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满欢喜地,当着行人的面就搂住白秋的腰,他还记得嫣然叮嘱过他,要买个定情信物送给白秋。前一阵他买的鲤鱼玉扣被白秋退了,这次,无论对方说啥,他都要买一个给白秋戴上,这是象征,白秋戴了他的东西,从此就是他的人。
“前面是玉枕轩,秋哥,你去挑一个?”夏满殷勤地朝前指。
白秋却说:“你非要买东西,不如买些吃的。”
玉枕轩的对个是一排小档,白秋早就注意到,天水街的街和十八里街很不一样,十八里街,东西千奇百怪,丰富的没边。
前一个摊子卖饴糖,后一个摊子就卖锣锣鼓;前一个摊子卖胭脂水粉,再过来一个摊子就卖各种野参草药。
十八里街的短街是个大杂烩,你分不清它到底有多少家卖家,每个卖家有多少种货品,卖家流动性也高,今天能看见的,说不定明天就看不见。而交了住税的,除了白秋这类初来乍到的愣头青,多多少少要有些本钱。
天香楼就坐落在十八里街的长街上,那是达官贵人最爱光顾的一趟,你想要物美,在这趟街上绝对能找到,可若想同时满足价廉却是不能。
白秋那时没做考察,把一个平民老百姓光顾的店开在了长短街的交接,多亏了玉茗砸钱炒热,否则,就那不尴不尬不穷不富的地界,白秋一个小面摊还真入不了眼。
十八里街是长短长,铺子也是杂精杂的分布,在如此鱼龙混杂之地,想安心地踏踏实实地做一门小生意而不受外界侵扰,是件不容易的事。
白秋只恨自己没早点发现天水街,也许和夏满出来是对的,他来镇上个把月了,去的地方一只手数的过来!亏他还想要好好做生意,才走这么点路,生意怎么做得成?!
白秋后悔没第一时间来了天水街,天水街真是太适合他和夏满日后在这里做生意了。
一条街分两面,一面是小而实惠的商铺,一面是便宜好吃的地摊。
就像正对着玉枕轩的那个干果店,肥大的栗子裹着细沙蜜糖在锅里翻炒,大锅后是个酒缸,酒缸旁边放着几排凉凳,是个小吃摊,棚跟白秋在十八里街力巴给搭的也差不多少。
一位大爷正熟练地切葱爆炒着鲜嫩的羊肉,大大的酒缸,客人想喝酒,就自己拿碗去里头舀,一碗酒,五两肉,统一收十七文,老客还管饱。
炒肉的大爷根本不看钱匣,像是知道客人不会亏了他,而他的肉,他的酒,也不会亏了客人。
“多好啊!小满,我们再开摊子也来天水街吧!”
白秋看着看着就入了迷,牵着夏满走近那小吃摊,发现小吃也是赶季节的,老板的一碗酒五两肉的红字小吊牌旁还挂着一块刚写上没多久的新牌,字漆都没干,写的是黄毛河蟹。
白秋认得,就是农村塘子里最常见的一种蟹,老板用席篓装了,摆在大酒缸下面,爱吃蟹的人舀了酒,拣一盆直接让老板煮,而会享受的人,则去附近的酒楼借把小木锤,敲裂蟹毛茸茸的蟹脚,不加工,就着醋生吃,也别有一番风味。
“你瞧瞧,多好呐!小姐也让我留意集市上的蟹子,你说这蟹如何?”
白秋兴奋地对夏满说,脸红扑扑的,已经全然忘了这趟出来,是要陪夏满滚炕头。
“这就是农家土蟹,有什么看头?”
夏满被打断到无语,白秋看什么都新鲜,表情又美,每当夏满想把他捞回来,买了定情信物再直奔客栈时,白秋都露出极度开心雀跃的模样,兴冲冲地,一会领他看这个,一会喊他看那个,且每个都要与他商量,听取他的意见。
这让夏满很是痛苦,裤裆也越来越撑。
他的秋哥儿太可爱了!像个小孩,明明床上都熟透了,却能为口锅,为碗酒,为几只螃蟹,激动的脸红脚跳。叫夏满再是色瘾上身,也不忍心打断爱人这来之不易的开怀。
“要不就给你买一些,不过你最好自己吃,别弄到螃蟹宴上去,咱们三院的螃蟹宴挑选的都是青湖最肥美的河蟹,不是这些没几两肉只嗦啰个味,打打牙祭的黄毛土蟹,还有……”
夏满嘟起嘴,掐了把白秋的腰,“你拼事业,攒分红,能不能挑点时间?秋哥,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我们还是快去玉枕轩买个物件,再去福东客栈,我定了上房……”
“那就直接去客栈吧。”
白秋收起艳羡的目光,含蓄地捏了捏夏满的手,“我真的不需要定情物件,我一个男的,整天干活,戴那些耽误事!你要真心疼我,不如去给我买口瓜,天太热了,我都有些口渴了。”
夏满:“那我去给你买黑美人,黑美人甜,水多,最有滋味又最解渴。秋哥,你快走几步,到前面的客栈等,我马上就过来!”
