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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宋卿余看着那辆漆黑的汽车, 车门似张着血盆大口的怪物,要将他吞没。
“宋先生,请。”
宋卿余面色发灰,整个人摇摇欲坠, 小周担忧不已, 想要上前扶着店长, “店长…”
张秘书拦在了小周的手, 侧身抵在宋卿余的外边, 阻挡了小周的接触, 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只是那金色眼镜框反射着店铺里冰冷的灯光,让小周一顿。
“这位女士…”张秘书似是想出声警告,沈听肆不喜欢别人接触宋卿余, 哪怕是个女性也不可以。
“没必要, 张秘书。”宋卿余淡淡,仿佛下一秒就会被风吹走,“她只是我的员工, 你难道都以为每个人和他一样, 对我有这么变.态的想法?”
“别人都是正常人。”
宋卿余加重了“正常人”三个字, 但张秘书只是面不改色微笑, 微微收回了手。
宋卿余垂眸看了一眼他侧在自己身前的手, 脚步未动,抬起头来对着面色担忧的小周, 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 道:“我得走了。”
“小周, 以后店就交给你了, 我回去和…说一下, 别担心。”宋卿余顿了顿,隐去了陆忱乐的名字,“阿书的事情拜托你了。”
小周捏紧了手中的卡,她不知道为什么宋卿余明明不愿走,但要被强硬带走,她看到那辆她可能工作几辈子都买不到的车,就意识到了这不是她可以介入的事情。
她哽咽了下,站直了身体,深深对着宋卿余鞠了个躬,“店长,您放心吧。”
小周目送着宋卿余身影离开,在打开门的那一瞬。
平日里悦耳清脆的风铃声,今天不知为何,充满了悲伤的气息,就好像,玻璃门一关,他们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了。
小周在目送着那辆黑色的车远去,赶忙拿出手机报了警,说宋卿余被人强行带走,并且说了那辆汽车的号码牌。
谁知对面沉默了很久,才说道:“对不起,这件事情我们管不了。”
随即挂断了电话。
小周满脸不可置信。
可惜窗外什么也没有了,只剩下被风卷起掉落泥泞的落叶在翻滚,和尘埃混杂在一起,风一吹,什么都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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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卿余在进入车后座的一瞬间,他就开始阵阵眩晕,似是呼吸不过来了,车后座的腥臭味和铁锈的味道萦绕在他的鼻尖,挥之不去。
宋卿余打开了窗户,窗外的空气涌入车厢,那窒息的感觉才堪堪好了一会儿,宋卿余大口大口的喘息,他紧紧蜷缩起来,双腿紧紧贴着自己的胸膛,他的双手紧紧抱着自己的双腿,把头迈入在里面。
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外头的风竟让他觉得特别的寒冷,风灌入他的衣领,让他哆嗦不已。
怎么会这么冷啊,现在不是夏天吗。
为什么这么冷呢?
“张,张秘书。”宋卿余哑着嗓子,“我,我要回去拿一些东西……”
他的手机和日记本都还在出租屋里面,日记本是为了防止自己忘记很多的东西,他会把自己每天日常琐碎的生活都给记录下来。
那里面记录了他在两年间和沈一一,在安淮过的最快乐的那段日子。
还有在和道镇的短暂两个月的生活。
“我已经帮您收拾好了,在后备箱。”
张秘书透过前面的透视镜看着后车座的宋卿余,蜷缩在一起,面色苍白的宋卿余,张秘书叹了口气,他也是和沈听肆一起共事过好几年的人,那时候的他跟在甘翠琳的身边。
对于沈听肆和宋卿余,他也是了解的。
明明那么相爱的一对恋人,怎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互相猜忌,一个拼死想逃离,一个拼命也要抓住。
搞得如今这副模样。
张秘书也是不忍心。
但他没有办法,他现在的顶头上司是沈听肆。
甘翠琳已经退居幕后,公司里最大的股东是沈听肆,换而言之,现在没有人可以压制住沈听肆了。
“你…你们知道我的地址?”宋卿余不可置信道,但是后面他又讽刺的笑了一下,也是,沈听肆都知道他所在地,哪里会不知道他住的地方呢?
