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想来想去,至少朱利安看起来是能控制那两只虫族的样子。
在朱利安的身边未必会死,但继续住下去反倒有可能被杀。
二者选其一,布雷斯当然选朱利安。
说不定还能顺带蹭一波保护呢?
布雷斯是真心大。
他们一起回去的时候,布雷斯经过朱利安的房门,还顺口问了一句,“你的门怎么看起来坑坑洼洼的?”
朱利安面不改色,“因为没保养好吧。”
布雷斯嘀嘀咕咕着飞船的保养做不到位,一边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的房间,就在朱利安这条通道往里面三间房。
朱利安亲眼看着他进去,然后才打开自己的门。
他进去的第一件事不是关门,而是先把内外都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危险的东西,这才把房门带上。
……关于昨天晚上,为什么朱利安这边会被封锁的原因,在听到布雷斯说话的时候,朱利安就意识到了或许是智脑动的手。
昨晚朱利安是让虫族们回去休息,但他的话并不带强制的命令,其根本的意愿只是不想看到虫族。所以两只虫族都乖乖地在门外站了一晚上,直到早上他醒来的时候才离开。
至于朱利安为什么知道是早上才离开……
他能感觉到。
当朱利安打开门的时候,他仿佛能感觉到虫族的气息,在短短几秒钟前还残留在原地。那种针对信息素的捕捉是自发的,等到朱利安意识到这点,打算再细究下去时,却发现又做不到了。
这种能力就跟时空穿梭一样,一会能用一会不能用。
按照代号A的意思,有些能力可不可以使用并不是取决于能力本身,而是取决于朱利安究竟是怎么想的。
撇开这些不谈,刚才布雷斯说的话也让朱利安有些警惕。
他想着昨天晚上的事情,突地说道:“约瑟芬,你在吗?”他试探着问。
“你好,朱利安。”
一道矮小甜美的身影出现在门的方向,正是之前朱利安看过的那个约瑟芬的影像。
朱利安坐在床边,没有犹豫地问道:“请问昨天晚上死亡的那个人,他是自己一个人登上飞船的,还是有同伙?”
约瑟芬没有质疑朱利安的提问,“她”甚至没说出“你没权限”这样的扫兴话,“她”只是在朱利安发问的下一刻便高兴地说道:“死者是独自一人登上飞船,这点经过反复核对是无误的。但他与飞船上的十七名乘客互相认识。”
一个人上船,但又和其他十七名乘客都认识?
“这十七名乘客登上飞船的时间和地点都一样吗?”
“本次航班是从耶路星球到雅斯顿主星,期间会经过二十三颗星球,停靠十九次。这十八名乘客,包括死者本身上船的时间和地点各不相同,买的票目的地也基本毫无关联。”
朱利安:“……”
联邦这么大,甚至有八百种不同的人类,而星球就不用算了,当年朱利安上课的时候让他背诵那些常用旅游星都要命。而如此庞大的数量,如此巧合的时机,能够在一艘飞船上同时遇到十七个和自己认识,偏偏事先又没有互相通气过的熟人或朋友,这可能吗?
朱利安:“这不可能。”
约瑟芬的手里不知什么时候抱着一只洋娃娃,蓬松的裙子翘起,如果不是知道她是个智脑——或者是看到她半透明的身子,谁都无法将她当做是个智脑,“朱利安说得对,约瑟芬也判定不可能。”
所以,现在那些人的所有资料都已经传递到雅斯顿主星。
已经有专门的团队在不断分析了。
朱利安在意识到这点后,默默和约瑟芬道谢,就请智脑离开了。
朱利安躺倒在床上,闭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他其实能感觉到布雷斯一开始和他说这件事的用意——他其实想问朱利安,这件事和那两只虫族有没有关系?
但最终布雷斯没这么问。
因为他认定朱利安不是这样的人。
即使朱利安真的恨谁到这个地步要让虫族杀了他的话,但朱利安也绝对不会选择布雷斯还住在目标隔壁时动手。
朱利安对朋友从来不会这么过分。
——当然啦,他现在和朱利安当然是朋友。
而同样的,朱利安也不觉得两只虫族会是凶手。
昨天晚上,它们一定守在他的身边寸步不离,那种强烈的笃定是如此鲜明,以至于朱利安给不出第二个可能。
只是,为什么?
