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日不见,贺雁来还是那个温和细致的贺雁来。那天那个崩溃的男人似乎被他掩藏在了心底,不会再流露出来示人。
千里抿了抿唇,为了转移注意力,强迫自己去看怀中的婴儿。
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日子一天天过去。
阿尔萨兰一事,给兰罗众臣都敲响了一个警钟。
想要在突发事件中有所准备,不至于像这次一样手忙脚乱、六神无主,必须建立起自己强有力的领导核心和战力储备。
认清这一点后,千里提拔了几个忠心耿耿的大臣,文臣武将一视同仁,建立起自己的参谋团,共同将兰罗建立成一个固若金汤的堡垒。
兰罗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在众国之间已经渐有名望。加上千里积极学习、锐意革新,国土境内越来越繁荣,管理也愈加有方。
他不再是需要贺雁来从一旁辅佐的、哭哭啼啼的男孩。
至上次一别至今,已有逾六个月。
半年多过去,千里已经快二十一岁,是贺雁来来兰罗时差不多的年纪。
他的眉眼坚定而沉稳,深绿色的瞳孔常透出一股悲慈又坚韧的色彩。他变得话有些少了,不再像以前那样优柔寡断,雷霆手腕发作时,即使是陪伴多年的老臣也会有些心悸。
大祭师仙逝,贺雁来隐世,明尘陨落,他身边再也没有那些看着他从走过青涩少年时光的人,他自然就必须收起那些孩子气。
而千里再也没有踏足过后宫半步。
有心思活络的,见贺雁来失势,便又开始打新立合敦的主意。他本以为万无一失,大汗一定会答应,可他的奏折怎么送上去的又怎么打了回来,上面潦草地写着几个字,让他休要再提。
左右千里已经有了净台,好好培养着,未来也不失为一位优秀的大汗。
大汗与合敦似乎只成了两个虚有其表的空壳,曾经的柔情蜜意、海誓山盟,皆被束之高阁,无人问津。
庭深也算是他俩的熟人,看不下去这两个拧巴的人,拖着个苍老的躯体去找千里,与他促膝长谈至深夜。
千里望着这唯一他还能说说话的旧人,敛下眉眼,没有再像刚知道真相时那般痛彻心扉,而是冷静了许多,只是说:“大师,站在雁来哥哥的角度上,他好像做什么都不合适。他什么都没有做错,只能咽下这个苦果,可是我也有必须硬下心肠的理由。”
明彰的死像是一根刺,横跨在两人中间,像一道永远也跨不过去的鸿沟。
就要这么结束了吗?
千里模糊地想着。
就要这么永不相见,孑然一身到白发苍茫吗?
庭深蹙起眉头,心疼地望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只能深深地叹了口气。
曾经托娅还在时,曾跟他说过大汗与合敦多么相爱,谈起时眉眼间满是艳羡。谁知道到最后,这两个人会走到这一步呢?
贺雁来身处其位,就算他什么都不做,他也不会被允许去释怀。
他要一辈子,背负着这道沉重的枷锁,一步一步,满怀忏意与后悔地活下去。
兰罗王因贺雁来而死,他如何能再以其子合敦的身份,陪伴在后者身边?
千里不会这么做,因为他是兰罗王的儿子,是新一任的统领者。家国面前谈何儿女情长,他唯有忍着心痛舍弃贺雁来。
可是谁去心疼贺雁来呢。
这是一个解不开的局,局中人走到了死路,除却打破桎楛,生生辟出一条道来,不然就只能在此囹圄打转,永世不得逃出。
可是路又在何方?
庭深与千里的对话便这般无疾而终。
而就在此时,千里却突然收到了一个奇怪的邀请。
——是仁帝。
严格说来,五年前兰罗与大熙签订了停战建交的契约,两国算是朋友关系。因此,仁帝特意在太后六十岁寿辰这天,邀请兰罗王同去贺礼。
千里听着,只觉得这个理由耳熟得不行。
......曾经在云荣,云荣王也是用嫣然别吉的生辰为理由,上演了一出瓮中捉鳖。
如若不是贺雁来沉着以对,他可能就要折在云荣也不是没有可能。
那三个字太久没在心中出现了,以至于朝堂之上,千里的心突然漏跳了一拍。
紧接着,他悄悄地、默默地反复咀嚼了几遍这个滚烫的名字,不被任何人察觉。
他的一位近臣蹙起眉头,上前两步进言道:“大汗,臣以为,我们完全有理由可以推辞,再着人备下厚礼送去,以表歉意,便足以呈现兰罗诚意。”
“没错。我与大熙自五年前一战后,除了每年例行赠送贡品之外便再无联系。此时突然殷勤邀约,必定有诈。”
“大汗,云荣悲剧不能再上演了,往大汗三思。”
大熙。
千里轻轻叹了口气,像是在喟叹。
他垂下眼睫,没有急着做决定。
随后,有人反对道:“两国现在以朋友相称,才得以相安无事多年。若是此行不去,让大熙仁帝觉得我们怠慢了去,误以为我兰罗无意维持友好睦邻的关系,心存不满该如何?”
