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这么一打扰,贺雁来也没了看书的心思,勉强翻过两页,书上的字一个都不进脑子,干脆把书重重一合,随手扔到桌面上。
算一算,也有七八天没怎么跟千里说话了。日常必要的交流当然是有的,他总不可能下兰罗帝王的面子;可是两个人都知道这跟以前不一样。
说来可笑,千里跟明煦现在感情倒是挺好的,两个人自以为隐蔽地躲起来聊天,实则全被贺雁来看了去。结果他这个局外人还两边拉不下脸,跟谁都不知道怎么主动开口。
这么些日子下来,贺雁来也认真地思考了。
千里现在年纪还小,心思又单纯,他完全把千里当弟弟看。结果弟弟突然有一天要纳妾,要脱离自己的怀抱去拥有自己的家庭,他一时无法接受对方突然的成熟所以反应奇怪,倒也正常。
只不过他要尽快调整这种心情,好随时做好为大汗真正的合敦让位的准备,无论纳妾是不是千里的真实想法。
至于千里和明煦,他倒是还没弄明白那天怎么突然打起架来了,现在这个情形也不好问。
不过听明尘说,是因为千里扔掉了明煦给他的糖?
可是千里不是这么没礼貌的孩子,这其中一定还发生了什么误会。
......不过看两人现在的样子,这个误会应该也已经解除了。
最后自己倒还成了执意要惩罚人家的大恶人。
贺雁来气得想笑。
今天千里不回来,贺雁来早早就上了床,打发了会时间便睡下了。
是夜。
万籁俱寂,间或几声嘲哳的鸟啼,在静谧的夜里尤为清晰。
贺雁来睡眠很浅,这是他打仗留下来的后遗症,稍有些动静就睡不着了。所以,当他察觉到有个人影在自己床边时,暗自屏住呼吸,按兵不动。
那人见他睡得熟,似乎是掂量了一下,很快他就做出来决定——他伸手,试探性地抄起贺雁来的脖颈和腰肢,竟是想把他抱起来。
贺雁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准备和他周旋了,在那人手摸上自己皮肤的那一瞬间睁开眼睛,迅速抓住那只手往反方向一别,那人顿时发出一声惊呼:“啊!”
那声音听着耳熟,贺雁来一怔,忙松开手点了灯。
面前站着的,正是说今晚不回来了的千里。
小狼委屈巴巴地握着自己的手腕,应该是疼狠了,半天没说出来话,又羞稔又心虚,故意错开贺雁来惊疑的眼神,飘忽不定。
“......千里?”贺雁来不确定地喊,“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千里抬眸偷瞧他一眼,迅速收回了目光,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来一个字。
贺雁来见状,也不逼他,见他穿得单薄,便掀开被子:“进来说,晚上天冷。”
出乎意料的是,千里很干脆地摇了摇头,怕贺雁来误会,又赶紧想解释:“不,不用了,我不冷。”
下一秒他的手腕被人握住,冰凉的手指被人妥帖地收在掌心里呵气。贺雁来眉头微蹙,数落他:“这叫不冷?”
“......”千里舔了舔唇,不再争辩,只是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贺雁来的眉眼。
那人长了一双瑞凤眼,眼尾上挑,眼型狭长,眉目流转间顾盼生辉。嘴唇红润单薄,脸颊俏丽,一眼望去就像是仙子一般出尘空灵。
他的合敦,是真的很好看。
半大孩子忍不住喉结上下一滚,盯着贺雁来的脸兀自出神,说是看呆了也不为过。
“上来。”贺雁来又招呼他进被窝里来。
千里一下子回了神,固执地又摇了摇头,牵起贺雁来的手,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雁来哥哥,你想跟我走吗?”
在这样一个普通又寂静的夜里,一个眸若星辰的少年一脸认真地望着你说:
“跟我走吗?”
不得不承认的是,如雾濛花,如云漏月,此时此刻的千里在夜色加持下,真的很有诱惑力。
贺雁来控制不住自己嘴角上扬,一时间也忘了两人还在“冷战”,问:“去哪儿?”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千里明显雀跃起来,二话不说又准备抱他起来。
贺雁来失笑,伸手按住他的手腕,笑盈盈地问:“这么有自信,能抱起来我?”
