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确实也没有关系。
羽柴寻和FBI从来就不是一伙的,如果往这个方向去查,最后自然只能得到他清清白白的结论。
他虽然确实帮了赤井秀一很多忙,但组织里谁都知道,羽柴寻做那些事是出于私人感情,因此也只能说他被爱情迷昏了头,而不能说他背叛。
但朗姆的态度并没有让羽柴寻完全放下警惕。
如果真要说羽柴寻担心组织里还有谁会抓住他的把柄,那就只有琴酒一个人。
而羽柴寻始终没有摸清楚对方的态度。
琴酒这段时间每天都会过来,但让羽柴寻完全不能理解的是,琴酒一直没有真正意义上地对他进行审问,只是给他带来了一些追踪FBI的进度消息。
并且有意无意地总是在嘲讽他识人不清。
以至于羽柴寻开始怀疑是不是因为琴酒最近的工作太多,所以特地来这里嘲讽自己当做休闲放松的手段。
听起来很魔鬼,但羽柴寻觉得琴酒做得出来。
羽柴寻倒是无所谓对方嘲讽自己,特训那会儿他几乎每天都要挨骂,早就听习惯了,但问题是,现在自己还在监管期,琴酒是那个最终审查官,不管结果是好是坏,羽柴寻都希望琴酒能早点下结论,这样一直干耗着也很磨人。
毕竟就算是最糟糕的那种情况,羽柴寻也可以思考还有没有什么转变局面的方法,但琴酒这样什么都不提,他反倒不知道该怎么办。
想到这,羽柴寻更加睡不着了。
喉咙有些发干,羽柴寻有些想喝水,但他现在没办法下床。
羽柴寻的伤口离好全还有很大一段距离,按照医生的说法,他至少得在医院里待上两个月,并且直言这已经是非常幸运的情况了,正常人要是和羽柴寻一样挨一木仓,要是运气好没死,那也得在医院里躺上个半年。
所以至少也要两个星期
之后,羽柴寻才能开始下床走动。
算了,羽柴寻思考片刻,最后还是放弃了尝试下床的想法,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已经是个货真价实的废物了,要是不幸出了什么意外,自己留在医院的时间说不定还要加长。
还是继续试试能不能睡着吧。
羽柴寻深吸一口气,然后再次闭上眼。
闭上眼睛之后,听觉就变得更加敏锐,指针在钟表内走过的声音一下一下地敲在他耳边,规律的声响带有一定的催眠效果,羽柴寻终于感受到一点困意。
但就在他即将入睡的前几秒,羽柴寻忽然警觉地清醒过来。
有人进来了。
尽管对方从始至终表现得都很小心,走路和开门都尽量做到了悄无声息,但当那人一步一步朝自己走近的时候,羽柴寻依然注意到了那被刻意压轻过的呼吸声。
羽柴寻一瞬间想到了很多。
首先就是琴酒之前和他提过的那件事,组织的敌对势力准备派卧底过来,目标就是自己。
不过为什么会是现在?
虽然羽柴寻现在受了重伤,哪里都去不了,但从另一方面来说,他现在处于被全面监管的状态,这里的巡查很严,如果在这个时间点下手,绝不是明智之举。
羽柴寻在短暂的几秒内想了很多,而与此同时,对方也走近到了他的身边。
是来抓他,还是暗杀?
羽柴寻提起了百分之百的警惕,心情有些凝重,自己现在完全没什么战斗力,别说是专业的杀手,恐怕随便来个人都能轻松地把他干趴下。
警卫晚上大概半个小时过来巡察一次,距离对方上次过来巡察才过了几分钟,显然,这个人是专门瞄准这个时间点进来的。
羽柴寻脑中快速分析着自己目前的处境,如果对方要对自己下手,自己必须要在对方动手前想好反制的办法。
但不管是哪一种方法都谈不上轻松,而且必然要付出一些代价,羽柴寻现在的身体情况只够他做出一次的反击,但就算最后成功了,羽柴寻之后别说两个月,半年内估计都很难离开医院了,也不能保证完全没有后遗症。
人类的身体终归是有极限的。
但就在羽柴寻的神经绷紧到一个极点的时候,他隐约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
他旁边的那个人似乎完全没有动手的打算,羽柴寻听见一点细微的动静,对方像是拿了条椅子过来,然后坐在了他床边。
羽柴寻:“……?”
