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歌忙问:“何事?”
蔺伯齐这次没有回答他,梅映寒自然也是不会说的,他对蔺伯齐说:“大将军既然决定殊死一博,己自然没有疑议。”
黎歌知道自己再怎么问,梅映寒都不会说出实情。他让祭贤来处理掉尸体后,两人各怀心事地睡下。
第二天天刚亮他就离开,主动去找了蔺伯齐。
蔺伯齐似乎知道他会来,正在等他,落座后给他倒了杯热水。
黎歌说:“大将军既然知道我会来,那一定知道我为何来找你。”
“公子是想知道我为何要帮忙己,”蔺伯齐说:“但此时,臣也不能告诉您,等一切结束之后,您自然就知晓了。臣在此等候公子,是想问公子可否愿意助臣一臂之力?咱们都知道,您现在是唯一的公子,他一死,您必定称王。”
“大将军要歌如何助你?”
蔺伯齐说:“王现在非常看重己,若是有人敢带着己逃跑,他必定会亲自去追。这个人本该是二公子,可他昨晚已经死了,现在只剩下您能带他逃走。在追捕你们时,王不幸坠落深崖。”
黎歌沉思半响,问他:“何时动身?”
“越快越好,”蔺伯齐说:“咱们都不知道,王什么时候会考虑清楚。”
黎歌起身,径直快步朝屋外走去,“今晚就走。”
——
黎歌先自己府上准备了一番之后,来到梅映寒居住的寝宫。
梅映寒坐在屋中,透过圆形的窗牖看着窗外。树叶最后一片枯叶也不何时被风吹走,天气越发凉了。
他端着酒樽,时不时喝上一口。
黎歌快到走到他身边,拿掉他手中的酒樽,“你的伤还没好,怎么能喝酒?谁给你的,好大的胆子!”
梅映寒问他:“你去哪里了?”
黎歌先是一笑,说:“你可是想我了?”然后不管不顾地坐到他身边,他俩还是第一次青天|白日地、光明正大地并肩坐在一起。
又用他的酒樽喝了口酒,说:“我去找大将军了,我们商议好,今晚就带你走。”
梅映寒沉着脸看向他,“你答应他了?”
黎歌点头,“只要能将你救出去,什么办法我都愿意尝试。”
梅映寒用手指点着他的额头,“我看你真是缺心眼!”
黎歌捂着额头,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梅映寒问他:“他有没有告诉你,他为何肯帮我。”
黎歌慢慢地摇头。
“那是他不敢!”梅映寒咬牙说。
黎歌有些激动,“那你就赶紧告诉我呀,我要知道了实情,又怎会被他骗!”
梅映寒依然没有告诉他,而是说:“你若真听了他的,他在路上找机会将你、我和王都杀了,还可以告诉天下人,是你为了抢王的美人,狠心杀了王。他杀你,也变得理所当然!他若真为你考虑,就应该是他来带我走。”
说完叹了口气,“若不是你将黎跃杀了,这替死鬼不就有人做了?”
黎歌听后,失落地低着头,咬着自己指尖,声音压抑着,非常痛苦地说:“我真是个废物,什么事都做不好,难怪你不肯告诉我。”
梅映寒一把拉下他一眼咬着指着的手,“别啃了,多不卫生。”
他慢慢将头靠在梅映寒肩上,低声问:“那……我答应了他今晚就带你走,咱们走吗?”
“让我想想,”梅映寒说。
黎歌烦忧又焦虑地说:“父王随时都可能拉你去挖心,咱们不能坐以待毙。”
“呵——”梅映寒突然一笑,“正因如此,蔺伯齐才会如此紧张。”
“我想不出来,你到底同他做了什么交易。”
梅映寒沉默地思索着。
黎歌偏着脑袋,直直地看着他,看了好一阵。梅映寒才问他:“看什么?”