“我…家里的小男孩,你没有动他吧。”宋卿余看着窗外呼啸疾驰而过的风景,心中的思绪不断飘飞。
“没有。”张秘书道,“沈总吩咐让我给那小孩留了张卡,会给他找到适合的监护人。”
“是吗…他居然还有点良心…”宋卿余失神,喃喃自语道。
张秘书于心不忍,苦口婆心劝道:“宋先生…沈先生心里有您,您消失了两年,这两年沈先生很煎熬…您,多爱他一点,好吗。”后面几乎是哀求的语气了。
宋卿余不答话,他失神从车窗上看见的自己的倒影。
他去爱沈听肆,谁来爱他啊。
谁来救他啊。
他真的不想呆在沈听肆的身边了,那么令他窒息,绝望的氛围,几乎能让他丧失了生的勇气。
张秘书看着宋卿余这副模样,也知道自己不能再说了,他沉默着开着车。
整个车厢如死一般的寂静。
“宋先生,如果,您没办法和以前一样对待沈先生,那至少,不要那么剧烈的反抗…自己,也能少受一点苦……”在把宋卿余送到了郊外别墅的时候,张秘书站在他的旁边,对着他劝道。
张秘书在接到要将宋卿余带回来的指令后,看着沈听肆那平静的脸庞,那平静的脸庞下面却暗藏着汹涌的波涛。
他就知道,宋卿余回来之后,日子定然不会比以前好过。
可是他又不知道,宋卿余无时不刻在感觉到煎熬,即使再将他抓回来,又怎样呢,日子能比以前好过多少?
“谢谢你,张秘书。”宋卿余面色惨白,却还是无力地勾起一抹微笑,他知道,张秘书只是听沈听肆的指令,也不是故意的,宋卿余再怎么发脾气,也不能为难无辜的人。
张秘书欲言又止,看着那瘦弱的身形,隐没在别墅的阴影里面。
他只是一个外人,但却也能看见两个人只见那已经无法修补的鸿沟了。
要么沈听肆愿意放手让宋卿余离开,要么宋卿余甘愿待在沈听肆的身边。
可是看过了两年间沈听肆那个疯样,张秘书只能祈祷宋卿余能呆在沈听肆的身边,不要再有逃跑的念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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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卿余站在门口很久很久,久到他的身影几乎都要和门的阴影融为一体。
透过门底下的缝隙就知道,沈听肆在里面。
暖黄的灯光拉长着他的身影,几乎要将他吞噬殆尽。
他手颤颤巍巍去开了门,正要握上门把手的时候,门忽然开了。
门缓缓地打开,里面摆放好了宋卿余的拖鞋,他在江景园的行李全都放了回来,就好像,他们还处在很幸福的那段时光一样。
沈听肆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微微抬起眼,他的眸里全然是在玄关处宋卿余的身影,他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眼底满是溢满出来的爱意和柔情,却如同一条冰冷的毒蛇一般,紧紧缠绕在宋卿余的身上,成为禁锢宋卿余的枷锁。
宋卿余呼吸一窒,他几乎走不动了。
在沈听肆的身旁,锁链像一条盘踞在沙发上的银环蛇,在灯光下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宋卿余的目光一直紧紧盯着它,仿佛感受到了在脚踝上的冰冷。
忽然,在看到一样物品的时候,宋卿余瞳孔骤然一缩。
沈听肆的手上拿着已经被破坏成两半的他原先戴在脚上的银色的圈。
泛着冰冷的光在繁杂的花纹上闪烁。
沈听肆见他目不转睛望着自己手中银色的圈,眉头挑了挑,转了转那两半的圈,道:“很好奇我怎么会找到他的?”
