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琴酒所指的明天老早就已经过去了,羽柴寻现在已经醒来,这句话更没什么意义,但他也就是个传话的,其余的事情也不归他管,反正话带到就行。
羽柴寻当然不知道医生心里复杂的心理变化,他现在只有满脑袋的问号。
是他昏迷太久脑袋出问题了吗?他居然完全听不懂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如果你明天之前还不醒”,这种东西是他自己可以控制的吗?
不过羽柴寻这回总算知道为什么自己昏迷的时候总感觉有人在诅咒自己了,琴酒这家伙都开始想着把他关在医院一辈子了,的确是非常恶毒的诅咒。
羽柴寻有些心累,说道:“我知道了。”
虽然羽柴寻不喜欢医院,但他这回确实也没想着要逃,毕竟和之前大半都是自导自演的小打小闹不同,自己这次是真的去鬼门关走了一趟,别说跑了,想下床都难,还不如省点力气早日恢复出院。
医生和护士没在羽柴寻的病房里多留,病人需要静养。
他们倒是很体贴,不过羽柴寻很清楚,马上就会有一波人过来找他了。
他是醒来了,但事情远远还没有结束。
下午三点,羽柴寻迎来了第一个来看望自己的人。
琴酒。
他身上的血腥气比任何时候都要重,羽柴寻立刻意识到对方之前是去干了什么。
看来组织的清洗行动已经开始了。
而现在,则是轮到了自己。
羽柴寻冷静地分析琴酒之后会问自己什么样的问题,自己又该如何回答才能洗清自己的嫌疑,他一个上午都在思考这些事,面对琴酒,再怎么谨慎都不为过。
但琴酒什么都没有问,只是神情冰冷地把一份文件袋扔给了他。
羽柴寻不动声色地观察对方的表情,他不清楚琴酒现在这是什么意思,思考无果后,他把注意力转到那些资料上。
那是诸星大,不,现在是赤井秀一的身份资料。
这显然是情报部加班加点查到的资料,并不算特别全面,这是自然的,不管是作为卧底还是王牌探员,赤井秀一的资料在FBI内部的机密等级都很高,但能查到的这些东西已经足以说明很多问题。
虽然对于组织来说都属于必须要消灭的对象,但叛徒和卧底还是有一定区别的,前者也许曾经确实为组织真心工作过一段时间,而后者,从加入组织的那天起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阴谋。
赤井秀一显然是后者。
“看清楚了吗?”琴酒语气冷淡,“这就是你所说的不在乎他的过去。”
羽柴寻一下子并没反应过来琴酒说的是什么,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琴酒是在复述自己曾经说的话。
琴酒在这之前就在他面前质疑过赤井秀一进入组织是不怀好意,那时羽柴寻为了维护赤井秀一,说过很多恋爱脑上头的蠢话。
羽柴寻没想到琴酒会从这个角度开始批判自己,不是说他曾经干的那些事没错,而是如果一旦承认了羽柴寻因为恋爱脑犯下的那些错误,其实也是变相地洗清了他故意背叛组织的嫌疑。
因为那样一来,他就是被欺骗的那一方,显然是不可能和赤井秀一狼狈为奸的。
羽柴寻不能确定这是不是琴酒的试探。
他垂下眼,声音平静:“我愿意接受组织的所有惩罚,这确实是我的问题,你想怎么处置我都可以。”
羽柴寻的脸上并没有太多的情绪起伏,这是很少出现在他脸上的表情,就好像继赤井
秀一背叛离开后,他也不再有值得在乎的东西,哪怕是即将面对可怕的刑罚也无动于衷。
琴酒看着他,眼底掠过瞬间带着杀念的躁郁。
羽柴寻的态度非常配合,但也让人更加地不愉快。
——就为了一只老鼠。
琴酒眉眼间的阴影更深,语气毫无温度:“看来你已经做好准备了。”
羽柴寻没有说话,只是等待。
下一秒,琴酒迈步走到了他的床边,羽柴寻完全被他背光投下来的阴影笼罩了,有一瞬间,那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囚笼。
或许那也并不是错觉。
“从今天起,”琴酒冰冷地宣判,“你的一言一行都会在监视之下,直到你彻底地解除嫌疑。”
羽柴寻并无所谓地点了点头。
他现在这个样子,本来也只能一直待在医院,更何况就算没有这件事,他其实也一直处于朗姆和BOSS的监管下,区别只在于他们是否把这件事明明白白地告诉他而已。
只是从现在开始,医院对他来说确实和监狱没有什么区别了。
羽柴寻抬头看他:“还有别的吗?”
