脆弱又欲气的氛围。
如此望过去,精灵身负诱惑力,却偏偏与人类充满了距离,可望不可即。
然而谢屿心里清楚,这只精灵呼吸轻柔,触感柔和又温热,会在夜间轻轻地凑近。
“他好好看诶。”粒姐忽地惊喜出声,打断了谢屿的遐想。
她得意地说:“我都能想象这套图发出去以后,评论会怎么说了!”
谢屿瞥了她一眼,淡淡地问:“怎么说?”
“这不是我命中注定的老婆吗?老婆好辣啊。”粒姐即兴模拟,“我要和老婆贴贴!”
期间还有一些过激发言,由于粒姐往常形象端庄,以至于她在做这套演示时,谢屿应对的表情一度空白。
等林秋宿做好补拍,卸了妆换下衣服,已经是下午五点半。
他成功结束一桩合作约定,情绪很轻快,蹦蹦跳跳来到谢屿身边,还晃了晃谢屿的胳膊。
“你刚刚在和粒姐聊什么呀?”他打听。
谢屿说:“一些网友可能看到宣传以后,可能会做出的表演。”
“比如?”林秋宿歪过脑袋。
谢屿垂下眼睫,望向了对方。
由于那双眼眸过分清澈,谢屿目光微动,遮掩过了一些本要转述的话语。
他语调含着些许笑意,只说:“bb,垒好靓哦,我好中意你嘅。”
林秋宿对粤语似懂非懂,慢慢地“喔”了一声,以为这个就是满意拍摄人选的意思。
所以他挺认真地询问制作人的评价:“那你中意吗?”
第25章 光影
双双沉默半晌,林秋宿抱有天真与期待,用胳膊肘不轻不重地撞了撞谢屿,示意对方快点回答。
谢屿则嗤笑了声,矜持地开口。
“不好意思,我和笨蛋有物种隔离,你这个样子不合适吧?”
林秋宿:?
为什么突然人身攻击呢!
转头回到家,他虚心好学地打开搜索引擎。
得知那句粤语究竟是什么意思以后,盯住屏幕里那行“喜欢你”的情话,害羞得耳尖发红。
……确实,挺不合适的。
林秋宿一时间难以面对谢屿,在房门口不巧碰到对方的时候,东张西望装作没有看到。
谢屿逮到林秋宿正捧着一床棉被和枕头,问:“你要休息了?”
林秋宿连忙说:“嗯嗯,那间客卧感觉很温馨呢。”
谢屿说:“那为什么你带走的是我的被子,不是你自己的?”
林秋宿:“。”
刚才心不在焉,忙着卷铺盖分房睡,搞错了!
“又不想看见我了么?”谢屿说。
他嗤笑:“这回不是我欺负你吧,你朝我耍流氓,然后你自己不认账闹着要走?”
林秋宿嘀咕:“我没有哦。”
也不知道这句“没有”,指的是耍流氓还是不认账。
说完,他把谢屿这些床上用品放回主卧,作势要把自己那些腾到客卧。
“想来就来,想溜就溜,抱起东西就假装彼此不搭边了。”谢屿慢条斯理地分析。
数落到这里,他总结:“好凉薄啊林秋宿。”
少年瞪圆了狐狸眼,矢口否认:“你不是嫌弃我睡相差,总是吵到你吗?我自觉走掉还不好呀?”
林秋宿脸皮薄,随便一逗就要别扭半天,被谢屿随口一说的言语,也会偷偷记在心上。
谢屿见他这时候开始和自己划界限,不自禁恶劣地翘起嘴角。
“怎么就嫌弃了,你可别曲解我。”
林秋宿快要被他气笑了,说:“你说得明白一点,如果不是嫌弃,那之前是什么意思?”
“那不是在感谢小林同学的菩萨心肠、投怀送抱?”谢屿应声。
林秋宿愣了下,对于以上夸张用词十分不满,又有些无措地默默退后半步。
他的眼神到处乱瞟,望过天花板,又盯过地板,全程就是不与谢屿对视。
“你投诉我举止不端可以,但不准偷偷瞎掰啊。”他轻声嘟囔。
继而林秋宿灵光一现,想起可以作为清白证明的往事。
“我以前和堂哥住一间房,就算多数时间住学校寝室,也有三个寒暑假待一起,从来没有发生过你讲的这种事!”
既然和堂哥同住风平浪静,各自泾渭分明,可见睡觉习惯并没问题。
只能是谢屿胡说八道了!
谢屿迎着林秋宿犹豫又怀疑的眼神,懒得继续辩解,反而发现了一些新的感兴趣的蛛丝马迹。
“你和堂哥住一个屋子?”谢屿好奇,“他比你大几岁啊,两个人一张床?”
