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那条河不是才到膝盖?淹得死人?”
“不是河。是一只水盆。”白瑞雪丢掉玩偶,他扭着上半身,朝着白丰年比划,“这么大的木盆。听说是洗脸,洗着洗着就死了。外婆说他冒犯了龙神。”
白丰年木然:“咱村里那条河,那么浅,一定没有龙神。”
“外婆说有,肯定有的。”白瑞雪皱了皱鼻子,对他的质疑感到不满。
白丰年垂眸,定定注视着弟弟。
小小的少年窝在他的脚边,看起来如此柔软。他头顶还盖着可笑的毛巾,但白丰年一点都不觉得可笑,他感到寒气从脚底升上来。
邪门,太邪门了!
他看着白瑞雪,摸了摸他温暖的脸,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
瑶瑶感到妈妈变得好奇怪。
妈妈今晚做的菜十分美味,爸爸称赞道:“今天是叫了酒楼的菜吗?这也太好吃了!”
陈女士微笑,“你喜欢,以后天天都给你做。”
爸爸:“喜欢,喜欢,太喜欢了!”
陈女士转头问瑶瑶:“瑶瑶不喜欢吗?”
瑶瑶立马往嘴里扒饭。
外面十分吵闹,大家围着那通电梯守则在谈论什么,男人看了看陈女士说:“不管他们怎么吵,你都别去干涉,管他有什么守则。吵得心烦意乱。”
陈女士微笑:“是呀,真吵。放心,我已经不会再去坐电梯了。”
“那就好。”
吃完饭,陈女士收拾碗筷,瑶瑶看到她左手的食指上有颗痣。
奇怪。她明明记得,妈妈食指上的痣在右手。
外面的吵闹声停止了。
物业人员赶到,还带着清洁工具,将众人遣散后开始工作。
张月带着试探地问:“是谁弄的,你们看了监控没?”
“你还没走?”物业说:“看了,不认识的人,疯子。”言语中痛恨给他们增加工作量的人。
张月点点头,从楼梯上去。
这时,她又听到脑海中一道声音:“电梯乘坐守则第三条:请善待电梯,在电梯内吐口水、扔垃圾、踢打等,将会反弹到自身。”
张月立刻回身,向那面墙上看去。果真出现了第三条。
而且……她目光移到物业身上。
男人对凭空出现的文字视若罔闻,他好像看不见,发觉不了这异常。他拿着海绵的手迟缓地擦动,察觉到张月的视线,他回过头,神情自然地问:“还有什么事?”
张月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一个微笑,但失败了。
她终于明白徐翠翠所说的污染是什么意思了。
也明白她为什么会认定这些活生生的人是NPC。
他们是不同的!
深夜了,没什么人坐电梯了。
三个玩家又聚在一起了。他们选在七楼叶臻的房间,这里上下都方便张月和徐翠翠。
徐翠翠首先发言,她是领头人。
“第三条规则出现了,还有惩罚也出现了。这次很完整,不过惩罚不严重。”
张月好奇问:“是谁?”
徐翠翠道:“我听到12楼的人出电梯后抱怨,三楼的小胖子对着电梯踢了一脚,然后抱着腿喊疼,非说有人踢他,他家长以为是电梯里的人踢的,一直骂骂咧咧。”
“呀,是我负责的楼层。不过我当时在一楼——我想想,应该是一个老太太带着一个五六岁的胖胖的小男孩。那个老太太就是下午看房时,说我们是小流氓的人。”
徐翠翠点点头,表示了解,她转头问叶臻:“你有什么收获?”
叶臻没有说话。
“叶臻!”
“唔?”叶臻回过神,棒棒糖已经吃完了,他现在喝着一罐可乐。
“我在问你,有什么收获?”
俊帅的男生两手枕在脑后,倒在沙发上说:“我想,第一条规则的惩罚也该出来了。”
张月看向他。
“咦?”徐翠翠上下打量他:“你去一楼了?”
