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想了,明天再说。”
“我……我不想再睡着了……”他抖颤着,战战兢兢地说。
雪落亭只好一直抱着他,时不时说句话来安慰他,两人就这样一直等到天快亮时,他终于熬不住,再次睡了过去。
再睡来,已经是清晨。
外面天气依旧晴朗,树下的积雪已经化得差不多了。
雪落亭见他精神越发不好,早餐时,拿着筷子还没吃上两口就要昏睡过去。
早餐过后,雪落亭将他抱到院子里晒着太阳,对婢女说:“你去给我找个梯子来,我要上屋顶看看。”
“什,什么!”碧云先是感到诧异,随后又恳求般说道:“小王爷,求求您别折腾我们家世子了。”
“你不去我去,”雪落亭看了眼还在昏睡的许闲,对她说:“看好世子,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赶紧叫我。”
说完后,还自顾自嘟囔着:“这屋子风水是有点问题,但不至于那么凶,肯定有什么地方被动过手脚,老子还不信了!”
碧云看着他神神叨叨的模样,又看了看自家世子,莫名地感到一阵阴森,抱着双臂打了个寒颤,大白天的觉得浑身发寒。
雪落亭找到管家许五,问他:“五叔,家里哪儿有长一点的梯子,能上屋顶那种?”
许五一把拍向自己的大腿,焦急地问:“小王爷,您上屋顶做什么呀?”
“你别管,赶紧的!”
许五只好带他去后院柴房边找到把梯子,叫人帮他搬去君兰院。
眼看着他自己就要往屋顶上爬,许五用力拉着他,一脸为难地说:“小王爷,您要找什么告诉奴才,奴才帮您找去。您就别亲自上去了。您这金贵之躯,万一磕着碰着了,奴才怎么向宁王爷交代呀!”
雪落亭看着他,想了想,对旁边一个家仆说:“来,你把衣服脱下来。”
家仆一脸发懵地照做了。
雪落亭也赶紧把自己长袍脱掉,换成他的干活穿的短衫,对他们说:“帮我把梯子扶好就行。”
被脱掉外衣的家仆也不敢穿雪落亭的衣裳,抱着胳膊冻得直吸鼻涕,看着已经上屋顶的雪落亭小声说:“完了完了,这小王爷疯了。”
许五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快去禀告夫人!”
雪落亭也是第一次上房顶,他手脚并用地爬到明瓦旁边,毫不怜惜地踹掉些瓦片,蹲在房梁上,细看之下才发现那不是一整块的瓦片,而是由无数个小型透明方块组合起来的整个亮片。
他取下一块小方块,观察了一阵,发现那是一种海月贝壳,东南沿海地区曾经流行用这种贝壳来当窗贝。用来当明瓦也不是不行,只要有钱,什么都弄得来。
围绕着明瓦找了一圈后,甚至把那些贝壳扣下来一大半之后,一无所获。狱唏
正当他坐在房顶上思考时,听到下面许夫人在对他大喊:“周金宝!你来我侯府第一天翻箱倒柜,第二天打砸损坏,第三天更是上房揭瓦,你简直欺人太甚!你要是觉得山海侯府容不下你,不妨回你那宁王府去!”
许闲也被她吵醒了过来,拉着她小声说:“娘,小王爷在找东西,你别阻拦他。”
“你就护着他!”许夫人看着他精神恍惚的样子,也不忍对他说太重的话,蹲在他身边拉着他的手,心疼地说:“闲儿,你今天看上去很不好,是不是昨晚又做噩梦了?我就说这姓宁王府的小子没安好心,别怕,娘这就让人把东西全搬回屋子。那道长说过了,只要不动房间里的摆设,你就肯定没事。”
许闲抬头见雪落亭静坐在屋顶,不知道在想什么,反倒安慰起许夫人说:“他也是为我好,不就是一间屋子嘛,拆了就拆了。”
雪落亭正准备下去时,抬头看到了太阳,再低头,见阳光斜斜地照进了屋子里。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观察起阳光能斜照到的地方,看到了一根刷着新漆的横梁上画着鲜红色的图案。
去到那横梁上方,掀掉瓦片,看清楚那梁上朝屋顶的方向画着一道符。
他趴在屋顶上,对下面躺在椅子上看着自己的许闲喊了声:“小夫君。”
所有人都看向他。
“找到了,”他说:“叫几个下人上来,想办法把这根新搭的梁拆了。”
许闲对旁边的许五说:“五叔,你安排下人手。”
许夫人扶着额头,简直要晕倒了,对许五呵斥道:“不准去!”
