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来收拾换床的管家和其他人表情格外复杂。
之后的几天里,祝珩在府上总会接收到或同情或怜惜的声音,偶尔还能听到下人们凑在一起长吁短叹,说他命苦,每每视线总往他的腰腿上瞄。
祝珩:“?”
好像塌的不是床,是他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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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珩最后还是去东昭了。
燕暮寒亲自送的。
离开的前一天晚上,他趴在祝珩身上,像只没断奶的狼崽子一样,叼着祝珩的锁骨,发狠地吮了许久,留下一个极其显眼的暧昧痕迹。
“我会让暗卫保护你,同时他们也会监视你,你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我的掌控。”
祝珩按着他的后脑勺,纵容地揉了下:“不怕我跑了?”
“怕。”
祝珩哂笑:“那怎么不让我陪你出征了?”
“出征一事我应付得来,我考虑过了,可以给你一个月的时间。”燕暮寒摩挲着他的锁骨,在吮红的痕迹上舔了下,“最迟一个月,若你一个月还没去找我,我就带着大军杀往东昭。”
他弄的太痒了,祝珩皱了下眉头,却没有阻止:“那你怕是要提头回京了。”
燕暮寒不以为然:“管他呢,先打了再说。”
反正无论是死是活,他都会拉着祝珩一起。
天不怕地不怕,目中无人,这才是燕暮寒该有的样子。
“好。”祝珩拨弄着他耳根垂落的流苏,笑笑,“我会去找你。”
保证了一遍不够,又被缠着多保证了几遍,临走的时候,燕暮寒拉着祝珩不撒手:“我后悔了。”
祝珩撩着眼皮看他:“别撒娇了,五日一封信。”
“三日一封。”燕暮寒顺着杆子往上爬,扎进他的怀里,抱着他不撒手,“快答应我,长安,长安,答应我,不然不让你走了。”
狼崽子打通了任督二脉,软硬兼修,已经学会了先礼后兵,好声好气提要求得不到满足,就开始用行动威胁。
颇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祝珩拿他没有办法,一时间陷入了深深的怀疑之中,他将乖巧听话的小狼崽变成现在这样,是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好,三日一封信,到收第十封信的时候,你就见到我了。”
燕暮寒这才满意,黏黏糊糊地说:“长安,我会想你的。”
祝珩故意逗他,没作声。
燕暮寒扁了扁嘴,委屈巴巴地重复:“我会想你的。”
祝珩还是不理。
狼崽子藏不住了,露出锋利的爪子,色厉内荏地威胁:“快说你也会想我。”
祝珩这才弯了弯眼睛,捏住他发红的耳朵:“快别撒娇了,想念的话,要等到重逢时再说,我先欠着。”
“好,我等你来找我。”
话音落下,手腕上一凉,祝珩低头一看,是燕暮寒前几日撸走的手串,重新打磨过,每一颗珠子都圆润光滑。
祝珩心里一酸,觉得被磨的不是玉珠,而是他的心,一言一行,燕暮寒拿着笔,像是要把名字刻在他的心上。
深入骨髓和魂魄,从此再难忘却。
初九是个晴天,万里无云,燕暮寒站在城门上,看着马车驶出城,越走越远,逐渐被车轮卷起的黄沙吞没,只觉得自己的心和魂都跟着马车一道出了城,走远了。
他以为祝珩会厌恶他,会用憎恨的目光看他,但结果……
燕暮寒攥了下手,想到之前疯魔时说的话,后怕的同时又有一丝庆幸。
笼里的野兽被放出来,就再也不会收起爪牙,这是他给祝珩最后的自由时间,一个月之后,他会永远困住祝珩。
将祝珩变成独属于他的祝长安。
“阿嚏!”
祝珩打了个喷嚏,继续回想,越咂摸越觉得带劲。
比起处处顺着他,他更喜欢燕暮寒现在的样子,一会儿像狼,一会儿像猫,又凶又会撒娇,可爱死了。
半个月后再见面,狼崽子会不会变得更凶?
