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渊咬咬牙,往口中塞一颗护心丸咽下去。
后面肯定又是一些要把人气死的场面——乱世出悲壮,安史之乱时期,就是乱世。尽管如此,李渊依然不想错过任何一个画面。
他要好好看着,有这些人,才有大唐!
【颜杲卿,常山太守,为“楷圣”颜真卿的族兄,在天宝十四载安禄山反叛时,为了避免城中军民伤亡,开常山重镇之门,假意归降安禄山。安禄山大喜,赐其袍服,却又将颜杲卿幼子、幼孙带走,作为人质。颜杲卿对此似乎无比顺从,平日里托病不出。】
【在安禄山攻占洛阳后,颜杲卿在常山起兵反叛,河北纷纷响应。致使安禄山后方不稳。】
【此时尚未攻下潼关的安禄山又惊又怒,命史思明攻打常山,颜杲卿率领军民抵抗,并派人向太原尹王承业求援,王承业拒不出兵,四天后,常山城被攻破。颜杲卿等人被擒。】
【颜杲卿之子颜季明随父守城,史思明以其生命为要挟,逼颜杲卿投降,在颜杲卿拒绝后,将颜季明残忍杀害。】
颜家。
颜杲卿双目圆睁。
看到自己兵败被俘,他不怕,但看到自己儿子死亡……
忽然,有什么东西拍了拍他袖子,回头一看,是儿子颜季明。
颜季明此时尚是少年模样,冲他扬了扬下巴,笑得又骄傲又得意:“大大,我没有投降,也没有求饶,没有丢你的脸吧?”
颜杲卿一抬手,将儿子抱住。
【颜杲卿被押至洛阳,面见安禄山时亦不曾卑躬屈膝,一见面就直接把安禄山怒斥一通,还骂其为“臊羯狗”,安禄山气愤,将其捆缚在桥柱上,将他的肉一片一片剐下来。】
【纵使受凌迟酷刑,颜杲卿依旧痛骂安禄山。】
【安禄山大怒,让人将颜杲卿舌头割断。】
【“如此,还能骂否!”】
【颜杲卿依旧不愿屈服,用半截断舌含糊痛骂安禄山,直到气绝身亡。】
【死时,年六十五。】
【其死后,与他一同抗敌的下属与族人,均被杀害。】
“安禄山!我要杀了你!”
颜季明被其父抱着,不停扭动身躯,挥舞双手,咬牙切齿:“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杀了你呜呜呜呜——”
他哽咽着,靠在父亲肩膀上。
他父亲却笑着问:“我也没有丢你的脸吧,儿子?”
——为张睢阳齿,为……颜常山舌!
第47章 刘彻:“盛世大唐?也不过如此。至少……大汉无论如何也绝不
天幕讲过颜常山,就该讲张睢阳了。
安史之乱时期,至德元年。
此时,张巡正在雍丘,与敌军打硬仗。
他在这里已经被敌军围攻四十余日,日日皆是交战,领着士卒血染战袍。前几日天幕出现大大缓解战争的孤独苦闷,不再是一睁眼就冲锋,一闭眼就快眠。
而当败家第三名出现大唐圣天子时,张巡几乎以为自己看错。其他人反应也很大,更有士兵不慎摔下马,被马蹄奔跑时踩中腿,力道很足,不过,幸好没断。
随后,张巡就知不好。
果然,随着画面进展,雍丘唐军士气一点点低落下去。
不能这样子。
张巡猛出一脚,将敌军士兵踢得往后摔,又反手用力一刀,刀刃剁进肉里,骨头碎裂之声响起,敌军士兵痛嚎得撕心裂肺。但张巡比他更撕心裂肺。
“将士们!”张巡扬刀指着天幕,指着祂放出来的雄盛长安,大喊:“看到了吗!那才是大唐!战争结束,我们就能回去了!”
一名倒翻在地的唐军身上被连砍三两刀,此刻突然拼了命地抱住一个敌卒双腿,纵使敌卒恼怒地用尖刀穿进他血肉里,把他钉在地上,他也绝不松手。
三五名唐军死气沉沉的脸陡然焕发生机,他们嘶吼着“回去——”向敌军冲过去,脸上血污也掩盖不住他们脸上视死如归的狰狞,骇得敌军不由自主后退大半步。
越多越多唐军举起手中长矛大刀,他们筋疲力尽的身体好似重新充满了气力,“回去”的呼啸声蔓延整片战场。
分明才三千人,却吼出十万人的阵势。
那些叛军不懂这是什么感情——
这些唐军悍不畏死地发动冲锋,一次又一次,只是因为他们心里涌着同一个念头。
战争结束,大唐一定会变回开元年间的繁华!
