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语气诚恳,一向吊儿郎当的人这会子居然认真了起来。
纪宴晚沉吟片刻,说:“等杀青看吧,拍戏其实也挺快乐的。”
孟家峪知道她倔,叹了口气说:“你真的,听姐妹一句劝,离傅岁和远点,她真的不简单。”
哒哒——
车窗被人轻轻叩了叩,半开着的车窗外出现一个人。
面上带着笑,一双狐狸眼正盯着她们俩。
孟家峪被吓一跳,鸡皮疙瘩唰起了一身。
站在车窗的人不正是她说不简单的傅岁和么,也不知道她听见了多少。
而傅岁和却只是甜甜笑着,和她打招呼:“你好呀,孟小姐。”
看着她的笑,孟家峪只觉得头皮发麻,磕磕巴巴道:“你,你好傅小姐。”
“孟小姐是来接阿晚出去嘛?”傅岁和笑道:“今晚可能不行哦,导演说今晚杀青宴,阿晚得到场。”
她的声音温柔脸上也带着笑,不是故作出来的客气,语气也柔得跟春风似的。
孟家峪满脑子都在想她从哪冒出来的,这样背着人讲坏话还被撞破的尴尬感,让她有些不自在。
“你怎么来了?”纪宴晚探头问:“什么时候说了杀青宴?”
傅岁和笑道:“我来找你呀!飞导刚说的,说今晚先聚等要上映时再聚一次。”
纪宴晚点了点头,转身开门下了车。
“孟小姐要一起来吗?”傅岁和笑着邀请道:“我们今晚在船上哦。”
孟家峪把头摇得飞快:“我晕船啊,你们玩儿你们玩,我隔壁剧组串一下。”
说罢她冲纪宴晚挥了挥手,一脚油门就冲了出去。
看着走远的车,傅岁和的眼神冷了下来,她牵起纪宴晚的手说:“走吧,我们也去收拾一下。”
“今晚,会很难忘呢。”
......
......
这次还是定在她们开机前吃饭的那一艘船上。
几个月前,纪宴晚还对娱乐圈的一切都懵懂生涩,之前所有的演技经验都来自于剧本杀。
而路鸣就像是做了一场梦,现在是梦的最后一天。
临出门时,纪宴晚还专门翻出了第一天到这里时穿的那套西服。
一切好像都没有发生变化,而傅岁和却换上了那套浅紫色的运动装。
与平时悉心打扮的样子不同,她将头发盘成丸子头,显得非常青春洋溢。
察觉到纪宴晚的愣神,傅岁和轻笑道:“这身衣服是你给我买的呀,礼服穿多了还是这种运动服舒服。”
她笑得无害,纪宴晚看着她的笑有些恍惚。
接她们的船已经过来了,二人相继上船,陈飞他们这次却到得比较早,一群人已经坐在里面唠起了嗑。
陈飞见她们俩上船后,便抬手招呼道:“快快快,扶鹤路鸣两口子到啦,快让座。”
坐在角落处的赵沐沐也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二人,一个正装一个休闲,怎么看都不搭。
她默默又垂下眸,轻咂了口手里的水。
因为她们俩的到来,气氛一下就变得热闹了起来,大家中午结束后都没有吃饭,纷纷吆喝着上菜。
先前老灌酒的那个演员的戏份已经结束离场,这次就没人再频繁灌酒了。
倒是一向话少的胡萝贝敬了几次,次次都带着纪宴晚。
几杯酒下肚,听着陈飞他们聊着这近段时间发生的点点滴滴,纪宴晚已经微醺上头了,视线也有些模糊。
突然感受到肩膀上一重,她垂眸看向躺过来的人。
傅岁和也喝了不少,两边脸颊泛起红晕一双狐狸眼也亮盈盈的。
“岁和。”纪宴晚突然问:“这部戏结束,你还想继续拍戏吗?”
