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淮元只字未言便从御书房中退了出去,霍倾看到姜淮元出来,悬着的心着落,方欲问她都说了些什么的时候,屋内传来的声音。
“娇儿,你进来。”
姜淮元与霍倾对视一眼,姜淮元摇了摇头,霍倾垂眸思忖一瞬,经过姜淮元身边的时候,轻触了一瞬她的手指,进了御书房。
“母皇。”虽是知晓自己的母皇今日让姜淮元来是何意,她面上还是做出了恭顺的模样。
“娇儿,姜将军已经同意了你纳右丞孙家长子入府。朕也做了退让,准她为你的正妃,你看如何?”
霍倾闻言,下意识的便想要看向门外,姜淮元方才的摇头,一下拿不住是何意。她二人出来前,她千叮万嘱过,姜淮元不可答应她纳人入府的,霍倾心下思索了一瞬,道:“儿臣说过,若让儿臣负阿元,儿臣宁愿不当储君。”
曲昭女皇并未生气,她深吸一口,呼出后,道:“事情由不得你,册封大典结束,三日后便将右丞长子纳入府中。”
霍倾站在原地没有出声,曲昭女皇拿起旁边的折子打开,又瞥了她一眼,道:“还在这里做什么,回去准备明日册立大典。”
霍倾没有接口谕,可女皇已然说出了口,这会连辩驳的机会都不给她,直接让她回府,霍倾有话也说不出来,心下沉了沉,躬身退出了御书房。
霍倾出来寻找姜淮元的身影,但四处望去却没有看到,她心里咯噔一瞬,拉住了旁边的人问道:“姜将军呢?”
内侍官被霍倾攥的手臂疼,面上痛苦忙回道:“陛下请姜将军去集华殿小住些时日,待殿下纳了右丞之子,有了子嗣,便会让其回府。”
霍倾眨着眸子,不敢相信自己的母皇竟然这般逼迫于她,她呼吸不畅,怒目而视。她善于伪装情绪,在这一刻掩藏不住了。
.
曲昭册立皇太女大殿之日,霍倾着一身明艳朱红皇太女服饰登天台祭天,由曲昭女皇加冠受印,后祭祖,受大臣跪拜,山呼皇太女千岁,乐止礼成。
霍倾在大典结束后要求去见姜淮元一面,但被自己的母皇拒绝了。两日已经过,霍倾坐立难安,姜淮元是生是死不明,府中却已经开始布置大婚之物。
右丞之子是为霍倾正夫被纳入府中,以后还会与姜淮元同坐中宫。可饶是姜淮元与他平起平坐,可若是霍倾生出孩子来,谁高谁低,朝臣们心中都如明镜。
是日,右丞府中红色轿子抬入皇太女府中,霍倾眸色冷静,盯着那轿子看了一眼后,看着丫鬟掀开帘子,将人从里面请出来。
霍倾手拿着红牵,脸上无笑容,但也温和。皇太女大婚,曲昭女皇自然亲临,拜天地后,高堂在上,霍倾眉眼间噙着的似乎是喜悦,又像是冰冷的寒意。
曲昭女皇眉目微敛,猜不出霍倾是何意。
今日霍倾大婚,她答应把姜淮元带来的。姜淮元现下被软禁在院里,听着外面震天的礼乐声,心中滋味不好受。
姜淮元那日并未退让,连一句话都未出口,却被说成了答应了霍倾纳男子入府。或许霍倾是以为自己答应了,才心生了怨恨,同意此事。但一想到自己爱人与别人……她心如刀绞,却又无能为力。
一路走来,一直都是霍倾在包容着她,或许这一次她也该该包容霍倾,可这样的包容,让她心碎。
她不知道那名男子与霍倾在一起后,她能坚持多久不动摇,不心生妒意……
妒意,她怎能不嫉妒,她甚至都动了杀念。
她不知道自己以后与霍倾之间会不会生出芥蒂,又不知道能否容得下霍倾与别的男人诞下的孩子,她迷茫无措,她觉得活得无趣。
她连自己的爱人都保护不得,从始至终,都是霍倾在保护她,她觉得自己无能。连老天爷给她的性别都输了,她这一生失败的彻底。
自怨自艾的姜淮元,在院中独自喝着主院送来的喜酒,那酒灼烫喉咙,让她一度失声。
酒入愁肠,苦涩的再难以入口,姜淮元静坐在院子中发着呆,许久后,她的眼前出现了一柄长剑,那剑末处,还滴着鲜血。
姜淮元顺着剑身往上看去,霍倾一身红色喜袍,眸子里噙着的寒意,让她怔住许久。
“倾儿……”
霍倾盯着姜淮元问道:“我问你,你可答应了母皇,让我纳右丞之子入府?”
