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弟——阿凝凝

作者:阿凝凝  录入:05-29

  白秋说:“我没有人了。”
  他没说假话,他确实没有人了。
  没有人要他,没有人怜他。
  但凡有一个人记得他的好,他也不至于一个人,一条狗,朝老情人讨饭吃。
  “真没有吗?你和鸭贩分了?”
  原隋又追问了一遍,他还是有几分不信,毕竟那黑鸭子可不像是轻易就不纠缠的人,难道他死了?
  白秋却点头,“没有了,和鸭贩早分了。”
  “什么时候分的?”
  “二十三岁那年,他来村子里赊鸭,当时是荒年,就呆了小半年吧,你,你怎么一直提他?你见过他?”
  原隋没说话,继续板着脸问:“没有鸭贩,其他人呢?你得保证都没有,否则我可不会借你钱。”
  “都没有,你到底要问几遍?!”
  白秋也有些生气了,他管刘强借钱都没这么难,原隋却像要查他祖宗十八代。
  分都分了,还有必要这样?
  原隋越这么问,他越觉得原隋在介意他跟别人好,对他余情未了。
  这并不会让他感到骄傲,扪心自问,白秋对原隋是真没啥感情了,虽然这么说很贱,但他现在最放不下的是锦儿。
  嘴上骂了千遍,怨了千遍,依旧止不住心里的痒,遇到锦儿,他才知道,所谓偏爱,就是与众不同的。
  原隋丢下他与别人成亲,他提着行李就走,无论原隋怎么道歉都不回头。
  鸭贩丢下他回老家,回了就回了,就当是荒年相互扶持的感情无疾而终,苦闷了一阵,白秋也很快就释然。
  包括厚儿,跪在他面前说跟女土匪有了崽,他含着泪忍痛分开,一年的功夫便都忘了,他一点不恨厚儿,那时,他以为是厚儿对他好,他舍不得怪厚儿,后来才明白,因为没有那么爱,所以没有那么不甘。
  到了锦儿就不行,他什么也不要,尊严不要,脸不要,曾经说啥都不肯给原隋做小,为了留住锦儿,竟愿意私下给他做暗娼,不要任何名分,也不要宅院,只留在村子里,锦儿什么时候想起他,就什么时候回来看看。他要的仅仅是这样。
  只要能看见锦儿,听到锦儿说话,他就觉得年华美好,万种波折不亏。
  可锦儿还是走了,走的最干脆,想想也是,他的妻子是名震清丰县的上官三小姐,有家世,有地位,有才华。他呢?不过是个寻常的年纪大了也生不出孩子的菜农罢了。
  白秋腾手揩了揩泛湿的眼角,月上中天,他真是有些困了,不想再和原隋纠缠,“你要是不愿借我,就算了吧,我和巴掌去找个客栈落脚,再晚了,客栈也打烊了。”
  说完,白秋就抬脚,招呼了巴掌欲走,原隋却抓住他,目光逐渐温柔,“我给你找地方。”
  拉他上马,白秋看他去的方向好像是三七胡同,立马挣扎起来。
  “你干嘛?我不去你说的地方!”
  “为什么?能安心用我的钱,却不能安心住我的地儿?”
  原隋搂着白秋的腰,拐一个弯就放慢了速度,他是为了让巴掌跟上。
  巴掌叼着白秋的布包追着马跑,迎面的风刮着巴掌的耳,也刮在白秋的脸上,五月的风一点也不凉,原隋的胸膛热的跟烙铁一样,这么近的距离,白秋甚至能闻到他口中飘逸出的酒香。
  “你要带我去曾经那个外宅?”
  “那里一直为你留着。”
  “可是,这样我不是越欠你越多?”
  “你我之间,何必一定说欠?”
  “不是你说的借么……”白秋迷惑地嘀咕。
  原隋却默默将他搂紧,好像方才质问的咆哮的都不是他了,白秋听见耳边响起低沉的笑。
  “你说,这是不是就是缘分?你我之间的孽缘,大概连月神也看不下去了,才让我们重新遇见。白秋,我不追究你在我们分开后还跟谁好过,你也别再追究我给原家留下了香火。”
  “我们在一起,那个院子给你,我的钱一分利不要,你想开面摊,我送你间面馆,在十八里街最火的地段,饭店的厨子任你选,想要天香楼的我也给你挖过来,我会让你过上锦衣玉食尊贵无匹的生活,我的一切都属于你,而你,要属于我。”
 
