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为什么啊!好不容易躲开前朝掉过的坑,结果自己挖了个新坑?
赵匡胤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古怪想法:该不会后面朝代为了避开宋靖康之耻,会规避宋的一些制度,反而踩进另外的坑?
【“清君侧,诛杨国忠!”】
【范阳,安禄山一身戎甲,那肥胖得不正常的体型让他能声若洪钟般,喊出起兵口号。】
【而身为范阳、卢龙二镇节度使,河北落入安禄山手中,原本该镇守大唐北疆的十二万唐军,调转马头,携着行军时遮天蔽日的飞尘,直指长安。】
【安禄山笑得嚣张——】
【“再调契丹,奚,室韦,同罗三万番兵,南下攻唐!”】
【这些,都是李隆基曾经给予安禄山的权力,番军本该是大唐征战四方的支柱。然而此刻,他们以极其凶狠的姿态对毫无防备的唐人露出獠牙。】
【安史之乱,被后世人称为中华最惨烈、最血腥的动乱——】
贞观。
李世民再次哭个不停,也不知那眼中哪来那么多泪水,止也止不住。
贞观大臣们也不再坐于案后,而是齐齐站起,神情难看之余,还带着六七分肃穆。
那是他们呕心沥血撑起的大唐啊……
【安禄山连下河北二十郡。】
【又肆虐河南。期间,杀人如刈,焚庐若薙。】
【大唐百姓已享受了百来年安稳,陡然面对兵戈,慌乱非常,恐惧不安。】
【然而,也是大唐百姓,在大唐局势危急,叛军兵逼洛阳之际,当唐将封常清招募兵马时,不过旬日,便有足足六万人应招,皆是市井之徒。】
【一阵激昂声乐响起,是《秦王破阵乐》。】
【这些百姓一生中恐怕只有今天才是直面战士,但他们还是咬紧牙关,双腿打颤地上了战场。】
【然而,民兵如何与边关军队相比,纵然封
常清是名将,也只能接连败退。】
【退入上东门,又战不利。】
【战于都亭邑,不胜。】
【退守宣仁门,又败。】
【先后丢失虎牢关、洛阳,封常清退至陕郡,而那些上战场的大唐百姓再也无法离开战场。】
【“长安……长安……”】
【带着绝望的哭声,他们绝望的死去,眼中始终望着长安方向。】
【那是盛世大唐的方向。】
【封常清对此时正在陕郡的名将高仙芝言:“潼关无兵,若贼奔袭,长安危矣,当弃此地,守潼关。”】
【便取太原仓钱绢分与将士,余者皆焚。二人领兵退守潼关,构筑防御军事,数次击退安禄山军马,保住长安屏障。】
【然而,出兵之前,李隆基对他们的要求是高仙芝东进平叛,封常清协同,倘若退守潼关,便是抗旨。】
南宋。
岳飞神色动容。
良久,岳武穆叹息:“史书难求,往日只知安史之乱,只知高、封二人冤死,却原来……”
却原来,和他一般,冤在分明是为国尽忠,却因君令荒唐,反被君怨。
轻轻一叹,却是无尽心酸。
副将张宪却是扬起眉毛,快意而笑:“那开元天子昔日也是明君,见到此景应当会自省,而天幕将安史之乱一事暴出,于高、封二将乃是幸事,他们总算不至于含冤而死了。”
就像……
张宪看着岳飞,笑得更灿烂了。
就像,他们岳统帅一样。
这时,忽然一片暗影投向他们,下一刻,岳云拉着好几个人奔过来,那急迫劲儿,得亏岳飞和他们之间没有隔着一道门,不然岳云铁定要破门而入。
“爹!”岳云动得比兔子还快,转瞬之间就到岳飞眼前:“这些人治眼疾很有一手,爹爹,快让他们来看看!你现在有时间能够好好治治眼睛了!”
