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洪父,他身上的疹子最严重,疹子已经开始朝胸口四方扩散。最开始溃烂的地方,已经像被什么东西腐蚀出了一个浅浅的坑。
继续拖延,他的胸口早晚被腐蚀出一个洞,不是痛死,就是感染后引发什么严重的并发症痛苦死去。
在洪父痛得快要受不了的时候,洪伟终于找到了有点真本事的,对方也和祝微生一样,看出了他们是中了什么诅咒。
洪伟欣喜万分,以为他们一家有救了,可是那人也和祝微生一样,直接拒绝了。
洪家人身上的这种诅咒是一种恶行报应,是纯恶的因果,凡是帮着化解这种诅咒的人,也会被恶行报应波及,所以完全没必要沾染。因为一旦沾染,化解起来极其困难,亏的还没赚的多。
素不相识,这种亏本生意,没谁愿意做。
眼看化解无望,不想被活活痛死的洪父不得不认清现实,绝望地去自首了。
在派出所里,洪父交代的第一起拐卖,就是自己外甥的。
洪父拐外甥卖的原因,是因为他打牌欠了好多债。
花钱从他手里买走他外甥的人贩子就是他在打牌期间认识的,对方看他被催债,急着还钱,就撺掇着他干拐卖这一行。
当时洪父无力偿还,在差点被催债人剁去几根手指的情况下,他为了自保,就接受了这个建议。
他当时原本想拐卖同村里的一个小女孩,结果人贩子告诉他,这个年纪的丫头不值钱。但差不多大的男孩很值钱,有些人家里生不出香火,非常乐意买别人的儿子回去养。
但当时同村里没有适龄的小男孩,洪父试着去拐别人家的男孩,不过因为是第一次做,不熟练,差点被孩子父母抓住暴揍,好容易才捂住头脸逃走。
失败了一次后,洪父就把目光落在了自己的外甥身上。
外甥对他很熟悉,叫他舅舅,他说带他去买糖,外甥就高高兴兴地跟他走了。
被卖的时候,那个孩子看着他的眼神还是天真懵懂的,眼里还带着对他的亲昵和信任。
但外甥还是被他卖了。
在保住自己的手和卖掉外甥就有钱还债之间,洪父最终还是顾及了自己。
外甥是被洪父第一个卖掉的孩子,起初他很愧疚,看着几乎疯掉的姐姐和姐夫,他好几次都想坦白。但一想到被他花出去的钱,他最后还是忍住了。而且如果坦白,他会坐牢。
这么多年,洪父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痛心样子,各种安慰补偿姐姐。哪怕姐姐姐夫因为孩子的事闹得差点离婚,两人想孩子想得差点变成神经病,不到四十头发就白了一半,家里的老人甚至早早去世,但他就是能忍得住,一点异样都没露出。
而且因为尝到了卖别人家孩子就能轻易赚钱的甜头,洪父很快干起了第二次、第三次。
平常洪父对外都说是出去打工,实则到处流窜,物色孩子进行贩卖。
他越干越熟练,钱也越赚越多。
洪父做人贩子期间,交通和信息技术都还很不发达,所以他一直都没被抓到。后来各方面技术提升了,他又时常关注拐卖这方面的新闻,见有越来越多的“同僚”落网,加上家里人一直反对他干这行,洪父这才洗手不干了。
之后洪父就拿着赚来的黑心钱,买了房子,买了商铺,做起了老老实实的生意人。等到了岁数,就开始过起含饴弄孙,富足安逸的养老生活。
安逸了太多年,洪父几乎快要觉得做人贩子的那几年是上辈子的事了。
但身上诅咒一刻不停带来的剧痛提示着洪父,那些他以为早就结束的事情,兜了一圈,以另一种方式在他身上重新开始了。
这是那些丢失了孩子的父母给他的诅咒,他们有多恨有多痛苦,这个诅咒就有多么疼。
原来丢失孩子的感觉这么疼。
洪父进了派出所,就再没出来过。他拐卖的孩子太多,原本死刑是跑不了的。但因为他自首,并且提供了其他人贩线索,所以最后洪父只被判了无期。
但无期对洪父来说,并不比死刑好多少。
在他拐卖的那些孩子里,有孩子在拐卖过程中死亡,这是洪父永远都偿还不尽的债,他将永远都不能从诅咒中解脱。
他的皮肤会一直一直溃烂,在剧痛中生不如死地熬过余生的每一天。
洪父被判刑后,洪家的财产被没收了大半。
洪父当年做人贩子时,他们一家还在老家农村。洪父做的事虽能瞒得住村里人,却瞒不过家里人。
洪父来钱太快,洪母和洪伟都是渐渐知道他在干什么,但他们不敢说,怕被受害人谴责,怕洪父被抓去坐牢。所以最后他们选择了包庇,也没忍住动心,花用了那些拐卖孩子得来的钱。