他有些期待。
金折穆走的不是官道,祝珩带着楚戎赶路,暗卫们在隐蔽处保护。
坐的是马车,祝珩嫌麻烦,本想骑马,被燕暮寒强势否决了。
不过在这件事上,狼崽子没发疯耍横,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从吹风对身体不好,太累了,说到容易暴露,最后成功说服了祝珩。
“讲理都讲不过某人了。”祝珩兀自咕哝着,失笑,他好像中了毒,刚离开这么一会儿,就想起燕暮寒很多次了。
楚戎驾车,吃饭的时候还没到城镇,两人便拿出干粮来吃。
干粮是燕暮寒亲自准备的,几大箱子,塞满了马车车厢,祝珩不知道里面具体有什么,但他怀疑燕暮寒给他装了一整头牛。
每个箱子都有日期编号,从上往下摞在一起,打开第一个箱子,就连楚戎都震惊了:“这也太丰盛了吧。”
里面是分门别类的食盒,装着各种糕点吃食,还有早上刚出炉的炖汤。也不知道燕暮寒是怎么想出来的,将瓷盅用绢布缠了十几道,包得严实,祝珩还以为是他偷偷塞了东西进来,差点洒了汤。
汤裹得严实,打开的时候还是温的,香气顿时盈满了车厢。
楚戎心服口服,叹道:“在这荒山野岭里能让殿下喝上热汤,他有心了。”
他本以为祝珩留在将军府是权宜之计,与燕暮寒也是逢场作戏,但从这份用心上来看,起码燕暮寒是认真的。
“嗯,他在我身上一贯用心。”祝珩捧着汤喝起来,心尖都被暖化了。
楚戎知情识趣,只吃了一些干粮,任祝珩推让,都不去动那汤和糕点。
但也有不识趣的,祝珩刚喝了一碗汤,马车门就被粗鲁地拍响了,粗犷的狞笑声从外面传进来:“里面的人出来,打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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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记住这个稀奇古怪的东西和重新出现的药膏。(露出魔鬼的笑容:嘿嘿嘿嘿嘿)(魔鬼应该是这样笑的?)(不管了,反正我是魔鬼,我这样笑)
第47章 私心
此时尚未出北域,走的又是小路,遇到山匪不奇怪。
“殿下不要出马车。”
楚戎拿着剑下了马车,外面传来打斗的声音,但很快就停下了。
祝珩一直留心外面的动静,没一会儿就觉出了不对劲,太安静了,马车外没有一点声音,没人说话,楚戎也没回禀情况。他思索了两秒,放下碗,拉开了车门。
马车周围站着两排人,穿着统一的黑色劲装,他们排列整齐,不像是山匪,更像是训练有素的官兵。
楚戎不见了,地上有凌乱的血迹和拖拽痕迹,这些人将马车团团围住,祝珩扫了一眼,为首之人立刻上前:“主子受惊了,山匪的尸体已经处理干净了。”
是燕暮寒安排来护送他的暗卫。
祝珩颔首:“楚戎呢?”
暗卫恭敬道:“他一下马车,立马跑进了树林,属下刚刚解决完山匪,已经派人去追了,还没得到消息。”
祝珩几不可查地皱了下眉头,问道:“他是自己主动离开的?”
暗卫点头,语气有些鄙夷:“是,他撂下了山匪,弃车而逃,置主子于危险境地不顾,属下会将此事如实转告将军,待将他寻回,押回府内受罚。”
这些暗卫都是燕暮寒挑出来保护祝珩安危的,总共有十二人,六人为一队,轮番守卫祝珩的安全。
这样的安排是出于多方面的考虑,祝珩每三日要写一封信,由一队人快马加鞭,将信送到燕暮寒手中,另一队人寸步不离,负责保护祝珩。
很快去追楚戎那名暗卫就回来了:“回禀主子,那树林里遍寻不到人影。”
楚戎失踪了。
祝珩眉心紧蹙,心底浮起一层疑问:“仔细找过没有,有没有留下标记或者痕迹?”