夜晚的医院,奇怪的访客,完了之后那人还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一声不吭地看着你……讲道理这些元素加起来还挺鬼片的,羽柴寻不怕鬼,但他依然觉得这情况十分诡异。
他的心情非常古怪,自己前一秒才想好要和对方鱼死网破,结果对面根本不按套路出牌,让羽柴寻现在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好。
难不成要他一直装睡到天亮?
有个不知道是人是鬼的存在一直待在自己身份,羽柴寻心说自己要是还能睡着才是真的有鬼了。
羽柴寻正在纠结的时候,那人忽然又有了动作。
对方的手伸过来,羽柴寻以为对方是要捂住自己的口鼻——在警卫随时都有可能发现的情况下,让他窒息而死会比用木仓更加安全,但最后,那人的手指却落在了缠在他胸口的绷带上。
羽柴寻微愣了一下。
他意识到了对方在做什么,那是在检查自己身上的伤势。
指腹的触感隔着绷带并不算特别明显,对方小心地收敛了力道,带起的动静并不比风吹过窗帘更大,如果不是羽柴寻的反应比一般更加敏锐,其实也很难注意到对方的潜入和之后一系列的动作。
末了,对方似乎终于确认完他的伤口恢
复情况,他重新回到了原本的位置,就在这时,羽柴寻听见了一声很轻的叹息。
羽柴寻从这个很轻微的声音里辨认出对方的身份。
是安室透。
这个答案完全不在羽柴寻的预料当中,虽然他清楚安室透也是卧底,和他原本猜测的那些人也算是属于同行,但他并不觉得对方有什么出现在这里的理由,尤其现在还是凌晨三点,一个怎么想都很微妙的时间。
他也准备收网了?
可是自己最近也没得到那边的消息啊……而且看安室透刚才的行为,看起来也不像是来干掉自己的。
不过知道来的人是谁,接下来的事情就比较好办了。
羽柴寻闭着眼微微皱了皱眉,像是因为伤口撕扯的疼痛而被惊醒的样子。
安室透立刻发现了他的变化。
他的神经绷紧了一瞬,但很快就冷静下来,来之前安室透就想到大概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好在他也有现成的理由……不对,他本来就是为此而来的。
羽柴寻目光茫然了一会儿,好半天才准确地落到安室透的身上。
好在今晚的月色明亮,羽柴寻不至于因为看不见他的脸然后惊叫出声。
虽然这一幕从旁边的视角看其实也有点恐怖,冰冷的病床旁边突然多了一个人怎么想都很吓人,但不只是安室透,羽柴寻现在也不想引来警卫。
“安室君……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朗姆让我过来找你,”安室透语气温和自然,简直就像是提前演练过很多遍一样,“是有一些工作上的事需要确认。”
羽柴寻这回真愣了一下,然后好一会儿才想起来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那是朗姆前几天给他打慰问电话时顺口提到的事,羽柴寻之前让谷崎转交给对方的关于艾维制药的资料里有一部分内容和组织之前得到的信息相悖,鉴于羽柴寻是那天唯一一个进入过档案室的人,因此朗姆需要他再次确认这些资料的完整和真实性。
那时朗姆就提到会让波本带资料过来让他检查,因为并不是多麻烦的事,羽柴寻也就随口答应下来,但因为他当时一门心思全想着怎么应对琴酒的审查,结果一来二去就把这件事给忘了。
不过就算是这样……羽柴寻下意识看了墙壁上的钟以及窗外的夜色,犹豫了一会儿才特别委婉地开口道:“我知道这件事,朗姆之前也和我说过,但那个……你晚上都不睡觉的吗?”
这是羽柴寻觉得最离谱的地方,他可以理解安室透因为工作的关系过来,但为什么要选这个时间点啊?!
“非常抱歉,我知道现在过来可能会影响到你休息,但是,”说到这,安室透顿了顿,“我白天根本进不来。”
羽柴寻:“……啊?”
