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享受呢,你没听她说,锦郎君找不着了吗?”
善嬷嬷一脸幸灾乐祸,放在喜果眼中,却是再刺痛也没有。喜果就不是那种坏心肝的,他一直都很善良,加上锦玉是他的初恋,虽说锦玉不肯让他碰他,但对锦玉的喜欢,喜果是一天也没断过。
上官家的人来了,锦玉丢了,是被他们弄丢的。他们拖着本是为了苟存自己的性命,顺便看看有没有奇迹发生,可一天一夜过去,奇迹没来,官司来了,便是他们背靠春景楼,有郭师爷在中间斡旋,一旦锦玉有个好歹,难不成他们俩还能置身事外?
“嬷嬷,我们出去吧。”喜果深吸了口气,“都巳时了,巳时锦郎君还是没消息,八成是凶多吉少了。事是因我们而起,我们再拖着也拖不出个结果,不如洒脱一点把罪认了。反正都是因为我没用才导致的你给锦郎君下药,根源在我,既然如此,你把罪都推在我身上,就说那如意粉是我偷的,让我一个人下牢子去,善嬷嬷,你还是体面的、有精神的好嬷嬷。”
第196章 鱼片粥
清晨的厨房,一口小黄泥锅架在砖块上,正咕噜咕噜地弹着盖呢,桌上摆着已经片好的新鲜黑鱼,几棵清翠小菜,还有姜丝、葱结、贝干……阿苦打算做个鱼片粥。
白秋昨天经历的那场地狱般的情事,把刚刚成熟开始接触男女之事的阿苦吓坏了!
他去窑子,因是初回,没坚持多久。看到来服侍他的姐儿匣子里装着花花绿绿的小瓶,那姐儿诱惑他来一个,他心动,可终究不敢。还好是不敢,要是吃了,不就变得跟锦爷一样?
锦爷吃了多少?整个人又刚又烫,他们秋哥儿如同被吊起来拔毛的小鸡,硬生生扛了那种罪,呻吟没有,快活没有,有的只是痛和血。
本来看着白秋,阿苦总会控制不住地产生一些不该有的念头。现在,那些念头通通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对男人的心疼和想要把他带走的决心。
原爷肯定不会这样对秋哥儿,他不会去那种肮脏的地方,更不会让一些肮脏之人接近。
阿苦低着头把鱼片烫熟,后院,巴掌小白在叫。该吃早饭了,阿苦用熬鱼骨的汤就着碎馒头拌了两盆给狗儿们送去,然后端着粥去主院叫白秋。
白秋醒了,他看上去依然很难受,可他却不敢赖床,锦儿这药下的汹涌,下药的人似乎一点也不把锦儿的命当回事。
昨晚,白秋使尽浑身解数帮锦玉解掉了大半药性,剩下的一小半,白秋想起早去街上的医馆请大夫。
这件事必须得他亲自出马,一来,锦儿身份特殊,身为上官家的姑爷,逛窑子吃春/药并不光彩。白秋得找个嘴上能把门的,多许钱,把人请到家中秘密地看;二则,俗话说贪多必亏,一精十血,昨天他是难受了,可到底出精的不是他,锦儿一口气泄那么多回,就是再年轻身体再好,也会落下病根。
气虚调理的周期慢而长,除了药补,必要的食补也不可忽略。白秋想去医馆开些能食补的方子,左右他最近无事,锦玉回来了,他可以每天调着花样给锦玉补身,不求他多生龙活虎,只求能把失去的亏空补回来。
“阿苦,你把粥端给锦儿吧。”
白秋看着散发着香味的鱼片粥,表示满意,他自己却不吃,披上衣服和阿苦说一声就朝外走。
阿苦急了,放下粥,追他到院里。
白秋知道阿苦是在提醒他朝晖交代的话——不让他们出屋。
是,如果锦儿没事,他一定会好好执行。可现在锦儿有事,事关身体和名声,白秋无论如何不能坐以待毙,他要去医馆,要请大夫回来给锦儿看,给锦儿施针。
“我知道你可以去。”
再一次被挡在门前,白秋耐着性子跟阿苦解释,告诉他自己不让他代劳的原因。
“你哑巴,说不清楚话,锦儿被下药,对他,对上官府都是很不好的,我得跟大夫说,求他,别把事情泄露出去。不是不相信你,而是这事容不得一点闪失,我知你在担心什么,放心吧,我会戴好面纱和斗笠的,不会让外人发现我。”
“咿咿!”(不是发现,是你,你还病着!)