姜淮元闻言,站起了身,摇头道:“没有。”她怎么可能答应。
霍倾眼中的狠厉消退,她将剑扔到了一旁,将三日未见的姜淮元拥进怀中。
姜淮元抱着霍倾,如获至宝,片刻她想起了霍倾手中方才的剑,松开了怀抱,问道:“你剑上怎么会有血?”
霍倾盯着姜淮元,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容甚是骇然,许久她停下,冷声道:“我把他杀了。”
姜淮元闻言,后脊背发凉,一瞬惊乱的从梦中醒来。
院中已经入了夜色,姜淮元浑身冷汗,看着眼前已经空了歪倒在一旁的玉壶,身上的冷汗黏腻的让她难受异常。
她还在宫内的集华殿,没有人放她出去,曲昭女皇是答应将她带回霍倾那里,可中途却又反悔,将她又送回了宫中。
作者有话说:
姜淮元:“呜……我老婆大婚,新娘和新郎都不是我。”
姜淮宁:“姐姐怀抱借给你,可怜的娃。”
谢喻:“咳。”
姜淮宁:“烦人,阿元,姐姐先走了,你自己哭一会儿。”
姜淮元:“……”
第260章 正文完
谢喻等人被邀请前来,姜淮宁从来到这里,便没有见到姜淮元,看着霍倾大婚,她的脸上一点喜色都没有。
霍倾身为皇太女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她体谅着,可同时也心疼着自己的妹妹。谢喻喝着酒,帮姜淮宁布菜,姜淮宁瞅了她一眼,脸色十分不悦。
“你就知道吃。”姜淮宁的不满,只能发泄给一直会纵着宠着的谢喻。
谢喻闻声,脸上盈起笑意,道:“娘子生气,也不要饿着肚子呀。来,把这个吃了。”
会客厅里摆的宴席,都是按照曲昭的国宴来做的,虽是美味,但姜淮宁却一点都不稀罕。这次与当年自己的妹妹二次大婚的时候,心境完全不一样,那时候她是心疼霍倾,可却没这般着急上火。
尤其是将自己带入,若是谢喻与别人大婚,她非得哭晕了过去。
谢喻看姜淮宁脸色依旧不悦,试图再去哄她之时,看到了封怀玄带着金楚韫走了过来。
谢喻对着她们颔首示意,旁边的人让开位置,府中的丫鬟重新添置了碗筷,封怀玄和金楚韫落座后,姜淮宁看着金楚韫的肤色似乎比上次离别之后水润了不少。
她听谢喻说,金楚韫嫁给封怀玄后,被封怀玄宠的没边,要什么给什么,还为她修建了一个大的瓷窑,让她随意烧制自己喜爱的物件。
反观自己的妹妹,此刻还不知道在宫中的那个犄角旮旯里哭泣呢。
封怀玄和谢喻说着话,片刻外面来了个小厮,在封怀玄的耳边耳语了几句后,封怀玄点头后,对谢喻道:“今日殿下大喜,这喜酒也喝的差不多了,封某想请谢小姐去封某府上再喝一些,不知谢小姐可愿?”
谢喻闻声,笑道:“封将军有请,谢喻自然是愿意的。”
她与金楚韫虽没血缘关系,但也攀着亲缘,唤她一声姐姐,封怀玄也就是她的姐夫了。
“请。”封怀玄站起身,做了个请的姿势。
四人出了霍倾的府邸,上了马车去往封怀玄的将军府。
.
霍倾在外面送完宾客,站在洞房前,将下人屏退。她抬头望着明月,月在枝头高悬,许久后,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霍倾看着一脸笑意的霍钟,问道:“都办妥了?”