看到羽柴寻一脸茫然,安室透也有些讶异,但很快,他就想到了什么,然后皱了皱眉,解释道:“你不知道吗?琴酒现在不允许任何没得到他许可的人进出这里。”
安室透也不是自己想大晚上跟做贼似的过来这里,实在是琴酒的行为太过离谱,不得到他许可的人都会被拦在外面,所以其实前几天安室透就来过这里,只不过每一回都会被拦在外面。
甚至他给羽柴寻打电话,最后接电话的人也是琴酒。
就算安室透用这是朗姆的要求试图说服琴酒,琴酒最后依然理都不理,朗姆对此也非常无奈,毕竟琴酒现在确实是总负责人,而且谁都看得出来琴酒最近火气正大,哪怕是朗姆也不想这个时候去触对方的霉头。
朗姆最后让安室透干脆晚点再去,反正这件事也不算很急,等羽柴寻彻底出来之后也来得及,但安室透显然等不了那么久。
他想去见羽柴寻,其实从一开始就不只是因为朗姆的任务。
羽柴寻受的是致命伤,就算所有人都说他已经安全了,但安室透还是想亲眼确认对方的情况。
这种纯粹冲动的念头其实不该出现在一个卧底身上,但等安室透意识到这点,他已经来到羽柴寻的病房了。
……明明是不该做的事。
房间内没有开灯,羽柴寻没有注意安室透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他还在思考对方刚才说的事情。
因为前段时间琴酒都没怎么正经审问过他,因此羽柴寻虽然有些搞不懂琴酒的想法,也为此纠结了一段时间,但他这段日子总体来说过得还算轻松,直到安室透刚才提到琴酒的“戒严令”,羽柴寻才有种类似温水煮青蛙的迟来紧迫感。
他之前没有接到除了朗姆和BOSS以外任何人的电话,事实上,就算是那两个电话也是用的琴酒的手机,羽柴寻自己的手机已经被对方收起来了。
羽柴寻倒是不担心琴酒从他的手机里查出什么,他还不至于粗心到在手机这种关键物品上犯傻,他更在意的是琴酒表现出来的态度。
——如果对方并没有怀疑他,那用得着这么戒备自己吗?
甚至连朗姆要求的工作都不让他接触……这种态度实在很难让羽柴寻放下心,并且忍不住往一些更糟糕的方向去想。
毕竟朗姆开始给羽柴寻工作是因为对他已经放下戒心,但如果琴酒觉得自己有问题,那为了保险起见,不让他接触组织里的情报工作也是很常见的操作。
不过现在思考这件事也没有意义,具体的情况还是得等见到琴酒才能搞清楚,看来明天琴酒过来的时候自己得想办法试探一下对方的态度了。
想着这些,羽柴寻倒也没忘记安室透的来意。
“辛苦你了,你把资料留在这里吧,我之后会看的。”
羽柴寻心说安室透为了工作也是真拼,组织里除了琴酒之外可找不到几个这样努力的员工,可惜对方和赤井秀一一样,迟早有一天是要离开的。
安室透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他已经亲眼确认过羽柴寻的情况,确实没什么太大的问题,要是在这里再待一会儿,说不定就要被警卫发现了,到时候也会给羽柴寻添一些没必要的麻烦。
安室透知道羽柴寻待在这里不只是因为要养伤,外面的那些警戒措施是只有里面的人正处于监管才会需要的东西。
临走前,安室透想到了什么,问道:“你在这里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羽柴寻眨了眨眼,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什么东西?”
“书、报纸之类的,因为感觉你待在这里似乎很无聊。”
确实如此,羽柴寻的病房里完全没有什么东西,柜子里全是空的,一日三餐都是别人定时送进来的,除此之外,这里连病房里常见的果篮都没有。
羽柴寻也没有向琴酒要求什么,他们现在就像犯人和监狱长,对方不找他麻烦就不错了。
“你的话听起来简直像探监,”羽柴寻开玩笑道,“待在这里是有点无聊,不过还是算了,只是为了这种事,没必要让你再跑一趟。”
尤其是安室透现在白天根本进不来,要是让对方每次都晚上过来给自己送东西,总是让羽柴寻有种压榨打工人的罪恶感。
虽说他的心也没比资本家干净多少,但这种事还是没必要干了。
见他拒绝,安室透也不好再说什么。
但安室透正准备趁下一班警卫过来之前离开,走廊另一头的灯光忽然亮了起来。
远处警卫的脚步声停住,然后传来一些不太清晰的说话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