傅岁和有些愣,没有反应过来她的意思,抬眼望着她。
或许是酒精使然又或者是这身熟悉的衣服勾起回忆,又或者是这么几个月里的点点滴滴。
纪宴晚的心情不断地发生着变化,如果回去遥遥无期的话,那她想试着跟傅岁和去和睦相处,起码在回家前,好好对待这段感情。
“如果你愿意留在我身边的话。”纪宴晚迎上她的眼,语气诚恳道:“我可以帮你承担未来的风险,包括你的债务和你在傅家的困境。”
傅岁和一瞬间就愣住了,像是没有反应过来一般,连眨眼的动作都忘记了。
她就这样看着纪宴晚,试图从她表情里分清楚戏谑的样子,可是纪宴晚表情实在认真,根本挑不出一丝玩笑的意思。
吵闹的船舱一下子变得很静,明明耳边还是陈飞和其他人笑闹的声音。
傅岁和却觉得心脏被人紧紧攥住又松开,她只能听见自己躁动的心跳声,一种难说的感情涌上心头。
坐在角落里的胡萝贝再次端起了杯子,又敬纪宴晚。
可片刻的沉沦后又清醒,傅岁和笑着拍了拍她的脸说:“你喝多了。”
纪宴晚收回视线,淡淡的嗯了声,接下了胡萝贝递来的酒。
船停靠到岸边,纪宴晚起身下去上厕所。
今晚月亮很圆很亮,还有微风。
小风一吹,纪宴晚原本混沌的脑子也清醒了几分。
恍惚间她好像看见了那抹熟悉的浅紫色身影,等再反应过来时,胡萝贝不知道从哪里走了过来。
“纪小姐请等一等,我有事想和你说。”
第61章
纪宴晚今晚喝的有些多, 脑袋晕晕乎的,本意不想多做理会。
但是在看清来人后,还是礼貌停下脚步问道:“怎么了?”
胡萝贝一瞬间的忐忑, 但更多的还是想要完成任务, 她垂下眉眼, 轻声问道:“我之前在这边救过您, 不知道您还有印象吗?”
纪宴晚一愣,立马回答:“记得呀记得呀,我一直很想当面感谢你, 但是你好像有些怕我总是躲着我。”
她的表情诚恳, 语气里还带有几分玩笑的意思, 想尽可能地让胡萝贝放松警惕, 虽然胡萝贝这种胆小谨慎不与人接近的性子是全剧组都公知的秘密了。
胡萝贝咬了咬唇,为难道:“是这样的,我一个特别喜欢的小发卡掉下去了,您能帮我个忙吗?”
她手指向台阶下的湖面, 沉沉夜色里, 幽深如墨的水正静静流淌着, 仿佛里面蕴藏着巨大的危机。
隔着台阶就着月色根本看不清楚胡萝贝口中说的东西,纪宴晚喝得有些多脑袋不甚清醒本想拒绝,可是胡萝贝一上来就提了她救了自己的事情,无奈她只好应下。
见人点头, 胡萝贝浅浅松了口气, 冲她说道:“那您和我去那边拿工具可以吗, 我刚在小桥下面看见一个渔网可是太大了我扯不动。”
纪宴晚抿了抿唇, 试探道:“那个发卡有特别的意义吗?”
看着在拐角处的小桥,纪宴晚有些不安, 如果发卡的意义不重要她完全可以给胡萝贝折现甚至高价再重新定制。
像是听明白了她的潜台词,胡萝贝低低嗯了声说:“那是妈妈留给我的。”
纪宴晚沉吟片刻,庆幸自己没有直接说出来她花钱重买的话,她冲胡萝贝抱歉笑道:“那我们去拿渔网吧。”
胡萝贝点头便转过头去带路。
今晚的月亮很是亮堂,幽深的水底清晰倒影着二人一前一后的身影,不知道是什么水底生物,偶尔从湖面上划过时泛起阵阵涟漪将影子打乱。
纪宴晚回头看了眼船只,还停留在原地。
她们二人一路往前走,纪宴晚徒然发现这个地方是之前傅岁和跌落过的地方,看着这个狭小的石板台阶,她不禁有些疑惑,真的有渔网吗?