一定会!
……
雍丘守军大败叛军,甚至几乎活捉敌方主将。
敌军暂且退去,张巡一屁股坐地上,仰着脸晒着太阳笑。
“又赢了一次!”
如此一次又一次赢下去,他们定然能将记忆里那个巨唐赢回来!等战争结束,他要把灯笼挂满长安,在红彤彤灯笼下,看一整夜的鱼龙舞!到时候,一定会有很多百姓在灯笼下笑吧。
“不过……”张巡仔细打量着天幕,好奇:“这张睢阳究竟是谁?也姓张,竟是本家?”
【张巡,邓州南阳人,安禄山反叛时,其正为真源县令。】
张巡极度震惊:“是我?”
其他士兵心神一震,熙熙攘攘挤在一起,声音杂乱——
“是经略?”
此时,张巡已被举荐为委巡院经略。
“不可能!”那些士兵不愿意相信:“怎么会是经略呢!一定是天幕认错人了!”
经略那么好一个人,怎么会落到惨烈下场!
张巡想撑着地站起来,但一场大战让他失力,连胳膊都是软绵绵,稍微撑起一点又跌回去。便坐在地上,用三四个时辰不曾喝水的嗓子哑着说:“你们该为我高兴啊!”
他笑了。
“我不是苟且偷生,也没有变节,我是轰轰烈烈而死,这样不好吗!”
……
安禄山军那边,之前差点被活捉的令狐潮喃喃:“为张睢阳齿。”反应过来后,喉咙里发出含糊笑声,随即,这笑声越来越大:“哈哈哈哈,张巡,你要像颜杲卿一样惨死了!你何必如此啊!”
【听闻国难,张巡募兵千人,走上抗击叛军的道路。】
【此时,叛军已攻陷宋、曹等州,谯郡太守杨万石投降不算,还逼迫位于其辖境内的真源县令张巡往西迎接叛军。张巡愤而起兵进攻雍丘,迫使投降敌军的雍丘县令令狐潮弃城而逃。】
【一月后,令狐潮率领叛军一万五千人杀回来,此时,雍丘守军不过三千余人。】
【敌众我寡,只能靠士气取胜。每每作战,张巡皆身先士卒,身体受了创伤也不顾,只顾着带领士兵杀敌。其率军伤敌近万,逼得令狐潮再次逃走。】
【又过一月,令狐潮再次率兵归来,此次足有四万兵马。】
“唐的援兵呢!就任由张巡带着三千人守两个月雍丘吗!”
李世民看不到画面,只能听到画面进行时里面人的对话和兵戈纷乱之声。但有臣子在旁边为他讲解,便也大致知道情形。
然后就气得大拍床板,拍得右手隐隐作痛。
“敌军不停增援,雍丘只有这点兵力,是要活活累死朕的子民吗!”
他不信当时朝廷不关注雍丘。
通济渠能够直下江淮,是江淮财物、粮食进抵两京的要道,而雍丘和睢阳都位于通济渠之侧,极为重要。
如今朝廷手中之地,只有江淮还能提供后勤,雍丘和睢阳一破,大唐一旦断掉后勤供给,就彻底亡国了!
朝廷那边到底在想什么!
天宝元年的李隆基也想知道。
“他们为什么不救援雍丘!”
李隆基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他们是什么想法:“这时候难道还有比江淮更重要的地方吗!”
【城外有四万兵,张巡却不惧,趁着他们刚冲到城下,尚未站稳脚跟,亲自率领一千人突然从城中杀出,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叛军惊慌失措,军阵大乱而退去。】
【随后,双方又有大大小小的交战,六十余日,三百余战,张巡连吃饭都穿着甲胄。令狐潮久攻不下,继续添兵。】
【张巡仍旧依靠旧兵、旧城,与敌相对。再次攻守四十余日。此时,城中矢尽,粮食短缺,张巡使计,抢了敌军载盐米的几百条船,夺取盐米千斛,又烧掉剩余粮草,满载而归。】
【至于箭矢,张巡趁夜给草人裹上黑衣,从墙上垂吊下去,叛军以为是唐军想要趁夜偷袭,争相发箭,射了很久才发现是草人。张巡也因此‘借’来了数十万支箭矢。】
武德年间。
李渊瞬间叫好:“良将也!有勇有谋!”
