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弟——阿凝凝

作者:阿凝凝  录入:05-29

  粗重的喘息间和着轻哼的责怪,像刺一般扎进原隋的耳,原隋忍着就地放火的冲动,骑上马头也不回地跑了。
  自那以后,他再没打探过白秋,也再没打探过花溪村。
  与此同时,玉茗不知怎么就开了窍,变的温婉起来,尤其对原肆,是摘星星附带给月亮,指东边绝不打西边,有时明里暗里,看他不耽房事,还主动张罗着给他挑选漂亮姑娘,大度的不像娇纵的府台小姐。
  只是原隋收了心,除去生意场上的应酬,真的变的洁身自好起来,和玉茗的关系愈发自然,再看玉茗尖嘴猴腮的脸也不觉得难看,两人的关系相敬如宾,平淡如水,原隋在平静流淌的岁月里,第一次感受到了千帆过尽的从容。
  这是一个男孩成长为男人的必经之路,他开始学着做一个好父亲,好丈夫。白秋被他封存在过去的记忆里,原隋只愿记得他年轻时追逐过一轮小明月,而非被臭蛤蟆糟践后滚在地上卷了一身灰。
  *
  锦玉的试探让原隋不爽。
  碍于两家签订的合作协议,且锦玉没有进一步挑衅,原隋只能暂时信了他是为自己即将出生的孩子,草草应付几句,在得到对方不外传的保证后,原隋意兴阑珊地牵动马头往家走。
  他还是想不通,原肆的生日,究竟是谁告诉他的,一个小小的软饭男,有什么能耐把手伸进他原家的宅院?或者,这并不是锦玉打听的,而是上官嫣然的授意,那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上官家和原家的生意并无交集也无竞争……
  原隋一头雾水,风吹酒醒酒反劲,不愧是窖藏四十年的女儿红,原隋觉得自己又有点醉了,许是真醉了,不然怎么解释自家门前看到的熟悉身影。
  白秋,是白秋吧?
  身形变了,变的单薄。
  可那后背,那发际线下露出的绒绒的胎毛似的小头发,分明是他的白秋!
  原隋记得,因为他的胎发总是让他没来由地心软。
  “白秋?”
  原隋坐在马上问。
  男人一激灵,第一反应竟是逃走,明明上午还言辞激烈地对着看门的小厮怒吼,没进成门,梗着喉头迎着风也要站在这守株待兔。
  他都已经下定决心要向原隋追回自己虚耗的青春,可当男人真的出现,他却只想流泪。
  年少时的心动从来都没有那么容易放下,原隋是,白秋也是。
  三十年的沧桑把他的性子磨平,白秋鼓起勇气回头,还能听见心在胸腔里狂跳。
  “原隋。”他沙哑着,语气颤抖。
  原隋则立即下马,抢了几步抓住他的手,“真的是你!你怎么来了?”
  他不敢相信,毕竟上一次见白秋还是七年前,白秋和一个鸭贩好了,他们该是结契了,也生活在一起了,原隋了解白秋,小月亮即使自轻自贱也要认死理,掰了就是掰了,他们的关系是破镜难圆,覆水难收的,所以能重新见到他,原隋非常意外!
  白秋也没变,眼睛圆圆和以前一样,原隋最爱他这张粉扑扑生动的小脸,对谁都亲亲热热,特别招人喜欢。
  “你来找我吗?”原隋问。
  七年后再相聚,原隋并没有翻旧账的意思,太久了!真的太久了!久到他已无力去追究当年谁有情谁无情,只迫切地想知道白秋找他的原因。
  也许是想通了愿意给他做小,如果是那样,原隋并不反对与之重温旧梦,他对白秋还是有感觉,可白秋却说:“你能不能给我点钱?我们之前好过一场,你负了我,害我为你伤心,你应该给我钱。”
 
