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头当时就在白秋旁边,气的几乎要吐血!谁能比他这老油子更懂娼馆里的事?冬冬这种姿色,三两?三文都没人要!白秋还贱价当了枚好玉,真真是血亏!!
“不行,这小蛤蟆不能跟我们回府!”
眼看前面拐一个路口就是上官府,赖头忍一时变本加厉,退一步越想越气,不顾白秋对他瞪眼,张开手就拦在上官家门前。
冬冬望着巍峨的朱红色大门,心中也发怵,加上赖头一脸戾气地横在门口,果然打了个哆,不动了。
白秋也没跟赖头争,留下句晚上回来给你做红烧肉,领了冬冬就走。
这次是去铺上,他白天请了假,中午不用给锦秋记送饭,可他遇到冬冬这么有条理的算盘,忍不住就想推荐给锦儿。
锦儿的铺子一定需要个好算盘,打小培养个知根知底的,总比去外面聘一个好,这样既解决了冬冬的去处,又给锦儿添了个好下手,加上夏满的病是虚惊一场,白秋的心情可谓是豁然开朗!
时来运转,柳暗花明,便是如此。
赖头觉得冬冬丑,晦气,白秋可是把冬冬当福星。
尤其冬冬跪在地上求他帮着脱离苦海,单是这份勇气,就值得他出手相助。
世上总有些卑微的生命,你剥掉它所有的掩体它还要跳动,面对粉碎的伤害,面对绝望的现实,它跳动;面对灰暗的一眼望不着光的未来,它跳动。傻乎乎地跳动,给你看它的生命,脆弱又坚韧,这样不设防,这样疯狂地想要斗争,想要改变,想要绝地反击,坦坦荡荡的小生命,就是冬冬,也是白秋期盼的他自己。
“这铺子可真亮堂,是你的铺子吗?”
冬冬跟着白秋,在金色的锦秋记牌匾下站定,心里俱是羡慕,还有骄傲——看他冬冬,多会选人!不愧是上官府出来的,连干活的小厮都有钱开店铺。
糕点铺,主意真新!十八里街卖吃卖喝卖什么都有,偏可口实惠的点心铺子没多少。采红坊的姑娘们爱吃甜,兰容从男人身上挣的钱,一半捐风月还了情债,一半交给龟奴,让他们去各条街买好吃的糕点。然而口味过得去的点心铺总共就那么两家,十八里街的含香园和羲乡路的五芳斋。
含香园海棠干哥儿们不是干嚼就是泡水,都吃腻了。五芳斋的山楂糕、豆糕、蛋黄酥、枣泥饼,甜的齁甜,咸的齁咸,下雨天等客上门闲的多吃几盘,客来了叫/床都不利索,做到一半就得起身灌水。
豆糕吃多了还爱放屁,蔫屁响屁噗噗噗,床幔里臭气熏天,到完的时候,客人不抬脚踹人已是留情面,个别有洁癖的听见屁声就提裤子,不光不给钱,妓馆还要倒贴壶茶水。
嬷嬷为了不让姑娘们在卖铺时举动不雅,有段时间,禁止龟奴往回带糕饼,这可苦了大家,妓子接客时间不定,根本没有正常的作息,窑子冷锅冷灶的常年也不烧饭,哥儿姐们都是趁着没客的空隙随便吃两口,炒菜肯定等不及,糕饼就是她们的粮食。
嬷嬷把糕饼禁了,一众妓子只靠吃果喝茶挺一个下午,等客到了上床,不放屁了,该有肉好握的地方,也变硌了。
当时冬冬就想,要是有个清爽不油腻的糕饼铺子可齐活了,没来锦秋记前,他吃过的最清爽的糕点,是窑子集体采办的庙会上的茶糕,来了锦秋记才发现,曾经的清爽都是假清爽,不过是味道苦一点和那些甜到发腻的糕饼划清了界限。
他们吃茶糕,并不是因为它好吃,而是图方便。茶糕不过于甜又不过于咸就不用多喝水,不多喝水,就不会打嗝放屁跑厕所。庙会的茶糕只能解决饿,和美味丝毫不沾边,但锦秋记的糕不同,不知道里面加了什么,入口凉凉的,滑滑的,不像是糕,倒像是某种皮冻!
冬冬一块接一块地吃,把盛给他那碟小豆糕都吃了,吃完抹了抹嘴,惊叹地,两眼发愣地对白秋说:“秋哥哥,你的铺子真绝!这红豆糕好好吃!好美味!是秘方吧?听我说,把这些打包了送去我们妓馆,准火!再叫我们的头牌推给贵客,还怕好名声传不开?”
