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水瓶就从他手中掉落,水洒满了一地。
卡迈尔明显没料到这件事,他看见水从地面一直流向旁边正打开着的工具袋,他的神色一变,那里面的东西可不能沾水!
而就在他上前的同一刻,羽柴寻立刻把脚边的水瓶踢到离那工具袋更近的地方,然后没有丝毫犹豫地往外面跑去。
卡迈尔一下子懵了,但也没有一直傻愣在原地,他咬了咬牙,先去把解救快要沾水的工具袋,然后一边打开耳麦联系赤井秀一,一边往羽柴寻的方向追去。
耳麦那边传来不太稳定的电流,赤井秀一现在应该在和琴酒对峙,很可能并没有空闲去注意他的讯号。
但不管怎么样,他不能让羽柴寻离开这里。
卡迈尔心中焦急,赤井先生离开还没多久自己的任务就失败了,他必须要尽可能地挽回损失。
他看见羽柴寻想也不想地直接冲进大雨,卡迈尔没有别的选择,只好也跟了过去。
雨势完全没有要减缓的意思,在漫天的雨雾中,羽柴寻的身影变得更加难以捕捉,而与此同时,羽柴寻也在努力确认琴酒和赤井秀一的方向。
这附近的建筑群非常复杂,羽柴寻只能依靠木仓声来判断方向。
他没有在意身后的卡迈尔,到了这种
时候,羽柴寻并没有多少心思去和对方演什么菜鸡,拐了几个弯之后就把对方远远抛在了身后。
“啪——”
那里!
羽柴寻听见几道连续的木仓声,其中有一木仓还打中了玻璃,碎裂的声音哪怕在雨声的遮掩下也非常明显。
看见赤井秀一身影的瞬间,羽柴寻立刻闪躲进了旁边的角落,谨慎地观察他们那边的战局。
琴酒和赤井秀一正在对峙。
羽柴寻不是没见过他们两个人对峙,事实上,就在前不久,他们两个人就在训练场闹出了差不多的动静,羽柴寻最后甚至不得不打开训练场的防火系统,用冷水让他们的脑袋清醒一下。
今天的雨其实比那天的人造雨要大得多,但这里终究不是组织基地的训练场,赤井秀一也不再是组织的莱伊,因此在彻底分出胜负之前,他们谁都不会停下。
还在组织的时候,无论琴酒和赤井秀一的关系恶劣到什么程度,他们动手的时候总还是会有所克制。
但现在显然已经不需要那种虚伪的“谦让”了。
羽柴寻注意到琴酒的衣袖破开了一个口子,上面还带着被雨水稀释过的血色,而与此同时,赤井秀一的脸侧带着一条血线,显然,那一木仓原本应该是冲着他的眼睛或是脑袋去的。
谁都没有取得完全的上风。
忽然,羽柴寻皱了皱眉。
赤井秀一是王牌狙击手,这当然不代表他的近战能力就很差,事实上,能和琴酒对峙这么久就已经证明他近战能力的优秀,但不管他的其他能力如何优秀,赤井秀一的第一定位都是狙击手。
可他现在却不在狙击手应该在的位置上。
——是障眼法。
就在羽柴寻反应过来的那一刻,琴酒的直觉也让他意识到了一点异样,而下一秒,属于狙击枪瞄准镜的红点已然落到了琴酒的身上。
子弹无声地发出,稳定决然地瞄准了目标。
狙击手的视野中出现了短暂的血色。
但却不属于他原本想要瞄准的那个目标。
胸口传来要命的疼痛,子弹没入身体的感觉并不好受,羽柴寻手指捂着伤口,身体难以支撑,仿佛下一秒就会跌落。
雨天影响所有人的判断,就算他也是一样。
那颗在羽柴寻预想中原本该落在自己肩膀的子弹被雨水影响偏移了弹道,最后落在了距离他心脏仅有一寸之遥的地方。
赤井秀一立刻就要上前,但比他的动作更快的,是琴酒的木仓口。
羽柴寻没有去看旁边两人的神色,那种生命快速流逝的感觉让他无从去关注那些。
他只记得自己还有事情没有做完。
远处传来轮胎不断碾过水坑的声音,应该是组织的支援。
羽柴寻背对着琴酒,他艰难地抬眼看向赤井秀一,无声地用口型说了几个字。
——去北门。
羽柴寻知道赤井秀一读得懂唇语。
FBI要是不想和组织的其他人对上,那里是最安全的出口。如果他们和组织最后还是对上了,他今天过来所做的一切都没有任何意义,羽柴寻从来不喜欢做无用功。
做完这件事,羽柴寻彻底没了力气,如果他的运气再差一点,那颗子弹瞬间就会夺走他的命,但现在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羽柴寻感到自己的意识在逐渐远去。
简直就像是报应一样,羽柴寻在死神面前演过那么多场戏,而现在死神终于无法忍受他的戏弄,要来真正地把他带走了。
羽柴寻闭上眼,往后跌落。
身后有人把他扶住。
琴酒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就在同一时间,赤
井秀一从他那双冷然的瞳孔中看见了极端暴戾的杀意。
但他没有动手,只是带着羽柴寻离开——羽柴寻没有太多时间可以拖延了。
赤井秀一也没有阻拦。
雨雾还在蔓延,过了好半天,他才像是从某个幻境中醒来一样抬手打开耳麦。
耳边传来卡迈尔着急的声音:“非常抱歉,赤井先生,羽柴寻他跑走了!”
