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窝在被子里想,不愿意承认自己既希望他走,但又更希望他留。
“好,睡吧。”
果然,他果然要走了!
千里没注意到自己嘴巴噘得越来越高,狠狠盯着床里边系着的同心结。
不料,贺雁来却又在下一秒道:“我在这里陪你。”
小狼紧紧捏着被子边角的手蓦然一松。
那种奇怪的心跳加速的感觉又回来了。
千里连扭头望进那双温柔眼眸的勇气都没攒齐。
——
贺雁来一直等千里睡熟了才离开。
他慢慢推着代步车往门外走去,刚出去便看到庭院内跪着个人。
......额头又突突跳着疼。
他耐心地向前滑去,在跪着的那人面前停住,轻声道:“你跪在这干什么?”
明尘跪得板正,头低垂着:“请合敦责罚。”
“我责罚你算什么回事,你是为了救我才这么做的。”贺雁来道,“要跪,便去托娅院子外边跪。”
“......托娅姑娘说不愿意见我。”明尘犹豫着说,“属下,属下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所以你就来我这儿?”贺雁来被他气笑了,“人家毕竟是个没出阁的姑娘,就这么被你委屈了去,此刻当然不想见你。你只顾着求她原谅和责罚,可想过她羞不羞臊不臊?”
明尘恍然大悟:“属下明白!还请合敦指点迷津!”
贺雁来揉了揉眉心,思索片刻,对明煦吩咐道:“去请托娅过来,说是我想见她。”
明煦:“好嘞。”
贺雁来扭头又对明尘道:“找个地儿躲着去,可别让人误会我是替你才把她哄来的。”
明尘连声应是。贺雁来想了想,又说:“你去守着千里吧,他正睡着,你照看着些。”
托娅很快来了。
小姑娘这几天养得不错,之前又服用了大祭师为千里熬制的那枚药丸,现在精神很好。她穿了一身雪白,粉着小脸赶进屋,对贺雁来行了一礼:“合敦!”
贺雁来温声道:“托娅现在真是漂亮极了,刚才走进来时,我都没敢认。”
托娅小脸红了红,不好意思地说:“合敦别取笑我了。”
“不是取笑,是真心话。”贺雁来摇了摇头。
两人又说了些闲话,聊的差不多了,贺雁来才进入他的正题:“等千里恢复好了,就要惩治阿尔萨兰谋反之罪了。”
“......”托娅没什么反应,只是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贺雁来略略讶异:“我以为,你会很高兴。”
托娅抓着自己的裙角,把那块布料揉皱,眼神暗淡下来,低声道:“我也以为我会很高兴。”
“可是我发现,我好像没什么好高兴的。如今我大仇已报,可我的额吉再也不会回来了。阿尔萨兰这么多年对我不闻不问,可叶护府毕竟是我的家,他被捉拿入狱,宅子估计没过多久也要封上了,我连我以后该去哪儿都不知道。”
托娅有些恍惚:“以前总想着要亲手将阿尔萨兰的一切毁掉,这是支撑我活过来的夙愿。现在我做到了,我却不知道接下来该为什么而活了。”
贺雁来静静地听着。
良久,屋内落针可闻,贺雁来开口:“你是如今兰罗唯一的别吉,肯定不用担心自己无家可归。”
“阿尔萨兰倒台,威胁你的最大因素已经瓦解,你完完全全可以好好考虑一下,以后做些什么才不算枉来人世一遭。”贺雁来继续说,“托娅,你要试试为自己而活吗?”
他的眼神温和又沉静,却又似乎有着不容忽视的巨大力量,望上一眼便觉得安心。托娅渐渐地被他的话吸引住了,眼神凝重,像是在思考。
贺雁来耐心地等待着,没等多久,托娅便起身,又向他行了一礼,郑重道:“我会好好考虑一下的。”
“好。”贺雁来笑着颔首。
又聊些些家常,托娅就告退了。
她走出门,刚拐了一个弯,眼前就突兀地出现一道高大的身影。
明尘紧张到差点把舌头咬了,拳头垂在身边捏得死紧。能空手接白刃的男人现在面对着比他矮一个多头的瘦弱少女,竟连一句重话都说不出来:“托娅姑娘.....啊不对,别吉,我......”