朱利安早上在门外捕捉到的气息,顶多只能判断它们在朱利安打开门之前还在,却不能判断它们一整晚都在。毕竟对虫族来说,想要离开去杀个人再回来,实在是太方便了。而它们的奇诡特性,也造就了或许整只飞船上唯独它们有这样的能力在虐杀了死者后又把所有的血撒向四面八方。
可就算这个指向有点鲜明,朱利安仍然觉得不会是它们。
这是为什么呢?
半睡半醒的朱利安有点迷茫,在饭后的困顿中睡着了。
…
梦。
他好似是在做梦。
梦里的他睁开了眼,却仿佛感觉自己无处不在,他好似是在某种漫游的,奇怪的状态,整个人轻飘飘的,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也感觉不到某种怪异的触感。
他升起要动一动手的念头,却发现床上发出了一声奇怪的呓语声。
朱利安这才发现,现在躺在床上的人,不就是他自己吗?
等下,他突然发现不对劲。
他躺在床上?
朱利安注视着床上的那个人,以某种诡谲的方式注视着他。他的视线好似无处不在,只要一动念头,就会看到四周的环境,不仅是墙壁上,或者是床上,或者是各种摆设……好似他的念头轻轻一动,那一瞬间,就足够朱利安看到万万物。
他注视着床上沉睡的自己。
是黑夜。
在飞船上,想要判断究竟是在白天还是黑夜,只要观察窗边挂着的圆球就行。如果是在白天的话,那颗圆球就是淡淡的红色,如果是晚上,就是蓝色。如果房间的主人睡着了的话,那所有的颜色都会一起熄灭,唯独那浅浅的光圈不会。
蓝色的。
朱利安清楚地知道自己睡着前,明明还是早上刚吃完饭回来,现在是……
“滋滋……”
一种奇怪的声音传递过来,朱利安忍不住顺着那声音看过去。
当他有了想要“看到”某个东西的意识时,朱利安就突兀地发现自己的视线已经穿透了浓稠的黑暗落在了门上,紧接着是猛地着落,砸到在地板的门缝上。
门缝?这有什么?
当朱利安这么想的时候,如同潮水般蠕动的粘液冲着朱利安的“视线”扑了过来,那粘稠的暗色里甚至还有不断蠕动的眼球和分泌出来的诡异物体,吓得朱利安的“视线”立刻拔高。
刚才那一瞬间被无数充斥着眼球的黏液冲刷过的感觉让朱利安毛骨悚然,感觉浑身都在发毛……他现在这个状态,还有身体吗?
朱利安悲哀地想。
地板上蠕动的潮水仿佛无穷尽,不断不断地蔓延而来,就在即将搭上/床的时候,朱利安清楚地“看见”那些粘液仿佛要凝聚出一道人形,尽管那只有半秒的时间,但还是足以让朱利安认出来,那就是埃德加多的模样!
等下!
朱利安仿佛猜到了什么,整个人都变得僵硬住。
潮/湿、粘稠的液/体顺延着往上,像是在床单逡巡了好几下,最终如同无边的暗色开始覆盖床上的身体。
朱利安眼睁睁地看着它彻底地吞没了床上的自己,连带着脑袋。
……至少留下个呼吸的口儿呢?
就在这间隙,朱利安突然感觉有种奇怪的触感蔓延而至,诡异发麻的感觉如同电流窜过朱利安的背脊,紧接着是胸口,胳膊,连带大/腿……那些诡谲的感觉源源不断地冲击过来,让朱利安连带着自己的意识都要僵硬住。
这到底是什么……
耳朵被轻轻触碰了一下,然后是咕哝、咕哝的水声蔓延进来,仿佛是能被塑形的液/体灌入了耳道。
耳朵被侵/占的疯狂感让朱利安几乎要叫出声,可是他现在却没有身体,也同样无法发出声音。
粘稠古怪的液体在侵蚀着他,覆盖着他,吞没着他。
疯狂而惊悚的触感正透过床上的身体源源不断地传递到朱利安的意识里,几乎击垮了他的理智。身体所有的入口,所有的通道都在不断、不断被啃噬,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疯狂仿佛要把朱利安彻底吞下,却因为这古怪的分离,让朱利安连一丝挣扎都做不到。
这到底……
这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是现在,还是……
朱利安在濒临疯狂的边缘突地意识到,这是在昨夜。
是昨晚发生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
*
唔,估计会修一下错别字(修完了,啊,其实还想往下写但是看了下时间,哦豁,完蛋了,还是早点更新吧)
*
第56章
源源不断的瘙痒感传来时, 朱利安又庆幸昨夜他没醒来——或者说,没感觉。不然他真的无法想象自己会在这种骚扰下变成什么模样?
