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微生抬起一只手,橙子被黑黝黝放在了他展开的掌心上。
沈健看得眼热,对歇在祝微生肩上的黑黝黝说:“鸦哥,也帮我摘个橙子呗。”
黑黝黝轻嗤一声,像在说你做梦呢。
然后拿屁股对着沈健。
“别这样嘛,等回去了,我接下来直播什么游戏你选行不行?”沈健和它商量着,“选你感兴趣的。”
黑黝黝歪头考虑了一下,就答应了,“行叭。”
然后飞橙子树上去了。
沈健挑挑拣拣,“我要那个,那个最红,看起来最好吃。”
结果黑黝黝随便摘了一颗,直接砸到沈健脸上,“爱吃不吃。”
第45章
沈健最初小火一把就是黑黝黝的功劳。
虽然撞鬼让他“名声大噪”,但之后直播间的热度,大部分时候还是跟黑黝黝有关。
黑黝黝除了喜欢看电视,它还是一只沉迷游戏的鸟,只要沈健直播游戏,十回有八回它都蹲在旁边看。
所以只要是经常蹲沈健直播间的水友,对黑黝黝都很熟悉。沈健直播间的很多网友来看他直播也都是冲着黑黝黝来的,都清楚黑黝黝是只有点小爆脾气的乌鸦,很乐呵地跟着沈健一起叫黑黝黝鸦哥。
这会儿看黑黝黝敷衍地给沈健摘橙子,水友们嘎嘎乐。
沈健刚才只是随口问了一句买橙子不,没想到因为和黑黝黝的互动,居然还真挺多人来了兴趣想买的。还表示如果是鸦哥亲自摘的话,他们绝对买爆!
“想得挺美哈。”沈健吐槽,“你们摘,我鸦哥监工还差不多。”
沈健说着,心里有点小叹息。
如果可以,他倒是不介意用自己直播间的流量帮程煦家直播卖橙子。但先不说整个采摘打包和发货的过程毫无准备,就货款结算起码也要等半个月,手术就在后天,现在卖已经是来不及了。
和直播间的水友们插科打诨了一会儿,沈健就关掉了直播,和祝微生一起,帮程煦摘橙子。
摘了一会儿,沈健说:“摘了还要卖,就算我们三人分开去卖,一天也卖不了多少钱。但如果多找点人帮忙,卖够手术费应该不成问题。”
这么简单的问题程煦不可能想不到,他声音有些沉闷,“这一时半会儿想找也找不到。”
最开始那两年,一到水果收获时节,程父程母就会在村里请人摘水果。可因为每次卖水果都亏钱,导致他们没法按时给工人们发工钱。之后他们再想请人,就没人愿意来帮他们了。
因为村里人都知道这钱不是他们自己不想发,而是倒霉亏了钱款,一次就罢了,偏偏连着好几次。于是他家倒霉的名声就传了出去,都认为他家是没有发财的命。
之后摘水果,不止在村里请不到人,连附近的村里也都没人愿意来。
这两年,基本都是程父程母自己起早贪黑地摘水果,如果程煦在家,也会跟着忙碌,每次都把他们累个半死,还不一定赚得到钱。
如今阵法破了,程大伯受到了反噬,但外界对他们的既往印象短时间内不会改变。所以以前请不到人,现在也还是请不到。
沈健听了,只能又骂程大伯不是个东西。
站在旁边橙子树下的祝微生,把刚摘的一个橙子小心放进框里,“活人不找好,但野鬼多的是。”
沈健和程煦就同时扭头看他。
祝微生:“野鬼们无人祭祀,常年挨饿,如果你用香烛做报酬请他们干活,他们应该会愿意。就是可能他们的死相会容易让你做噩梦。”
一般沦为野鬼的,除了缺少祭祀常年饿肚子,身上的阴气鬼力大多也都很低,这样的野鬼往往保持着生前死时的样子。
比如车祸死的,就是被车撞了的样子,断手断脚;摔死的,就是摔死后的样子,可能脑袋裂开。死相往往血淋淋,恐怖至极。心脏能力承受弱一点的,看一眼都会厥过去,遑论打交道做交易。
“这个提议不错。”沈健对程煦说,并且也给出自己的建议,“我觉得可以,大不了咱们到时候戴个墨镜?看不清楚可能会好很多。”