第72章 哄孩子
“可是,这不是我的铺子。”白秋红着脸说道。
负责做糕点的吴师傅出来收盘子,听到两人的对话,说:“怎么不算呢?铺子新上的糕都是秋小哥你做的,老板今天出去和雨林轩谈生意,要是谈成了,这里面你功劳最大!以后多了雨林轩这样的大客户,铺子也要再招人了。”
“雨林轩?”
“我刚吃的糕是你做的?”
白秋和冬冬一齐开口,白秋腼腆地笑了笑,算是默认,然后,顶着冬冬热切崇拜的目光看向吴师傅,“吴伯伯,这个雨林轩是什么地方?”
“雨林轩就是十八里街新开的茶楼,是天香楼老板入股的,最近正给自己选点心呢,老板想把雨林轩拿下,拿下了雨林轩,就等于跟天香楼也搭上线了。做生意嘛,多认识点人总没坏处,这不除了锦秋记还有个古宝斋呢么,老板想请这些人去古宝斋玩。诶,说起来,小满已经两天没来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要不要紧呐?”吴师傅关切地问。
白秋哪敢说夏满是因为怕得上烂梅疮吓破了胆,憋在屋里不肯出门。紧忙敷衍过去,等吴师傅收了盘子走,才拉着冬冬离开。
“看来姑爷一时半会回不来,我先带你回上官府,晚点,或者明天,我们再来见姑爷。”
“姑爷能收下我吗?”
“你好好表现,姑爷看到你的才干,会要你的。”
“要了我,我也算是铺子里的一员?”
冬冬眨眨眼,脸上忽然绽出个笑,笑容狡黠,给他平淡的面容增了几分颜色。
“那我说的话管不管用?秋哥哥,你把糕卖到妓馆去吧,我保证你挣大钱!”
“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先显上了,我叫你来是让你当学徒,卖货方面,你还是听姑爷的,就是老板。”
白秋故作严肃,警告地掐了掐冬冬的手,冬冬“哎哟”一声顺势倒向白秋。
白秋的肩膀软软的,胸膛热热的,衣服上有香味,不是他们妓馆的脂粉味,而是类似烤麦子的味道。冬冬忍不住贴着白秋的衣襟蹭了蹭,小猫似的喉咙里发出若有似无的咕哝。
白秋把冬冬当弟弟,看他露出依恋的样子,便逗哄般摸了摸冬冬的头,害冬冬更不想起来了。
他喜欢白秋,第一次见面就喜欢。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夏满得不到白秋的爱会发疯,有这样的人在身边,却不能博取他全部的关注,换了谁都要发疯的。
可惜了他自己出身不干净,但凡从正常家庭里出来,他也要争一争。凭什么加入这个家,不是拆散这个家?就要拆散就要拆散,他要带着他喜欢的秋哥哥私奔!
找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开个小摊子,也开糕饼铺吧,秋哥负责做,他负责计入计出,晚上呢,把一天的账对完,两人在外边坐着喝点小酒。
哦,还要买个不大不小正当好的院子,这样到了中秋,他们就可以在外边赏月,至于晚上……
冬冬羞涩地扫了眼白秋。
白秋圆润的下巴像是小蚌里的肉,温吞吞地朝他招手,冬冬咽了口唾沫,说不清自己心里那刺挠的是什么感觉,好像一片荒地忽然冒出几根草,草穗结了籽,毛绒绒,风一吹,吹的哪都是,吹到哪,哪就是它的新家。
我和秋哥哥将来的院子,就是我的新家,秋哥哥是我的大宝贝,我只要搂着他就很欢喜,如果他不嫌弃……
冬冬想到自己跟肥美诱人完全搭不上边的屁股,突然就想好好吃饭了。
白秋领着冬冬回去,没见到锦儿,他有些遗憾,可一想到锦儿是在外谈生意,一股骄傲又油然而生。
不愧是他的锦儿!瞧,铺子才开几天啊,就懂得到外面拉客户了。
老板亲自出马,这诚意!这决心!是他的好孩子!锦儿长大了,他一定会成长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一定!
*
“汪汪!”
白秋回来,拴在院子的巴掌先叫起来,白秋牵着冬冬走近巴掌。
冬冬起初还有些怕巴掌这样的大狗,等到白秋拉着他的手放在巴掌头上,而那么大的巴掌就温顺地低头给他摸,冬冬也不由得笑起来。
他立刻就明白了,白秋这是带他认门呢,让自家的狗记住他的味道,以后他再黏着白秋就不会被驱赶了。
冬冬品味着男人特有的细致温柔,笑的跟抱了对的小蛤蟆。也就是忌惮着院里院外时不时会有人路过,不然,他真想跳起来,亲亲他的新主人,他的大恩人,白秋。
“我们进去吧。”
撸完巴掌,白秋推开门。
夏满把自己圈在被窝里,听到声音露出个头,看到白秋先是一喜,看到冬冬,喜变成了惊。
“他,你怎么把他带回来了?!”