说到此处,岳云看向天幕,简直感激涕零。
若非天幕,他爹只怕要莫须有而死,更别说好好治治这眼睛了。
——岳飞昔日进广南作战,渐染瘴疠,屡中暑毒而得,每到夏月,目疾就会发作。他曾因此多次向赵构请辞,赵构不允。
……
汉朝。
霍光看到了那些民兵。
并非他多爱民,而是因为他生在大汉。
武风雄厚,崇尚公羊儒,大呼“九世之仇犹可报”的汉人,若遇到这般危国之战,也定会执起刀兵奔向战场。
大汉都城亦是长安。或许民众死前也会依恋地望向长安,望着那雄伟都城,还有那“汉兵方至,毋敢动,动灭国矣”。
尽管大汉到今日从未碰到过如此危机,但霍光相信,汉人一定会如此。
……
天宝元年。
高仙芝此时刚立下功劳,升为安西副都护、四镇都知兵马使,正是意气风发之时,见到天幕所放,并不担忧,反而对左右道:“圣人必然知我为何如此做,绝不会怪罪于我。”
在他眼里,李隆基依然是那个圣天子,于他有知遇之恩,选贤举能,励精图治的圣天子。
天幕无情地戳破——
【高仙芝与封常清守潼关有功,不让安军进犯秋毫,然而,监军边令城却对李隆基好面子这个性子把握得非常透彻,明白倘若李隆基知晓高仙芝违抗皇命,不论他出于何等思量,是否保卫了长安,也必然会勃然大怒,治其罪。如此,自己身为监军,绝对是在劫难逃。】
【是以,边令城偷跑至长安,状告高仙芝与封常清二人,说封常清故意动摇军心,说高仙芝弃陕地而逃,将数百里之地拱手让与贼军,且盗减军士粮赐
。】
【李隆基大怒,以为二人消极应战,之前对于安禄山一个月之内从范阳攻至潼关的惊怒心惶爆发——】
【“将高封二人于潼关就地诛杀!”】
【封常清接到诏令后,先是满脸迷惑,随后怔然。受刑之前,只请求留下一表,呈与他的陛下。】
【“……臣死之后,望陛下不轻此贼,无忘臣言……”】
【“……即为尸谏之臣,死作圣朝之鬼。若使殁而有知,必结草军前。回风阵上,引王师之旗鼓,平寇贼之戈鋋。”】
贞观。
长孙无忌对于封常清简直一千一百个怜惜:“他临死前对于那位天子没有任何怨恨,反而是一心当个尸谏之臣,劝天子不要再轻视安禄山。”
他或许是在乎自己受到冤屈,可他更在乎潼关能不能守住,战场有没有转机,长安是否不会陷落。
他值得尊敬。
长孙无忌微微行了一礼,以示对其送行。
武德年间。
该说有其子必有其父,李渊的眼泪决堤那般哗然落下,哽咽道:“引王师之旗鼓……他希望自己死后,魂魄能随着风回归战场,击响战鼓,再次指引着将士荡平贼寇啊……”
忠臣不遇明主,最是令人惋惜。
“他如果生在武德年间,朕必好好对他!”
天策上将李世民正在拭泪,听到这话,扭过头去看了一眼亲爹。
——你说的好好对他,是指像我一样被卸磨杀驴,有事二郎我的好儿子快上战场,无事秦王歇息,战事让你哥哥弟弟收尾去拿军功,这种好好对待……吗?
【待到高仙芝被拿,得知自己罪状是减截兵粮及赐物时,对着士兵高声悲呼:“尔等皆是军中人,吾是否行过此事,尔等最知。”】
【“若吾做过,尔等便言‘实’,若吾不曾做过,尔等便言‘枉’。”】
【士兵皆呼——】
【“枉!”】
此时,群情激奋,最易煽动,高仙芝又在军中素有声望,倘若其以情煽之,便能致使兵变,安禄山的军队就在潼关外,直接把潼关一开,双方一个合兵,就能把那个冤死他和他友人的昏君拉下龙椅。
然而,高仙芝只是任由自己被斩,自始至终,也不愿为保命而叛君叛国。
大唐双壁不曾倒在战场上,却是倒在了自己尽忠的君王手中。
第45章 李世民:“是啊……坐在大明宫里的,不是我……
人家是阵前换将,李隆基是阵前斩将……
其他朝代的人大为震撼,心里感慨:真不愧是第三名,赵构都没干过这事。
【二位忠臣之死,致使天下人多哀之。而李隆基不顾后果杀掉前线领兵将领后,发现朝中一时半会竟找不出人来领兵,最后只能启用正在京城养病的哥舒翰。】
隋朝大业年间门。
杨广坐着观赏天幕,一动不动,看到这里颇为惊讶地问皇后:“我记得,他好像之前就患了风疾?那李隆基令患风疾之人上战场领兵?”