千里不合时宜地想到之前贺雁来坐在代步车上,光凭臂力就将自己扛在肩头带回家的事儿来。
是以最后他还是乖乖地把小车推来了。
第30章 纵马
星垂平野,静谧无声。
晚上风大,卷起二人的衣袂和发尾,暧昧不清地纠缠着,卷进风里招摇。
千里推着贺雁来,紧张兮兮地问:“你冷不冷啊?”
贺雁来摇头算作回应,反问道:“我们是去哪儿?”
千里喉结上下一滚,莫名觉得喉头干涩。他有意避开贺雁来的追问,含糊地说:“到了就知道了。”
看他躲闪的模样,贺雁来虽心中疑惑,但也暂时按下不表,顺从地任他推着自己,沿着山坡向下,去往他们曾经一起到过的草原。
上次仅是远远地瞧了一眼。但贺雁来还记得,千里说等来年开春可以一起来看刚抽芽的新草。
现在月色很亮,地面上仿佛盖着一层毛绒绒的褥子,风一吹便“沙啦啦”得响。
千里步履不停,随着二人离得越来越近,贺雁来才发现,这层毛绒绒的东西,还真就是嫩嫩的草尖儿。
“草长出来了。”
像是猜到贺雁来现在在想什么似的,千里突然开口。他没有看贺雁来,平视前方,望进茫茫无边的夜色里,似乎在自言自语:“再过几天来看,就更旺盛也更好看了。”
“是啊。”贺雁来意有所指,“万象更新了,千里。”
阿尔萨兰已败,从此以后,再没有人能撼动千里在兰罗的地位。草原的小狼,真真正正地要成长为一方的王了。
不知道千里有没有理解到他话中的深意,只不过他现在看着有些着急,推着贺雁来四处寻找着什么,嘴里小声地念念有词。
被他的情绪感染,贺雁来也不由得开始随着他的视线在这空旷寂静的草原上张望。
这是在找什么......
贺雁来漫无目的地想着。
突然,他眼神一顿,望着不远处那一大团黑影,疑惑道:“那是什么?”
千里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眼眸亮了亮,飞快地说:“这就是我要带你看的东西。”
说完,不等贺雁来回复,他便推着贺雁来往那个黑影的方向跑去。他心里着急,代步车推得也没有平时稳,颠颠簸簸的。好在草芽儿柔软,才不至于跑着跑着把贺雁来直接颠出去。
贺雁来哭笑不得地握紧扶手,逆着晚风冲千里高声道:“慢点儿跑!”
千里不听他的话,张扬着肆意奔跑在这新生的草野上,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碧绿的眼眸直直盯着远方,目标明确地追到他想到达的地方。
他很少有这么情绪外露的时候,多数时间他都绷着一张脸,维持着帝王尊严,不怒不笑,在贺雁来面前才稍稍外放一些;但他也不会如今晚这般,像一个最平凡不过的十六岁少年,兴奋地在无边旷野上奔跑。
很快,二人便顺坡跑到了之前那团黑影在的地方。
贺雁来辨认出来了,那是一匹马。
一匹毛色昳丽,四肢健壮的汗血宝马。
而一个人从马身后鬼鬼祟祟地探头出来,见是他二人才放下心,从马的阴影中走出来,来到二人面前,不好意思地“嘿嘿”两声,正是明煦。
“少爷!”明煦喜滋滋地叫了一声,目光触及千里瞬间绷紧的眼神时,才不情不愿地改了称呼,“......合敦。”
贺雁来笑而不语,上下打量着这两个半夜不睡觉跑出来出名堂的小少年。
千里被他这么看着,最先坚持不住败下阵来,掩饰一般地扭过头问明煦:“让你弄的,都弄好了没有?”