他的态度依然平静,但只是让琴酒的心情更糟糕。
那副样子比其他任何时候都还要碍眼。
——就为了赤井秀一。
“砰——”
病房外面,伏特加被这突然的关门声响吓了一跳。
距离琴酒进去还没有十分钟,这里的墙壁隔音效果很好,因此伏特加并不清楚里面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显然,琴酒和羽柴寻的短暂交流并不算愉快。
伏特加看见琴酒面无表情地从病房里面出来,只是刚想问问情况,他就立刻被琴酒周身环绕的凛冽杀意吓得噤了声,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琴酒这些天的戾气一直很重,连带着伏特加都饱受摧残,直到刚才得到羽柴寻醒来的消息之后才稍微缓和一点,伏特加原以为痛苦的日子终于可以结束,但现在看琴酒的样子,他的心情似乎反而比前几天更加恶劣了。
“查到他们的行踪了吗?”
琴酒冷声开口,伏特加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开口:“暂时还没有,FBI的人很狡猾,我们的人捣毁了几个临时安全屋,但里面只剩下一些武器,我们没有找到他们的人。”
眼见琴酒的心情更差,伏特加立刻求生欲满分地补救道:“但只要那群FBI还没离开日本,抓到他们就是迟早的事!”
“而且不管怎么说,赤井秀一的身份都已经暴露了,这……其实也是好事。”
伏特加虽然大部分时候都是一副脑袋空空的样子,但他从来都不是真的蠢,尤其是在揣测琴酒心情这方面,组织里估计没人能比他更擅长。
包括他也很清楚,琴酒最开始对赤井秀一的敌意,也不只是因为别人以为的性格不合。
关键还是羽柴寻。
所以琴酒刚才一出来,伏特加其实就已经猜到了大概。
赤井秀一叛逃确实是好事,他要不叛逃,羽柴寻说不定这会儿还在和对方甜甜蜜蜜呢。
现在羽柴寻身边没人了,多好的机会。
琴酒瞥了他一眼,冷声道:“收起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伏特加立刻配合地闭嘴。
等琴酒转头离开,伏特加才松了口气,他看向琴酒的背影,心想道,大哥的话虽然是那么说……但周围的冷气可比刚才少多了。
伏特加回头看了一眼羽柴寻的病房。
赤井秀一没叛逃之前,伏特加几乎是天天面对自家大哥的杀气,现在羽柴寻身边终于没人了,自己以后的日子说不定会好过很多。
只要熬过这段时间就好了。
*
“等过了这段时间,”朗姆意味深长地说道,“就到你出场的时候了。”
安室透握着听筒的动作一顿:“……他醒来了吗?”