“五叔,听我的,”许闲说。
许五左右为难,“要不……咱们等侯爷下朝回来再做定夺?”
这时,许闲那傻里傻气的弟弟许知之跑了过来,看着屋顶的雪落亭说:“娘亲,我也要上屋顶去玩儿!”
许夫人拉着他的手狠狠地打了一下,把气都撒他身上似的,训斥道:“你还敢去!一点都不懂事,就知道给你娘添堵!”
许知之捂着被打的手,嘟着嘴不满地说:“娘亲又打我,娘亲从来不打哥哥,你偏心!”
许夫人指着他,对旁边的贴身嬷嬷说:“快把小侯爷带走。”
雪落亭趴在屋顶上对他们说:“五叔,你叫个人上来看看你明白了。”
许五为难地看着他,许闲对他说:“五叔,不如你亲自上去看看。”
“这……是……”许五一边走一边诉苦:“唉哟,我这一把老骨头……”
“别让他上来,”雪落亭说:“叫个年轻力壮的。”
许五赶紧叫旁边一个家仆上去,站在下面对雪落亭万分感激地说:“多谢小王爷体恤。”
家仆上去后,雪落亭指着那道符对他说:“看见了吧。”
他却盯着那符呆愣愣地看了半晌,雪落亭拍了他一把他才回过神来,连连点头。
雪落亭说:“下去叫人上来,先把瓦片都揭了,看看其他地方还有没有。”
说完之后,家仆有些呆滞地走到屋檐边,想从没有梯子的地方退下去。
雪落亭及时拉住他,问他:“你干什么呢?”
他往下看一眼,见自己半条腿挂在屋檐边,吓得赶忙收回腿,惊惶地看着雪落亭,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雪落亭扶着梯子,让他先下去,自己也跟着下去后,就见他身体一软,跌坐在地上,满脸惊恐地说:“太邪门了,我明明是看着梯子下脚的,怎么突然就不见了呢?”
他这话一出,大家都安静下来。
雪落亭想到他盯着那符看了好一阵,肯定就是那玩意儿在作怪。
但自己怎么会没事?
他摸了摸怀里,拿出从屋顶取下的一叠明瓦片,对着太阳光照了照,心想多半是这东西帮了他一把。
许夫人问家仆:“你在上面看到了什么?”
“一道符,很奇怪,”他咽了咽口水,“看着感觉好像有一股力量能把人吸进去。”
听他这么一说,许夫人脸色也变了,对许五说:“去把至归道长请来。”
雪落亭赶紧问许闲:“是给你看房子那个?”
许闲点点头。
“不能找他,”雪落亭说:“他明显是在故意害你,找他来有什么用?”
许夫人和他争论:“你怎么知道他是在害闲儿而不是救闲儿,你知不知道之前闲儿都病成什么样了?要不是他,闲儿恐怕早就……”
许闲说:“你们别吵,我头疼。娘,他没有治好我,这样拖下去我也会死,不如弄个明白。五叔,你按小王爷说的去做。”
第5章 回
“是,世子殿下,”许五只好去安排人带着工具上屋顶。
雪落亭给那几人一个分了一片海月,嘱咐他们:“一定要小心行事,尽量别去看那符。”
下人们正在忙活时,侯爷回来了,朝服都没换就过来,阴沉着脸看着他们,想来已经有人告诉过他发现了什么,他也没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等着。
直到下人们把那根梁抬了下来,禀告他说:“侯爷,只有这根梁上有符。”
许闲伸着头看了眼那道符,却立刻捂着头说:“头疼,难受。”
说着额头就冒起了冷汗。
雪落亭赶紧塞了两片海月在他手上,对他们说:“把东西抬远点。”
许侯爷也去看了一眼,立刻就收回目光,摇了摇头,身子往后退了两步,许夫人赶紧扶着他。
“这是什么鬼东西,”他问许夫人:“你找的是个什么人!”