他伸手,捧着梅映脸的脸低喃:“我从来没在阳光下细细地打量过你。”
听他这么一说,梅映寒回想了一遍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经历,他想,他也是。
作者有话要说:
第88章 全文完
以往黎歌在看他时, 只能借助微弱的灯光,亦或是远远地注视。细看之下,才发现他即使面若冠玉, 眉目如画, 却丝毫不显女气。眉眼间透着一股天然的高贵,显得他是如此的与众不同。
“我真想看看你当王的样子。”
梅映寒将目光转身屋外, 淡然地说:“我是个失败的王。”
黎歌缓缓地将头靠在他肩上,“等我我将来当了王, 我把王座分你一半。”
梅映寒伸出手臂, 长袖曳地,他轻甩了一下,然后从身后搂着他。两厢无言, 静坐半晌后,才对他说:“咱们商量一下晚上怎么做。”
“你想到了吗?”
“要是不走, 蔺伯齐定会私下想办法将你我都劫出去。总之,他需要一个借口引王出宫。”梅映寒思忖道:“我有个主意。”
——
当晚, 黎王正在自己的寝宫里,一边喝着酒一边观赏着几个年轻貌美的舞姬跳舞, 祭贤匆忙地跑进去,跪拜在他面前, 甚是惊慌地说禀道:“王,不、不好了!”
黎王不悦,“何事慌张?”
祭贤战战兢兢地趴在地上说:“刚才,己美人的寝宫里突然闯入一名贼人,将他掳走了!”
黎王猛然起身, 面前几个跳舞的美人都停下, 跪成了两排。他背着双手, 阴沉着脸,一声不吭地从跪着的美人身边经过,去了梅映寒的寝宫。
祭贤弯着腰迈着小步快速地在他身后,“侍卫们已经追出了,看样子,是朝南跑的。”
“可有看清楚那贼人的模样?”
“臣该死!夜太黑,那贼又蒙着脸,实在没看清楚。”
“通知大将军,全城搜捕!”
到了梅映寒的寝宫,黎王双手叉着腰,不停地在他住的那间屋子前跺脚,庭院里灯火通明,一众侍人跪成一片。
不到一个时辰,蔺伯齐就前来复命说:“启禀吾王,臣本已带人截住了那贼人,不想他却以命相博,又让他给逃走了!”
黎王震怒,“这都能让他逃走!一群酒囊饭袋!”
蔺伯齐犹豫着,一脸欲言又止地模样。
“你还有什么话说?”
蔺伯齐叹了口气,才说:“打斗时,臣挑下了他的面巾,见这个贼子竟是……”
黎王咬着牙,“是谁!说!”
“是公子黎歌。”
“居然是他!”黎王捏起拳头,“混账东西!”
“臣也是一时心惊,又害怕伤到四公子,才让他有机会逃走。不过王请放心,臣已派兵一路跟着他们,他们逃不掉的。”
刚说完,就见黎歌匆匆赶来了。他向黎王行了个礼说:“父王,儿臣听闻己美人被贼人掳走,现已逃出宫去。遂连夜赶来为父王分忧!”
黎王瞪着他,眼睛半眯起,眼神透着凶狠,“不是你将人掳走的?”
黎歌一脸无辜地看向他,“父王,您这话从何说起?儿臣为何要掳走他?”
黎王转头,看着蔺伯齐。
蔺伯齐也是狠狠地惊了一下,立刻跪了下去,边思索边说:“兴许是晚上太黑,臣……臣看走了眼……”说到这儿,他脑筋一转,突然说道:“但那人确实有几分像四公子,现在想来,若不是四公子,莫非是二公子?”
黎王吩咐:“立刻派人去查,看黎跃在不在他府上。”
接着他又去了大殿,黎歌和蔺伯齐都跟在他身边,两人中途对视了一眼,没有任何交流。
约莫一柱香的时间过后,一名侍卫来报:“启禀吾王,二公子自昨夜起就私自离开了公子府,至今未归。”
黎王一掌拍在案上。
蔺伯齐向他行礼:“臣这就去将他们带回。是否宇熙留他们一命,请王明示。”
黎王深吸了口气,气得脸上的横肉都在颤抖,大喝一声:“备马,孤要亲自去打死这个孽畜!”
不时,一支着黎王亲自率领的骑兵队声势浩荡地出了王城。
他们一路南行,天亮时分追上了追捕梅映寒的士兵。又向南行了十几里路,一直追到一处密林背后的断崖边上,梅映寒和带他走的人终于停了下来,无路可逃。
伴着寒气的劲风自崖底怒吼着,林间的树木已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地上积着厚厚的一层枯叶,有的落叶正随着风不停地打转儿。
追上来的士兵们站成两排,黎王骑着马,穿过士兵来到他们面前,瞪着那马上一个黑色和一个墨绿色的背影,冷冷道:“看你们往哪里逃!”