所以没收后剩下的钱财洪伟并没有保住,为了减轻他和洪母身上诅咒的痛苦,他不得不把剩下的所有财产全部捐出去,捐给了专业的打拐机构。
但偿还还远没有结束。
一些孩子被卖了哪里洪父记不清,这些孩子需要花费更多精力和金钱去搜寻。在诅咒再次变严重后,洪伟不得不辞去自己的工作,风餐露宿地奔波在寻找那些孩子的路上。
没有钱的时候,洪伟就只能去找个短期力气活,赚到一些钱后,就再次踏上寻找那些孩子的路途。
洪家的所有房产都没了,在洪伟四处奔波时,洪母就独自住在脏乱的廉价租屋里。她也没有办法继续吃斋念佛了,出去找了份保洁的工作,这些年养得细皮嫩肉的手再次变得粗糙,赚一份微薄的薪资,省吃俭用,一边养自己,一边给洪伟提供找孩子的经济支持。
他们身上的诅咒没有洪父严重,在他们持续的努力下,诅咒的疼痛变得很轻微。但在他们死亡之前,他们都没法停下来,一旦懈怠,诅咒的疼痛就会变得严重,所以他们必须一直走在赎罪偿还的路上。
毕玲也是说到做到,她和洪伟离了婚,属于洪家的财产她半分没沾手,之后就带着儿子离开了这个城市。
洪大梅也和洪父一家断绝了关系,经过一番努力,她丢失多年的儿子这次终于是成功找回来了。
洪大梅跟家人根据祝微生的测算提示,一直向着东边寻找,最后真的在最东边的一个村子里找到了他们的儿子。
那个孩子如今已经长成了青年,当年他被拐去给别人做儿子,但后来那家人又生了自己的亲儿子,之后就开始嫌弃他不是亲生的,对他各种不好。
这么多年,那对参与儿童买卖的买家夫妻一直想法从青年身上吸血,因此青年和买家夫妻的关系很不好。
洪大梅一家找过去的时候,那买家夫妻就正在为青年不肯掏钱给他们亲生儿子买房而各种斥责他白眼狼,不孝子。
在警方的陪伴下,洪大梅跑去和儿子相认。青年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些年他不被喜爱的真正原因,只因为他是被买来的,是别人家的孩子。
青年和洪大梅一家分离二十多年,双方原本应该很生分,但母子连心,血缘牵绊带来的先天感应,让青年对着洪大梅一家委屈地痛哭了一场,之后甩开吸血的买家夫妻,就高高兴兴地跟着真正的家人离开了。
祝微生开学前,才欢欢喜喜过完元宵的洪大梅一家,还带着找回来的儿子来山上向祝微生道过谢。
这一次,祝微生也得了不少功德。
这次事件第一份功德回馈到身上的时候,还有几天就到春节。
祝微生的小屋门前,也迎来了一个熟悉的客人。
依旧扎着大马尾,穿着短袖T恤、沙滩裤和人字拖的律子叔,揪了片祝微生菜园子里的萝卜叶子,冲他招手,“好久不见啦,小祝。”
的确是好久不见了,从律子叔某一天忽然不再出现在祝微生面前算起,时间已经快过去两个月了。
所以祝微生有些惊讶,律子叔怎么又忽然出现了。
祝微生问起,律子叔立即长吁短叹的,“唉,还不是因为你不愿意做我的徒弟,我就只好去别的地方找了。”
律子叔离开祝微生的学校后,就整天在外游荡,寻找适合学律家刀法的苗子。
如果可以,其实律子叔还是更想让律家后人学习律家刀法。律子叔试着找过律家后人,只不过他们家族运气不太好,这后面几千年岁月的更迭中,律家后人一个都没在这世界上传承下来。
律子叔只好再把目光放在律家以外的人身上。
只是这苗子不是那么好找的,见过了祝微生这么好的根骨,再看其他人,律子叔总觉得差那么一点,怎么都不满意。勉强看中两个,结果他一露面,就吓得要死要活的,一点胆气都没有。
这样一路挑挑拣拣,律子叔慢慢地就到达了麓城。
麓城毕竟是律子叔生前战死最后守护的地方,他对它现在的样子还挺好奇的。
然后就是在这座城市,他被人赖上了。
律子叔道:“惊讶吧,我一个鬼,居然被一个活人给赖上了。”
第70章
缠上律子叔的,是个才十三岁的小姑娘。
律子叔到麓城后,每天就是到处闲逛。那天大概晚上八点过的样子,律子叔经过一条有点破旧的小巷时,忽然听到里面某个角落传来了女生晃慌张愤怒的呵斥和求救声。
虽然过去了几千年,但对于自己最后守护的麓城,以及里面居住的子民,律子叔心里的感觉还是要不同一些。
那声音听起来明显是个小姑娘,律子叔担心那小姑娘是遇到了什么危险,就循着声音去探究了一下。
这一探究,就发现一个小姑娘正被一个高壮的男人堵在巷道角落。
那男人一边朝小姑娘步步紧逼,一边去解自己的裤腰带,嘴里还骂道:“叫你他妈的多管闲事,跑啊!叫啊!老子今天就先尝尝你的滋味儿!”