明煦忙不迭点头:“弄好了弄好了。”
说完,他跑到马前面,伸手一掀,将马背上盖着的一块布扯了下来,露出下面的光景。
待看清之后,贺雁来瞳孔微缩。
马背上装了两块马鞍,后面那块明显与寻常的鞍不同:后有靠背,下有弧形铁架,外面用软布包了一圈,正好能将人的腿固定在马肚子旁,再精巧地踩在马镫上。
不用多说也知道,这块马鞍是为谁设计的。
千里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番,没发现什么问题,才松了口气;他忙地转头,一双翠波荡漾的眸子望着贺雁来,语气里的希冀都要漫出来了:“雁来哥哥!”
贺雁来张了张嘴,可是声音卡在嗓子里,像被人凭空夺去了发声能力一般,隔了一会儿才低低地:“嗯。”
“我们去骑马吧!”千里一张小脸涨得通红,兴奋的眸子在月光下闪烁着,盛着点点星光。
他望着贺雁来伸出手,扬起暖融融的笑容。
贺雁来倏地想起了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那时候千里还是个臭脾气小孩,自顾自掀了他的轿帘,话没说两句就要跑,别别扭扭的,说要和自己结亲。
那时候他哪里会想到,几个月后某个月明星稀的夜里,他会主动对着这大熙送来的男妻伸出手,邀请对方和自己共乘于草浪之上。
贺雁来心头涌起一股暖流,百转千回地填满了心口每处空缺的地方。
他在少年希冀的眼神下缓缓伸出手,搭在他纤瘦的手心里,扬起脸冲紧张的小狼温和一笑:“那就有劳千里了。”
在明煦的帮助下,贺雁来终于从代步车转移到了马上。
明煦看他俩进展顺利,自己也挺高兴,破天荒地没硬要跟贺雁来一起去,乖乖地守着小车,让他们俩早点回来。
因为千里个头小,身形也瘦削,所以坐在前面;贺雁来在他身后握着缰绳,宽阔的胸膛紧紧贴着千里的后背,两人之间没有距离,千里甚至能听到贺雁来“咚咚”的心跳声。
贺雁来不良于行,人又克己守礼,因此结亲这么久,千里从没有体验过这个姿势的贺雁来。
原来他抱住自己的时候是这种感觉。
常胜将军肩宽背厚,堵在自己身后能将他完完全全收在胸膛的阴影下。千里整日对着铜镜挤胳膊,看着挤出来的臂肌暗自得意,现在才知道他那二两肉在真正成熟的男人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正这么想着,贺雁来突然俯身在他耳边轻声道:“想去哪里?”
耳边传来热气,熏得他春三月还红了耳根。千里不自在地躲了躲,不想却更往贺雁来怀里钻了。这下他更不敢动了,保持着原有的姿势,小声回复:“都可以。”
几乎是踩着他的尾音,贺雁来高喝一声“驾!”同时两手一扬,马儿瞬间跑出去好远。凛冽的暮冬晚风顺着被他们劈开的道路刮在脸上,卷起的枯叶细碎眯得人睁不开眼。千里半闭着眼睛,止不住往后躲。
一只大手突然落在他脖颈和后背相连的那一块皮肤上,带着安抚意味地拍了拍。
与此同时,贺雁来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怕疼就把脸埋我怀里。”
本该拒绝的,他已经是个大孩子了。
可是千里只犹豫了不到两瞬呼吸那么久吧,就毅然决然地把脸埋在贺雁来令人安心的胸膛里。
真是奇怪,明明两人洗浴用的是同样的皂角,怎么就贺雁来身上更好闻些?
千里努力嗅了嗅,像只小狗一样,百思不得其解。
“怎么今晚突然想来骑马?”贺雁来问。
这么没有预兆地发问,千里根本来不及编造答案,一紧张,嘴比脑子跑得快,叮叮当当地坦白了:“想哄你高兴......”