 
第9章 没碰过女人
  “钱?”
  原隋愣住,悸动的心在迅速冷却。
  不是没想过和白秋的重逢,但每一种都不是眼下的情境,白秋竟然开口管他要钱!
  “你说什么?”原隋再次追问。
  白秋抿着唇,脸极速涨红,他感到非常羞耻,如果有个地缝,他真想化成蚯蚓钻进去!可惜没有,他只能硬着头皮,尴尴尬尬地重复:“我……很缺钱,原隋,你能不能给我点钱?”
  “你要钱干什么?你不是已经重新结契了吗?你的契兄弟不给你钱?”
  气氛变化后,原隋的眼光也跟着变了。
  白秋不敢抬头看他的脸,纠结着手,磕磕巴巴地要钱。
  他今天必须要到钱。
  他必须活下去。
  “我没有契兄弟。”
  白秋说:“我什么都没有,没有房,没有家,没有钱,我快没活路了!所以才来找你,希望你给我钱。”
  原隋:“你的房子呢?”
  白秋:“抵债抵给别人了。”
  原隋:“地?”
  白秋:“也抵了。”
  原隋忽地轻笑,“我懂了,你去耍钱了。”
  白秋急的摇头,“没有!”
  原隋又说:“那就是你的姘头去的。”
  白秋马上反驳:“我没有姘头!”
  原隋笑的更大声,后退一步,仔细端详起白秋。
  七年了,他的月亮还是有些本事的,当年就靠着一张俏脸勾走了他的魂,七年一瞬,他的脸还是秀色如初,身段却更加纤细,变的更容易拿捏,性格也乖顺了,即使说着嚣张话,你还是能从他颤抖的肩膀,纠结的手看出他内心深处的柔弱可怜。
  “你学会撒谎了,为了你那不成器的姘头。”
  原隋淡淡地给出结论,抬起袖子,让白秋看里面空空,“对不起,我没带钱。”
  “你,你可以回去取!我不要多的,给我一点,一点就行!让我能支个铺子!”
  白秋急急哀求,一来一回,他已经忘了自己是来讨债的,反而露出卑微,这恰恰是原隋所不喜的。
  他喜欢的是风风火火的小明月,不是吞吞吐吐的软疙瘩。
  白秋活的不好,他能看出来,月亮挂在天上,照在白秋脸上,他穿的衣服,踩的鞋,补丁打的数都数不完,那头老爱翘起的黑发也杂乱如草,脖子上、手臂上沾着黑泥石屑,可以说除了脸蛋好,没有一处体面。
  昔日的情人变成这样,说原隋没动容不可能,但要真的怜悯,他又瞧不起轻易就妥协的自己,何况,他已经认定白秋管他要钱,是养那个黑瘦的鸭贩,他就是再有钱,也没有反向养情敌的道理。
  肮脏恶心的臭货!原隋只要回忆起就想吐了,真不知白秋是怎么忍受那种人,如今还为了那个人低三下四地求他,当初,他可是怎么求白秋都不肯!咬死了不跟他回去,现在落得这个下场,原隋忽然就想惩罚惩罚他。
  “我可以去取,但我给你钱,以什么身份?你又是以什么身份管我要钱?借主,还是情人?”
  “什,什么也不是……”
  “什么也不是?那我没理由给你钱。”
  “那,那就借主,算我借你的。”
  白秋咬着牙,眼里蓄满了泪,他没想到原隋丝毫不讲旧情,一词一句,恨不得把他剥光!
  “赚到钱后我还你,不会差你的。”
  “哦,那利呢?”
  “什么利?”
  “利息啊,借钱不得要利息?我把钱放你那,又没个担保,你跑了,风险可是我抗。”

