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电动城,抓娃娃!”
“原来你去过啊。”
白瑞雪抓着叶臻的手臂站起来,“换衣服,去抓娃娃!”
叶臻只好也站了起来。
他们跟白丰年打一声招呼后,去电动城玩到下午,抓回来四个娃娃,一手捧一个。但叶臻最主要的目的没有达成,一直平安无事,没有不怀好意的人。
不过,白瑞雪肉眼可见的开心。
因为叶臻一个玩偶也不要,全都给了他。
白瑞雪把昨晚秦风买回来的小蛋糕,挑了一个抹茶味的,当作回礼送给叶臻。
叶臻一口塞进嘴里,含糊地说:“太好了,这就是今天的晚饭了。”他今天的餐食钱全用来抓娃娃了。
最后,白瑞雪把自己的零食全给了叶臻。
他说自己不喜欢吃甜的。
叶臻打着嗝回去,在楼梯上碰见累得半死不活的徐翠翠。
“呦!”他打了个招呼。
叶臻拿着包薯片“咔嚓咔嚓”。
徐翠翠一天都在上上下下楼梯,注意有没有人坐电梯。她感觉自己的双腿仿佛已经离家出走了,实在走不动了,瘫在阶梯上,两眼放空地看着叶臻。
叶臻刻意咬着薯片“咔嚓咔嚓”。
“你不吃饭,吃零食?习惯可不好,容易长不高。”
“我已经比你高一个头了。”他带着炫耀地语气说:“小雪把他的零食全给我吃了。”
徐翠翠懒得搭理男孩子可笑的炫耀,问起正事:“有什么收获?”
叶臻收起笑容,目光像游鱼一样不安定,他不能说出自己和白瑞雪在电动城抓了几小时的娃娃。徐翠翠会发狂的。
他沉重摇头。
“哪有一出去就能遇上不怀好意的人?”
这本来就是一件充满不确定的事。
徐翠翠没有多想,因为自己这一下午也没有收获。
“经过早上那件事,待在家里不用上班的人,无论是去吃饭还是去玩,都选择走楼梯了。我碰上了几波人。”
“还没下班呢。总有一些不想走楼梯的人。”
“呵,要是你,听说早上因为电梯死人了,晚上你还敢坐吗?”
“也是。我初三那年,图书馆的电梯坏了,一个男生死了。电梯修好后,一个星期都无人问津。”
叶臻捧着薯片在徐翠翠身边坐下,问她吃不吃。
徐翠翠难以理解地看着他,“为什么你还有心情吃?”
“没有心情那更要吃啊,美食不是治愈心灵吗?”
徐翠翠看他。
他继续咔嚓咔嚓。
“你、就不焦虑吗?没有完成任务可是会死的!”
“人固有一死嘛。这是每一个生物都会经历的,谁知道是下一秒、下一天还是下一年?享受当下。”
“……听起来,你好像有一个深刻的故事。”徐翠翠凝视着叶臻的眼睛,他铁灰色的瞳孔始终让人感到冰冷,仿佛是一个大雾不散的阴雨天。
她站起来,拍拍沾灰的屁股,轻声说:“小小年纪,就长歪了。可惜。”
“喂,就不可以在心里说吗?我听得到!”
徐翠翠摆摆手,下楼梯,准备到一楼去。
她下到拐角,忽然回头,仰望着少年,从这个角度看,他锋利的下颚线显得更加冷。
“叶同学。”
叶臻看着她。
“你有没有必须回到现实的理由?”
叶臻没有说话。
“我和张月都有。我有一个妹妹在医院躺着,每天花费所大,如果我不在了,我爸妈的肩膀会被压垮的。”
“如果你不在意自己的生死,能不能在意一下我和张月的生死。”
她声音好轻,轻得快要随风消散。
她没有听叶臻的回答,头也不回地走了。
叶臻仰躺在冷硬的阶梯上。
摸了半天的鱼,被发现了呀。
死……
死亡是什么?