梅映寒脚踝上还挂着锁链,只能侧身坐在马背上。他跳下马背,那黑衣蒙面人也跟着下了马。
梅映寒边往悬崖边上退,边对黎王说:“你想挖我的心来炼长生不长药?你可知,我的心早就被取走了!”
此话一出,黎王、黎歌包括蔺伯齐都顿时脸色大变。
他指向蔺伯齐,面带讥诮:“你忠心耿耿的大将军,早在回国的路上就答应我帮我离逃出去。作为交换,我已经将药引给他了。”
黎王回头看了眼身后苍老的大将军,又看向梅映寒,“孤王不信你的鬼话。”
梅映寒突然发出一声嗤笑,“不信?那我就证明给你看看。”
说完后,他慢慢地褪去上衣,衣裳倒垂着挂在腰间,露出白皙精瘦的上半身。所有人都能看见,他的胸口,有一条长长的伤口。
他拿出黎歌送他的那把匕首,朝自己的胸口刺去。
“你要做什么!”黎歌大喊了一声,翻身下马冲到他跟前,双眼只剩下震惊和绝望。
梅映寒对他露出个短暂的笑来,刀尖顺着伤口划过,鲜血顺着胸膛流到了衣裳上。他好似根本感受不到疼,将手伸进伤口里,从里面掏出一颗血淋淋的黑色的心形石头。
然后拉起黎歌的手,将石头将到他手中。
黎歌握着那颗冰冷的石头,魔怔了一般,先是深抽了一口气,愣了好一阵后,眼泪才从眼眶里滚出来,喉咙里却发出一连串呵呵呵地笑声。
黎王也经没有心思管别的了,他快步到他们身边,一把将黎歌手中的石头抢去,确定它的的确确只是块石头后愤然地往地上一砸,用剑指向蔺伯齐,歇斯底里地怒吼:“蔺伯齐意图谋反,给孤拿下!”
吼完之后他才发现根本没有人理会他,蔺伯齐坐在马上,傲然地看着他们,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黎王顿时明白他竟然是真的想造反,对着他身后那群兵大喊:“谁能砍下这反贼的头颅,孤就给谁加官进爵!”
蔺伯齐才不慌不慌地应道:“他今日可为你们加官进爵,明日也可为了一点小事砍你们的脑袋,你们可得想好了。”
如此一说,他身后的兵依然一个不动。
梅映寒突然一笑,笑声在这剑拔弩张的氛围里显得特别突兀,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他身边。
只有黎歌愣愣地去捡起那块石头,回到他身边后,看了看伤口,又看了看石头,呆呆把石头给他塞回身体里。
他用没有沾血的手摸了摸黎歌的头,对那群士兵笑着说:“大将军之所以愿意帮我逃走,是因为我把我的心送给他吃了,他吃了之后便可长生不老。”
“如果你们吃他的肉,虽不能长生不老,但也能百病不侵,延年益寿。”他连笑了好几声后又说:“动作慢了,可就抢不到了!”
他这么一说,周围保护他的士兵们顿时变成了一群豺狼野兽,个个眼中闪烁着贪婪。
蔺伯齐也慌乱起来,冷汗汵汵,指着他大骂:“你个亡国奴,休要在此妖言惑众!天底下哪有这种事!”
不等梅映寒回话,黎王就和他对骂起来:“你若不信,又何要偷偷吃他的心!你能吃他,他们为何不能吃你!”
“众将士听令,此反贼的肉,孤赏你们了!”
有了他这一声王令,原本蠢蠢欲动却不敢下手的一众士兵,终于有了勇气,化身为嗜血的野兽,不要命地攻向蔺伯齐。连一直在梅映寒身边假装黎跃的人也匆忙地跑了过去。
蔺伯齐先是应付了一阵,可毕竟年事已高,很快就防不过来。身上渐渐布满伤痕,直到彻底失去反抗能力,最后连口中的呜咽都声渐渐弱了。
黎王在旁边看得哈哈大笑,拍着手大喊大叫:“好!痛快,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