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上情况怎么样？”七爷爷问程石南。
“齐珍轩伙计说, 镇上现在乱了都在抢粮食, 刘掌柜建议我们暂时别去镇上。”
“对，我们村离镇子还远又是小道，只要人不出去就不容易引人来。”七爷爷点头。
“那还有谁家孩子在外面吗？”孟爷爷问了句。
“应该没吧！最近忙着春耕, 村里孩子们都没出去做工。”里正想了想说道。
“那就好，不过还是得召集村里人说一下这个情况, 最好跟周围几个村也通下气。”
“对！得早做打算。”村长立马叫来他大儿子, 通知村里人都过来趟有事情宣布。
不一会村里人便动了起来，田间地头的汉子们也扛着锄头回来了。
“什么事啊？”
“是啊, 这个时间叫过来不会又出什么事了吧？”
“不知道，没听说啊？”
“哎……金花婶你听啥没？”
金花婶这两天正愁英子快生产了，哪有空听外面的事“不知道，我最近都没出来、”
底下村民们议论纷纷, 汉子们刚从地里回来也是一头雾水。
“都静静！”村长和里正他们几人从屋里走出来, 程石南也跟着后面。
孟全他们看见程石南也在就更加好奇了, 赶紧挤过来把程石南拉到一边问“咋了？咋了？出什么事了吗？”
“对啊，石南哥你怎么也在？是出啥事了啊？”钱宝顶着灰扑扑的一身泥土也凑上来问。
程石南看他们急吼吼的样儿“别急，听村长说！”
“啊～”钱宝急得一挠头“你就说好事还是坏事？”
程石南沉重一点头“不是好事。”
众人看他认真的神色心里一突“不会吧！！！”
那边村长已经开口说了府城那边情况, 瞬间人群就炸了起来。
“我的老天爷啊！真出事了！”
“这大雪天才刚熬过去又闹灾, 还给不给人活路了。
“是啊, 要是那些人过来了怎么办？”
“谁知道呢！连府城都关城门了，我们这小镇子能挡什么？万一摸到村里可怎么办？”
“这可是要出人命的！”
毕竟以前大旱年景不好的时候, 可是出过这样的事，为了一个馒头杀人的都有，更别提那些混在流民里穷凶极恶的人。
村民们着急的大声讨论，村长和里正伸手向下按了按“都别急，还有时间我们好好安排一下。”
等村民们平复了下情绪，村长才继续说“第一目前镇上买粮已经抢疯了，咱们村人从现在起不许在往镇上去了。”
“第二如果有哪家孩子在外做工的赶紧叫回来，免得后面回来，招来不该来的人。”
“第三等下出几个人去附近村子，通知一下他们村长说明情况，好让他们早做打算。”
“至于咱们村里我在说一遍都听清楚，我们村离镇子远又是小道进出，只要咱们不出去外面的人轻易也摸不过来。”
“不过还是做两手打算，后面情况一但不对，马上断路封村，村口也需要安排人守着，这些都是汉子们的事，一会再商量怎么安排。”
“我最后在强调一点，从现在开始不许有人在出村往镇上走，如果谁家敢在这段时间无视村里的决定，跨出村子一步无论是谁，立刻全家驱逐村子。”
村长的话言简意赅，语气十分严厉，村民们也都纷纷应和答应。
毕竟远的不说几十年前的那场战后迁移，老一辈在路上是怎么蹚过来的，就七八年前那场大旱，他们也是死熬过来的！
想起那些要命的日子谁不是心有余悸，在这个时候出去给村里找麻烦的，那都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
在这关键时刻村里人还是很齐心的，等人群散去村长安排人去了附近村子通知他们。
也在跟汉子们商量要是封村的话从哪截断比较好，毕竟要真到了那一步就得早做打算。
“我觉得从村口吧！就从树哪怎么样？”
“不行，从村口封那跟没封一样田里照样过来，到时万一谁家苗下的早，那可就糟蹋了！”
“对，不能从村口。”众人点头！
“要不，就从小道快到田那里，里面是高山大斜坡笔直的人也爬不上，外面陡坡下就是村里大河源头，那里水急也过不了人。”程石南想了想说。
“行！”众人想了想都点头答应。
“不过要怎么堵啊？”
“那里虽窄，但也不好截断！”孟全细细琢磨。
挖坑肯定不行，感觉挖的在深耷拉跟木板也就过来了，堵石头就更不行了，后山石头离那里太远了。