阿苦剧烈摇头,指了指自己的屁股,又指指白秋的。
白秋的腰整个是弯的,他脚都站不稳了,要怎么出去?阿苦恨不能回屋拿出镜子给白秋照,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
小小的铜镜映着白秋苍白的脸,那只向来丰盈透着水色的唇咬满了牙印,圆圆的眼睛下是好大一圈乌黑。他分明一晚没睡!腰、屁股都是痛的,全是渗着血只浅浅结痂的伤口。
这样的他连下床都费劲,又要怎么走到外面?日头那么大,万一出了什么事,或是人当街晕倒了又该如何?
阿苦急地直抹泪,他辛苦熬的鱼片粥白秋不喝,他认识的白秋,不是个会拒绝别人心意的人,况且粥都做好送到嘴边了,他不喝就只有一个理由,他喝不了!他喉咙有伤。
听他说话,那细细的如抽丝一般的声音,阿苦就知道白秋的喉咙也被戳破了。鱼片粥那样绵密的米不行,只能是碎米或清浅的汤汁,稀糊糊的他才能喝进去。
秋哥儿!他们的秋哥儿被搓磨成啥样了!
“咿咿咿咿!”
阿苦把头狂甩,背死死抵住门。
白秋出不去,日头一高,脑袋一晕便倒在地上,阿苦把他扶起。
软软的,香香的身子毫无防备地贴在阿苦的肩头,阿苦的心前所未有的清明,正打算背白秋回屋,再给他重新做一碗细碎能咽的米汤,墙外突然传来一连串的敲门声,声音由远及近,听着像是把整个小三七的院子都敲了一遍,并非只针对他们一家。
“你好,请问有人吗?”焦躁的女声在一墙之外响起。
阿苦不明就里,白秋却猛地睁开眼。
“粉桃!”
“咿?”(谁?)
“粉桃,上官府的丫环。”
白秋压低了声,颤着手指向屋,阿苦立刻把他背进去,白秋这才敢恢复正常的音量,“她是三小姐的人,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今天怎么会突然跑来这三七小院,莫非她发现我了?”
“咿咿唔。”(不能,她发现你就直接喊名字了,不会这么友善地敲门。)
阿苦又是挤眼,又是打手势。白秋明白他的意思,稍稍安心,回头看了眼床上的锦玉,锦玉还在昏睡,不是为自己,那必是为了他了。
但锦玉跑回小三七时夜色已深,是他亲自给锦玉开的门。开门后还反复侦查,按理说不会有人跟踪,依然被找到家里,若不是碰巧,就只能是……搜城?!
他们为锦玉搜城?为什么?难不成锦玉中春/药的事和上官家有关?是三小姐下的?!
白秋的心扑通扑通地,一滴冷汗从额头掉落,他简直不敢信,那么体面、要强的嫣然,居然会为了和锦儿同房给锦儿下药,还是那么烈性的药!她是打算在床上同锦儿双双自杀吗?
第197章 家丑
“不要出声,也不要开门。”白秋吩咐。
阿苦表示懂,上官家嘛,她是大老婆,他们秋哥儿顶多算小老婆。大小老婆不相见,定是大的容不下小的,要是能容,锦玉也没必要在外面起个宅院了。
“咿咿?”(但我们不打发她吗?)
阿苦指着后院,不作声等人走未尝不可,只是他们养了狗,万一狗叫了……
“没事,嫣然的丫头都是有脸面的,只要你不去应门,她们必不会硬闯。”
果然,外面敲了一会儿就撤了,听脚步声人还不少,也不知下一处是去往何处。如果她们真要找锦玉,结合锦玉吃了药直接跑回来的情况看,两人闹翻的理由白秋大概也猜到了。他还是不愿意和嫣然同房,尽管白秋多次强调,希望他回家做个好丈夫,好父亲,但锦儿显然仅是听了一听,做却完全不那么做,他为自己守身了。
白秋心里酸酸的,一股说不清是开心还是烦恼亦或是愧疚的情绪包裹着他。就这样静静地过了一会儿,床上忽然有了动静,白秋立马跑过去,步子一大,伤口裂开,他瞬间就跪倒在锦玉床头。
锦玉睁开眼,脑袋还是有些发热,视线也还是有些模糊,可这不妨碍他看清楚白秋。虽然是朦胧的并不真切的感受,他也知道昨天晚上陪着他的是白秋。那个坐在他身上,帮他缓解痛苦,与他肌肤相亲的人,不是嫣然,不是喜果,是他喜欢的白秋。
他回来了,在最后一刻赶回来了。
“秋哥,还好是你。”
锦玉鼻头一酸,竟有几分想哭,低下头委屈地蹭着白秋的手。在头发柔软的触感和锦玉压抑但依然难掩愤怒的咒骂中,白秋得知了事情的真相。
“药不是三小姐下的。”
“跟她下的也没区别,人是她找的,我真想不通,她好好的一个大家闺秀,居然会找娼妓服侍自己的丈夫!她甚至没问问我的意见,就把那妓往我屋里塞!”