 
第11章 跪下给你磕一个
  白秋很庆幸原隋没有留下过夜,否则他真要六神无主了,原隋摆明了意思要重新和他好,兜兜转转,他又成了男人养在外面的小兔,暗的,不能见光。
  他很想像从前一样,义正言辞地拒绝,可原隋拿钱吊着他——不住原隋的宅子,等于不要原隋的资助。
  况且天也暗了,这时候走就只能钻桥洞睡马路,白秋心情忐忑地躺在床上,身上盖着冰凉的锦被,肢体被潮气侵袭,变得麻木。
  他有些后悔,呆在村子里受孩童欺负,大人的闲言碎语觉得煎熬,出来了又开始回忆在村子里的时光,没有了滚热的炕头,没有了老鼠跳梁的声音,没有了墙角上蟋蟀的啼叫,听不到屋外邻居开着窗逸出的细碎梦呓和巴掌靠在炕洞里香甜的呼噜,他莫名地慌起来,莫名想念那个无比作践他的花溪村。
  他要开启一段新生活了,可他还没做好准备,他的面摊要拿他的身体换,他的身体没什么珍贵也不值得封藏,但是,他真的要和原隋这样纠缠下去吗?在还爱着锦儿,忘不掉锦儿的情况下,跟原隋重修于好?
  白秋犹豫着闭上眼睛。
  *
  第二天,原隋果然依言送来了钱,整整三十两!他春光满面地来,让白秋别急着去张罗生意,先在宅子置办点物件,他说自己马上要出海,让他等,等他回来,会亲自给他选址、开店。
  白秋“嗯嗯啊啊”地应着,手抓着钱,那钱袋似乎有千斤重,他要还的也千斤,原隋搂着他亲,贪婪地揉捏,恨不得钻到他身体里!白秋轻微地反抗着,全是因为钱!让他反抗也不敢反抗大了。
  原隋吻的意乱情迷,动作也越来越夸张,白秋实在搞不懂,这人是怎么做到昨天还一脸怨气,今天就蜜意柔情。
  他真没打算跟原隋走到上床那一步!
  因此,在原隋激动地扯他的腰带时,很煞风景地阻止:“我没洗澡呢。”
  原隋却笑着说:“我不嫌。”
  然后继续舔舐他脖子上被灰垢沾染的汗水。
  “你以前就是个泥里滚,是天生底子好皮肤白,不然早成了小泥人了。”
  衣带还是被解开了。
  原隋拥着把白秋往床里按。
  “给你吃,给你住,给你钱,我要点利息,不过分。”
  “我还没开张给什么利息?”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不行!这,大白天的!你这叫,这叫……”
  “叫白日宣淫,怎么了?钟情不分早晚。还有你这没读过书的也别装文化人,叫点擅长的好听的,比如,哥哥?你之前都是这么喊,来,再叫叫。”
  “不,不,你别碰!”
  被逼到死角,白秋猛地一推,原隋没防备被他推下去,巴掌蛰伏在屋外,看见白秋和原隋撕扯,立马低呜着冲了上来。
  白秋看他尾巴耷了耳朵立了牙呲着要咬,怕他真给原隋咬坏,忙说:“别!巴掌,别咬!下去!”
  巴掌停了,但前扑的惯性还在,它扯掉了原隋长袍的下半截,“撕拉”一声,上好的锦缎裂成两半。
  白秋吓出一身冷汗,他简直不敢想这一口要真咬在原隋身上可怎么好!
  他虽然不爱原隋,却也不希望原隋受伤,总有那么几分情意在,陈年漫漫,爱情转化成了亲情不算友情不是的奇妙东西,白秋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当前和原隋的尴尬感情,可原隋很快要出海,这对他绝对是个好消息!
  海上行程长,少则三月,多则半年。
  半年的时间,白秋自认为能把面摊扶上正轨,他手艺一般,人却十分勤快,平常固定在十八里街,赶上庙会节日,他会把面摊改成流动的,去人群最多的地方卖。
  原隋管他要的利,他可以用钱抵,等情况好一点了,他会自己找个住处,不睡原隋给他的外宅。
  这里富丽堂皇,实在不是他该住的。
  白秋觉得自己就是天生的穷命,接不住天大的富贵,这富贵会把他砸死!
  就像现在,面对步步紧逼的原隋,他感觉自己快窒息了!
  “你真的别这样,你不觉得太突兀了吗?我们都分开了。”白秋说。
  原隋也被巴掌搅没了热情,将那咬坏的外袍脱下,坐在雕花长凳上,冷冷道:“你又不是什么黄花闺女,三十岁的人了,难道还要给你时间去适应?”