贺雁来被风呛了一口。
“明煦说,你以前喜欢跟京都的贵胄子弟比马,赢了就当他们爷,输了就给他们当孙子。”千里老老实实地把明煦跟他说的话转述了一遍,语气很平静。
“......明煦的话你别信。”贺雁来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那段年少轻狂的无知岁月就这么轻飘飘地被小孩儿知道了,那一瞬间,贺雁来只觉得自己在千里心中稳重可靠的形象轰然倒塌。
没成想,千里的语气一转,却染上几分淡淡的哀伤:“可是我听着......很难过。”
风吹得更加猛烈,千里一个劲儿地往贺雁来怀里钻,脸颊的肉都被挤了起来,双臂努力环紧他的腰:“我以为雁来哥哥一直都是这样温柔守礼,但其实不是的,雁来哥哥是后来才慢慢长大成现在这样稳重的。”
“你们的诗文里有一句说,‘光景不待人,须叟发成丝’[注]。我虽不能让你回到十几岁的年纪,但是我希望雁来哥哥还能像那时候一样,恣意纵马,潇洒快活。”
注:李白
第31章 心口
说完以后,千里乖乖闭上嘴。
脸下这具躯体滚烫炽热,胸膛不规律地起伏着;千里离得近,还能听到胸口稳健有力的心跳声。
所有一切迹象都在证明贺雁来此刻的心潮澎湃。
“雁来哥哥?”他忍不住发声问。
良久,头顶传来一声长长的,沉重的叹息。
“抓稳了。”
贺雁来突然道。
千里只来得及抓紧手下的衣料,紧接着就见贺雁来一改之前风格,重重往马屁股上甩了一鞭。
马儿吃痛,长嘶一声跑得更加汹涌;而贺雁来毫不见惧色,操纵骏马疾驰在月色下,心头快意纵横。
千里这才知道,原来贺雁来也会露出这般潇洒的神情。
漫不经心的,胸有成竹的,仿佛全天下都在他马蹄下的那般不羁和洒脱。
他又想到了大熙的一首词。
“当时年少春衫薄......”千里小声喃喃。
贺雁来没听清,问:“什么?”
他摇摇头,不打算再重复了,只贴在贺雁来胸膛享受着妻子难得的肆意,可下一秒他的脸就被人托了起来。
贺雁来松开一只握绳的手捧着他的脸,摩挲他的脸颊。他的手很大,上面还有常年握剑留下的厚茧,能盖住千里的半张脸。那手摸索着往上,一直到捂住千里的眼睛,后者只能听到从他胸膛处传来低沉的闷笑,就像小时候躲在棉被里听外面放烟花时的那种隐蔽的激动。
接着他听到贺雁来说:“都说了,怕疼就把脸埋到我怀里。”
视线被人完全剥夺了。
千里整个人都被贺雁来揽在怀里,后者的手干燥又温暖。他看不见急速后退的风景,也看不见皎洁明月正偷偷打量这两个怪人,可他能听见风在耳边呼啸而去的铮鸣,能听见贺雁来每赶一次马就不经意发出的细微声音。
咚咚,咚咚。
他快分不清这是谁的心跳声了。
等到月色高照,明煦来寻他二人了,贺雁来才恋恋不舍地从马上下来,重新回到他的代步车上去。
与此同时,他身上萦绕了一晚上的苏爽,好像也随他回归到代步车上以后而消散了。
千里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可能是贺雁来的怀抱太舒服了,也可能是小孩儿累了这么多天困了,总之等贺雁来意识到千里已经很久没发出声音以后,他才疑惑地低头看了一眼。
人前硬邦邦的小狼,睡着了脸也是软乎乎的。
他安心地贴在自己的胸口,相贴的那边脸被衣服挤出一个圆润的弧度,嘴不自觉微张,睡得十分香甜。
贺雁来失笑,放慢了速度,趁风又在草原上慢慢走着,直到明煦来寻。
扶他下马的时候,明煦表情挺紧张的,偷偷打量贺雁来的神情,看得后者好笑又心疼。
他干脆直截了当地问:“你给他出的主意?”
明煦吓得一蹦三尺高:“我才没有!我只是说你以前在家里做公子的时候喜欢赛马!”
贺雁来慢条斯理地问:“赢了当爷,输了给人当孙子?”
明煦噤若寒蝉,眼神飘忽,不敢与他对视。
他看着怀里还在安睡的少年,没来由地叹了口气:“算了,明天开始你就回来吧。”
“真的吗!”明煦眼睛一亮,满脸喜色,“好!我一定不会再犯错了!”