搬过去人速度慢还累人后续也不好撤，程石南望着后山那些茂密的树影沉思。
“要不挖坑埋树干吧！”
“啊～树干？”众人异口同声。
“对，去年山上大雪压倒了不少大树，也不用砍直接拖着滚向山下，然后在路上刨坑把它埋上立起来就行。”
“后面撤了各家还能拖回去当柴火，而且那条路不宽能立起来挡完。”程石南看着村长建议道。
“我觉得石南这提议可以，坑挖的深一点树也选粗一点的立，到时候里外都看不见免得闹心。”七爷爷叹气道。
若不是没办法，谁又愿意把能救的命往外推呢！人都是自私的越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首先必须先保住自己村里的人。
想当年隔壁镇的一个村子，就是因为一时心软救了一个快被饿死的小夫郎和他怀里的孩子，引狼入室当夜就被那些暴民活生生的屠尽满村。
抢光了所有的粮食和钱财，然后村子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虽然第二年衙门活捉了那群暴民砍了头，可那又怎么样呢？
那个村子活生生六十三条人命到底是回不来了，这些都是血的教训，村里可不敢赌啊！
七爷爷回想起过往眼里满是痛惜，事情过去不远众人也都明白老人家的话里的意思，瞬间也都沉默下来。
村长打断众人的沉默，当务之急还是先顾村里“那行，就这么办！等去隔壁村子的人回来，你们先去估算一下需要多少颗树，然后上山物色好明天动工。”
“行！”汉子们一口答应，马上带着人就去了附近村子，程石南他们也向村口走去，得过去估算要多少颗树。
路过村口的时候，卫秋睡了午觉起来抱着崽崽正站在院门前，看着空旷田野奇怪道“正是翻地的时候，怎么地里今天下午一个人都没有，孩他爹也不见了？”
他正想着呢，就见孩他爹领着一帮汉子，乌央乌央的往村外走，还抽空让给他招招手让他回去。
卫秋望着他们一头雾水，莫名其妙的又抱着孩子回到屋里“算了，等他回来再问。”
等天色黑沉程石南才带着一身泥土回来，卫秋抱着崽崽好奇道“你这是干啥去了？”
程石南一身疲倦走上前想亲亲卫秋，被卫秋嫌弃的推开了“快去换衣服，都是土”
程石南执拗的贴上去，大脸跟拱地似的不停在卫秋脖颈处蹭，细细嗅着他身上熟悉的清香，感觉自己瞬间又恢复精神，连夜再去刨几个坑也不是问题。
卫秋感觉到男人的情绪变化，摸摸他脸问“可是出什么事了吗？我看村里人都急吼吼的。”
程石南点头 “嗯，有事，不过咱们吃了饭再说不急。”
“那好，你快去把猪喂了，这后院叫的都快翻天了。”一到天黑他们后院就热闹不已。
鸡鸭鹅猪都等着喂那叫声此起彼伏的，尤其是那两头野猪，一到饭点你要是喂慢点，那叫食声在村口都能听见，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家杀猪呢。
等俩人忙完家里吃完晚饭已经夜色深沉，外面安静的只剩虫鸣声悦耳。
俩人坐在躺在炕上小声说话，崽崽在一边已经睡着了。
程石南细细跟卫秋说了白天的事，卫秋听后也有些感叹“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附近几个村子都通知了吗？”
“嗯，下午村长儿子带着人过去的，隔壁村听了都动起来了，村长儿子说消息一过去，那边村民就闹哄的说封村比我们还快，下午等我们村的一走他们就把路挖断了。”
“这么快？”卫秋有些吃惊。
程石南抱着卫秋小声点头说“我也没想到，本来我们都说等明天在动工，不过看回来的人这么说，隔壁已经把路都挖断了，那我们也得动起来了。”
卫秋看着程石南想了想问“以前出过这样的事吗？我看村里还有隔壁村这样的反应速度，实在是有些太快了。”
程石南其实也有些惊讶，不过下午听孟全他们说了那件事后，才明白事情原委也清楚周围几个村子速度为啥那么快了。
“确实出过这事那会我还在边关，刚走一年多吧，听说那年大旱地里颗粒无收，不少百姓流落过来，其中就有那些饿疯了心存歹念的人。”
“咱们村地势比较偏僻，当时人大多聚集在府城和隔壁镇子，事情就出在隔壁镇。”程石南想起心怀善意却无辜丧命的人，叹口气继续说道。
