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翠翠十指紧扣,放在胸前,仿佛是在祈祷。
“我宁愿看到的是一具血淋淋的尸体,这代表我们的思路是对,我会感到一种安全。相反,事情超出预期,我会……抱歉,我有些激动。”
她深吸一口气,“总之一句话,规则怪谈违反规则不可能没有惩罚。”
张月不知怎么安慰她,把目光投向叶臻。
叶臻放弃了清理鼻头上的口香糖残留,准备回房间清洗。他吃着棒棒糖,仰头望着墙上的电梯守则。
张月:“你哪来的棒棒糖?”
“外卖送的糖呀,你没注意到。蛮劣质的,一股香精味。”男高中生转头拿出棒棒糖,伸出舌头给张月看,舌头被染成了绿色。
“不是,你……”她看看徐翠翠,又看看叶臻,不明白叶臻为何比经历过一次大逃杀的徐翠翠还要理智。
“哎,你们看——”叶臻说。
徐翠翠搓了搓脸,与张月一起看去,叶臻用棒棒糖指着那面墙上的守则。
“一楼用户禁止乘坐电梯。有什么问题吗?”徐翠翠道。
叶臻:“不觉得少了什么东西吗?”
两人再次仔细地看。
电梯乘坐守则:
1.一楼用户禁止乘坐电梯
2.
3.
4.
5.
“是什么?别卖关子。”
“守则后面有冒号,数字后面有英文句号。”
张月恍然大悟,“第一条规则少了一个符号。到底是中止的逗号,还是终止的句号?”
徐翠翠凝重道:“这条规则不完整。”
“可是‘一楼用户禁止乘坐电梯’已经是一个很完整的句式了。不过后面还能接“否则”“违者”等等。”
张月的眼睛亮了起来。
“我知道了!不是少了符号,是少了违反规则的惩罚!”
叶臻又开始舔棒棒糖,初显英俊的脸上是一些微妙的笑意,他瞄着张月不再感到害怕,反而有些兴奋的脸,说:“月月姐,你现在不害怕了吗?”
张月闻言摸了摸自己的脸,稍微收敛自己有些不正常的兴奋。
徐翠翠:“所以,那个女人受到了什么惩罚呢?表面上实在看不出来,难道是延时性的?”
“再观察观察吧。现在刚好六点了,很多公司都是六点下班,然后坐个车,逛一下菜市场,也差不多了。我们各归各位吧,负责自己所在的楼层。”
徐翠翠有不同的见解,“我们就在这里等,看他们对于物业说已经清理干净却又冒出来的守则怎么看。”
叶臻:“怎么看?中午已经在户主群见识过了,不过是矛盾再次爆发。”
两人对视一眼,皆把目光转向张月。
异口同声道:“你怎么看?”
“啊?”穿着白裙子,外表十分柔软的女孩左看看右看看,佩服翠翠的情绪调整得如此快,她想了想说:“你们都各归各位,至于我,本来就负责1到4层,我就留在这里。”
徐翠翠微笑,拍了拍她的肩,感叹她成长的迅速,嘴上说:“那就麻烦你了。”
看着两名同伴相继上楼,张月抬头看着鲜红字体的电梯守则,目光左移,看向101室,那里是那名女人的家,如今依稀地传出动画片的声音。
隔音真的好差,再次感叹,她蓦地想到他们三个人说的话会不会被别人听了去?还有,副本里报警有用吗?