小姑娘身躯瘦小单薄,眼里憋着泪,手里拿着一根朽木棒子对着男人,一边喝退男人,一边回头看身侧。
在她身侧,还躺着一个昏迷的女人,小姑娘试图把女人叫起来,但女人无知无觉,小姑娘也扶不起对方。
眼看男人解开了裤腰带,就要去拽小姑娘。
律子叔哪里看得了这个,他当即飘过去,对着那畜生就是狠狠一脚。
律子叔鬼力强大,男人被他这一脚踹得整个飞起,重重摔在旁边墙上,落到地上后哀痛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然后男人就发现这个巷子里除了受惊的小姑娘,旁边的角落里忽然多了道模糊的人影。
男人以为那影子是人,揉着腰骂骂咧咧站起来,捏起拳头就冲过去要报这一脚的仇,最后结果就是又被痛揍了一顿。
男人被揍得昏昏沉沉之际,猛然发现揍他这人居然没有影子。
晚上的月光虽然黯,巷道里也只有不远处亮着一盏晕黄的小灯,但男人自己和旁边的小姑娘还是能依稀看出地上的影子。
都说只有鬼才没有影子,男人瞬间意识到他撞鬼了,惨叫着转身就跑。结果这一慌,男人脚踢在旁边一块石头上,脑门儿对着旁边的墙就砸了过去,当场把自己撞晕了。
律子叔看着晕死在地上的男人,对着小姑娘交待了一声,让她报警然后早点回家,律子叔就走了。
他现在是鬼,一个大男人都怕他成这样子,他怕再留下去把小姑娘也吓坏了。
谁知道律子叔刚转身,身后就传来一声带着紧张的感谢,“谢谢你,人字拖大侠!”
律子叔低头看看自己脚上的人字拖,没再回复什么,离开了小巷道。
律子叔以为这只是他和小姑娘萍水相逢的一面,但几天之后的一个晚上,正在一个广场边看别人玩滑板的他忽然听到了有人向他求救。
那声音哭唧唧的,带着绝望和恳求,还有些熟悉。律子叔正奇怪是谁在向他求救时,那声音忽然就喊了一声“人字拖大侠”。
律子叔对这个称呼印象挺深刻的,他立即就想起了那个小姑娘。虽然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听到小姑娘的求救声,但律子叔还真没法放着不管,只好循着声音找过去。
这次小姑娘遇到危险的地方不是在小巷子里,而是在一个漆黑的阁楼里。
给小姑娘带来危险的人则是小姑娘的堂哥,才十几岁的男生,却和那天那个高壮男人一样猥琐恶心,试图压住小姑娘猥亵。
律子叔当时暗骂一句小畜生,觉得小姑娘成长的路上怎么这么多灾多难。他比那天还愤怒,照旧是一脚踹得小畜生摔墙上。
小畜生接下来的反应和那个男人一样,因为见鬼而惊慌逃出门。
不过□□上他比那个男人惨一些,小姑娘住在阁楼上,下去时得走楼梯,小畜生着急忙慌跑出去,黑灯瞎火的,一脚在楼梯上踩空了。
那楼梯很陡峭,一边靠墙,一边却没有围栏扶手,小畜生在楼梯上滚了两下就直接从半空摔了下去。摔折了一只手和一条腿,还摔断了锁骨,拧到了脖子。
小畜生的喊叫惊醒了他住在这栋屋子里的父母,两人见自家儿子摔得那么惨,人都要痛晕过去了,嘴里还喊着有鬼,他们就认为是小姑娘大晚上的故意装神弄鬼吓唬他们儿子,才把人吓得摔成那样的。
两人对着小姑娘痛骂不止,还要上手来打。
律子叔只好再次现身,把那小畜生的父母也吓唬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