看得出,夏满一点也不欢迎冬冬。
“这是你那天在采红坊里认识的清倌,我今天去采红坊,看他身世可怜,就把他赎回来了,先在咱家住一天,我明儿个带他去铺里。”
白秋解释着,把冬冬的行李放下。
夏满从床上弹起,紧盯着冬冬,也不知是恨还是酸亦或是单纯的尴尬,咬着牙对白秋说:“既然你知道他是窑子里的,干嘛还把他往家领?还要带他去铺上?姑爷知道吗,小姐知道吗?白秋,你是不是还在生气?我说了去窑子那回只是试试,对这些人都没感情,且窑子里的人把我害成这样,你让我怎么忍受再跟他们睡一个屋檐?你是要提醒我已经成了烂梅鬼吗?”
“你胡说什么呢!谁是烂梅鬼啊?!我和兰哥儿都好好的,今天秋哥哥到采红坊,我让他检查,我身上一点毛病都没有,兰哥儿也没有,秋哥哥,你说是不是?”
“是,冬冬没事,兰容也没事,你昨天说他们银子要的蹊跷,其实那一两银子是兰容自己要的,不为别的,就为他喜欢你,还有……”
白秋从身上掏出一小包药,“这是土茯苓,我去医馆帮你问了,土茯苓是治杨梅的,前期症状轻,喝它就能好。我一天三付煎下去你喝了,这样,就算退一万步兰哥儿有了,你,也不会有。小满,你可放心了?”
第73章 脏男人,退退退!
夏满当然放心了,白秋这波事办的滴水不漏,先去采红坊确定两个倌儿没病,再去医馆拿药以防万一,既维护了他的面子,同时把伤害降到了最低。早上还听老铁匠说,白秋特意去古宝斋帮他请了假。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他是脑子坏掉了才去逛窑子。
那个冬冬,夜里黑灯瞎火的看不清,只当没开/苞的哥儿,干净便值千金。如今屋里亮堂堂的再瞧,夏满只觉得肚里翻滚,他当时是怎么睡得下去的?他睡的是人,还是炭?
拜托人黑就不要穿浅色的衣服,显得脸更黑,叫旁边的白秋一衬,真真是明月照进了沟渠!
“那也不行!这是我家,我不要婊子来住!”
拔/屌无情说的就是夏满。
冬冬再丑,也是和他同床共枕过的,一夜夫妻百日恩,到了夏满这,恩没有,仇还差不多。
冬冬看到夏满对自己如此抵触,越发感慨当初盼着傍这位大腿的自己十分傻缺,还好他悬崖勒马,找到了真正的靠山白秋,否则就夏满这抠抠搜搜的,别说给他赎身了,怕在窑子里就把他给作践透了。亏他昨天还好心好意地跑到厨房给他做了一大桌子菜,都喂了狗!
“秋哥哥,算了,我出去住。”
冬冬拿起行李,他不想让白秋为难,走到门边,忽然又记起自己没钱,灰溜溜折了回来,小手扯了扯白秋的衣服,“秋哥哥,你能再借我点钱吗?”
“我也没有钱了……”白秋无奈地摇摇头。
九月份的例钱还没发,为了赎冬冬,他把夏满给他的定情物,那块平安玉都当了,这事都不敢让夏满知道。
带冬冬进来,一是省去住客栈的钱,二呢也能省一笔伙食费。
在上官家,别的不说,吃饭做饭还是方便的,材料也不收着。嬷嬷们对白秋很信任,偶尔白秋给老铁匠开小灶,两人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白秋相信凭两位嬷嬷的胸襟,她们万万不会为难冬冬,一个半大孩子,瘦的跟小猫似的,能吃几口?
在上官家,冬冬的全部需求白秋都能满足,出去则不行,算上桌子上这三包土茯苓,白秋还欠医馆一贯钱呢。
上午去窑子打探消息,给阿萍的那吊钱是赖头帮付的,虽然赖头没说让他还,可他自己不能不记着。赖头的一吊钱,医馆的一贯钱,都得还回去。
人无信不立,白秋没有文化,是非道理还是拎得清。
“就一晚,让冬冬住下吧,大不了他睡外面,小满!”
白秋目带恳求,夏满在这晶莹柔顺的眼光中败下阵来,不说话,披起衣服就走。白秋问他干啥,夏满闷闷地回道:“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