张月给有经验的徐翠翠发短信询问。
徐翠翠告诉她:“玩家一出现,污染就存在了,NPC会慢慢认为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报警没用,查不出真相。游戏中,NPC不能理解玩家的话,放心。”
张月看完短信,呼出一口气,她握着手机走出大门,在花坛边坐下。
天上的晚霞像一名画师调好暖色的颜料,一口气泼泄上去。
张月把下巴靠紧在膝盖上,双臂将自己抱起来,当作是另一个人对她的拥抱。不管如何,要活下去,要回家。她痛恨妈妈,却也深爱着她。
七楼。
“咚咚咚。”叶臻敲门。
白丰年打开门,看见门口的少年,正是在电梯前拉扯自家弟弟的人。
他怔愣一瞬,露出好客的微笑:“你是来找我弟弟的吗?请进来坐。”
叶臻摸了摸鼻子,想开口打听一楼陈女士的话就那么咽了下去。
叶臻走进去。
白丰年问他要喝可乐还是橙汁。
叶臻说:“可乐,谢谢。”
他在豆绿色的沙发坐下,感觉身下的触感异常柔软,一坐下去,身子不由歪了。旁边摆放着的玩偶差点被他压扁。他努力地端正身体,看见前方的电视上正放着《猫和老鼠》。
和自己那个世界多么像,简直是另一个平行世界。
白丰年去了厨房,从冰箱拿出一罐可乐和一罐芬达。芬达是留给白瑞雪的,提前拿出来,喝起来不那么冰。
叶臻的目光在四周迅速一扫,没看见那个长得像雪人的男孩,但听到“淅淅”的流水声,应是有谁在洗澡。
白丰年没发现叶臻隐晦的打量,他把可乐递过去后说:“小雪在洗澡,你是来找他玩的吗?”
叶臻露出一个笑,点点头。
“原来他叫小雪,真好听。”
白丰年闻言,眼里是遮不住的笑意,“我们姓白,丰年瑞雪,是我和他的名字。”
“很吉祥的寓意,我的名字很普通,也没什么寓意。我姓叶,叶臻。今天下午才搬到这里,我也住七楼。”
“巧了,小雪也是今天下午才来的。他来三中读书,你也是吧?”
他真心的想给白瑞雪找一个朋友。
叶臻眼神微动,感到了对面男人的一种迫切,他曾将见过这种迫切。他有个邻居,家里的孩子性格孤僻,家长时时到他家坐,话里话外让叶臻带一带他家孩子玩。
他自然乐意与小雪交朋友……可惜,他只能在这里待三天。
他思索自己在这里住三天的理由是什么?
旅游?
不行,这三天他们都要待在这栋楼里观察,找出规则。
算了,话要半真半假,才显得真实。
“我不是来读书的。”叶臻摩挲着可乐罐,罐身渗出了冰凉的水珠,依靠这点凉意提神。
“因为一些原因,我和姐姐们在这里住不了多久,可能没几天就要离开了。”
白丰年点点头,善解人意地不去追问原因。
“其实,我找白哥,除了想跟小雪玩,还想问一点事。因为我们刚到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找谁。”
“你问。”
“我想知道,那个电梯乘坐守则。”
白丰年皱眉道:“你没加户主群吗?”
“加了,具体情况了解过。但是物业说清理过了,然而还在,而且多出一行字。说的是一楼用户禁止乘坐电梯。”
“我倒是没有看清写了什么。”白丰年陷入沉思,或许是有人不满一楼陈女士的行为,作出的警告吧。
叶臻灰色的眼眸沉甸甸地看着他。
“我看一楼有位女士坐了电梯,也没什么事发生。”
“能有什么事?”
“白哥,那位女士是不是很好相处?我看她气质很温柔。我姐姐一直想找人交流,但她胆小。”
“温柔?”白丰年的脸色变得很奇怪。
“难道不是?”
“她平时性格很……”不该在背后讨论一位女性的,白丰年想了想说辞,委婉道:“陈嫂性子较急,恐怕没时间和你姐姐交流什么。而且她已婚,你的两位姐姐那么年轻,话题也相处不到一块。”
叶臻眯了眯眼,懂了。
突然,他眼神一凌,望见一个少年站在墙拐角,露出半张脸和半个身体。他的头发湿淋淋,结成一缕缕,像一条条黑蛇盘旋在雪白的脖颈上。
白瑞雪目光清淡淡的,他看着叶臻,脸上没有表情,但不会让人觉得他冷漠。
白丰年顺着叶臻的视线,也看到了白瑞雪。立马露出灿烂的笑容,伸手道:“小雪来,小叶是来找你玩的。”
白瑞雪看着哥哥伸出来的手,他一步一步走过去,把自己的手放在白丰年的掌心上。
他目光游移,落在叶臻脸上。叶臻对他笑了笑,他立马发现叶臻的牙齿鲨鱼般细密尖锐,给他增添几分凶戾。
白瑞雪看着他的牙齿,根本不能移开视线。
“找我玩?”他的声音有些缥缈。
叶臻察觉他的目光落点处,生怕吓了他,收敛起笑。
他点点头。
白瑞雪遗憾地移开目光,看着叶臻的灰色瞳孔,又感到一种好奇。
“那你会脱我的衣服吗?”
