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出食堂闹剧的第二天,中午一下课,辅导员喊几位当事同学去谈话。
傅迟和夏庭安被实验耽搁,林秋宿率先过去。
“卧槽,我看群里有人在聊,东校门有辆法拉利SF90!”同学窸窸窣窣地说。
“哪个来签投资协议的大佬吧?总不可能是在校学生?”
“我也觉得很可能是大佬,说不准其实是家长或者对象?”
“你当F大和娱乐圈一样是遍地撒钱的名利场啊,路过一个法拉利车主,能是和这儿的学生谈恋爱?”
有男生面露激动:“诶,我想去看看跑车长什么样。”
“我也有点想,加我一个,待会再去食堂!”
另一个男生说完,发现前面的林秋宿也要离开教室,而且孤零零的没有朋友陪伴。
他扬声问:“你一个人去吃饭?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啊?”
林秋宿对观赏豪车没兴趣,说:“不用啦,我要去办公室一趟,等下去校外吃点吧。”
但凡他多关心一点谢家车库的那些车是什么型号,沪市总共才多少台,此刻想必一定转身开始装病拖延。
可他就这么在两个同学的目送下,走去了不远处的行政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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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应钟晃悠到谢屿这边汇报,见谢屿落座之后,从兜里掏出一把法拉利的车钥匙,感叹制作人真是举止越来越肆意妄为了。
“下午想开去保养。”谢屿说,“到时候直接停在店里了,让我家司机有空开走,车库塞不下。”
他的大平层在入住前就有所准备,提前多买了五个停车位,可实际上不太够用。
超跑在拥挤的城市道路上有诸多不方便,谢屿想把这个位置腾出来,又一直懒得开去西郊庄园停放。
正好4S店提醒这辆车到了定期保养的日子,店铺离公司不远,谢屿打算做完干脆脱手。
“那你下午走了还回来不?看上去今天还挺空?”苏应钟问。
谢屿头也不抬,一边行云流水般敲着机械键盘,一边嗤笑:“昨天加班到凌晨到四点的福报。”
苏应钟道:“小秋来问过我呢,拐弯抹角打听你工作强度。可能是有事找你?”
谢屿闻言停住动作,但欲盖弥彰,故意装作不太在乎,掩饰性敲了几下键盘。
如果苏应钟瞧得没错,谢屿敲的字母都没变,在屏幕上无意输入了一串:[啊啊啊啊]。
紧接着,谢屿矜持地说:“是吗?没注意。”
苏应钟觉得这人的反应真荒谬,拱火:“噢,合着他没来跟你讲过话啊?那就是又不想找你了吧。”
提到这个,谢屿近来颇有体会。
他忍不住咨询:“叛逆期好像是这样……他最近跟我躲躲闪闪,这什么意思?”
“你刚刚不是说自己没怎么注意?这不挺关切的么?”苏应钟拆台。
谢屿轻描淡写:“我比较感兴趣青少年的心理活动。”
苏应钟说:“组里那么多校招生,你观察过哪位?Island,你专挑自己最不该碰的那个逮着好奇?”
林秋宿不光是林观清的弟弟,还是个刚念大学的在校生,和谢屿的区别不是一丁半点。
少年和年长者的心智成熟度不相当,社会属性和能量不等同,说是两个世界的人都可以。
并且强势方只要有意为之,甚至稍加不留神,象牙塔里的弱势方就很容易单方面地受到破坏。
要想两者之间保持平衡,分寸实在太难把控。
如果完全凭借理智去分析,谢屿即便要动心,也不该对着林秋宿铁树开花,因为很费神。
苏应钟不全部戳破,但谢屿明白他的言外之意。
谢屿顿了下,只是问:“好奇心能我自己控制?”
“你非要说成是这个,明确地讲,它当然可以。”苏应钟道,“控制不住的就一定不是好奇心。”
他瞄了眼谢屿的表情,道:“我以为你俩分开后应该各过各的呢。”
谢屿想到林秋宿这段时间的回避:“他可能也是这么琢磨的。”
苏应钟道:“那你什么打算啊?我总不能看着你一步步被Clear揍吧?”