宋卿余忍不住往后退,但他用尽全身的力气,遏制住了自己这个念头,他生怕沈听肆会更加发疯,从而对陆忱乐下不好的手。
“陆忱乐,李惟书,江知野……”沈听肆逐字逐句念出一个个名字,让宋卿余浑身冰冷。
宋卿余猛然抬起眼,“你不要为难他们,有什么冲我来就好了…”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恐惧般咽了口吞没,好似这样,才能让自己冷静下来。
在寂静空旷的客厅里面,沈听肆轻微叹了一口气,“是我不好。”
宋卿余略微震惊,他不知道沈听肆又是干什么一出,静静盯着沈听肆,不知为何,他觉得有点瘆人。
“是我做的不好,把你隔离到新环境,你还是全部都想了起来。”沈听肆起身,将手中的银圈扔在地上,银圈发出重重“哐当”的声音,让宋卿余的神经紧绷起来。
身后的门被自动关上,锁上了,断了宋卿余所有的退路。
宋卿余忍不住往后退,直到他的背部碰上冰冷的门,面前的沈听肆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
“我没想到,你竟然全都回忆了起来。”他低垂着眼眸,手轻轻抚摸上宋卿余的下巴,温热的触感让他心神都为之颤抖,这是他失而复得的宝贝,他视线对上宋卿余那惊恐的眼神。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句末的语气很轻,好似风一吹就会飘散。
“什,什么……”
“我说,”沈听肆爱怜地摸了摸宋卿余的头顶,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宋卿余的肌肤上,他唇角轻轻勾起,露出一个纯洁无畜的笑容,语气充满怜惜与怜悯:“就算你全部想起来,那又怎样呢?”
“你——”宋卿余说不出话,看着沈听肆云淡风轻、满不在乎的模样,他近乎于惊愕地说不出话来。
沈听肆满目含情凑上来,想要俯身吻上宋卿余的唇。
“滚开!不要碰我!”既然都知道他想起了一切,那宋卿余也没有必要再装深情人设了,他猛地扭头避开沈听肆那令他作呕的亲吻,在混乱之间,他的手在沈听肆脸上留下一道血痕。
宋卿余已经无法在自作镇定了,与沈听肆怒目相视:“沈听肆!你怎么可以这么无耻,欺骗我、找人跟踪我、限制我的自由…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凭什么要这么对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你喜欢韩知怀,我认了,我把你让给他,我带着一一离开,绝对不会在碍你的眼睛,在离婚协议书上我写了我净身出户,只要一一,其他的我绝对不会多拿。”
他明明不想哭的,不想哭的,但是眼泪还是无法遏止住。
“我都这么做了,我都跑到安淮了,跑到世界的另一头了,不会再回来了,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仅仅因为曾经喜欢一个人,我就要付出那么多的代价!为什么!”
宋卿余不顾一切地冲着沈听肆发泄着他心中堆积已久的愤恨怨怼,他只是喜欢上了一个人,和这个人有过一段短暂幸福的婚姻,他全心全意地对这个人好,放下了一切,放下了自己的尊严,舍弃了自己的原则,甚至在自己的事业尽毁的时候,也是担心自己有没有影响到沈听肆的名声。
宋卿余没有做过任何一件对不起沈听肆的事情。
可为什么如今他却要沦落到如此下场,他好不容易放过他自己了,为什么沈听肆却迟迟不肯放过他。
沈听肆想要自由,想要其他人,好,他给了,他选择放手了。
“妈妈说得对,”宋卿余失神,喃喃自语:“或许在她第一眼和我说,我和你走不长久的时候,我就该走的。”
沈听肆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那眼神如同一只恶狼紧紧盯着宋卿余。
“我后悔了,沈听肆。”
周围似乎是响起了其他的声音。
漆黑的空间将宋卿余逐渐包裹起来。
——就他?复读一年考上表演系的宋卿余?
——对,就他。
——长得是挺带劲儿的,一直纠缠沈听肆啊?这么迫不及待希望被压么。
——我看沈听肆也挺乐意啊,你管他呢。
——听说是高中就缠上沈听肆了,家里无父无母,一个孤儿,跟沈听肆在一起,也不知道是抓住了沈听肆什么把柄,逼迫在一起。
——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
是,我是没有自知之明,我是妄想,我这样的人怎么会和沈听肆在一起呢。
——宋卿余,我警告你,离沈听肆远一点,他那样的人不是你可以染指的。
是,是我这样卑微到尘埃的人不能染指的,是我自不量力。
宋卿余被沈听肆压在沙发上,旁边的链子被撞得叮当响,发出清脆的声音,在整个客厅里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