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店不大,五十几个平方的小店里站了四个人和满地满墙满柜子的花,鲜花的味道蛮横地在每个人身上留下自己的痕迹,只不过这时候两位客人实在无心感慨。
他们俩蹲下来,先和小昕一起拆开层层包裹的快递盒,里面的鲜花被紧紧地束起来。
“都是新鲜的花,放心,因为圣诞节,我们花不愁卖,都是盛开的花,不是花苞。”小昕说着,笑眯眯的,“来,像我这样,从这里钳住,然后往下捋。”
三个人蹲在花店的角落里处理玫瑰,一朵朵娇艳欲滴。玫瑰花枝很长,差不多有成年人一条手臂那么长,需要剪到合适的长度。
小昕问,“你们要多少朵?手捧花的话,9朵可以吧?”
“差不多吧。”言灼说,“9朵可以。”
“嗯嗯,那你们拿这9朵去那儿,那儿有一缸水,看见了吗,花朵在水里涮一涮,让花绽开。”小昕指了一下店门口的矮柜。
言灼拿着修剪好的玫瑰走过去,秦渡凉被小昕安排去裁包花纸。
店里兵荒马乱,一会儿进来一个外送员取花,小昕和王姨机械化包花、递花,柜台电脑里的微信还在响个不停。
“对了,在成都那天……把你喷了,不好意思啊。”等待包花的时候,言灼边说,边低头看着一地剪下来的茎叶。
秦渡凉笑笑:“没事,不过你们做解说的,喷人都这么有水平吗,一个脏字儿不带,但是伤害特别高。”
言灼看看他,犹豫不决,但还是说了:“其实那天还有一句想说。”
“请讲。”
“你们兄弟俩的脑子片下来盛不满一个盘……”
秦渡凉直接咳了一声,言灼假装要挨揍地缩缩脑袋,最后秦渡凉屈指崩了一下他后脑勺。
直到终于完成了手捧花从花店出来,两个人才意识到……
小昕最后对他们说的那句“新婚快乐”,好像是误会了什么……
可无论如何,终于是在颜晓琳的婚礼仪式正式开始前,把捧花交到了她手里。
接着,大厅的灯光变暗,一束追光灯打向新娘,在司仪的美好祝愿中,今天结婚的姑娘双手握着玫瑰捧花,踩着管弦乐曲端庄优雅旋律走上舞台。
而暗里,秦渡凉和言灼一前一后,也在结婚进行曲中走向他们高中同学的那一桌。
“言灼你衣服穿反了。”婉婉小声提醒他。
言灼低头,“哦这是……”
秦渡凉接过同学倒好的果汁,“那是我衣服。”然后脱下自己身上的外套,又和他交换了一次。
婉婉看得目瞪口呆,她下意识扭头想跟苏夏说话,可苏夏是上台送婚戒的那个伴娘,这会儿不在席上。
婉婉急,婉婉好想找个人输出。
***
“夏夏!”婉婉在寒风中紧紧攥着苏夏的手,“我刚刚!就刚刚!我看见秦渡凉和言灼牵手了!!”
学校关爱高三考生,食堂特意圈起了几个窗口,专供高三生。所以高三的不用火急火燎去排队,这会儿婉婉刚买了奶茶回来,追上了去另一边买水果的苏夏。
苏夏一听,眼睛里那份高三生的疲倦顿时消散,“细说!”
俩人捏着手走进食堂,婉婉细细相告。
眼下是二月初,全市都开学了,学校里也热闹了起来。下午放学后,门口的小吃摊贩腾着热气,高一的不上晚自习,有些在门口扎堆不走,高二的团在小吃摊排队。
秦渡凉今天又要去练车,言灼便送他来门口。
第一次恋爱的小情侣是这样的,有些瑟缩,又想伸手。
秦渡凉挠猫似的挠了挠他下巴,“去吃饭吧,多吃点,我走啦。”
“那你小心点。”言灼说,“别摔了。”
“放心。”秦渡凉拍拍胸脯,“平安符在里面呢。”
校门口跨着红色摩托的少年总能吸引不少目光,学校里从高一到高三都熟知的风云人物不多,秦渡凉就是其中一个。
有小女生窃窃私语道那就是秦渡凉吗,好高好帅啊,身材好好啊,听说家里超有钱云云。
婉婉和苏夏在食堂餐桌挨着坐下,婉婉说:“然后啊,秦渡凉摸完言灼的下巴,就把手套摘了,他们俩一个在地上站着,一个在车上骑着,秦渡凉抓着言灼的手搓了起码五秒钟!”
苏夏讶然,“哇,回去要拷问言灼!”
婉婉:“严查!”
人来人往的食堂,像冬天清晨裹着大雾的早餐市场。言灼一个人走去窗口,挑了两个菜一个汤。
他没发现自己身后一直跟着一个人,也是高三的,是秦渡凉他们班的男生,言灼并不认识。
言灼向打饭的阿姨道谢之后,短期餐盘转身,迎面便是那男生。言灼不明所以,打算绕过他时,他跟着言灼的脚步,跨步到言灼面前,拦住他。
男生说:“你……是不是被秦渡凉包养了啊?”
旋即,在这儿排队的其他人纷纷看过来。
学麻木了的高三学生们一个眼睛里充满了诧异和好奇,什么,包养?谁?秦渡凉?包养谁?
言灼怔愣了片刻,没出声,只平视着面前的男生。
那男生添了句,“怎么,你敢做,不敢让人说啊?”
周围大家吃瓜的目光的渴望程度,已经堪比高考作文题。
“秦渡凉?”人们低声交流,“是不是那个骑摩托车的?”