谢屿无所谓林观清找他算账,自己的心丢弃理智,昏头昏脑地越过那条界限,他扯也扯不回来。
自己这般狼狈也就算了,但他不希望给林秋宿带来困扰。
要是林秋宿心无杂念,却得知便宜哥哥其实对他没点正经念头,那……
少年小心翼翼在机场被他接走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对方好不容易卸下的防备,好不容易建起的信任,到最后反而自己危险。
会恶心吗?谢屿冒出这个很负面的词。
过了会,其他同事路过制作人的工位,不禁偷偷张望。
谢屿一个人面无表情写代码,且麻木地喝着手边的冰美式,愣是有种借酒消愁之感。
他们见状纷纷吃惊,以为苏应钟刚才来倾诉了极为不幸的消息,至少是《燎夜》服务器机房起火这种级别,能让冷静自持的谢屿如此恍惚。
但实际上,机房一切正常,谢屿只是在为前同事他弟纠结。
本来和自己黏糊糊的林秋宿,和苏应钟打过电话之后,真的临时扭转想法,不找自己联系了?
不应该吧,但也不一定,学校里那么多朋友朝夕共处,他凭什么就能被林秋宿记着?
但之前他们还相处亲近,是不是他那天送林秋宿回学校,哪里没做对,或者心思没藏住,让人回过神来觉得膈应,主动在拉开距离?
谢屿作风自我又向来理性,此刻却满脑子摇摆着悲观想法。
直到一通陌生号码打断了他的思绪。
“请问是林秋宿同学的哥哥吗?我是他的辅导员周老师。”女人问。
她笑了下:“林同学在信息表上写了你的联络方式,谢先生,你们一个随父姓,一个随母姓?”
谢屿立即反应过来,道:“你好,我是他哥哥,学校里有事?”
周老师解释:“对,我来告知一下情况,他是无辜地涉及了一起打架事件……”
“打架?”谢屿匪夷所思。
在联络谢屿之前,周老师已经和其他人的父母通过电话,夏庭安和梁枫的家长也在本地,就约了下午当面谈话。
得知谢屿同在沪市工作之后,她表示先不打扰上班,如果今天中午或傍晚有空,可以直接来学校,这样比手机里讲得清楚。
谢屿同意后挂掉电话,继而取消了下午原定的车辆保养。
服务中心的客服接到消息,对这位顶级VIC关心备至,问了一嘴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被老师喊家长了,其他人可能帮不太上。”谢屿说。
确认过谢屿是单身且独生子的客服:“。”
这时已经临近中午,谢屿在OC上挂了“离开”状态,就直接开车去了F大。
路上有司机觉得他的车太金贵,应该惧怕刮擦,估计会慢吞吞开,想要插队别车,被他半脚油门逼回原车道。
进入学校的时候,谢屿听见了下课铃声。
一群学生奔向食堂,瞧见了这辆招摇的跑车,有部分人直楞楞慢下脚步。
他们用震惊又欢快的眼神打量这边,试图看清楚里面的车主长什么样,可惜只能在单向膜中望见自己的倒影。
辅导员在学工办的办公室,协助处理打架事件,谢屿开到了行政楼停下,按照周老师发来的号码坐电梯上五楼。
他前脚刚到电梯口,后脚就见电梯要从一楼升上去,于是眼疾手快地摁了键。
电梯暂时停顿,移门缓慢打开,谢屿淡淡地抬眼,迈开了步子。
就无声地走到了林秋宿的身边。
不知所措的林秋宿:“……”
两个人相望无言,并肩走去学工办门口,来到了共同目的地。
林秋宿终于忍不住了,不可思议地提问。
“夏庭安受了伤,梁枫打了架,他们的家长被喊来也就算了,为什么我也是同一个待遇?”
“因为我这件事的重视程度,不比他们的家人少啊。”谢屿扯了下嘴角,“周老师刚才夸我对家里弟弟真上心呢。”
林秋宿:“…………”
好烦啊,被请家长真丢脸!
他深吸一口气,突然意识到,现在已然是个恰当好的偶遇场景。
亏得昨天发愤图强练了大半个下午,他看着似笑非笑的谢屿,做不出所谓的眼神里三分凉薄两分讥讽!!
林秋宿闭了闭眼,放弃了去故作风轻云淡,轻手轻脚推开眼前的大门。
辅导员说:“小林你和你哥一起来的啊,那正好,你先和学工办的刘主任说一遍,你这里的前因后果?”