“她只是想留下你。”
“难道我没留下吗?”
“你的心没留下,三小姐她真的很爱你……”白秋苦涩地咬着唇,“她是爱你才愿意跟别人一起分享你。”
那她为什么不和你分享我?
这话锦玉没说,不过他的眼神是那么回事,白秋当然理解他的意思,只是在这件事上,他更理解三小姐——她想抓住丈夫,谁来帮她抓都行,哪怕是娼妓,却唯独不可以是他白秋,因为他是背叛者。背叛者离间了他们夫妻间的感情,喜果,是她挽回丈夫的一个手段,别说是上官家这种高宅大院,就算是他的老家,花溪村那种名不见经传的小村,妻子为讨丈夫的欢心,也会自掏腰包给丈夫娶贵妾的。
“你就原谅她吧。”白秋眨着眼。
他知道他没资格代替锦玉原谅,他也知道他这么做嫣然必不会领情,可他还是说了,他们犯的错,他们去承担。白秋想,锦玉这好歹是挺过来了,要挺过不来,活活被药憋死,他亦不会去找嫣然说理,他会陪着他,锦玉死,他也死。
“又说什么胡话!”
一听白秋说死,锦玉哪敢再提报仇的事!正常按他的性子,算计他的人,即使是他的妻子也别想轻易揭过,至于喜果,锦玉是计划着把他抓去生吞活剥的!那药粉让他遭老罪了,白秋更是被吸了药的自己害苦。
“有没有伤到?后面疼不疼?”
锦玉艰难地撑起身子,想查看白秋的伤口,白秋却不着痕迹地往后一退,不让锦玉撩衣衫。那里面都是淤青,他怕锦玉看了难受,更怕他不依不饶。都说家丑不可外扬,白秋顾及锦玉的名声,也顾及嫣然的名声,就当是一种赎罪吧。
“你先吃点东西,晚点,我等人不多了,再到医馆帮你请大夫。”
白秋叫阿苦把鱼片粥热了,他则只喝了一点糖水,锦玉看白秋连喝糖水都痛到皱眉,把白秋拉上来,望着他毫无血色的脸,终究没忍心亲下去。
等等,再等等,最多等两个月,等他把该铺的路铺完,该下的棋都下在正确的位置,他会让白秋光明正大地站在他身边,他会让所有人知道,他不是一个唯唯诺诺的赘婿,一个靠上官家提携的小白脸,他是锦玉,是清丰县最有能耐的人。
*
“小姐,三七胡同都问过了,没找着。”
走了一圈回来,粉桃、春杏还有一众家丁累的腿都要断了。嫣然叫身边的丫头给他们倒了茶,粉桃喝了茶,和春杏对视着,最终两人下定决心,齐声向嫣然道:“不行我们还是报官吧。”
“报官,那样的话……”
“我们知道,报官是丢了上官家的脸,可是……”
粉桃挣扎着,还在思考要不要把今天发生在春景楼的事告诉嫣然,春杏就比她先一步开了口,“春景楼的人已经都知道了,让他们闭嘴是不可能的,姑爷被下了药,早晚会传的整个县人尽皆知,不过是提前一步,总要把人先找到再说啊!”
“对,是要找到,这么久了,也不知锦相公他是死是活……”
一旁的善嬷嬷扑通一声跪倒,喜果紧跟着跪下,粉桃本来都累的没劲了,听到善嬷嬷说这种话又跳起来,走到二人身前,“啪啪”,一人给了一个耳刮。
要不是这两个家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们姑爷不会下落不明。姑爷失踪,若这两人有心,在他们找过去时就该出来领罪带路,也不会耽误那么久,让一些腌臜奴才坏了他们上官府的名声。
“姑娘,你重些打!重些打!”
善嬷嬷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早不复在春景楼时的气焰嚣张。也怪她眼瞎,她哪知道县府的郭师爷和三小姐也是好朋友呢!那郭师爷听说是三小姐的家事,立刻就撒手不管了,没了郭师爷撑腰,几个资历深的老鸨出面,当场就叫人搜出了她和喜果,一并交给春杏粉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