这能领吗?
——风疾就是中风。
皇后侧过身,思索之后,对着杨广说:“或许李隆基认为,统帅不必上战场拼命,有嘴就行。”
【哥舒翰本已在家养病,听得君令,不顾病体毅然接任,前往潼关。】
【北斗七星高,哥舒夜带刀,至今窥牧马,不敢过临洮。】
【哥舒翰人虽中风,雄姿依旧,其防守潼关半年,固若金汤,且牵制着叛军主力在陕郡一带,为朔方军进入河北战场提供便利,使之能够重创叛军史思明部,斩馘四万级生擒五千人,获马五千匹。】
【更加重要的是,在此之后,河北十余郡皆斩安禄山任命的郡守,以迎王师。安禄山治下河北地区动荡不安。】
【而安禄山本人也十分不安,焦躁到对着谋臣发脾气:“当年是你们说我可以反我才造反,现在潼关半年都没攻下来,向北的路径也被断绝,唐军四面围拢,我只有汴、郑数州,这可怎么办!今天开始,你们别来见我!”】
【甚至,安禄山已经动摇到想要舍弃洛阳,回归范阳了。】
【而河北战场内,将领郭子仪、李光弼向李隆基上奏,请求朝廷率领军队进攻范阳,并且叮嘱李隆基,潼关险峻,在里面守关就行,绝对不能轻易出战。】
“一些不妙的预感……”
众人想起赵构,想起朱祁镇,前面两个都有过明明大臣谋略谋得好好的,他们要么不听,要么非要反其道而行的例子,所以……
东汉末年。
刘备开始找药。
嗯,他性子刚烈,不提前把药塞嘴里,只怕等会要昏厥过去。
【贼将崔乾祐守陕郡,为诱哥舒翰出潼关,示唐以弱,哥舒翰不信,坚守不出,但耐不住李隆基急于求胜,信了。】
【李隆基下令,让哥舒翰速速出关讨贼,哥舒翰上奏,言不能出潼关,此为安禄山军的计谋,他们即将有内变,唐军只需静候,便可不战而胜。】
【然而杨国忠不停地在李隆基耳边说:“再不出去就晚了,会错失良机,等敌人下一次没有防备,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于是,李隆基命哥舒翰即刻出关,与贼交战。哥舒翰无法抗旨,只能恸哭,引兵出关。】
【六月初四出关,初七被打败。】
暴躁昭烈帝抓着自己的头发,满脸抓狂:“为甚!这是为甚!一个两个都这样!不会打仗就闭嘴,别瞎指挥行吗!怎么都喜欢在将军打仗时,非要让将军听从你的指令,你上战场了吗!”
没上过战场就——
闭!嘴!啊!
……
武德年间门。
天策上将李世民几乎心痛到无法呼吸。
那么大好的局面,就被一个不懂兵事的王八蛋破坏了。
尤其是天幕还详细放出唐军被迫出关后,如何被残杀的画面。
叛军是诱敌,早就占据了地势高平的南边“山原”,而唐军后至,只能于北原、河之间门的东西狭长地带对敌。
那地方有多狭窄呢?
士兵无法过多并行,队列如绳束,枪槊亦施展不开。根本无法战斗。而敌人则借地势,将木石滚下,击杀唐军士卒。
又以火焚之,弓弩射之,唐军毫无还手之力,惨叫奔逃,瞬息溃败。
【镜头转到关外三道壕沟。】
【本该是抵御外敌的壕沟,在唐军溃逃入关时拦住唐军去路,唐军相挤,跌入壕沟者不计其数,须臾,那广二丈,深一丈的沟,就填满了人。】
李渊牙齿啮合,不忍心去看这一幕。
然而那些声音不停入耳,是士兵哭喊救命的嚎响,是肉身摔进堑中的“砰”一声响,是沟壑填满人身之后,后面士兵推搡挤动,踩踏在血肉上的声音。
是……非常细微,几乎听不见,却又努力想要活命发出的呻吟声。
“别……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