“我知道。”
听见他的话,对面先是停了一下,然后下意识放轻了呼吸,开始小心翼翼地向他不停道歉。
自己现在的语气听起来大概很可怕,赤井秀一从卡迈尔的表现中意识到这点,但他没有去解释什么。
他剩余的理性不多,不足以他去做出更多的判断。
“……去北门。”
卡迈尔愣了一下:“什么?”
“立刻撤退,往北门走,”赤井秀一说,“计划失败了。”
通知完卡迈尔之后,赤井秀一摘掉耳麦,忽然闭上了眼。
他想到羽柴寻提醒他离开时的眼神。
——没有恨,没有愤怒,只有平静。
已经结束了。
但雨还没有停。
*
羽柴寻被送进了急救室。
伏特加小心翼翼地看向靠在墙边的琴酒,很长时间都不敢开口说话。
琴酒的脸上没有表情,但却比其他任何时候都要可怕。
哪怕是早就已经习惯琴酒身上杀气的伏特加,此刻站在对方身边,也有种完全透不过气的窒息感。
他眼底残余着一点更加深刻的情绪,尽管已经被相对克制地藏匿起来,但伏特加很清楚,那是只需要一点火星就足以完全燃烧起来的杀意。
不知道过了多久,医生终于从里面走出来。
伏特加紧盯着对方,生怕对方说出什么糟糕的消息,成为那最后的导火索。
好在运气最终还是站在了他们这一边。
伏特加终于开始恢复正常的呼吸,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从琴酒把羽柴寻带回来之后,他就一直克制着自己的呼吸,同时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那是对身边人极度恐惧的表现。
直到羽柴寻暂时没事的消息传来,伏特加才从那种如同有刀倒悬头顶的危险氛围里逃脱出来。
“他什么时候会醒?”
和伏特加有同样感受的显然不止他一个,那医生本能地打了个冷颤,哪怕琴酒只是在平常地说话,他也有种下一秒就会丧命的错觉。
“属下……不清楚,”医生声音越说越轻,“快的话可能一天,慢的话……”
也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
这是最符合羽柴寻情况的描述,但医生完全不敢把这话说出口。
琴酒忽然冷笑了一声。
“这就是他亲自挑选的好部下。”
更准确的说法其实应该是好情人,毕竟羽柴寻现在的直属部下其实还是安室透,但伏特加显然不会愚蠢到在这种时候去挑琴酒的毛病,更何况他怀疑他家大哥估计也很清楚这一点,只是不想羽柴寻再和莱伊扯上那种关系而已。
伏特加都不吭声,医生自然也不敢说话,好在总有不在乎这些的勇士。
朗姆给琴酒打来了电话。
琴酒遭遇了卧底袭击,羽柴寻为了帮琴酒当木仓差点没命,而对方还是这段时间深受组织重用的莱伊,一下子牵扯到三位代号成员,哪怕是朗姆,不,是BOSS也坐不住了。
琴酒神色不明地看着朗姆的来电,他很清楚之后和自己对话的大概率不是朗姆,而是BOSS。
他必须要离开这里了。
见这煞星终于要走,医生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但这口气还没完全出去,琴酒就突然回了头,医生顿时被吓得一个激灵。
“您……还有什么事吗?”
