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暮寒懵了,不过他最在意的还是祝珩对他的称呼:“你刚刚叫我什么?”
北域喜欢以“阿”字起头的称呼,有一种特殊又率性的亲昵感。
“阿寒。”祝珩笑音浓厚,装作思考的样子,歪了歪头,“或许你更喜欢我唤你,娘子?”
——轰。
燕暮寒大脑一片空白,张了张嘴,还没发出声音,一股热流先从鼻子里缓缓流出来。
他急忙捂住鼻子,面红耳赤地去找东西擦拭。
祝珩也被突发情况弄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想笑又努力憋着:“好点了吗?”
所以为什么会有人因为一句“娘子”而流鼻血?
祝珩对比了一下,比起他喝补汤喝到流鼻血,燕暮寒这种流鼻血的原因似乎更丢脸。
说他纯情吧,他勾引人时游刃有余,在床榻上也放得开,第一次就能咬,吞下去。
说他不纯情吧,他却会因为一个称呼激动成这样。
越接触,越能感觉到燕暮寒的特殊,这是只有成为他的伴侣才能看到的一面。
“……你别笑我。”燕暮寒擦干净鼻血,转头就对上一双笑眼,整个人热得快要冒烟了。
太丢脸了。
他已经能够想象到自己在祝珩心目中的形象了,肯定越来越靠不住。
“好,我不笑。”他嘴上说着不笑,还是勾起了唇角,“抬起头我看看,唔,阿寒。”
不敢叫娘子了,怕把人刺激得血流不止。
燕暮寒绷着脸,仰起头,微眯的眼睫颤抖不停,像一只克服恐惧,第一次亲近人类的小妖怪。
祝珩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捏着他的下巴检查了一圈,确定不再流血才放下心来:“看来我以后说话得注意一点了,不能让你太激动,免得你再——”
“不许说了!”
恼怒的亲吻堵住了话语,祝珩扬了扬眉梢,揽住他的腰,接受了这个略有些莽撞的撒娇。
亲着亲着就到了床上,出了方才的事,祝珩不敢碰“脆弱”的小石榴,将人抱在怀里,拍了拍:“穆离部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
虽然没有酿成大祸,但强行攻城,杀了穆离部的部主,总要给一个交代。
提起这茬,燕暮寒顿时烦躁起来:“不知道。”
他当时只想着和穆离部同归于尽,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哪里会顾忌其他事。
如今祝珩平安无事,他自然要惜命。
燕暮寒埋头进祝珩的颈窝,瓮声瓮气道:“长安,我该怎么办呀,你教教我吧。”
“现在知道听我的了?”
燕暮寒委屈:“我什么时候不听你的了,从来都是你说什么,我听什么。”
祝珩想说那当初让你别屠城,你还装哑巴,结果被他这小语气给弄的心软:“好好好,是我冤枉了你。”
“你在敷衍我。”燕暮寒不满意,努努嘴,“你亲亲我,哄哄我。”
得寸进尺。
偏生祝珩不觉得厌烦,反而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再这么撒娇,不怕我叫你娘子?”
燕暮寒:“……”
看他一脸郁卒,祝珩才笑着按住他的后颈,亲上去。
祝珩答应帮忙后,穆离部的事就全权交给他来做决定了,燕暮寒陪同左右,定时定点提醒他休息。
经过了吐血一事,燕暮寒生怕祝珩累着,管的很严,祝珩冷脸了也不退让。
这一日同西里塔见了一面,祝珩有意想磨一磨这人,和燕暮寒商量晚点再回客栈,结果好说歹说也换不来一句同意。
燕暮寒一旦轴起来,就是个犟种。
祝珩气得慌:“没得商量?”
“嗯,你该休息了。”燕暮寒一脸冷酷,伸手要抱他,“明日再来也不迟。”
祝珩躲开,沉着脸:“今日事今日毕,拖的时间长了,怎么和王廷交代?”