“不过,有个条件。”贺雁来温和地笑了笑。
千里不知睡了多久,等他迷迷瞪瞪睁开眼睛的时候,入目先是漫天的星空。
星星点点,一直蔓延到对面那高到望不过去的山头,整个世界都仿佛被无限拉长了,透着股静谧与安逸,实是好睡。
他低头,才发现自己身上不知何时多了件旁人的外袍。
这颜色他看着熟悉......可不就是贺雁来的吗?
千里愣了愣,还没等他发问,旁边一道声音响起:“睡醒了吗?”
他转头,贺雁来只穿了件中衣,正望着月亮,神色晃然。
那副样子,好像下一秒就要乘风而去,回到天上做神仙了。
千里一时间看得恍惚。
月色下的贺雁来比起平时,好像更添了种脆弱。
是今日纵马,让他回想起灿烂的往生,又哀叹于今后灰暗的岁月了吗?
他第一时间是将身上的外袍搭在贺雁来身上,固执地为他穿好袖子系好绳结,最后那一下双手分别向反方向一拉,系得很紧,好像这样就能把贺雁来留在人世间了一样。
贺雁来不明所以,由着他为自己穿好外袍,腰间被猛地拉紧也没作声,好笑地看着千里抿紧的嘴唇,问:“这又是怎么了?”
“没怎么。”千里掩饰性地回答。
总不能说,怕你不要人间的一切,要飞上天当神仙了吧。
“看你睡得正香,没忍心喊你起来,就陪你在这睡会儿。明煦已经先回去了。”见他不愿多说,贺雁来也不追问,好心换了个话题。
千里不是很赞同:“可是你都被冻着了。”
接着他的手被人牵起,一直来到贺雁来的胸口。感受手心里还在不安跳动的心脏和因激动而过高的体温时,千里脸微微一红,而贺雁来则含笑注视着他:“不冷,不冷,这样能信我吗?”
“......”千里被烫到了一般缩回手,“那我们现在回去吧,天快亮了。”
“好。”贺雁来温顺地点头,又像想起来了什么似的,出声喊住他,“等等。”
千里疑惑地停下脚步,偏头望着他。
贺雁来手伸进胸口,找了一会儿,翻出一个纸包来。
千里眨眨眼,看了眼贺雁来,又看了眼纸包,不明白这是什么,接过来便迫不及待地拆开。
——几块澄黄的糖块,正躺在纸包里。
好在兰罗的食物都习惯性做得耐冻耐热,这才没有化掉,只是卖相不复刚买回来时那么好看了。
千里呼吸沉了沉,不敢确定,但又压不住心头的喜悦,小心翼翼地问:“这是,买给我的吗?”
“是。”
“你又去集市了,还没叫我吗?”
“不是。”
“那......”
贺雁来直接挑出一块糖,送进千里嘴里,堵住接下来喋喋不休的发问,自己把话头截了过来:“那日与明煦一起去时,就给你也买了。你爱吃这个,我怎么会忘了?只是回来的时候和你起了些争辩,之后就没有机会送出去了而已。”
说着说着,贺雁来眼神放柔,眼睫垂着,盖住眸中盈盈的笑意,略带戏谑地开口:“就为了这个,和明煦打了一架,值得吗?”
他都知道了!
千里瞪大眼睛,来不及感受糖块在嘴里化开,赶紧想为自己辩解。
贺雁来摇摇头,凑近了些,低声道:“你也有的,千里。”
明煦说的没错,兰罗的糖果然是做得太甜了。
千里含着那糖,眼睛瞪圆,身体略略后倾,好像这样就能躲过贺雁来靠近的面庞。
他这模样像偷吃东西的小松鼠,贺雁来被他取悦了,不由得笑出了声。
接着,贺雁来伸手挠了挠千里的下颌,逗猫一样。
鬼使神差地,千里直接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我不想纳妾。”
他糖没吃完,话说得含含糊糊的,但是贺雁来听懂了。后者点点头:“刚才明煦已经跟我解释清楚了,是他误会了你的意思。”
蔓延了这么久的委屈就这么被人抚平了,千里舔了舔嘴唇,不想承认自己已经不生贺雁来的气了,真的很好哄,一点面子都没有。
“我,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做。”良久,千里突然轻轻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