“哎呀!”
少女有些埋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些羞涩和恼怒。可惜明尘啥也听不懂,只以为这是又讨厌起自己来了,一时间更加心急,想也没想地“扑通”一声单膝跪地,像他以前向贺雁来请罪那样,对托娅一抱拳:“明尘自知不妥,现在任由你处置,我绝不会有半点怨言!”
托娅咬着手指,头疼地看着这个大块头,不知道拿他如何是好。
这个人怎么这么讨厌啊。当时情况所迫,他也是为了救自己一命才莽撞行事,说心生怨怼倒也没有;但她毕竟是个小姑娘,害羞,脸皮薄,真让她当什么都没发生,那也是不可能的呀。
她本来想过几天慢慢忘掉这件事,反正也没几个人知道;就这个明尘三天两头来找她,要道歉要处罚,一点都不懂女孩儿的心思,真是烦死了。
托娅想到这也直说了:“你这人真讨厌,不要再来找我了!”
说完,她趁明尘没反应过来,迅速绕过他离开了。
空留明尘一个人,还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一脸的茫然。
这可怎么办啊......
明尘苦着脸。
作者有话说:
我!来!晚!了!(滑跪——)
新年快乐!
第23章 亲吻
托娅走后,贺雁来左右无事,干脆又去等那孩子睡醒。
他随意捧了卷书,斜靠在椅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读着。不多时,明煦突然神神秘秘地走进来,一脸兴奋地小声对贺雁来说:“我哥又被托娅姑娘拒绝了!”
贺雁来一愣:“他俩怎么又遇见的?”
“哼,我哥在出去的必经之路上守着呢!我远远瞧见的,他都给托娅姑娘单膝下跪了,还是行不通。”明煦说着说着也有些感慨,“唉,不知道我哥现在该怎么办了。”
贺雁来听着觉得好笑。这件事虽不能完全怪他,但也是因自己而起。明尘护主心切,平白得罪了人家姑娘,以他那个一板一眼的性格,估计托娅一日不原谅他,他就一日心里不安生。
必要的话,还是多帮明尘说上几句好话吧。
他心里这么想着。
突然想起了什么,贺雁来轻轻“啊”了一声,吩咐明煦:“大夫走之前留了药方子,你去看看厨房药材齐没齐。”
明煦答应着去了。
他便又开始懒懒散散地读书。
过了许久,贺雁来突然轻声笑了。
而千里的眼皮也开始不安地颤抖,有些要醒的迹象。
贺雁来放下书,饶有兴趣地望着床上那张努力掩饰自己的睡颜,略略提起声音问:“醒了怎么不说话?”
他话刚说完,千里没动;过了会儿,才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脸有些尴尬。
“你,你明明知道我在装睡。”
小狼懊恼地抿起嘴唇,为自己拙劣的伪装技术而生气,更气的是贺雁来居然就在旁边看笑话!
像......像什么呢?
就像一只大猫,正优哉游哉地按住一只小老鼠的尾巴,饶有兴趣地看它努力挣扎却逃不掉的样子。
贺雁来望着不自觉鼓起嘴巴的千里,觉得好笑,又得顺着毛哄:“不是故意的,怕你不愿意被我发现才装不知道的。就是你刚才呼吸声太刻意了,我一下没忍住......”
恶劣的大人又憋不住,笑意从眼角眉梢洒了出来,俊秀的一张脸顾盼生辉;而被戏耍的小孩这次也非常争气,毫不意外地再次被美色所惑,盯着人家的脸不说话,气也消了大半。
为了掩饰自己这么好哄,千里抿起唇,生硬地转了个话题:“刚才明煦进来说,明尘给托娅下跪?”
心知孩子不好意思了,贺雁来便也不再多逗弄他,顺着他新起的话题往下接:“是有这回事。”
“明尘做了什么吗?”