燕暮寒在这方面强势,却从来不会和他吵架,闻言沉默不语,趁着祝珩不备,上前一步就把人抱起来了。
祝珩:“……”
打又打不过,骂又舍不得,这木头疙瘩真是气死他了。
回到客栈,祝珩铁青着脸,不说话。
燕暮寒早就料到了他会这样,没去打扰,先让伙计去买了饭,然后才主动示好:“长安,该吃饭了。”
“现在和我说话了?”祝珩横了他一眼,“方才不是不回答我的问题,我还想着,你一辈子别理我好了。”
燕暮寒眨了下眼,十分新奇地盯着他,语气惊诧:“长安是在无理取闹吗?”
这是很难在顾全大局的祝珩身上看到的情绪。
“我分明占理。”祝珩又气又好笑,他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这轻重不分的狼崽子。
如果不是要想个万全之策,将穆离部的事情搪塞过去,他犯得着这么累吗?
不识好歹!
强词夺理!
倒打一耙!
欠教训的狼崽子!
祝珩越想越生气,索性转过身,面朝床里,不搭理他了。
燕暮寒这才慌了神,做小伏低地凑过去,蹲在床边:“长安,不要生气,是我错了。”
祝珩没好气地哼了声:“你哪里错了?”
燕暮寒思索了两秒,不太确定:“我不该不答应你留下来。”
祝珩:“还有呢?”
燕暮寒:“不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抱你回来。”
祝珩:“继续。”
燕暮寒:“不该说你无理取闹。”
祝珩顺着他的力道转过身,看到一张隐含着迷茫和委屈的脸,无奈失笑:“阿寒,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没错?”
燕暮寒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表情,见他没有怒色,才点点头:“你的身体最重要。”
祝珩屈指弹了弹他的额头:“那怎么还跟我道歉?”
“因为不想你难过。”燕暮寒抓住他的手,贴在脸上,“我想要你平安,又想要你快乐,长安,我是不是有点贪心?”
你不是太贪心,你只是太爱我。
祝珩暗叹一声,摸摸他的耳朵:“不贪心,是我无理取闹了,走,去吃饭。”
“长安?”
祝珩妥协了,燕暮寒有些惊讶。
“你家相公吃软不吃硬。”祝珩勾住他的手,将人拉到身边,“日后要吃准了这一点,多装装可怜,才好拿捏我,你相公我心软,记住了吗?”
燕暮寒怔了一瞬,猛地点头,笑容灿烂:“记住了!”
在穆离部多花了些时日,大军启程,隔了两个月回到王廷,已经是飘雪的冬季了。
燕暮寒一到王廷就自请卸去军权,因为保护不力,致使督军死于穆离部的内乱之中。
没错,祝珩想出来的说辞就是内乱,穆离部内乱,远征大军为了平息战斗,拯救百姓,不得已才破城而入。
反正穆离部的掌权者都死了,死无对证。
启闲光不赞同:“这个借口不好吧,一听就是假的。”
祝珩平静道:“王上要的不是借口,而是态度。”
“嗯?”
天尧自觉解释起来:“你以为王上会不知道穆离部的真实情况吗?你以为这一路上惹出来的事他会不知道吗?王上让将军自行汇报,就是要看将军的态度,看将军有没有谋反之心。”
为今之计,就是以退为进,自行卸去兵权,是唯一能保住燕暮寒的办法。
启闲光满脸焦急:“那王上真的会收了将军的兵权吗?”
天尧摇摇头:“不知道。”
帝王心难测,结果没出来之前,谁都说不准。
“无所谓。”燕暮寒随意地耸耸肩,拉起祝珩,“天气冷了,今晚在家里打火锅,你们忙完了就过来聚一聚。”
祝珩颔首:“早点来。”
这一年来祝珩和他们已经混熟了,启闲光和天尧一口答应下来。
回到府上,管家已经在安排人准备火炉和炭盆了,金丝炭一车一车地运进府里。
祝珩惊叹,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来了北域一年有余,马上要和燕暮寒一起过第二个年了。
燕暮寒被丢弃在延塔雪山上,生日不详,过了年便算涨了一岁。
祝珩憋了几个月,翻了不知多少书,终于想好了为他取的表字。
“来年你就要加冠了。”
燕暮寒瞬间抬起头,目光灼灼。
四目相对,两人都看到彼此眼中的深意,自以为很有默契地同时开口。
“你要和我成亲了吗?”