“我没看到他。”张月道。
“我是从邻居口中问出来的。隔壁的白哥说陈嫂——也就是那位女士——她性子急躁。”
“我感觉她很温婉呀。”徐翠翠虽只见过她一面,也能感受那种清风拂面的温柔感,她摸着下巴想:“不过,她在群里的发言确实蛮急躁的。”
她说着看向张月:“张月,你应该见过她进电梯前的样子吧。”
张月点点头,不仅见过,还拍摄下来。她拿出手机里的录像给他们看。
“你们看,她走路有点外八。可是出电梯后,我记得她走得很优雅。”
“叶臻,你的意思是她不是本人?”
叶臻浅笑,还不等说话,三人又听到了一道声音:
“电梯乘坐守则第一条已更新:一楼用户禁止乘坐电梯,违者将进入镜像世界。”
“镜像里的人取代了她!”张月胆寒道。
第7章 第二条规则
加班结束后已是晚上十一点,秦风掏出手机,白丰年在半小时前发了一条短信,说明天要上班,自己先睡了。
秦风毫无波动地把手机放回去。
他觉得自己对白丰年的感情正在慢慢消失,并非不爱了,只是由情爱转变成亲情和友情的混杂体。
白丰年向他求欢时,会让他感到难以忍受。
每一晚,他都在回想白丰年从前的模样。
削瘦的身体、怯懦的眼神、苍白的肢体……他无时无刻在想念。
白丰年如今阳光自信了。他在游泳馆工作,身体变得强健,胸腹、肩膀、四肢覆盖上了一层不算薄的肌肉。营养跟上后,他个头逐渐挺拔,像一棵笔挺的白杨树。他喜欢晒太阳,苍白的肤色变成了小麦色。
他变得让秦风陌生。
这种转变是不知不觉地侵蚀,秦风在某一天忽然发现,白丰年变化如此大,变成他不喜欢的模样。
“秦哥,今晚去不去酒吧?”
秦风在厕所放水时,碰见同事。
“今晚就不去了。”
同事拉下拉链,朝秦风看去,神秘地说:“真不去啊?我看你上次很关注那个新来的调酒师。”
他挤眉弄眼的样子让秦风感到不适。
秦风回想那个调酒师长什么模样,但实在记不清了。
“你记错了吧。”
“真没——哎——就是那个瘦瘦小小的青年。你挺关注的,你该不会是那个吧?”
秦风的脸色一下子冷了。
“注意你的言辞!”
他冷冷道,随后缄默地离开了公司。
路过一家蛋糕店,他猛地想起自己要给白丰年还有他弟弟小雪买蛋糕。
可惜蛋糕店已经关门了。
他进了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看还有没有剩余的甜品,顺便买一份宵夜。
白丰年喜欢的榴莲千层这里没有,随便选了一些带回家。
秦风坐上电梯,不一会儿到了七楼,他找出钥匙,刚把钥匙插进去,门从里面开了。
白瑞雪躲在门口,露出半张脸看他。
客厅没开灯,只有卧室点着台灯,透出一点暖橘色的光亮,打在男孩子柔软而卷翘的头发上。
秦风怔了一下。
弯下腰轻声问:“小雪怎么还没睡?”
白瑞雪小声道:“起来喝水。”
他们都怕惊扰熟睡的白丰年,不约而同地小声说话。
“这样啊。”秦风把钥匙抽出来,白瑞雪退开几步,他走进来关门,“这么随便就开门,万一我是坏人怎么办?”
白瑞雪手指抓着衣角,没有说话。
“以后听到外面有动静,先不要急着开门,看一看门上的猫眼。”秦风指了指猫眼的位置。
白瑞雪歪着头,眼神带出疑惑。
“不知道什么是猫眼?”
白瑞雪摇头。
“那你现在去看一下。”
白瑞雪走上前,踮起脚,扒着门,眼睛贴着猫眼,看到外面缩小的走廊和电梯一角,“哇”了一声。
秦风笑出了声。
他将一袋子吃食放在茶几上,然后脱鞋、解开领带、褪去西装外套。
他回头看,白瑞雪目光居然朝茶几上的袋子看过去,不由好笑道:“猜猜我买了什么?”