程煦看看他们三人忙活一小时才采摘的几筐橙子,之后还要去卖,但就这个速度,只靠卖橙子是绝对凑不起预缴手术费的。
程煦知道,以现在他家的情况,能通过这样的另辟蹊径的方式快速攒钱已经是好运了。
不就是死相恐怖一点,就当体验VR恐怖片了。
程煦没犹豫地采纳了祝微生的提议。
这会儿天色还早,祝微生让程煦去买了一堆香蜡纸钱提到果园里,之后他们三人继续摘橙子。等到天黑,祝微生才开始召唤这附近的野鬼。
说是附近,但范围其实挺广。
祝微生倒扣了一个竹筐在地上做简易的香坛,摆上随手摘来的几个橙子,点燃香烛,供四方神鬼。
香烛烟气飘飘,很快盖过满园子的橙香味儿。
沈健和程煦站在祝微生身后,于暗淡下来的夜色中,小心地觑着四周。
忽而一阵风刮来,烛火摇晃,果园里的气温猛然降了下来。
沈健和程煦提前拿了祝微生给的避阴符,所以感觉还好,但沈健还是感觉到有什么冷飕飕的东西从他身侧擦过去了。
程煦也摸了摸自己的手臂。
那一阵风像是什么预兆,之后果园里就时不时起一阵风,树枝摇晃个不停。
就在沈健想问问祝微生野鬼们来了没时,祝微生单手捻燃一张符纸。符火落下后,一些淡淡的透明得几乎快看不清的身影出现在祝微生的前方。
他们挤在简易香坛前,对着燃烧的香烛争先恐后地吸食着。随着吸食,一些鬼透明的身体慢慢变得凝实起来,死相也变得清晰。
有些野鬼来得晚没抢到合适的位置,你推我搡,差点打起来。
祝微生从旁边拿起一把香烛,招呼沈健和程煦上来点燃,对群鬼道:“别挤,都有份。”
沈健和程煦上前。
他们到底是没有准备墨镜,所以将群鬼原本的死相都看得清清楚楚。的确如祝微生说的那样,绝大部分死相都惨不忍睹。
一群比电影丧尸还恐怖的鬼挤挤攘攘地站在一起,视觉和心理上的的冲击力都非同一般。
就算是在烂尾楼见识过一次群鬼聚集的沈健,也忍不住有点紧张。
烂尾楼里的鬼们因为鬼力都强,他们的死相看起来就和生前一样,可没有这么恐怖。
尤其是隔着不停跳跃的烛火,光线明灭,恐怖加倍。
程煦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可面对这个画面,他点香烛的手还是抖个不停,打火机好几次都没能按下去。
他对面蹲着的鬼看着迟迟没燃起来的蜡烛,不知道是不是情绪太激动了,鼓着眼睛瞪着他,本就血糊糊的脑袋上,又哗啦啦开始流血。
等让来的所有野鬼都吃到香烛,程煦的情绪才变得不那么紧张。
这群野鬼来得挺多,大概六七十个。等他们吃饱之后,祝微生就将召唤他们过来的用意说清楚。
得知是让他们帮着摘橙子、卖橙子,且卖完之后还可以饱餐一顿,这些饿了不知多久的野鬼都迫不及待地答应了。
有一些野鬼在饱餐一顿后,凄惨的死相恢复成了自己本来的模样。除了肤色青白一些,外表看起来和正常人没什么差别。
这些都是鬼力稍强的,加上有祝微生刚才燃的那张符纸做辅助,可以显露人前,负责去闹市卖橙子。
还有些则还不能完全收起自己的死相,出现在普通人面前怕是会把人活活吓死。这些鬼力稍弱的,祝微生安排他们留在果园里摘橙子。
众鬼没有意见,程煦也没有意见。
之后在祝微生的引导下,程煦和众鬼签了个为期两天的契约,之后的事就不用程煦再操心了。
野鬼们拿起竹筐开始忙活,负责卖水果的野鬼们,也去了几个,先将祝微生三人下午摘好的橙子通过鬼路运走。
看着唰唰就消失在眼前的几筐橙子,沈健傻眼:“我们接下来干什么?”
祝微生回他:“当然是回去睡觉。”
沈健和程煦整一个愣住。
他们原本已经做好熬夜摘水果,天不亮就去县城摆摊的准备了。
结果有鬼帮忙后,事情变得这么轻松容易了吗?!