贺雁来便把那天那场意外给千里简单说了一遍,中间亲吻那里他本能地简化了一番,只是这是两人之间的核心矛盾,再怎么简化也逃脱不了,千里还是听懂了。
他若有所思。
少年乖乖窝在被褥里,绿色的瞳孔盯着自己一截衣角发呆,神情专注又认真,却有种执著劲儿的可爱。贺雁来被他盯得心头发软,刚想问问他怎么了,千里便回过神来,仰起小脸喊:“雁来哥哥。”
“嗯?”贺雁来含笑应了。
千里慢慢蹙起眉头,有些想不通,跟他确认道:“我们已经是夫妻了,对吧?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合敦。”
“......嗯。”
“你说我年纪小,可是托娅明明和我一般岁数,她也才十六岁。”
“......对。”
千里舔了舔嘴唇,眼睛在烛火照耀下亮得出奇,认真地看着贺雁来,问出他不明白的这件事:“那为什么明尘可以亲吻托娅,你却不可以亲吻我?”
“......”贺雁来惯有的温和笑意僵在了嘴角。
千里继续他的逻辑:“我们新婚那天我就想和你做这件事,可是你也拒绝了我......啊。”
他突然止住了话头。
因为贺雁来现在的脸色实在不太好。
在战场上叱咤多年的常胜大将军此时此刻却搞不定一个小孩,贺雁来甚至能体会到一些明尘的委屈来。他微微叹了口气,有些头痛:“千里,我们成亲那日,你是想与我做这件事吗?”
千里皱了皱眉:“当然。”
“我的意思是,如果和你结亲的不是我,新婚之夜你也会和他做这件事吗?”贺雁来劝导道。
会的。
即使不想承认,但是千里明白,这才是他当初心里的选择。
他只是想履行一国之君的职责,与议和国送来的和亲对象和睦相处;如果顺利的话,组建一个属于自己的和和美美小家庭,让他尝尝久违的亲情,平安地渡过余生。
这么看来的话,对象是谁,好像对当初孤苦无依的他来说,真的不重要。
他只是想要一个情感上的寄托,能让他在繁忙政事和诡谲官场起伏中,心里会有一丝安慰罢了。
可是贺雁来为什么这么问?
看千里露出了些迷茫的神色,贺雁来松了口气,苦笑着解释道:“千里,在大熙,亲吻是非常珍重的一件事,我们只会亲吻自己心爱之人。”
心爱之人?
千里适时问:“你不爱我吗?”
“......爱。”贺雁来硬着头皮回答,“但不是那种爱。”
千里有些被他绕糊涂了,继续追问:“为什么?那是哪种爱?有什么不一样吗?”
贺雁来也被他一连串的问题给问晕了。他不知道该如何跟对方解释亲情和爱情之间的区别,明煦这么大了也已经无师自通不必多言,但是这草原上的小狼会不会太朴实了一点?!
没法子,贺雁来只好俯下身,轻轻用冰凉的唇贴了贴千里露在外面的指尖。
带着些求饶的意味,贺雁来问他:“这样可以吗?”
男人表情无奈,像是做出了最大的让步。千里读懂了他的眼,便乖乖地点点头:“嗯。”
贺雁来这才如释重负,长出一口气。
眼见绿眸小狼还是懵懵懂懂的,贺雁来想了想,道:“千里,我和你一样,都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但是,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了一个,你每次只要想起就会忍不住笑起来的人时,我一定会为他让出合敦的位置。”
贺雁来刮了刮千里的脸颊,温声道:“到那时,你可以把你的吻送给他。”
千里专注地望着他的眼睛,没有说话,似懂非懂的模样。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幸好,明煦的声音插了进来,打破这诡异的沉默:
“少爷!药材都备齐了!”
千里瞬间被吸引去了注意力,忍无可忍地大喝一声:“你又不叫合敦!”