“比我大一岁,我长个子以后,沙发就挤不下了,也没有多余的房间,就在他旁边搭了张新的折叠床。”
林秋宿低下头,回答得很潦草。
因为不肯过多描述以前的生活细节,他讲话和挤牙膏似的,小心翼翼地透露出自认为可以分享的部分。
谢屿问:“他同意?”
“这个他也做不了主,我又不可能睡到外面去……”林秋宿说,“反正我和他关系不怎么好。”
青少年应对个人空间被强制分享,反应会格外敏感,估计那会儿少不了闹腾和抗争。
但也正如林秋宿所说,堂哥没有办法随心所欲。
弟弟在长辈们的安排下借住于此,就算心里再不爽,也难以付诸实际行动。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你来这么久了,也没听你提起过他们。”谢屿淡淡地说。
林秋宿困惑:“不然你以为呢?”
他觉得自己与叔叔家相处得糟糕,明面上已经不需要再多说。
以谢屿的观察和理解能力,怕是自己初来乍到的那天,就应该被察觉到了。
只不过对方不乐意多管闲事,所以一直以来没有揭破。
……不对,那么此时此刻该算什么?
林秋宿想到这儿,心里泛起不解,为什么现在谢屿开始关心“闲事”了?
“我当然是觉得,小林同学在这儿待得流连忘返,眼里只有每晚欢迎你来睡觉的我了啊。”
谢屿玩世不恭地说着,语调里尽是阴阳怪气,说到最后半句话时,特意将“欢迎你来睡觉”咬了重音。
林秋宿:“……”
听着这些不正经的揶揄,林秋宿感觉很难招架,于是选择了赢不过就逃跑。
他深吸一口气,对此没有要正面回应的意思,动作轻盈灵巧,十分快速地从谢屿身侧绕过去。
他再是抬起胳膊,顺手关上客卧的房门。
谢屿看着这行云流水的操作,靠在房门前,批评了一句:“小白眼狼。”
门的另外一面,那位小白眼狼还没走远,贴近了回应。
“嗷。”林秋宿挨着数落却毫不内疚,朝谢屿学着小狼叫。
而且故意学得不是很像,虽然乍听非常可爱,似乎没有任何不对,但细想之下,总有一种挑衅的意味。
谢屿:“。”
眼睁睁瞧着对方从腼腆沉默的少年,变成了现在这么脱离掌控的样子,真不知道自己是否在其中做错了什么。
[粒姐说你傍晚去拍摄现场了?]苏应钟发来消息。
谢屿没把茶水间的插曲告诉美术组的老大,打字:[对,确认下外观宣传做得怎么样。]
苏应钟见到这条答复,简直想要冷笑。
真是道貌岸然!
他很清楚谢屿对于游戏皮肤外观的态度,才不相信这套说辞。
打《燎夜》立项开始,谢屿对于这类偏离游戏本质的氪金点,一向是敬而远之,根本不去关注。
别说具体的宣传效果了,就连过往的主题讨论会,谢屿一次都没参加过。
以前苏应钟找人去请谢屿来投票,看裙摆是粉色好看还是绿色好看,谢屿拿“不想浪费时间”挡了回去。
现在搁这儿装什么为外观销量劳心劳力啊?
苏应钟干脆打语音:“Island,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存在一些问题?”
谢屿轻描淡写:“这次你们设计得不错,粒姐突然换模特,我替你们到现场把关,不是很正常。”
苏应钟困惑:“那边别说换人了,当天计划取消都发生过好几次,没见你问过半句。”
谢屿走进书房,一边开电脑处理线上的OA审批,一边回答苏应钟的询问。
“有过这种事?”他顿了一小会儿,冷静认真地思索着。
苏应钟:“……”
合着不止是没问,是完全不知情!
显得更不上心了好吧?!
从而,苏应钟有理有据地猜测:“你是不是对小秋有意思?特意从B栋绕到A栋,给人家探班?”
“怎么可能?”谢屿嗤笑。
大概是担心这句话太简短,说服力不太够,谢屿立即做出了更详细的答复。
“就他那种没心没肺、最擅长不认账、肚皮里全是坏水的人,我能对他有意思?”
听到一连串奇怪形容词的苏应钟:?
不明白谢屿最近发生了什么,以至于对清秀乖软的林秋宿有了这种评价,总觉得过程应该很波折……
苏应钟挑了下眉梢:“可他长得漂亮啊。”
谢屿淡声回应:“可惜我不是那种肤浅的人,大家在我眼里都是脂肪上镶嵌了两只眼睛一张嘴。”
“哦,好的,你不是颜控。”苏应钟没有提出质疑。
继而他大大方方地承认:“不过我是。”
谢屿:???
苏应钟感觉到通话那端忽地紧绷,不由无语地笑了两声。
“你慌什么?我口嗨一下不行?”
“而且小秋是Clear的弟弟,趁着亲哥不在,我把人家弟弟撬走,那我还有道德吗?人与人之间还有没有最基本的信任了?”
虽然苏应钟讲得信誓旦旦,但谢屿没有打消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