许夫人也很焦急地说:“我找的是可是山青观最厉害的道长。”
雪落亭问她:“谁告诉伯母,他是最厉害的?”
许夫人回忆说:“那天我私下去到观里,找到观主说要找一位法术最高强的道长,观主就向我推荐了这位高功法师。”
雪落亭走到梁旁边,仔细观察那道符后,告诉他们说:“这看上去有点像鲁班术的一种吸魂咒。”
许夫人立刻说:“对对对!帮我们修葺房屋的那个领工,听说就是个什么鲁班术的传人。”
许侯爷立刻问她:“谁介绍给你的?”
夫人揪着手帕咬牙切齿地说:“就是那个至归道长!”
雪落亭对一旁的家仆说:“你去找个东西把这木头上的漆刮开,看看这木头有没有不对劲的地方。”
两个家仆拿着刀一阵忙活,在木头的漆剔到差不多一半时,一个家仆凑到刮开木头前,观察了一阵纹路,告诉许侯爷说:“禀侯爷,这是老槐木。”
侯爷脸色大变,问他:“你确定?”
家仆说:“小的家里世代都是木匠,小的虽然没继承祖上的手艺,但从小就跟各种木头打交道,肯定不会认错。”
老话说:槐柳桑,不上房;柏楝杨,不打床。侯爷一甩袖子,对着许五,目光狠戾地说:“去把那什么道士和领工都给本侯抓回来!”
“等等!”雪落亭说:“咱们这一闹腾,如果背后有人指使的话,这会儿说不定已经要杀他们灭口了。”
他对许五说:“我跟你一起去,先见到人再说,免得夜长梦多。”
许五看向侯爷,侯爷想了想,吩咐道:“备车,我也去。”
“我也要去,”许闲突然说道。
“闲儿,你就别去了,”许夫人劝他。
“我没事,”许闲对他们说:“这符毁了之后,一直堵在我心口的那股闷气突然就散了,感觉顺畅多了。我跟你们去看看,是什么人在害我。”
“行,我带你去,”雪落亭说。
最终,雪落亭,许侯爷和许闲三人坐上同一辆马车,后面跟着一大队人马,声势浩荡地向着城外的山青观出发。
雪落亭还穿着那套下人短袍,身上沾满了房顶上的污垢,坐在许闲旁边。
许闲披着一件厚实的浅灰色狐领大氅,双手捧着手炉,端坐了一阵之后,身子渐渐往雪落亭身上倾斜。
雪落亭也没避开,只是小声对他说:“我身上脏。”
他也没有在意。
许侯爷还穿着朝服,端坐在上位,扫了他们一眼,沉声说:“小王爷,你是如何发现房内蹊跷的?”
“许世伯,这事我已经跟伯母解释过一遍了,”雪落亭说:“世子殿下那屋子甫一进去,就给人一种非常怪异的感觉,很多摆设都有违阴阳之道。何为风水,风水便是阴阳有济,一个屋子里全是阴没有阳,哪怕没有得病的人住久了,也会生出毛病来。
“再则,世子的院子坐巽朝乾,我那日排了下流年风水,发现他卧室的方向正好二五同宫,病星灾星飞到了一起……”
侯爷摆摆手,“我听不懂你那套什么乱七八糟的玄学理论,不过我说小王爷,我听闻你是个吃喝完乐样样精通的主儿,怎么还精通术数了?”
“精通说不上,略懂,”雪落亭解释说:“正经事儿我倒真是什么都不会,也就会点儿这些不着调儿的技能,学来打发时间。”
“看来小王爷你的日子过得很精彩呀,到了我这侯府,很无趣吧。”
雪落停和靠在自己肩上的许闲对视了一眼,“倒也不无趣,我跟世子一见如故,都惋惜没早点认识彼此。”
“可一旦这样,就你不能整日出去花天酒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