  “这不是适不适应的事,我没说跟你好。”
  “那你想跟谁好?你不是说你身边没人了吗?怎么?看破红尘了,打算出家了?”
  原隋笑了,斜睨着白秋,“我劝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自从你离开我,找男人的眼光就差的离谱!你能委身那么一个龌龊的鸭贩,凭何不能与我重修旧好?是我清丰县首富的身份辱没了你,还是你想玩欲拒还迎那一套?”
  “都不是,我就是想好好做生意。”
  白秋吞吐着,水汪汪的眼睛看向原隋,“你也说了,我今年三十了,我不年轻,又自甘下贱地跟龌龊的鸭贩好,你是清丰县的首富,在荷花镇,人人都知道你的大名,你这么能耐,这么英俊,想要什么样的人没有?何必跟我这根用过的烧火棍子折腾?我都不知道你图什么。”
  “你说你对我有情,我信,但要说爱我十年,那也真是说笑了。原隋,我了解你,就像你了解我,我们有些地方是变了,有些地方却永远不会变。你是个有野心有雄心的,你把事业、传承放在第一位,爱情于你实在可有可无。你追求我,不计前嫌地接受我,把我放在精心布置的外宅,不是因为多爱我,而是因为一份执念!”
  “从你数次提起鸭贩我就知道,你不甘心我跟了鸭贩却不跟你,你在跟鸭贩较劲,跟自己较劲,你这压根不是爱,是胜负心!是占有欲!我不想被你牵着再陷进去,重复当年每天等你,等不到就患得患失要死要活的日子。且最重要的,我已经不再爱你,你要怎么强迫一个不爱你的人由衷地表现出爱意?对不起,我做不到。”
  “我感激你昨天收留我,给我个地方住,给我钱,让我能去支个属于自己的小摊,让我有机会过好下半生而不是冻死、饿死在街头。我可以在赚钱后多多回报你,或者,你想让我做什么,只要是我力之所及,我都会尽全力去做,除了陪你上床。”
  “原隋,这是我的底线,或许在你看来,我都能和鸭贩进被窝,一定是个很淫/乱的家伙,我不去解释什么,我的态度在这,你可以重新选择。如果你让我滚,我会立刻带着巴掌滚,如果你不让我滚,钱也继续借我,那我谢谢你的仁慈,我会去天净寺给肆儿祈福,我再跪下,跪下给你磕一个!”
 
 
第12章 纳小
  “你磕一个值几个钱?你缺你嗑一个?就为听个响?”
  原隋都气笑了,白秋发表一堆长篇大论,其中心思想只有一个,就是不肯跟他。对于这一点,原隋倒是有心理准备,小月亮为数不多的倔强只会冲着他来。
  他可以等,反正这才第二天,他也很快要出海,俗话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等白秋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他自然不想再回到村子,回到鸭贩身边。
  人都是会比较的,更加会妥协。
  想想七年前的白秋宁可和一个脏人窝在穷乡僻壤也不愿向他低头,如今能主动找来,已经是往前走了一大步。
  原隋是久未开荤有点急色,不代表他心里急火。
  “你再好好想想,三十岁的人了,总该有点成长,我隔日便要出海,希望我回来的时候,你改变主意了。”
  原隋整了整衣衫,白秋跟着他往外跑,马车轱辘辘走远,巴掌像做错了事的小孩,夹着尾巴,围着白秋不停地转啊转。
  白秋怎么可能真的责怪巴掌,他搓着巴掌的头,对巴掌说:“没怪你,但你下次真的不能再咬人,其实原隋也不是坏人,他就是太自负,这也难免,谁叫他是清丰县首富,是原家的大少爷呢!”
  “汪汪。”
  “他在跟我打赌,假使他出去的几个月,我没把生意做起来,等他回来,就要我连本带息地偿!且大概率是肉偿!”
  “汪汪。”
  “巴掌,我们得努力了,不能让原隋看不起,就以三个月为期,我们的面摊必须要有个模样!”
  *
  “嘶!”
  原隋恨恨地一磕茶,出行在即,因为白秋,他的心总是泛泛地长草,用了十年修炼的喜怒不形于色,居然一朝破功!
  宋玉茗拿着书卷例行跟原隋汇报原肆的功课,也被他阴鹜鹜的一张脸吓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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