沈健还好,程煦虽然体力上得到了解放,但因为惦记着野鬼们卖橙子的情况,所以睡得不算好。
大概凌晨三点的时候,客厅里忽然传来一阵响动,程煦立即醒了过来。
他走出房间门,看到住在对门他爸妈那个房间的祝微生已经出来了,正靠在门框上打哈欠。
看到程煦,祝微生指指旁边,“你数数钱。”
程煦看过去,一愣。
只见他家客厅一角,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好几筐摘好的橙子,其中一个筐子上面摆着一个破旧的腰包。程煦认出来,这是他爸妈每次出去卖水果时用来装钱的包。
此时这包鼓鼓囊囊,拉链没能拉起来,里面叠得整整齐齐的钞票露出了一部分,像是勉强才塞进去。
程煦快步走过去,拿起沉甸甸的包,将里面的钱拿出来数了一遍,然后有些激动地道:“这么多?!需要的预缴手术费已经够了!”
“明天再卖一天,手术费够了么?”祝微生问。
程煦快速点头:“够了,绝对够了。”
“够了就好。”祝微生直起身,“那接着睡吧。”
祝微生关门进屋了,程煦抱着钱包,也难掩激动地回房重新躺下了。
沈健没有被惊醒,鼾声微响。
或许是凑够了预缴手术费,至少程母的手术已经有了保障,听着沈健的鼾声,程煦激动的心情慢慢平复,被催眠了一般,这次很快睡着了。
接下来的一天,卖橙子攒钱的事依旧交给了野鬼们,凌晨三点的时候,程煦又听到声音起来,看到了装了更多钱的钱包。
这次一数,手里攒的钱已经超过了他预计的全部手术费数额。
程煦心里的石头真正地落了下来,也没有食言,买了更多的香蜡纸钱,回报给帮忙的野鬼们。
野鬼们个个吃到撑,走的时候手里还拿着程煦烧给他们的钱,可谓连吃带拿,一本满足。
程煦第二天也早早地去医院把预缴的手术费交上了。
程母术前需要做一些检查,这一笔费用医院其实已经催了好几次,如今缴上,明天就可以顺利进行手术了。
从程煦那知道这笔钱祝微生帮了大忙,程父程母感激得不行,直说这个恩情他们永远都不会忘。
他们也确实没有忘,在未来四年里,祝微生和沈健两个人每个月都会收到程父程母发来的快递,每次都是一大箱子的各种水果零食。
逢年过节,这些东西还会成倍增加,过年时还会有额外的大红包。
尤其是沈健,他大学毕业后地址大部分时候都是固定的,之后不止他,他父母乃至他婚后的一家人,每月水果基本也都被程煦父母给包圆了。
不过现在,程父程母还单纯地在为手术得到了保障而欣喜。
程大伯母应该是专门找人盯着他们这边,程煦前头刚把费用缴上,后脚程大伯母就带着借条闯入病房继续要债了。
程煦冷笑着,把剩下的钱扔给程大伯母。
然后转头,他们就听说程大伯母把坐着轮椅带着护颈的程大伯给摔到了地上,才固定好的伤腿和脖子受到二次撞击,情况变得比之前还严重。
就连程大伯母自己也把脚给崴了。
他们还听说,因为家里人状况不断,两次还都是她造成的,程大伯母心里郁闷,就把气撒在了请的护工身上。
她嫌弃护工照顾得不好,各种挑三拣四,骂起来仿佛骂自家长工,连着几个护工都被骂走。之后程大伯母还想以同样的价格找护工,直接没人去。
程大伯母气得不行,可丈夫和儿子都需要照顾,她只好把价格提了提,结果还是没人来。
有人好心提醒她,她那情况,得再把价格提一点才有人愿意了,结果程大伯母骂护工们势利。
这下好了,就算她之后不情不愿把价格再提高,也都没人愿意去帮她照顾丈夫和儿子了。程大伯母就只能每天自己一瘸一拐地跑两个病房,累得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
程大伯母倒是想压榨程煦一家,跑到病房去要求程煦去照顾程大伯。程煦去了,帮着倒了回水。
因为儿子的断子绝孙,丈夫伤势的加重都是程大伯母导致的,在其他人眼里,程大伯母早就是她家里的罪人。程煦去帮忙后,程大伯母那边就又开始出状况,这状况大多都直接报应在程大伯和程烨身上。
眼看丈夫和儿子几乎要被她整废了,程大伯母也受不住情绪崩溃了,直说这家医院邪门,闹着给丈夫和儿子转了院。
他们这一转院,程煦一家耳朵边也终于暂时清净了。
程母术后还需要在医院里观察一周,程煦则回去继续忙活橙子的事。
之前跟他们家签了订单的商户过来收水果了,这回的生意进行得很顺利,没再出半点问题。甚至因为橙子品质太好,整体价格还往上提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