他想到被清洁工装进水桶的阿婆。
他想到父母在车轮底下染血的脸。
他打了个哆嗦。
***
早上十点半,在叶臻与白家兄弟刚离开不久。张月就去查监控。
她跟物业说自己的钱包掉了,想知道是谁捡的。
这栋楼的住户不多,她只发现了一趟电梯乘坐人数超过规则限定的九人。
旁边有人,她不好拿出手机给屏幕上的每一个人拍照。只能努力地记住他们。
她着重观察最后一个进电梯的人。
“我想,我的钱包不是掉在楼里了。”最后她对物业人员说。
“对了,请问这人是?”她作出羞怯的模样,假装对最后一个进电梯的年轻人一见钟情。
物业的人没有怀疑,笑着道:“哦,他呀,年轻有为。张先生已经是一家广告公司的经理了。”
张先生……
张月看着张先生从八楼走进电梯的影像。
真可惜。
***
张先生觉得今天一直很饿。
中午在食堂吃饭时,他吃了两碗米饭都没有饱,越吃越饿,越饿越想吃。
食堂里同事太多,他不好意思再去餐口点餐,把餐盘里的菜全扫进嘴巴里,咦?嚼到什么了,好硬!吞不下去,喉管好痛!
他跑到洗手间,张大嘴巴,看见一块骨头。
他伸着两根手指把骨头夹出来。
被牙齿咬碎的骨头,边缘十分锋利,一路划着他的口腔,血淋淋的被他夹了出来。
他吐出一口又一口的血。
他摇摇晃晃地走出洗手间。
肚子好饿……
好饿……
今天不用加班,当老板宣布这一则消息,同事们兴奋得好像老板加了工资。秦风看还有五分钟下班,连忙收拾工位上的东西。
下班后的时间充足,不想挤地铁,选择坐公交到超市囤些吃食。
丰年喜欢热量高的食物。
小雪呢?
小雪喜欢吃什么?
秦风回忆昨晚,白瑞雪吃蛋糕没有表露出喜欢的神情,倒是一边小口咬蛋糕,一边对他手中的关东煮垂涎欲滴。
秦风发觉时,已经吃完了,还剩半碗汤。
他当然不好意思给小雪喝剩汤,当他表露出要把汤倒了,手腕立即被抓住了,白瑞雪凑上来看着汤说:“可是好浪费。”
“那……怎么办呢?我又不喜欢喝汤。谁愿意喝?”
白瑞雪就用乌黑的葡萄眼盯着他。
“可惜家里没有养小狗。”秦风没有要给小雪喝的意思,不像话。
他把汤倒了。
回忆结束,秦风忍俊不禁,正好看到窗外经过一条小吃街,他立马在这一站下车。
下车后,他看到烧烤店前坐着一个熟悉的背影。
秦风走过去,拍拍那人的肩膀。
张先生没有转过头,他啃着猪蹄,却紧皱眉头。
怎么回事?为什么越吃越饿?为什么越吃越难吃?
这还是肉吗?像嚼着一块蜡似的。
他不死心,张大嘴巴,用力咬下一块肉。
刚开始,他感到手上一阵剧痛。
随即,他感到自己被口腔里的美味俘虏了。
如此软嫩,像一块布丁,入口即化。
——诶?肉怎么会入口即化呢?
他脑海中滑过一道疑问,很快,就被抛之脑后了。
秦风走到张先生面前,还没有说话,已被惊得公文包掉在地上。
张先生咬下了手上一块肉,迸发的鲜血溅在脸上,可他恍然未觉,满脸飘飘欲仙,十分沉醉。
“老张!!!”
张先生睁开眼,后知后觉地低头看自己的手。
他茫然地“啊”了一声。
第11章 好香,是绝顶的美味
秦风给张先生挂了号,医生关着门在给他处理伤口。
秦风感到肚子饿了,但回想那一幕,没有胃口,反而想吐。好不容易准时下班了,本来想早早吃完饭,就带着白丰年和白瑞雪出去逛夜市的。
他给白丰年打电话,简单说明了一下这里的情况。只说了张先生的手受伤了,没说怎么受伤的。
白丰年在电话里问:“他手受伤了,上不了班了吧。”
秦风:“嗯。”
白丰年只略微关心一下张先生,然后询问秦风大概什么时候能回来。
秦风:“不好说,总不能现在就丢下他。你是做完饭了吗?要不,你们先吃。”
白丰年的下班时间很早的,通常五点就能回到家,多数都是他在准备晚餐,他温声地拒绝:“我们等你一起吃。”
他说着朝电视前的白瑞雪看一眼,白瑞雪知道哥哥在打电话后,就把电视声音调小了。挂断电话后,他问:“小雪,饿吗?”