“哎。”
白秋应着,最后恋恋不舍地看了眼地摊大爷的店,依着夏满说的往前走,在玉枕轩后面找到了福东客栈。
他本想在大门边上等,却意外撞见了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且分明是冲他来的人——小光,一改平日的阴郁,三角眼得意地微眯睥着白秋,两手交叠抱胸,一步三晃地踱了过来。
“秋哥儿~~”
小光拉长了语调,满脸猥琐,一口浊气吹在白秋脸上,悠哉游哉。
“才跟姑爷干完,就跑到客栈跟小满接着干,你倒是忙,比窑子里的漱哥儿还忙,漱哥儿一次十五文,你呢?两人加一起,有没有三十文?”
第58章 肮脏的交易
白秋离开锦秋记时,走的是后门,锦玉一路攥着他的手,眼中的一点嘲笑侮辱如潮水般退去,剩下的满满都是依恋。
他有一双最清纯透澈的眼睛,羞涩在黑眼珠,骄矜在白眼珠,他看白秋用黑眼珠,看其他伙计用白眼珠。
白秋已经好长时间没在那双眼珠上看到对自己的情意,一时间百感交集。
锦玉也不说话,就握着他,紧紧地握着,直握的两个人手心湿透,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别想那么多了,去试试豆糕吧,红豆糕我加了薄荷,绿豆糕加了茶粉。”
白秋拎着空食盒转身,不敢再多瞧锦玉一眼,这几天忽悲忽喜地历练着,把他城墙厚的脸皮也磨薄了些。
锦儿还恋着他,很好,他的一番付出总算没白费。假如嫣然没有真心实意地帮他,他可能就同意了躲在暗处给锦儿做小,现在却不行。
嫣然,三小姐,是那么豁达,那么善良的人,她已经怀了锦儿的孩子!他怎么能去破坏,让那样的好人伤心?
就算对方应了他进门也不中,还有一个夏满,他都跟夏满在兔儿神面前结契了,这么快就解契,夏满定不会依。
他多聪明,脑瓜又灵,将来一定能做三院的大管家,听说这些天去了锦儿的铺面,若是把关系处好,日后都是锦儿的助力。
白秋实在不忍,在锦儿的铺子将将起步,就出现这么多仇敌。
他松了松手,抵住牙,又加快了脚步。
就这样吧!
退到应退的位置,帮锦儿把铺子顾好,不再想其他。
白秋对自己说。
他走的极快,从后门穿过巷子回到大街,日头一照,像水里没超生的水鬼,魂都掉了一半,哪还注意得着后边匿着的人影。
一脸阴损的小光和一脸失落的赖头靠在一处嘀咕:“好嘛,还真跟姑爷有一腿!”
“就是说,他离开了小满哥,也轮不到我?”赖头长叹一声,也像只水鬼,耷着脑袋从阴凉下飘走。
小光问他去哪,赖头想也不想,闷声道:“去窑子!”
他去找漱哥儿,也许这就是他的命,姑爷也好,小满也好,他们都能拥有白秋,唯独他,只能花钱耍耍白漱。
赖头垂着头去了窑洞。
他小,天真,不知道把柄为何物,小光比他大两岁,心眼多,眼珠一转,便转出个逼白秋就范的计来。
用锦玉的事威胁,不怕白秋不从!
因此,他跟着白秋回了上官宅,呆了一会,又跟着他来了天水街,趁夏满出去买瓜,摇到了男人面前。
他终于有底气跟白秋说一回硬话,且他自信白秋不会回嘴。
事实果然也如此,白秋听完小光的话,整个人都抖了起来。
他万万没想到,和锦儿卡在后门的告别会被小光看见,而小光,显然也打算拿这事做文章。
“我说呐,秋哥儿,还是你厉害,连小姐的墙脚都敢挖,别说,还真叫你挖成了!想不到姑爷,好看的跟个瓷人,家里一帮标致的丫头看不上,却单看上了你。唔,你多好?我似乎也看出一半,另一半嘛,得去床上看对不?瞧瞧夏满!还没过节就火急火燎地把你拉出来,天字第一号,可真下血本!怕是要让你叫翻了屋梁,而他,爽翻了裤裆!”