卫秋在他怀里抬头看程石南沉重的脸色心知这事不好，安慰的轻抚他后背慢慢听他讲述。
“隔壁镇当时有流民过来要饭，镇上商铺和周围村子的都会给他们吃的，但慢慢的人越来越多，周围人就接济不过来了。”
“后又因为镇上衙门放粮，食物太少分配不均，还出现打架疯抢伤人事件，人太多镇上衙门压制不住便将人驱赶出了镇子，那些人没办法只能流落到各个村子乞讨。”
“当时天干各个村也都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要说有多少余粮那也是不可能的，都是寻常农户家里要是人多，那也只够自己家吃的。”
“况且第一批过来的人，有些村子还好心的给过不少人，但是后面人多他们就没办法了，一些人见要不到粮食还见周围村子，开始封村不让他们进去，心底便开始不平也生出恶念。”
卫秋听到这莫名有些后背发凉，升米恩斗米仇，在这种情况下爆发出的恶意，才是最令人毛骨悚然的。
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他心底的刀又是从那个方向刺向你。
程石南看卫秋轻颤了下，以为他冷就把被子给他拉了拉，继续说道
“当时有个村子位置比较偏，有天中午村里人外出捡柴，发现一个快被饿死的小夫郎还带着孩子，一见还有年幼的孩子那人连忙回去给村长说了这事。”
“那会各村都在开始防备流民，也不敢把人往村里带，毕竟村里粮食也都不富裕，后来村民们商量半天，见他独自带着孩子于心不忍就把他救了回来，结果没想到是引狼入室……”
“狼？”卫秋瞪大眼睛“那个人干了什么了？”
程石南望着卫秋静静说道“那个村子，当晚六十三口无一生还。”
“什么？”卫秋倒一口凉气猛然坐起“全死了？”
卫秋眼神中全然不敢置信，那么多条人命一整个村啊！
程石南看卫秋惊的坐了起来，马上也跟着坐了起来将人抱进怀里裹紧被子，现在正是倒春寒一早一晚还是刺骨的冷，可别在给他冻着了。
“那么多条命他们都杀了？后来呢！那些畜生抓到了吗？”
程石南看卫秋气的不行，轻拍他后背回答“抓到了那群流民是第二年才抓到的，据说，当时那小夫郎就是他们放出去的饵，先让那人查看村里情况，然后再里应外合，屠杀了全村人连孩子都没放过。”
“这都是这什么人？连孩子都不放过，难怪周围村子一听到消息，马上就开始封村，遇上这种真的是要人命！”
“不得不防，不得不妨……”卫秋小声念叨。
程石南拍拍他后背“媳妇儿别怕，有我呢！路口大坑我们刨了一半了，明后天把树干打下去就能封起来。 ”
“这能行吗？”卫秋听着这么凶残的事情，又想到那血淋淋整个村子的人命，心有余悸真能封上吗？
“能，别怕，我在呢。”程石南知道卫秋骨子里脾性遇事虽凶悍，但到底是没见过血的人。
他都有些后悔跟他说这些血次呼啦的事，要是等会睡觉他在多梦又得睡不好了。
“好了，别多想早点休息，夜深了……”程石南哄着人让他早点睡，再说一会又得给他说精神了。
卫秋躺下去窝在程石南怀里闭眼睡觉，强迫自己不要去想那么多，明天还有事要忙，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卫秋揉着脑袋起床，昨晚那个事程石南说的太深入人心。
导致他一晚上都在做梦，而且梦里都是他和程石南抱着崽崽四处逃命，到处都有人围追堵截他们要他们的命。
连带着程石南昨也没睡好，昨晚卫秋睡着后总是小声哼哼让他快跑，程石南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梦。
一个劲让自己快跑，刚开始睡迷糊了还真吓得他，差点爬起来扛起卫秋就跑，坐起来反应半天才发现是卫秋在做梦。
程石南也是苦笑不得只得躺下老实哄人，看来昨晚说的真的是吓到他了，毕竟卫秋以前生活的地方和现在完全是天差地别的两个世界。
接下来的两天村里彻底封住去外面的道路了，村民们也悄悄的松了口气，然后又继续安静的等了两天发现没什么动静。
村长便发话让众人该干什么干什么，反正村口已经堵了，那就别浪费时间耽误春耕了。