“给我转告他,”琴酒冷笑道,“如果他明天之前醒不过来,我就把他关在这里一辈子。”
琴酒离开后,医生神色僵硬地转过了身,看向房间内仍然昏迷不醒的羽柴寻。
不是……人都没醒是要怎么转告啊?!
第48章
羽柴寻觉得有人在外面诅咒他。
他的意识依然不是很清醒,甚至连记忆都非常混乱,但他却隐隐感觉有人正在谈论一件自己很不喜欢的事情。
羽柴寻很少有什么特别讨厌的东西,医院大概能算一个。
……医院。
自己在医院里。
羽柴寻头脑昏沉地睁开眼,头顶的灯光在眼前晃成无数个光圈,首先发现他醒来的是旁边的护士,她先是呆愣在原地,然后迅速往门口跑去,一边嘴上还在喊:“医生,他醒了,真的醒了!”
不知道为什么,羽柴寻觉得对方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快要哭了。
羽柴寻想要坐起来,但是全身都很无力,只是稍微动了动手指,他就有种全身上下都被车辆碾过的疼痛。
喉管涩哑,连正常说话都很困难。
真是糟糕。
羽柴寻干脆继续躺着,一边试图理清自己的思绪,然后去回忆之前发生的事。
他帮琴酒挡了一木仓,然而因为他对雨天环境的错误估计,那颗子弹最后差点要了他的命,接着,他给了赤井秀一一个提醒,让对方尽快地离开,再之后,羽柴寻就没有任何意识了。
因为疼痛和无力,羽柴寻的思考变得非常缓慢,他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回忆自己那时候所做的一切有没有留下明显的纰漏。
FBI的离开远不是结束,羽柴寻必须考虑到后续的事件处理。
不出意外的话,赤井秀一是卧底的消息会迅速地送到BOSS面前,尽管这一次FBI的计划失败了,但对于组织来说也是一样的——让赤井秀一活着离开本身就是最大的败笔。
BOSS之后应该会开始大规模地排查组织里的卧底,而自己,或许也会成为被怀疑的一员。
这是很有可能发生的,毕竟赤井秀一之前和他的关系摆在那里,对他产生怀疑是很正常的发展。
而这次排查卧底任务的总负责人,大概率会是琴酒。
首先,琴酒是被卧底埋伏袭击的人,其实这一点就足以洗清他的背叛嫌疑,再退一万步说,如果琴酒真的也是卧底……那这个组织估计也离完蛋不远了。
所以羽柴寻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他该如何面对琴酒的怀疑。
他是帮对方挡了一木仓,可惜琴酒向来不是那种会从感性角度考虑问题的人,也许会有一点,但指望这一件事就让对方完全改变对自己的态度并不现实,更何况那一木仓细想一下其实也有很大的问题。
毕竟当时情况危急,羽柴寻所做的只是那个时候的最优解,并没有时间去考虑其他方面的问题。
现在想想那颗子弹射偏其实也是好事,至少这处致命伤确实能帮他减轻一点怀疑——连羽柴寻自己都不能确定自己最后能不能活下来,如果他是卧底,这代价实在是有点过大了。
至于其他的,只能见招拆招了。
羽柴寻正想着,门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医生推开门走了进来。
医生看着他,表情看起来下一秒就要落泪:“您终于醒了。”
羽柴寻:“……”
如果没搞错的话,这应该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位医生,但对方这副表情总给他一种自己是对方衣食父母的感觉。
这都什么和什么?
羽柴寻不知道的是,医生心里是真的苦。
这是羽柴寻昏迷的第五天,而医生这些天的经历吧,用一个词总结,就是医闹,会死医生的那种。
琴酒这段时间几乎每天都会过来一趟,虽然每次也就只说几句话,但医生光是被对方盯着看两眼,就感觉自己的命要短一截。
羽柴寻要是再不醒,医生怀疑就算琴
酒不动手,自己也会被琴酒的眼神给活活地吓死。
“对了,”医生想到什么,说道,“琴酒先生让我转告您,如果您明天之前还不醒,他就把您关在这里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