“你的表字取好了吗?”
祝珩:“?”
燕暮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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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燕子:你不是要说娶我的事?(抓狂jpg.)
长安:啊哈?(无辜脸jpg.)
#我那恨嫁又纯情的小娘子呦#
#我在搞文学,你在搞婚恋#
第62章 表字
加冠之后就能议亲了。
祝珩真没想起这一点,他和燕暮寒现在的相处方式和夫妇之间差不多,曾被他当成重要仪式的成亲早就被抛之脑后了。
他打量着蹲在软榻旁边生闷气的人,忽然发现了一件事,燕暮寒似乎很喜欢蹲着和窝成一团。
床边,软榻边,桌子旁……他能想起很多燕暮寒蹲在他面前的记忆,可怜巴巴的。
是在幕天席地的雪山之上,和雪狼们依偎在一起养成的习惯吗?
祝珩学着他的动作,蹲在软榻旁边,讲悄悄话一样压低声音:“因为我没有想成亲的事,所以你才生闷气吗?”
两个人头挨着头,有种小动物抱团的既视感。
是,但也不全是。
燕暮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心情复杂。
成亲只是给一个名分的事情,他在意的不是这个名分,而是这个名分背后代表的东西。
远征的这一年里,祝珩的才华谋略显露无疑,整肃南秦指日可待。
他并不是不信任祝珩的感情,只是帝王身不由己,举全国之力供养一人,这个人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却也要受到很多限制。
比如传宗接代,诞育皇嗣。
祝珩看着他欲言又止,蔫蔫地低下头,如同霜打的茄子,浑身散发着沉闷的气息,玩笑的心思淡了下去。
“本来想当成生辰贺礼给你的,但我好像忍不住了。”祝珩拽拽他的衣袖,献宝一般,“阿寒,我为你取了一个表字,全世间最好的表字。”
夸张的说辞令燕暮寒的心情好起来,他碰了碰祝珩的头,好奇地问道:“是什么表字?”
碰完还怕自己的力气太大,又摸了摸,见没有红印子才放心。
“明霁,明媚日光,雨后霁色。”祝珩的心里涌起一阵热流,他兴冲冲地拉起燕暮寒,“跟我来,我写给你看。”
笔墨落下,两个遒劲有力的字跃然纸上。
——明霁。
你是我灰暗人生中唯一的亮色,滂沱大雨后来之不易的光。
祝珩牵着燕暮寒的手,眉眼弯弯:“明霁,燕明霁,我的小娘子,你喜欢吗?”
这是第一次有人为他起名,教他认自己的名字,怎么可能不喜欢。
燕暮寒怔怔地念叨:“燕明霁,燕明霁……”
祝珩饱读诗书,燕暮寒觉得燕木罕一点都不文雅,和祝珩不相配,特地挑了几个字,改成了现在的名字。
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祝珩会为他翻遍诗书,取一个表字。
“寒字太重,不适合你。”祝珩放下笔,拉住他的手,顺着手指摸到手腕,圈住,“林表明霁色,城中增暮寒,你该明媚如朝阳。”
这是他为燕暮寒许下的美好期望。
“我喜欢的,很喜欢……”
不管祝珩日后会不会另娶他人,会不会为了孩子而离开他,他都拥有了祝珩最诚挚的爱意。
看燕暮寒的心情转变了些许,祝珩试探着问道:“我的小娘子一直闷闷不乐,是有什么烦心事?”
燕暮寒在他面前很少藏心事,能憋住不说的,一定是十分计较。
祝珩想起在穆离部,那个他没来得及回答的问题。
——“如若我有一天做了惹你厌弃的事,你会怎么做?”
——“如若我反悔了,不想让你成为君王,你会讨厌我骗你吗?”
燕暮寒所担心的事情,会与此有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