作者有话说:
贺雁来(老父亲心理):这孩子真可怜,受苦了
千里:(dokidoki)
第24章 剂量
千里伤养得快,毕竟还年轻,身体好,又有贺雁来寸步不离地守着,拿糖哄他吃药换药,没几天的功夫就又是一只面色红润身手敏捷的小狼了。
贺雁来这人,平时对自己糙的不行,在军营里怎么方便怎么来。千里有时候在他后背上看到的那些恐怖疤痕,就是某大将军伤还没好就去骑马所致。
但是他就是金贵千里,后者本人都觉得没什么,包括大夫也说了已经恢复好了,可贺雁来就是不放心。
千里一边享受他的偏心与关照,一边又不高兴,拿着弓想去练骑射,被贺雁来拦在门口的时候脸都黑了,不敢直说不满,就站在原地垂着脑袋,一言不发。
贺雁来拿他没办法,耐心劝道:“你还年轻,身上留下什么病根就不好了。 等你恢复了,我陪你去骑射可以吗?”
小孩儿难得不高兴,不听话,把头一梗,没搭他茬。
这就让人尴尬了。贺雁来面色讪讪,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千里就后悔刚才的任性了。他慢慢扭回头,小声说:“可是我今天就想去,我真的已经恢复好了。”
贺雁来问:“吃药剂量还得减半,就好了?”
千里脸色瞬间红了,气呼呼地瞪向贺雁来,重重哼了一声,拨开他一个人往武场去了。
一直旁观的明煦不禁摇摇头,点评道:“少爷非招惹他这个做什么,晚上他又不愿意回家了,还得你自己去找。”
“你什么时候倒是跟他关系这么好了?”贺雁来笑着问,看起来不是很在意。
“才没有,我看他为少爷受了伤才对他温柔些的。”
这事儿得从大夫开的那张药方说起。
开的都是些补药,养身子的,有些功效强,十几岁的少年未必受得住,就怕补过了头,反而气血上涌了。于是,这几日凡是千里喝下去的药,都是减半剂量的。
千里平生最讨厌被人当小孩子看,迫不及待地想证明自己已经是个能独挡一面的大人了,所以当然不肯。一次趁贺雁来没注意,自己喝了成人用量,在床上又多躺了三天。
贺雁来也注意维护小男孩脆弱的自尊心,从不提这事儿,今天果然把人惹恼了。
不过事情很快发生了转机。
那天晚上,贺雁来又得出去寻人。这次千里真是铁了心要跟贺雁来唱反调,贺雁来说了什么都不跟他回家。贺雁来再好的脾气也有了三分火气,准备上前将人扛起来带回去。
他虽然行动不便,但毕竟是个威风凛凛的将军,力气哪是千里这十几岁的少年能比拟的,挣扎都没挨过两下,就被贺雁来扛上了肩头。
事已至此,千里也不扑腾了,保持着头冲下的姿势双手抱胸,神色忿忿,看着像是想啃他一口。
然而,贺雁来才想前行,肩头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那痛感钻心一般,贺雁来倒吸一口冷气,手瞬间开始发抖。
千里敏感地发现了他的异常,唤了声“雁来哥哥”就忙从他身上下来,急切地问:“你怎么了?”
月光下,少年的脸一般被月色照亮,另一半则隐藏在黑夜中。那双绿色的眼睛亮得出奇,里面满满盛着的都是焦急,随着人的动作微微晃悠着,好似就要从明媚的眼眸中荡出来。
贺雁来心里也跟着一荡。
“无妨。”他对千里温柔一笑,伸手捂住伤口,触手却是一片湿热,拿下来一看,果然手心已经被鲜血沾染。
来不及隐藏,就全被眼尖的千里看了去。后者的眼神牢牢黏在贺雁来的手心里,声音颤抖:“......这是......怎么一回事?”
小狼又想哭,脸一皱眼睛就红了。不用贺雁来劝就急忙跟人回到家。
脱了上衣一看,白色的纱布已经鲜红一片。
原来是那天扎那谋反时不慎受的剑伤。后来贺雁来直接被阿尔萨兰掳走,之后又完全在照顾千里,对自己的照顾就少了些。本该结痂了,这几天动作没注意,竟又将伤口撕裂了。
千里这下不干了,沉着脸,学着前几天贺雁来对待他的那样把人扶在床头靠好,忙前忙后地让侍从去拿之前自己用的药。贺雁来再三强调自己没事,被小少年一个眼神扫过来,顿时不敢说话了。
“你吃药剂量不用减半是吧!”