是笑得像是个傻子, 还是难受得像是个疯子?
不管是哪一种, 朱利安都不想尝试。
可他现在却体会了那种迟来的福报,一丝一缕的感觉都要纠缠着他不肯放过,他甚至能感觉那种诡异的舔舐, 从他的耳根到他的耳朵里, 都仿佛承载了那种恐怖的粘稠水声。
他不断地打着哆嗦——他现在还有身体的形态吗?
一边又苦苦维持着尚存一息的理智,好叫朱利安不要发疯。
……实在是无法忍受。
黏糊糊的冰冷触感在身体爬行。
舔舐着手指的缝隙。
吞没着脚趾最细嫩的皮肤。
不管是人之身体的哪一处, 都在粘稠古怪的液/体包围下蠕动着, 细细密密的瘙痒混着冰冷的触手,肆无忌惮地在四处爬行, 在将隐秘处都吞没了的时候, 朱利安几乎以为自己会发出一声高昂的尖叫声。
停下来!停下来!
尽管朱利安没能说话, 没有声音, 但他也几乎能听到自己的意识在这样拼命挣扎, 他不能……唔呜,浓雾般的黑暗仿若颤抖了好几下, 让朱利安无法从其中挣扎出哪怕一丝力量。
这不对, 这不太可能……
朱利安拼命抓住一丝理智挣扎, 这不对。
除非这些虫族之前和他交流的时候都在欺骗他, 不然就它们表露出来的模样,朱利安真不觉得它们会无缘无故违抗他的命令——尽管朱利安也不想命令它们做什么, 但是昨天晚上他所表露出来不希望它们进入房间的态度应该足够明显。
就算埃德加多听不懂,可代号A不应该不知道。
它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放任埃德加多胡来, 尤其是它本来对埃德加多就怀有妒忌的情绪, 又怎么会……怎么会呢?
朱利安细细密密地颤抖起来, 感觉额头都布满汗水。
好难受。
呜咽了两下,他恨不得弹动身体挣扎出来,却始终无法逃脱这场迷雾。
这是来自于过去,来自于昨夜的感觉,却全部报应在朱利安的身上,实在让他痛苦不堪。
但这种感觉它又不完全是痛苦,难以抵抗。
人就是如此劣根性,哪怕是如此惊悚的画面,可袭击的是无比剧烈的快/感和让人头皮发麻的舒服时,就连抗拒的力量都软弱了几分,仿佛酥/麻了骨脊,连手指都抬不起来。
说到底,他现在到底是什么奇怪的状态?!
朱利安低低抽着气,“视线”却因着刚才他的念头瞬间拉扯到门外。
落在了立着上半身的代号A身上。
代号A是一头若虫。
若虫,勉强可以说是成长期的虫族,还没到成熟期变成成虫,但也远比幼年时更强大。它的个头其实不小,立起来的时候,已经几乎有一人高。
所以每每它趴在朱利安的脚背上,他总要担心自己的脚骨被压得碎裂。
而现在它高昂着上半身,四只冰冷的复眼注视着门时,朱利安听到咔嚓咔嚓的声响,仔细一“看”,发现代号A好几只足都卡在门上——原来,这门上坑坑洼洼的功臣是A。
远离屋内如同潮/湿浓雾的黑暗,朱利安似乎感觉那种身体的触感消退了些,不再如同之前那么敏/感。
他心有余悸地不肯回去。
但飘在门外,却隐隐约约有种在听墙角的诡异感。
床上的朱利安虽然没什么动静,仿佛连口鼻都被完全吞没,可还是有些细微的摩擦声传来,非常轻柔,却透着诡秘的寒意。这声音非常奇特,咕嘟咕嘟,咕嘟咕嘟,好似是粘稠的水声在摩擦着皮肉,令人不快,又深感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