白瑞雪:“榴莲千层蛋糕。”
他还记着秦风说要带白丰年最喜欢的榴莲千层。
秦风无奈道:“回来晚了,蛋糕店早就关门了,没有买到榴莲千层。但买了其它口味的小蛋糕,有草莓、奥利奥、抹茶味的,哦,还有冰面包和关东煮。”
“你想不想吃?”他蹲在白瑞雪身前,仰着头问他。
秦风的眉眼十分温润,眼神中有着挥之不去的疲惫。
白瑞雪突然想摸一摸他的眼睛,但他们不熟,所以他只是同秦风一样,蹲了下去,说:“好哇。”
他觉得,自己答应秦风,会让秦风稍微开心一点吧。
秦风笑起来,眼角有细细的纹路。
客厅虽然没有灯,但卧室有暖光蔓延过来,窗外也有淡淡的月光洒进来。月光都照着他们的侧脸。
秦风看着白瑞雪脸上的月光,忽然说:“我可不可以摸摸你?”
白瑞雪眨眨眼。
“我想一下。”
“好,那你慢慢想。”男人的眼中流露出温柔的光芒。
“你要摸我哪里?”
“摸摸你的头。”
“哦——这个可以,外婆经常摸,哥哥也喜欢摸。”
秦风弯着眼,伸出一双本应矜贵却经历几年风霜的手,轻柔地抚摸着白瑞雪的头发。
“谢谢。”
“不用谢。”
***
早上,白丰年起得很早,风风火火,忙着做早餐。
吃完早餐,他进入白瑞雪的房间,看他还在睡,便在他耳边交代:“小雪,我和你秦哥都去上班了,早餐在电饭煲里热着,钥匙我放你枕头下了,有什么事电话联系。”
白瑞雪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
白丰年和秦风出去赶电梯。
电梯里挤满了人,白丰年刚把脚踩进去,就提醒着超重,这座电梯限坐十人,白丰年只好又退回去。
秦风安慰道:“我们坐下一趟,还有多余的时间,赶得上地铁的。”
白丰年点点头,朝身后的少年说:“小叶,你一大早也来赶电梯吗?”
叶臻说:“去买早餐。”
“难得,年轻人竟舍得从床上下来。对了,今天只有小雪一个人在家,你如果无聊可以去找他玩,他性子太闷了。”
叶臻点头说好。
秦风听着二人谈话,不着痕迹打量着叶臻。
“你昨晚几点回来?”白丰年问秦风。
“快十一点半了。”
话音一落,白丰年便懊恼地一拍额头,说:“我睡太熟了,总是听不到动静。”
秦风提着公文包,一只手揽住白丰年,在他肩上拍了拍。
左等右等,眼看下一趟电梯停在十二楼,白丰年终于忍不住道:“我们走楼梯!”
秦风苦笑:“我讨厌走楼梯。”
说着,两人朝楼梯口过去。白丰年回头对叶臻说:“你既然不着急,等一等电梯也不是坏事。”
叶臻跟上来,“不了,就当锻炼吧。”
他想着刚刚电梯下去时,脑海里出现的一道声音:“电梯乘坐守则第二条:电梯乘坐人数不多于九人。”
那趟电梯里面可是有整整十人,多于九人,多出来的一人会怎么样?
或者……十个人会怎样?
走到一楼,叶臻看见张月已经站在‘电梯乘坐守则’前。
路过张月,白丰年奇怪道:“她在看什么?”
秦风朝着她的视线,只看到一面洁白的墙壁。
两个人赶着去上班,离开了小区。
“叶臻,前面一趟电梯出来了十个人。”
“我知道。”
两人都站在电梯前,看着墙壁上的红色字体。
“你觉得,会是什么样的惩罚?”女孩蹙着眉,黑色长发顺直地垂在背后,洁白的衣裙在风中微微荡漾,她勾起耳边的发,轻轻说:“十个人呀。”
“不一定是十个人,大概率是最后一个进电梯的人。”
叶臻双手交叉抱臂,他神色淡淡,透出徐翠翠和张月都没有的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