“你别乱说!!!”
“我乱说?我可是亲眼所见!姑爷拉着你的手,你们含情脉脉地两两相望,那可不是下人对主子的眼神!”
小光的声音陡然高了起来,“赖头也看见了,你们连赖头都骗不过,还想骗我?!等我告诉夏满,告诉小姐,有你的好果子吃!别看小姐平时对你和和气气,你偷她的男人,她绝不会让你好过!以小姐在城中的势力,她完全可以悄无声息地把你卖去窑洞,把你的舌头割掉,眼珠挖掉,叫你逃也逃不出,什么时候被玩死,什么时候收尸,喂……”
小光说到一半,忽然见白秋当着他的面跪了下去。
“求求你。”白秋六神无主,眼泪不知不觉糊了满脸,跪在地上卑微地哀求:“求求你千万不要说出去!”
“你不想我说出去?”
“不,不……”
“那你承认自己跟姑爷有奸情?”
“不,不是那样的!”
“你承不承认?!”
“承认!承认!”
“承认就好。”
白秋服了软,小光目的达成,他懂得见好就收,瞄一眼对面,看到夏满正往这边来,也不好再呆下去,拉起跪在地上啜泣的白秋,贴着他的耳,“我当然也不愿见你那么惨,不过事总要有个说法……听着,今夜子时,你一个人来马房,如果你能让我开心,我就不揭发你了。”
“你想要……”
白秋哽了一声,小光抱着他,趁夏满没过街,对着他的耳朵就咬了一口,然后暗示性地含了含他的耳垂。
“你就来吧!!”
*
“秋哥,瓜买回来了。”
一眨眼的功夫,夏满捧着瓜大大咧咧地进了客栈,白秋整了整衣服,从门边的巷子口走出,“我在这。”
“你怎么躲那去了?我不是告诉你天字第一号,你直接上去就行啊,我还让小二准备了温水,你先洗洗?”
夏满一边说,一边挑出最完整的一块递给白秋,白秋恍惚地接过。
鲜红的瓜肉挂在紫黑色瓜皮上,顶端的尖尖凑近看能看出一叠细碎的沙末,真是颗熟透的好瓜。
白秋却无心品尝。
上铺仅一天,他和锦儿的事就暴露了,白秋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发现真相的嫣然和夏满,他不怕自己遭罪,但锦儿好不容易才拥有了两间商铺,不能为了他,使这苦心得来的一切毁之一旦!为了守住这个秘密,他不得不同小光做了交易。
一个不自重的烂婊子,没想到,锦儿随口一句气话,竟应在了他身上,这也许就是好事多磨,而坏事,却总能成真。
第59章 你哭了?
有时候精心布置,其结果或许还不如一时兴起,尽管有的弄,弄的又是串熟透的葡萄,而那么多人想吃却吃不着,吃的人理应学会满足,然而,当夏满扶着白秋从客栈里出来,他所有的想法汇成一句话是,今天过的可真糟!
白秋在床上,就像条死鱼!他所有的情话,呢喃,都像表演给一块木头!
在夏满的认知里,做那事,就如同半空中夜游的两只鸟,看不见,仅凭翅膀扇动也能精准地找到对方。
可今天,他找不到白秋。
白秋仿佛失了魂,哪怕他故意加大力想换来一些反应,白秋也只会呆呆地直挺挺地横着,看向他,木涩的眼珠失去了往日的灵动,这让夏满很不舒服。
要知道一刻钟以前,他看螃蟹还兴致勃勃,到了和他上床,却没了激情。
夏满等了三天等来的就是这么场乏味僵硬的鱼水之欢。
他想发脾气,想问白秋,你究竟怎么了?如果对这事不满,或者对我有不满,你可以说啊!为什么不说呢?我的活真有那么差吗?!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没说话。
夏满脑子里装着事,疑心自己真的不行,也变得不自信起来。
他将买的玉塞给白秋,就去找老铁匠求助,白秋则揣着平安玉,被嬷嬷们叫走,商议月中要办的螃蟹宴。
嫣然又有了新想法,上官家三个院很久没在一块,嫣然想借这次宴会把大院二院的人都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