他开口就语气很冲,把贺雁来之前调笑他的话原封不动地还了回来,只不过里面包含的怒气就差把贺雁来冲一跟头了。
贺雁来无奈地看着千里为自己忙前忙后,稍微想起身动弹两下就被人无情地按回去,身体力行地体验了一把前两天被自己限制自由的千里有多憋屈。
明煦在一旁看热闹,憋笑憋得脸都红了,生生没敢出声。
这小没良心的。
贺雁来暗骂道。
“明煦,劳驾你给雁来哥哥熬药吧。”千里突然转头道,打破这两人之间的暗涛汹涌。
“啊?哦哦,好的大汗。”明煦反应过来,忙应了声是,留给贺雁来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以后幸灾乐祸地走了。
他还没看过少爷这么吃瘪过呢!
就连二哥......
明煦心思一顿,不敢再往下想下去,几步向厨房去了。
屋里只有千里和贺雁来了。
千里没说话,将外敷的药调配好,小心翼翼地扶起贺雁来,将它涂在那撕扯裂开的伤口上。
因为贺雁来自己不注意,虽然这箭伤已经有些时日了,现如今猛地裂开,看着还有些可怖。千里摸了摸伤口边缘,眼里流过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心疼:“这个扎那......”
贺雁来看不了他这幅可怜的神情,想安慰他:“没事的千里,以前在军营,身上的伤比这严重得多,我都没当回事......”
“你!”他还没说完,千里就直接打断了他,扬起脸,眼神里莫名有些委屈,“你是要心疼死我吗!”
贺雁来:“......”
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以后,千里迅速捂上了嘴,只留一双眼睛在外面滴溜溜地转。
“......不是,没有。”贺雁来张嘴卡壳了半天,憋出四个字来。
千里以此生最快的速度为贺雁来涂好了药,扔下一句“明煦给我煎药总是糊我还是去看看吧”就溜之大吉。
空留贺雁来一个人躺在床上,起也起不来,哭笑不得地望着小孩儿可以称得上是落荒而逃的背影。
明煦:“......”
千里:“......”
两个人一个拿着小扇子给药坛扇风,一个蹲在对面目光如炬,沉默在两人中间弥漫开来。
明煦没忍住道:“大汗,我从小就给我家老爷熬药,不会出岔子的。”
千里眼都没眨:“嗯,我相信你。”
那你倒是走啊。
明煦在心里骂,但是这话给他十个胆子他都不敢说出口。
而反观对面的千里,两手扶在膝盖上,手下的衣物已经被他揉皱。少年似乎是挣扎了很久,望着对面跟自己年纪相仿的人,忍不住问:“明煦,我有事问你。”
明煦不明所以:“大汗有话直说便是。”
千里深吸一口气,想了想,挑了个话题:“你从小都在大熙京都长大,一定见多识广。”
一国之君在自己面前摆出这样一幅低姿态,明煦受宠若惊,方才还有两三分漫不经心,现在全被吓跑了。手一抖,扇子差点没拿稳:“比,比不上大汗博文广知。”
千里没理会他的恭维,又往前挪了两步,压低声音,像被人听去了似的:“那你们那边,十六岁的少年少女,都已经......结亲了吗?”
他强忍羞耻问出这句话。
明煦顿时瞪大了眼睛,药坛子也不扇了,“蹭蹭”往后退了好几步,神色惊恐:“大汗,我家少爷才嫁过来不到一年,您该不会是想......”
“才不是!”千里冲上去捂他的嘴,“我只是,只是......”
男孩儿脸色通红,神色紧张,一双眼含羞带怯,躲闪着不敢见人。他咬了咬下唇,有些懊恼地站起身,硬邦邦地说:“算了,就知道你靠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