村口那里也搭了个棚子，各家出一个人轮流守村口，白天一个人，晚上则是两个人守。
整个二月下旬到三月中，村子里都静悄悄的，连孩子们都知道气氛不对，不在到处跑着疯玩了。
大人们则埋头忙活地里的事，今年开年这兆头不好，那就更不能耽误春耕种粮了。
田间地头一颗颗种子撒上，绿油油的嫩苗破土而出，看的众人心喜不已，原以为今年天气寒冷。
育苗不易存活肯定长的慢，却没想到长势这么好，众人心中那是长出一口气，能活就好，能活就好啊！这样茁壮成长的好苗子，看来今年收成又有希望了。
程石南看着绿油油的长势也欢喜不已，成天蹲地里薅野草，说耽误他家嫩苗长大，就那么两三块地照他这么薅路埂上都得让他薅秃了。
卫秋看他成天蹲地头，担心他腿吃力受不住，便扯了个由头说自己手腕疼抱不动崽崽，才把他给揪回来按在家里好好休息。
现在地里忙完了，这两天得让他好好在家休息养养身体，过两天就轮到他和孟全一起去村口守夜了……
因为这段时间春耕大家都忙，所以守夜也是商量着来，谁家活计少就往前顶，活计多的就往后面挪挪，毕竟春耕是大事，关乎一家子来年的口粮可不敢马虎……
第84章
“你说外面现在啥情况啊？”
夜色深沉村口周围一片寂静, 程石南和孟全裹着破棉被在棚子下烤火，虽说已经入春但晚上气温低还是十分冻人。
程石南看着火堆上跳动的火苗，又丢了一根大柴进去, 然后摇摇头回答孟全“不知道 ”
孟全嚼着手里的卫秋给他们做的薄饼叹口气“一定不好过啊！”
晚上这么冷的天气, 也不知道那些人怎么扛过来的, 孟全慢慢啃完饼子也不打算在想这些糟心的事了, 转头问起程石南家地里的情况。
“你们家地里情况怎么样？苗长得好吗？”
程石南一听这个嘴角露出笑意，高兴的说“长的不错，我估摸着要是不出意外, 今年的收成比上去年肯定能涨一涨。”
孟全望了眼旁边乌漆嘛黑的田野“我白天也在村里转了转，发现都长得挺好的”
“要今年就依着现在的长势继续下去, 肯定能比去年好。”
程石南望着明亮。的夜空点点头“希望吧！”
隔天一大早白天接替他俩的人来后, 程石南和孟全便各自回了家，又是风平浪静的一天。
卫秋早早的就做好了饭等着程石南回来, 简单的做了个杂粮粥，猪肉馅饼，以及凉拌个荠荠菜和清炒笋尖下饭。
早上就不给他做那些大油的菜了清淡点，等晚上在给他熬个汤补一补。
“回来啦！快洗手吃饭。”
卫秋看程石南带着一身寒气进门, 神情有些疲倦也知这个守夜可并不轻松, 一晚上都得警醒着生怕有人摸过来。
“崽崽醒了吗？”程石南进门低头先在卫秋嘴角啃了一口问, 这两年第一次夜晚没有秋秋抱着睡的可想死他了。
卫秋看他的不正经小眼神儿，就知他又在想什么了，无奈的戳戳他的额头“醒了, 在炕上玩呢！你快去洗漱今早在炕上吃, 一会吃完你好好休息下。”
程石南点点头松开卫秋细腰, 去一边洗漱去了，卫秋则回身去屋里端上炕桌迅速摆饭。
等程石南洗漱完就可以上桌吃饭, 今早的杂粮粥卫秋提前泡了泡，熬的十分软糯，大馒头也稍稍放了点糖，吃起来甜甜的一个个特别蓬松暄软。
程石南呼噜噜的喝粥他是真饿了，昨晚卫秋给他做了六个饼带去啃，孟全那厮一人就啃了四个。
卫秋看他吃的这样急，连忙让他吃慢点纳闷道“昨晚给你带饼子去了呀？带少了吗？”
程石南可怜兮兮的点点头“全子啃了四个，要不是我下手快可能最后两个都吃不到。”
卫秋一拍脑门，无奈的说“忘了孟哥在，你可抢不过他，那今晚在多做几个。”
程石南点头答应一声，其实人家林草也给他们准备了吃的，只不过是程石南不吃而已，他就想吃卫秋做的。
这边林草看着带去的四个大饼子，又带回来三个一巴掌拍孟全身上“你是不是又去抢石南口粮了。”
孟全正喝着稀饭冷不丁挨一巴掌，抬起头看桌上三个大饼子笑道“哪能啊！我没有！”
林草瞪他一眼“我信你才有鬼了，肯定秋哥儿又做好吃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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