像是看穿了她的困惑,胡萝贝随意往角落处指过去一堆绿色的网堆积在一团。
胡萝贝说:“我帮你接着,你递给我就行。”
这一切都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感,可是纪宴晚的脑子已经无力再思考那么多不对劲的地方,渐渐上头的酒精让她的脑子变得不再灵敏。
最终她按照胡萝贝说的地方下去,这里确实有网还有一条幽深的小径,似乎直通向桥下。
上次一心将傅岁和拉起来,纪宴晚都没有发现这个地方里还暗藏着这么多玄机,她刚将渔网给拿着准备上去,身后突然被重物击中。
几乎是瞬间她便脱力倒了下去,原先拿起的渔网也撒了一地。
傅岁和将手里的棒球棍给丢上去给胡萝贝,抬手就去拖地上的人。
纪宴晚头痛欲裂,不可置信般看着眼前的女人,淡紫色的运动装,盘着的丸子头,以及那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
或许是她的眼神过于悲痛,傅岁和不自在地轻咳了声将头别了过去。
纪宴晚一下就明白了些什么,明明是掉在那边的卡子为什么要来这里拿工具,明明距离救她都已经过去了几个月为什么现在开始要报恩,以及为什么傅岁和今天偏巧穿了这一身。
这一切都太容易串联在一起了,背后的结果实在让人心寒。
只是让纪宴晚没想到的还是后面。
站在岸上的胡萝贝徒然开口,她的声音很轻:“你真的要杀了她吗?万一还有用呢?”
像是没想到她会突然开口,傅岁和当然知道她是什么目的,怀里人的眼神像是一把火要将她燃烧。
傅岁和冷笑道:“用不上的东西自然要杀掉,你也一样。”
胡萝贝毫不畏惧地迎上她的目光,笑道:“你不是给她下了情蛊又用了狐魅吗? 她还是不能为你所用,那你凭什么认为我就能乖乖听你的?”
躺在一旁的纪宴晚只觉得五雷轰顶,满脑子里都是胡萝贝的话。
情蛊她知道,狐魅又是什么东西?
傅岁和不耐地抬眼,伪装的温柔在此刻彻底撕破,她怒喝道:“够了。”
几乎是同时,原先站立在岸上的胡萝贝猛地跪了下去,像是突然承受了极大的痛苦一般,鲜血从她的嘴角中不断外溢。
“真的以为我就完全信任你吗?”傅岁和笑得残忍:“你放心,处理完纪宴晚,你也会永远闭嘴的。”
眼睁睁看着胡萝贝倒地,纪宴晚彻底明白了要发生什么了,只是现在她的后脑被击中,四肢也突然失力。
更让她不能接受的还是胡萝贝刚刚的话,她抬起头问:“所以,这几个月都是你设计的局吗?或者从更早开始?”
傅岁和强忍下心头的感觉,冷笑道:“是局又怎样?”
“反正你都要死了,那就让你死的明白一点。”傅岁和说:“从在酒店给你下药那一刻,就是局,是不是这几个月你已经疯狂爱上我了?爱到都能给我不切实际地承诺了,不是我魅力大,是情蛊。”
“都是假的,纪宴晚,我从来都是冷眼看着你的沉沦。”
狠话说完,傅岁和像是亲手割断了什么东西一样,她的心里并未有舒爽感,反而闷闷的。
几乎是说完,她就开始抬手拖拽纪宴晚,就在今天吃饭时她在纪宴晚杯子里放进了最后一剂药,这几个月来的慢性药足够让纪宴晚四肢退化无力酸软,这是早在开始前她就留下的后招。
就是为了应对今天这种局面。
傅岁和将纪宴晚拖拽到岸边,迎上那抹痛惜的眼神。
扑通——
最终傅岁和还是抬脚将人踢了下去,小小的一声扑通声,溅起阵阵水花后又归于宁静。
高悬的月静静记录着发生的一切,无声地将月光洒落。
冰冷的湖水从四面八方涌现过来,以可怖的方式侵占了纪宴晚的整个肺腔。
意识飞速消散时,记忆像走马观灯一般在脑海里浮现起来。
这几个月的心动和狂恋,以及心底不断泛起的爱意和怜惜,快到让她自己都觉得奇怪的感情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所有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