白瑞雪把电视声调大,而后说不饿。
白丰年瞥了眼电视柜上排列整齐的玩偶,一共四个,还有一个小黄鸭被白瑞雪抱着,他给他夹的白发小人偶已经失宠了。
小孩子总是喜新厌旧的。他摇摇头,将厨房里的凉拌凤爪取出来放进冰箱里。
今天的晚餐除了凤爪,还有一道虾和一道汤。虾还没开始做,只挑了虾线放在篮子里,等秦风回来后再蒸。一道汤还在煮,白丰年估摸半小时后才能好。
秦风坐在走廊上的蓝色座椅,忽然瞥到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他一下呼吸顿住了。
那个男人是他以前的朋友。秦风跟家里断绝关系,到榕城生活后,也跟那一堆富家公子们没了联系。
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
秦风现在绝对不想见到故人,他现在是落魄的,跟白丰年也没了以前的甜蜜。他怕与故友重逢后,会羡慕向往从前的生活。
如果以前做的决定是错误的。那会让他十分的痛苦。
而且,他爸爸也不需要他了。
他垂着脑袋,没有再投视线过去。
半小时后,张先生恹恹地出来了。
他手上的伤口其实不大,毕竟肉不多,尽是骨头。医生给缝了五针,上了药,缠上纱布,嘱咐不能沾水还交代一些忌口的食物。
秦风在一旁没有怎么听,两人只是认识的关系,经常上下班在电梯里遇到罢了。
张先生愣愣地,看得出他左耳进右耳出。
医生也没有多管闲事,该交代他交代了,患者听不听跟他影响不大。
出了院,秦风坐佛坐到西,给他拿公文包。
现在下班高峰期,公交车上很多人,张先生手上缠着显眼的纱布,倒是没有去挤他,现在的人都怕被赖上。秦风在旁边也落得一个清净。
窗外很快黑了下去,玻璃窗映着一张张年轻男女的脸,每个人脸上都有各自的疲惫。
秦风透过这一张张疲惫的脸,去看街上五彩缤纷的灯牌。
有没有后悔过?
他问自己。
可能有吧。但丰年已经是他的家人,是他的责任。就像每一对平凡的夫妻,争吵之后又会和好。
他仔细地思索,他和男友之间到底要消除什么样的隔阂,才能回到往日的激情。
让白丰年回归从前的样子?
不可能!这样的想法太自私。白丰年已经变得越来越优秀。
不想了!
他看向张先生,张先生微微张着嘴,举起自己缠着纱布的手看个不停。他注意到,对方甚至在煽动鼻翼,嗅个不停。
秦风眼皮一跳。
有一种微妙的情绪流过。
不会吧,难道他还想再去咬一口?
“老张?”
张先生慢慢地抬眼看他,有一种迟钝表露无疑。
秦风试探地问:“你的手现在还疼吗?”
他始终不敢相信,怎么会有人对着自己的手啃下去还不知情?又不是没有疼痛知觉的人。
他忽然想起一则恐怖故事:
一个没有痛觉的人,在夜晚饿了,只点着床头的台灯,吃着一包凤爪,他吃完好几根爪,发现袋子里的一点不少,想打开大灯瞧清楚,却发现自己几根手指都没有了。
当然,这则故事没有逻辑,主要为了吓人。
但因为张先生的事在前,秦风难免想起这则小故事。
张先生在咬到自己的手,不光没有感到痛,难道也不觉得自己的肉跟猪蹄上的肉有很大区别吗?
秦风看着他。
发现他眼底有些浑浊。他不说话,用那双眼睛直直看着秦风,让人有些不适。
秦风突然想到,他在烧烤摊喊张先生的时候,对方已经把自己那块肉吞下去了。
他感到胃里一阵翻滚。
张先生不回答,他也不在意了,他怕他一张嘴,会吐出血腥的气味。
视线挪开,一直看着窗外,过了七站,秦风才看到小区的影子。
下了车,他把公文包还给张先生,然后脚步放快,拉远与他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