白丰年的脸色立刻变了。
叶臻收起全部笑意,不笑的叶臻看起来有些冷漠。
“当然不会。”他说。
他瞥了一眼白丰年难看的脸色,意识他们兄弟之间有话要说,不能多留,免得碍眼。
叶臻起身道别,离开前,他回头看白瑞雪。
暖黄色灯光下,少年露出的手指根根洁白分明,被灯光一渲,仿佛挂上一层甜蜜的蜂浆。不难想象,褪去全部衣物的景象。
但叶臻没有半分欲念。
只是在白瑞雪说出那句话后,他想把自己的衣服披在他身上。
第6章 奇怪的死法
哥哥的眼神十分凝重,前所未有。
白瑞雪感到一种压抑,从哥哥身上传出来,然后蔓延,空气仿佛已然凝结。
他轻轻落座,就坐在叶臻坐过的位置上,这块地方被人的体温浸得温暖。白瑞雪坐下去,肩膀斜了一下,倒在沙发上的玩偶朝他的方向滚,他顺势捡起它,但眼神一直看着白丰年。
白丰年看着白瑞雪。
白瑞雪眼神并不躲闪,他不明白哥哥为什么生气。
甚至不了解,他在生谁的气。
“你在对我生气吗?”
白丰年不答,仍然看着他,目光仍旧那般凝重。
白瑞雪开始感到不安,他抿抿嘴,丰润的嘴唇被反复磨得通红。
他的头发一直在淋水,仿佛是刚从河里走出来,刚变幻人身,连头发都不懂得擦的妖。前胸的布已湿了,透出肌肤的颜色。
白丰年忍不住叹气,轻声道:“先过来,我给你擦头发。”
他坐在独立沙发上,而白瑞雪坐在长条沙发上。
闻言,白瑞雪抱着玩偶,起身朝白丰年走去,却不知该坐哪里,只好蹲下来,脸蛋伏在白丰年的膝盖上。
似乎觉得膝盖上的骨头硌得慌,他挪了挪,把脸压在哥哥的大腿上,终于觉得舒服了。
白丰年先捞起他的头发,用手扎成硬币大小的一束,然后手指发力,拧出了不少水,“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然后再用毛巾盖在白瑞雪头顶上,骨节轮廓分明的手隔着毛巾轻柔地在他头皮上揉搓。
白瑞雪被毛巾遮住眼,都看不见前方了,只好垂下眼,看着手中的玩偶。
他抠了抠白发玩偶的纽扣眼。
它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小雪,”他听着上方的声音,哥哥的情绪丝毫不隐藏,就显示在声音里,很大一股怒气:“在村子里,也曾有找你玩的人吗?”
白瑞雪想点点头,但脑袋被哥哥按着,他只好“嗯”了一声。
“他们会脱你衣服?”怒气更大了,白瑞雪丝毫不怀疑,如果那些人就在他面前,哥哥会一拳打上去。
“他们想看看我是不是女孩子,我说不是,他们不信。”
“然后呢?”白丰年咬着牙问。
他不由想到自己从前瘦弱遭人欺负的模样,幸好有秦风救下他。
可是……小雪呢?
他在那个封闭的小村庄里,只有一个相依为命的外婆。外婆年纪那么大了,谁来保护他?
白丰年感到内心巨大的痛苦。
“你是问,他们怎么样了吗?”白瑞雪回过头,发现还是看不见,于是掀开一角毛巾,仰着脸说:“他们都死啦。”
“啊?”白丰年神情凝固。
“死、死了?”他看着弟弟抬起的眼睛,那么清澈见底,像一潭泉水。他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白瑞雪看着哥哥,语气无辜:“死了。一个淹死了;一个被不知什么野兽吃掉了,村里说是狼;还有一个,哦,他没有死,他疯了。”
白丰年震惊极了。
他觉得自己不会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