又想到这个人最后大致是要壮烈牺牲的,李渊就又忍不住捂心口。
乱世啊,乱世最消耗人才。
心好痛,这些原本都是大唐的财富!
……
明朝。
唐伯虎一边把桃花糕往嘴里送,一边语气古怪:“好眼熟啊……草船借箭?”
【双方继续你来我往,张巡守了雍丘足足一年,始终未让敌军攻破城门。直到年底,中原局势恶化,许多地方要么陷入敌军之中,要么有太守献郡而降或者弃城而逃,雍丘几乎成为孤城,相近的宁陵和睢阳亦是孤军奋战。】
【其中,睢阳比雍丘更重要,它是江淮地区的屏障,绝不可失,张巡判断出形式危急,果断放弃雍丘,率将士三千与睢阳太守许远合兵。共有兵力六千八百人。】
【而敌军……】
【镜头往下拉动,睢阳城外,军列若蚁附,紧围这座孤城。】
【肉眼完全看不出来这些密密麻麻的士兵究竟有多少人,只能看到天幕贴出来的字——】
【十八万兵。】
【张巡依旧身先士卒,有时候,一天要与敌军交战二十回合。短短十六天,带领将士擒贼将六十余人,杀士卒二万余。】
【逼得敌将连夜西撤。】
【此时,是至德二年二月十一日。】
【三月,敌军卷土重来,张巡再次显出其精妙的领兵能力,在敌众我寡的局面里,斩将三十余人,杀士卒三千余人,逐之数十里。】
【第二日,敌军又来攻城,双方交战,睢阳战火不息,战到五月,敌军为断睢阳粮源,派兵把睢阳郊外的麦子全部割掉,且不停补充兵力,猛烈攻城。】
【纵是如此,张巡依旧能与部将冲入叛军兵营,歼敌五千余人。】
【到七月,睢阳粮食几乎耗尽,士兵每天的饭食只有一勺米,其余时候,就食树皮,煮纸而食。】
【雪上加霜,敌军征兵数万,继续围攻睢阳。】
【如此绝境,张巡依旧能运用智谋,烧敌云梯,破敌木驴,毁敌登城阶道,就连敌人都佩服其军智,不敢再攻城,反而是用死办法,围城不攻,要把睢阳守军围到自溃。】
【就是光明正大欺负他们没有援军。】
从至德二年正月二十五到至德二年七月,差不多七个月,朝廷没有派来任何救援。
令狐潮声音嘲讽:“呵,早和你说过唐朝廷大势已去,弱兵守危城又有何用,倒不如跟随我们求取富贵。”
……
武德时期。
就连齐王李元吉都大睁双眼,不敢相信:“七个月没有援兵,朝廷到底在干什么!若非那张巡威猛,生生把敌军挡在城外,大唐就要亡国了啊!”
……
汉武帝刘彻瞳孔震动:“六个多月,六千八百挡十八万……”
他看向自己的臣子:“你们可能做到?”
诸臣默然。
刘彻看向卫青,卫青泰然自若:“臣不擅长守城。”
名将也有擅长方向,他擅长大漠中调度万军打匈奴,而非据城而守。
刘彻看向霍去病。
霍去病眨了眨眼:“臣可以领兵冲杀出去,然后去求援。”
其他将领眼巴巴等着陛下问他们。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其他将领:“?”
虽然我们也不行,但你好歹问一下吧?
刘彻只是看向天幕,开嘲讽:“盛世大唐?也不过如此。至少……大汉无论如何也绝不会放任将军守孤城,更别提发生苦苦等待也等不来朝廷救援此等惨事。”
……
东汉。
疏勒城。
被断了水源的汉军低头去挤马粪里的水解渴。他们望向他们的将领——戊己校尉耿恭:“校尉,他们和我们好像啊……”
耿恭心中憋闷,但他还是坚定:“少胡说,朝廷一定会派兵来救援的!我们大汉和那甚么唐朝不一样!”
这些衣衫褴褛的汉人兵卒便露出笑容:“我等亦如此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