刘主任道:“对,我们对梁同学和陶同学的处分还在评定,你只要如实告知就可以。”
林秋宿心情无奈,当着谢屿的面,干巴巴地说了一遍自己角度的来龙去脉。
话音落下,刘主任捧起茶缸,乐呵呵地与谢屿道:“四个人替你弟带晚饭,你弟好受欢迎哈。”
谢屿坐在接待的沙发上,眼睛在笑,笑意却没达眼底,在老师的攀谈中勉强扯了扯嘴角。
“嗯,他一直很讨喜,之前和他出门,还有外国人搭话呢。”他慢条斯理地应声。
说完,谢屿还瞥了林秋宿一眼,似乎在说:究竟谁才是招蜂引蝶一流?
林秋宿:“。”
他真没想到谢屿还记着大溪地的事,要不是对方翻旧账,自己都快把那段插曲给忘了。
随后办公室的门被敲了敲,梁枫探头探脑地走进来,看到里面居然还有谢屿,不禁瞪大眼睛。
他喉结上下滚动,愣是把话咽了回去,看向林秋宿的表情非常复杂。
如果林秋宿理解得没错,梁枫想说的是:哇——你们玩得可真大!
林秋宿抿起嘴,也递去一个眼神:我本意也不想玩这种花活好吗?
他俩的神情皆是一言难尽,谢屿的脸上则没什么情绪。
谢屿毫无当众冒充林观清的心虚,自然而然地扮演哥哥的身份,审视着闹出乱子的罪魁祸首。
“梁枫,你是成年人了,知道和同学打架是什么性质么?”刘主任变得严肃。
梁枫认错得很快,为防止判定得有失偏颇,刘主任让他也讲述一遍事发经过,并做好了记录。
刘主任听完,惋惜:“你怎么偏要和陶同学争抢呢,一份鸡肉可颂就算今天买不到,明天也能买吧?”
“因为朋友想吃,指不定明天就不想吃啊。”梁枫挠了挠头。
刘主任冷笑:“你和林同学感情挺好。”
梁枫连忙附和:“他比我小几个月,我算他哥嘛,当然想尽量满足他咯!”
假哥哥·谢屿:?
见梁枫还能挤出笑脸,刘主任气不打一处来,碍着梁家父母还没到场,暂时先不去教育。
他叮嘱梁枫记得等下带父母来这里,就挥挥手,让人去吃中饭。
瞧着梁枫忙不迭地关上门,刘主任喝了两口热茶,还想和谢屿再沟通几句。
但陶俊明匆匆赶到,腰杆笔挺地站在门口,中气十足喊了声“报告”。
“进来吧。”刘主任说,“你来这儿一点也不怕,嗓门还挺大。”
陶俊明扫视了一圈屋内,看到林秋宿也在这里,随即歉意地笑了笑,以示打招呼。
之前他没和谢屿打过照面,便单纯地以为对方是无关紧要人士,不过长得还挺英俊,多看了几眼。
在老师的询问下,陶俊明的说辞和梁枫大差不差,但关于谁先开始呛声,颇有一些意见。
他觉得是梁枫有错在先,蛮不讲理地要劫走自己想买的东西。
刘主任遗憾:“梁同学是态度不对,但没硬抢,你有必要这么护食,搞成现在的场面?”
这时陶俊明脸上闪过一些害羞,无措地低下头:“嗯,可我就想买去给小林……”
听到他忸怩地辩解着,谢屿转过头,琢磨不透喜怒地看了林秋宿一眼。
林秋宿开始绝望:“。”
刘主任摇头:“就算林秋宿说了句好想吃可颂,但他有提出让你帮忙买么?”
陶俊明羞愧难当,一直盯着地面,没了刚进门时的那股活力。
他瓮声瓮气:“毕竟他家里人不在身边,我的兄弟姐妹多,我照顾人习惯了,看到他就不自觉把他当做了弟弟……”
假哥哥·谢屿:???
自己没在学校里当贴身保镖,林秋宿就会成别人家弟弟是吧?谢屿倍感荒唐。
听着陶俊明的内心剖析,刘主任吹了一口茶面,又想笑又想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