“没有,都找遍了,足迹也断了。”那暗卫也觉得纳闷,语气惊疑,“他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祝珩眯了眯眼睛,随意地应了声:“算了,不用找了,继续赶路吧。”
一名暗卫驾车,其他的暗卫都隐匿在暗处。
赶了两天路,即将进入东昭,也到了给燕暮寒送第一封信的时候。
祝珩早就准备好了,楚戎在时还有人陪他说说话,楚戎无缘无故离开了,暗卫又甚是无趣,他这两日闲得无聊,都在思索信里要写点什么。
主要是想着怎样逗逗小狼崽。
祝珩将信交给暗卫,嘱咐道:“信送到后,再将他那边的近况捎回来。”
初十就是大军出征的日子,燕暮寒带兵离开王廷,不知情况如何。
此一战关系重大,祝珩心里焦急万分。
暗卫齐齐答应下来:“属下领命。”
沿途都留下了记号,六名暗卫有专门的分工,能保证在三日内走一个来回。
暗卫带着信离开后,马车也逐渐驶入了东昭的国界,祝珩心里空落落的,还有些恍惚,他本以为他会被困在北域,可才过了短短几个月,他就离开了。
只是这一次离开并不如之前想象的欢喜,他的心被一层层布条裹住,跟汤盅似的,离得越远越是难耐。
书上说相思不解,他自问还没交出一颗心,就先学会了思念。
祝珩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抚摸着手腕上的珠串,珠子圆润光滑,令他爱不释手。
今日已经是十三了,金折穆的车队仍旧慢悠悠地赶路,似乎并不担心无法在十五的上元节前赶回去。
第二天傍晚到达了东昭淮州城的时候,金折穆的车队停下来了,在城南寻了客栈住下。
祝珩思索了一番,带着暗卫们也进了城。
明日就是上元节,淮州城里分外热闹,城中的河流已解了冻,河水上飘着画舫。
除了北域是游牧之族,语言特殊以外,像南秦、东昭、西梁的语言都已经在漫长的岁月中同化了,相差无几。
祝珩没有住店,命令暗卫将马车停在客栈不远的地方,他抱着小火炉,拢紧了大氅,透过车窗,看着城中喧哗热闹的景象。
淮水穿城而过,十里江岸的雪还未消融,便显出了繁华的片羽。
从祝珩的角度可以看到淮水上的画舫,丝竹之音缥缈,一城的严寒冬意都在乐曲声中暂停,欢庆这上元佳节。
沿街有叫卖的摊贩,暗卫买来了热气腾腾的糯米糕。
祝珩惊讶于他的贴心,暗卫忙道:“是将军告诉属下的,主子喜欢吃糕点。”
燕暮寒……
分别果真是检验思念最好的办法,祝珩一口一口咬着糯米糕,眨掉眼睛里的酸涩意味,问道:“他还跟你说了什么?”
“将军还说主子畏寒,要提前准备暖手炉,夜里不要赶路,要生火,尽量在城镇过夜,主子的饭菜需要热,水也要热过才行……”
怪不得这一路走来,他并未觉得奔波劳累,原来都是燕暮寒提前安排过的。
祝珩轻叹一声,不敢再听,他怕再听下去,忍不住想折回去找燕暮寒:“这淮州城是个好地方,派人监视客栈,看金折穆都去了什么地方,尤其看他和谁联系过。”
明日就是上元节了,金折穆的家应该就在淮州城附近。
暗卫答应下来,四人前去监视金折穆,留了两个人在马车旁保护祝珩。
夜深,画舫上的歌声逐渐停歇,祝珩打着哈欠,正准备放下车窗,忽然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那是……”
暗卫定睛一看,沉声道:“是楚戎!”
楚戎是从客栈里出来的,这一路走来并未发现他的踪迹,唯一的可能就是,楚戎和金折穆同行,一起进入了淮州城。
祝珩若有所思地敛了眉眼:“跟上他。”
“主子,你——”
祝珩摩挲着珠串,一股激动之情涌上心头,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故作镇定道:“不是还有一个人保护我,不会有事的。”
两个暗卫对视一眼,其中一个悄悄潜入人群,跟上了楚戎。
留下的是这一队暗卫的首领,也就是那个与祝珩说起燕暮寒吩咐的人,祝珩让他上了马车:“你与我说一说燕暮寒吧,你是何时成为他的暗卫?”
暗卫恭敬地守坐在车门旁,回道:“六年前,是将军救了我,如果没有将军,就没有现在的我。”
祝珩点点头:“其他人也和你一样?”
暗卫道:“对,将军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我们这一生都将追随他,主子是将军的夫人,也就是我们的主子。”
被叫了太长时间的夫人,祝珩都习惯了,他抚了抚衣袖,亲手倒了杯水:“这一路辛苦了,喝点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