“是啊是啊,他家做企业的,可有钱了。”
言灼不疾不徐地开口,“我做什么了,你说说。”
“你勾引秦渡凉呗。”男生双臂环着胸,一副等看好戏的样子,“你一个村子里进城的,野心倒不小,吃就要吃最大的是不是。”
言灼冷笑,“你怎么会编,作文分一定很高吧。”
“我编?我编也不能空口编吧?”男生边说边朝旁边的人挤眉弄眼,“天天跟秦渡凉一起上下学,坐秦渡凉的车,勾上他,你很得意吧,少奋斗三十年呀。”
大约两个呼吸的时间——
“啊!”
“打起来了!”
“怎么回事!”
言灼二话不说直接上前两步,手里餐盘朝男生脸上拍,同时抓住他后领子朝自己方向一个狠拽,提膝击其腹部,接着背部发力,利落地把他脸朝下,整个人扣在他背后的餐桌上。
金属的餐盘在地砖不停地咣咣颠了几下之后安静下来。
言灼仍扣着男生的后颈,凉声道:“这些话你为什么不在秦渡凉面前说呢?不会是因为不敢吧?为什么不敢啊?不会是觉得我会忍气吞声不敢反驳吧?”
言灼说着说着自己笑了,“你好好笑啊,挑了个人少的时候说这些话,以为就不会传进秦渡凉耳朵里了是吗,以为我这个村里人羞于启齿这种话是吗?”
事实上,言灼的脾气已经好很多了,放在高二,他可能不会让这男生把话说完,听到第一句的时候就已经让他说不出后面的话。
言灼温吞,话少,总独来独往。所以给了人们一个“懦弱孤僻”的形象。
这时候苏夏和婉婉已经放下碗筷小跑了过来,她们拨开人群,苏夏蹙眉指着那男生,“你哪个班的,叫什么,造谣生事这么熟练,我看你才是被包养过,才看谁关系好都往那方面想吧!”
此话一出,人群又“哦?”了起来。
因为这个男生……举手投足尽显媚态,言语尖酸刻薄,不免让人多想。
婉婉跟着帮腔,“就是!张嘴就来,真是缺德啊,你有什么证据吗?秦渡凉给言灼打钱了吗?银行流水你有吗?张口闭口就是包养,生活不如意的话去找个庙拜一拜!”
言灼把他松开来,掸了掸手,“滚远一点,废物,骂骂不过打打不过,真不如找个庙拜一拜。”
刚说完,从人群另一边又挤进来几个人。
这几个人里以彭谦为首,彭谦上来就问,“你没事儿吧言灼!”
言灼认得他,但不知道他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关心。
只见彭谦一个箭步冲过来,抓住言灼的胳膊上下检查,“没受伤吧?你要不要去医务室?你放心这小子我们处理,你哪儿疼吗?”
“……”言灼愣了愣,“还、还好。”
“哦那就好。”彭谦输出一口气,“你要有个三长两短,秦渡凉能把我烧成焦炭。”
当然,后半句他是压着声音说的。
言灼有些意外,他视线越过彭谦,看向后面那几个男生,很眼熟,当初跑山的那几个。
只见这些人配合默契身手矫健,把瘫在餐桌的男生架起来就跑,迅捷地跑出食堂,不知要去哪里。彭谦则对人群挥手,“走走走,几点了,不上课了啊看热闹看什么看!”
不多时,有人惊呼了一句“老师来了”,大家这才做鸟兽散。
彭谦呢,顺势将言灼往人群里一推,苏夏和婉婉会意,拽住言灼去另一个窗口排队买饭。
老师进来之后怒目圆睁,“谁在食堂打架!”
彭谦:“于老师好。”
“你啊彭谦?!”于老师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你能不能消停点!跟我去找你们班班主任!”
“哦。”彭谦佯装悻悻地缩了下脖子,跟了上去。
言灼这才反应过来,彭谦在帮他接锅。
同时,言灼也明白过来了,这绝对、绝对是秦渡凉安排的。
婉婉和苏夏一边拽着他一条胳膊,俩姑娘感叹着这不就是霸总文学照进现实,言灼则叹了口气,“你们松开我,我不能让他替我挨罚。”
“那他就没法跟秦渡凉交代,他还是倒霉,让他只倒一边霉吧!”苏夏提议。
言灼实在没忍住,噗地笑了出来,“不行不行,松开我先。”
“你先回答我们一个问题!”婉婉当即握他胳膊握得更紧,“你回答了我们就放你走!”
“嗯。”
婉婉非常轻声地问,“你是不是和秦渡凉,在谈恋爱?”
言灼点头。
第28章
颜晓琳的婚礼很顺利, 没有太多冗长的互动环节,也没有催人泪下地去歌颂养育之恩再来一截儿含泪嫁女。
言灼和秦渡凉坐的这一桌都是高中同学,免不了叙旧。
学生时代看谁学习好, 出校园进社会自然是看谁混得好。这一大桌,混得最好的, 自然是秦渡凉。
所以话题自然聊到了秦渡凉这里。
“哎?你们记不记得高三的时候有天在食堂,9班那个叫吴什么哲的, 被言灼揍得话都说不出来,最后被老于带走的是彭谦!”
言灼抬着唇角笑笑, 给自己盛了半碗小元宵甜汤。
“哈哈。”彭谦说,“可别提了, 我锅都接了,言灼又自己跑过来说人是他打的!”
“啊我记得我记得。”另一个当年跟他们跑山的人说,“哇我当时在现场, 言灼身手可以啊,没有虚招,哐哐两下给人按那儿了。”
彭谦喝了酒, 这会儿嘴巴比脑子快,“但是我惨了呀!言灼和那小子写检讨,我在道上差点被秦渡凉别上缓冲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