“殿下这是说的什么话,我霍钟办事,哪有不成的,殿下里面请。”
霍倾闻言眉梢微抬,顺着霍钟的手,进了洞房内。
“三姐,殿,殿下。”霍培已经许多年未见到霍倾了,上次自己的两个哥哥告知了他一些事情后,他许久未缓过来。
自己的三姐不是亲姐姐,而是曲昭的二殿下。
霍倾应着:“嗯,培弟长高了。”她眉眼温和,以前她也一直将霍培当做自己的亲弟弟的。
这个弟弟可要比宫中那些与她有着血缘关系的亲姐弟还要亲,不,那些人与霍培没得比。
霍培挠挠后脑勺,不好意思的点着头,让开了位置。
霍倾看着床榻上躺着的男人,眉目清朗,也算是个美男子,她曾见过,但却没有放在心上。
不过眼下,他很快便要成为府中的亡魂了。
霍钟和霍培出去后,霍倾独自站在屋内,她目光冰冷盯着床榻上与她同样穿着喜袍的男人。
男人睁开双眼,起身之时,双眼有些猩红。
霍倾瞥了他一眼,拿出了一块帕子,男人看见帕子,胸口起伏的更是厉害。
皇城内。
曲昭女皇今日喝多了些,被人伺候着方要宽衣沐浴,却听到外面有人来急报,说皇太女府中新纳的正夫孙皓年,因刺杀皇太女被院里的护卫当场射杀。
皇太女此刻正带着兵围住了右丞府,势要讨个说法。
曲昭女皇无奈更衣后,宣了右丞和霍倾来宫中。
孙浩年的尸体也被抬到了大殿之内,右丞哭诉担保自己的儿子不可能会刺杀皇太女,这其中定然有隐情,可派来的大理寺仵作也无法断出问题出现在哪里。
因为尸体已经被烧的只剩下黑色的枯骨。
霍倾府中的弓箭手所持有的弓箭都带着明火,在百支箭射在他身上后,瞬间燃烧,根本无法查证。
两人各说各理,谁都不让谁。这右丞是女皇的人,在宫中几位殿下之间从不站位。
曲昭女皇把孙浩年放在她的身旁,说好听的是在扶持她,说难听点,便是要将自己的势力放在她的身边。
府中多有未离去的宾客,都可作证,孙浩年当时手持利剑,扬言要杀了霍倾,霍倾一直在躲避,最后因杀了上前阻拦的护卫,霍倾才不得不下令将他射杀。
曲昭女皇打量着霍倾的神色,就算她知道霍倾是有意为之,却也拿不出什么证据。
所有人退下后,屋内只剩下了母女二人。
霍倾姿态恭顺,曲昭女皇打量着她,殿内静谧,许久后,听到曲昭女皇无奈的道:“你为何要杀他?”
霍倾闻言,抬起头与自己的母皇对视一眼,眸色无辜,道:“母皇这是说的哪里的话,是他要杀儿臣,儿臣不过是为了自保。”
“那你也可以命人活捉了他。”
“活捉?他杀了儿臣府中那么多人,若是活捉,势必又要搭上他们的性命。儿臣也是无奈之举。”孙浩年是会武的。
霍倾将自己说的像是个受害者,一副替府中护卫不平的样子。
曲昭女皇神色不悦,却也奈何不得霍倾。
两人沉默了片刻,曲昭女皇似乎在思索一些事情,但霍倾却没有给她将事情思索明白的机会。
“母皇,儿臣想阿元了,可否让阿元与儿臣见上一面?”
曲昭女皇闻言看向霍倾,她盯着霍倾许久,始终猜不透自己这个女儿在想些什么,如此大的事情,她竟丝毫没有愧色。
曲昭女皇柔唇微动,道:“没了孙浩年,那你便等下一位吧。”
她势要霍倾留下子嗣。
“母皇,您为何非要儿臣有孩子?”
“曲昭未来的皇帝若没有子嗣,这天下,岂不是要大乱了。”
霍倾闻言轻笑一声,道:“那当年太丨祖,可有子嗣?”
“太丨祖若无子嗣,焉有你我。”
霍倾闻言又哼笑了一声,道:“那我们,可是太丨祖的血脉?”
“你——”曲昭女皇闻言,眼睛瞪大了一瞬,她不敢相信自己的女儿会提出这样的问题来,“休得胡言乱语。”
“我们是太丨祖母的血脉,可非太丨祖后裔。母皇,我们之所以名正言顺,全因太丨祖对太丨祖母偏执的爱。若是当年她容不下太丨祖母腹中的孩子,又岂会有你我在这里争辩此事。”
“儿臣与阿元是生不出孩子,可我朝开国之后,高祖子孙遍及大江南北,哪一个不是太丨祖母的血脉?从中选一个有何不妥,为何非要出自儿臣的腹中。□□尚不在乎血脉一说,您又为何如此执拗呢?”
霍倾说的动容,可自己的母皇此刻也犯了执拗,她道:“近亲血脉才是最亲近之人,若引来外人掌管这天下,安能不有异心?”
霍倾垂眸,她的母皇总是有一番正统的大道理压着她,非她辩驳不得,而是觉得毫无意义。
近亲血脉?她的皇姐和皇妹与她算是最为亲近之人了吧,可是她们却想要她死。反之姜淮元和封怀玄与她没有丝毫的血缘,却护她左右,处处为她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