  “我不跑,我就在荷花镇。”
  “荷花镇?”
  “对,十八里街,开个小面摊,所以才说用不了多少成本。”
  白秋往上抬了抬头,避免泪珠滚下来,他多么希望原隋不要再问。
  原隋却倚在阴影里,支着下巴继续盘查,仿佛一场没有尽头的酷刑。
  “还是说回利,熟人三分,生人七分,你算什么?”
  “熟人。”
  “哪熟?”
  “你知道的!”白秋瞪圆了眼,不敢相信地看向原隋,有一颗泪已经滚到腮边。
  原隋看到那晶莹的一点,心轰然失声,他又不想逼迫白秋了,却要他怎么忍?白秋为个男人把自己搞成这副德性,可恨的是,那个人竟不是他!
  他到底哪里不如鸭贩!
  “我不熟!”
  原隋吼:“隔了七年,有再多情也都忘了!除非你能让我回忆起我们的关系,不然,免开尊口!”
  说完还作势要进门,白秋哪能让现成的财神爷走,虽然他不懂和原隋明明分开了十二年,原隋要说七年,还是跟在后面喊:“紫穗槐花叶,你不能忘了!”
  原隋定住身。
  紫穗槐花叶,他确实没忘。
  那时他刚跟白秋定情,十八九岁的年纪,春心萌动只知无限渴求对方的身体,白秋的第一次是他的,他把他推在沟坡,搂抱着,抚摸着,从稀疏的紫槐花叶里数星斗,喘着气盖着尘土看新月下沉。
  他永远忘不了第二天太阳穿过林子照在白秋身上,清凉的露珠扑簌跌落,白秋的酮体似洒了银粉,在阳光下闪着炽热的光。一只花鹑在他身后鸣叫,白秋弯起眼,告诉他,那是庆祝他们结合的喜神。
  “你失约的事,你也别忘了……”
  见男人停住,白秋怯懦着补充。
  其实他的本意是提醒原隋记得对自己的辜负,却不想正是这一句触碰了原隋的逆鳞!
  整个谈话都彬彬有礼的原隋,因这句话,一把揪住了白秋。
  “你跟我提当年?!”
  原隋狰狞着脸,“当年我说了多少遍成亲我是迫不得已!你说的私奔,我没有临时反悔,但我娘以命逼我,你让我怎么办?看着她自绝在我面前?事后我和你解释过多少次,你都油盐不进,我给你置办了三七胡同三院一厅的外宅,你看都不看一眼!原平捎过去多少信,你当着他的面撕毁。我清丰县首富之子,为了挽留你,就差给你下跪,你说我辜负了你,那命运辜负了谁?”
  “你为什么不能站在我的角度想想?这些年我站在你的角度想,想你要的千金一诺,想你要的情比金坚。我尊重你,我放开你,而你做了什么?舍身给一个鸭贩!在他身下怎么就那么容忍?为了他甚至可以抛下自尊,如何却不能跟我说一句好话,一句真话?白秋,我恨你!不管你信不信,这些年,除了成亲和生肆儿,我都没碰过女人!”
 
 
第10章 旧情复燃
  “你,你没碰过女人……”
  白秋惊讶地张嘴,肆儿的事他是知道的,那孩子的生母并不是宋玉茗,而是原母的一个丫环,后来赏给原隋做小妾,原隋在信上跟他讲了,他撕掉了原平捎来的信,但前几封,他看了,也留心了。
  知道原隋有了妻还有了妾,他难受的几个晚上都睡不着,或许原隋写给他是要向他表明自己的行为都是受原母所限,但在他眼里,原隋睡了一个又一个女人却是不争的事实。
  他不能容忍自己的爱人每天躺在别人的床上,月神说了,结契等于成婚,成婚,又是两心相悦,凭何做不到一生一世一双人?
  白秋那时也小,刚满十八,毫无保留地投入一段感情,要求这段感情清清白白没有污点也是人之常情,尽管原隋的话让他感动,但,属于他们最美好的时间已经过去,原隋有妻子有孩子,他也有自己的生活,前三十年没活出个人样,后三十年总不能再稀里糊涂。
  白秋决定在镇上好好立足,为此他必须管原隋要一点生意本,说他卑鄙也好,无赖也罢,他白秋不能光傻傻地付出而不要回报,就算原隋独守空房是为了他,他付出的代价比原隋多比原隋大是显而易见的。
  因此,白秋斟酌了一下道:“你没必要这样,我没要求过。你和宋小姐,和康丫头,或者将来还有红丫头,粉丫头,你纳多少房,找多少小,都是你自己的事,不用为了我,苦了,苦了……”
  “苦了我自己,是吗?”原隋咬牙。
  清凉的夜风,寂静的大门,咯吱咯吱的磨牙声格外刺耳。
  白秋有些后怕,挣开男人迅速往后退,退到墙边,低头盯自己的鞋,一副心虚且无情的模样。
  “原隋,我今天来,是想求你帮忙,不是听你讲这些过往,我们之间就是一笔烂账,我也不分谁对谁错,是你辜负了我,还是我不站在你的立场上想,我收回你该给我钱这句话,就当是管你借的,看在当初我们好过一场,帮帮我吧,我真的活不下去了!”
  “那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一个人吗?”
  白秋示弱,原隋的气也消了一些,他当然不排斥帮白秋,他愿意主动帮白秋,只是他做不到左手给白秋钱,右手让白秋拿着他的钱去养臭鸭贩,那他成什么了!所以,他非得搞清楚白秋和鸭贩的关系。
  也是可笑,这些年这些事明明都已封存在了记忆里,以为一生都不会回想了,可实际上,原隋根本没有一天放下!白秋拒绝他却转身投向鸭贩,早就成了他的心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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