自羽柴寻中木仓送进医院之后,安室透就一直没有见到对方,羽柴寻所处的病房被全面戒严,他的权限还不足以进去探望,因此也就不清楚对方的具体情况。
但现在朗姆给他打来了电话,那就意味着羽柴寻已经醒来了——如果自己的目标还昏迷不醒,朗姆可不会用这种说法。
尽管早就已经从弹幕里知道羽柴寻这次不会有事,但直到现在,安室透才终于彻底地松了一口气。
“没错,”朗姆倒也不介意给他解释,毕竟之后的任务也需要安室透知道这些,“羽柴的运气不错,之后只要好好疗养就不会有大问题,但同样的,因为他和赤井秀一的关系,他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都会处于监视状态。”
不过这也只是个流程而已,朗姆很清楚,羽柴不太可能是FBI的同伙,那颗子弹基本是冲着琴酒的命去的,羽柴要是卧底,没必要在那个时候去帮琴酒挡木仓,在几秒钟内和死亡擦肩而过,这可不是能演出来的东西,哪怕是最疯狂的赌徒也很难做到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
而面对赤井秀一的背叛,羽柴寻也表现得和往常有很大区别,但那才是正常的,如果他什么反应都没有,一点都不为背叛伤心难过,朗姆才要怀疑他是不是早就知道赤井秀一是FBI的卧底。
但羽柴寻依然需要被监管。
或者说,正因为出了这件事,羽柴寻身边才更需要一个完全由他们控制的人。
羽柴寻的性格导致他容易被人利用,朗姆从一开始就知道,并且乐见其成,只是他和BOSS之前都忽略了一点,既然组织可以利用这点,那么那些阴沟里的老鼠同样也可以利用这一点去接近羽柴寻。
所以最稳妥的方法,就是让羽柴寻身边都是他们自己的人。
这些话朗姆没有全部告诉安室透,但安室透是个聪明人,立刻就领会到了他的意思。
他是那个被选中去监管羽柴寻的人。
虽然安室透现在已经在这么做了,但显然,朗姆和BOSS需要的是对羽柴寻更加深刻的控制。
“你是我很看好的部下,”朗姆语气随意,“我也一直非常相信你的能力。”
安室透确实是个很优秀的部下,至少这么长时间以来,自己交给对方的任务对方都能高效地完成,哪怕是一向挑剔的他也很难找出什么问题。
而在监视羽柴寻这方面,安室透同样做得很好。
安室透听着朗姆的话,忽然有种特别恍惚的感觉。
他并不意外这一切的发生,因为早在几年前,他就已经知道朗姆会和自己说这样的话了,就好像早在他见到羽柴寻之前,就已经数次从别人那里看到过他的名字。
唯一不同的,只是在那些“预言”里,这才是他和羽柴寻第一次见面的开端。
而现在时针终于走到正确的时间点。
安室透听见自己的回答:“我明白了。”
“总之,如果你能把这件事做好……”
嗯?
朗姆原本还想再许诺一些他成功完成任务之后的奖励,让别人为自己做事既需要鞭子,也需要糖果,这是一种常见的管理部下的手段,但安室透似乎完全不在意他能给出的利益,非常干脆地就接下了任务。
这当然是好事,这代表安室透对自己非常忠诚,和谷崎一样,并不需要自己多说什么就能完美地完成任务。
不是说他不相信安室透的忠诚,朗姆向来是个多疑的人,安室透能得到他的重用,除了他的能力确实不错之外,也是因为安室透通过了他
明里暗里的各种考核。
但朗姆还是有点说不上来的微妙。
是错觉吗,他怎么感觉……对方好像还挺迫不及待的?
第49章
凉风从窗户的缝隙里钻进来,将半透明的窗帘微微吹起。
羽柴寻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还没有亮,他微微偏头,看见月色倒映在房间冰冷的瓷砖上,留下一个并不是太清晰的影子。
他借着还算明亮的月光抬头去看挂在墙壁上的钟表,现在是凌晨三点,除了轮到值班的医护和巡查队,这片区域的大部分人都还处于梦境之中。
待在医院里养伤的这段时间,羽柴寻的睡眠质量一直很糟糕,令人讨厌的消毒水气味完全浸入了他的枕头和床被,稍有动作就会扯到的伤口,以及外面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过来的警卫。
——他们保障羽柴寻的安全,不让那些可疑的人有机会进来,与此同时,也负责看着羽柴寻,不让他有机会离开。
这是羽柴寻被全面监管的第十天。
就和琴酒说的一样,在彻底解除怀疑之前,他的一言一行都会处于监视之下。
羽柴寻知道这是必要的流程,也并不觉得特别紧张。
事实上,通过几天前和朗姆的短暂交流,羽柴寻已经可以大致确定朗姆对他的态度。
他并不认为自己和FBI有牵连,更倾向于是羽柴寻从头到尾都被赤井秀一欺骗了,而以朗姆的多疑程度,最后会做出这样的判断,当然不会是因为对方嘴上说的因为信任。
就在羽柴寻住院的这些天,谷崎一直在按照朗姆的要求对他进行调查——虽然羽柴寻为此差点没命,但朗姆的谨慎还是让他多加了一条保险,直到确认了羽柴寻确实和FBI没什么牵扯,朗姆才给他打了那通慰问电话。
不过羽柴寻也没让谷崎在调查阶段做什么手脚,那样反而可能会暴露谷崎的身份,事实上,谷崎的确是在很认真地调查他和FBI的关系,而最后的答案,自然是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