“确实。大汗,大熙虽日渐式微,可毕竟是百年大国,底蕴犹存。他们大熙人又是最看重礼节的,此时盛情邀约,若大汗拒绝了,岂不是打了他们的脸?”
“是啊,若那时,他们借此由头,随便安个莫须有的罪名,再次挑起战争,又当如何?再让百姓们深陷于水深火热之中吗?”
一个武将脾气比较急,当即嚷嚷着:“大汗,去就去!咱们今日不同往日,就算开了战,还能怕他们不成!”
“将军此言差矣,战争消耗巨大,我们好不容易......”
“好了。”千里淡淡开了口,轻轻揉了揉眉心,看着像是已经做出了决定。
众人皆住了嘴,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站好。
千里等了一会儿,待大堂内重新恢复到平静,才说:“不过一场寿宴而已,怎么就上升到了要开战的地步了。”
“大汗......”
千里抬起手,那还想再说些什么的大臣只好不甘地退了回去。
“仁帝让我去,那我便去给他瞧瞧。”千里轻声道,声音不大,像是在自言自语,“也好让他知道,如今的兰罗已非五年前的兰罗,再动兰罗的主意,就让他自己掂量掂量自己有几分。”
大汗已下定论,大臣们不好再劝,这事儿便这么定下来了。
下朝后,千里例行回勤政殿处理政务。
走在路上的时候,他脚步一拐,从另一条小道插了进去,行至观赏用的花园之中。而他身后跟着的小宫人也见怪不怪似的,默默跟着他进去了。
千里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来这里。
花园中央有个小池塘,池中养了几尾漂亮的鲤鱼,很是吸引人。其中有两条鱼经常游在一起,一条通身雪白,一条则纯粹赤红,千里最喜欢这两条鱼,就算只是呆呆地望着它们出神,都能看很久。
冷不丁的,他突然听到池塘边的树丛中传来些动静。
“谁?”千里冷声开口,目光瞬间警惕起来,“给我出来!”
树林中翕动了几下,一个身影磨磨蹭蹭地走了出来。
看清他的脸后,千里一怔。
竟是明煦。
他也有半年多没见明煦了。记忆中最后明煦的样子还是明尘葬礼上那个两眼红肿的少年,如今他褪去了些稚嫩,也已是能挡一面的青年模样了。
只不过现在,明煦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
“明煦?”千里犹豫着喊了一声。
明煦被点了名,嘴唇轻抿着,绕过池塘走到千里面前,弯腰行了个礼。
再抬眼时,千里竟觉得恍如隔世。
曾经他们是亲密无间的同龄好友,无话不谈;而现在,明煦只怕是再也无法将千里当做是好友看待。
他身上的帝王之气已不容忽视,更遑论二人关系尴尬,明煦已不敢再同之前那般随意了。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千里率先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路过。”明煦回。
千里挑了挑眉,不信。
明煦无话可说,银牙一咬,卸了劲儿一般,颓然道:“我为何在此,大汗应该清楚的呀。”
“......”千里猝不及防听到这个回答,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
他也不知道,明煦说的到底是不是的他心中所想,或者说,心中所期盼。
“你......跟踪我?”
明煦立刻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没有!”
“是......合敦让我来的,他说了,每隔一段时间,大汗都会在这里看鲤鱼,就让我来看看......”明煦垂着头,飞快地抬眼瞟了千里一眼,小声把话补全,“看看大汗好不好。”
回宫路上人多眼杂,明煦不好露面;只有在这不知几天才能等到的一次机会里,去看一眼千里的模样。
而贺雁来知道千里不愿见自己,只能派明煦替自己来,再由他转告自己千里的消息。
千里只觉得心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扯了一下,痛得他拳头猛地攥紧。
“那......你现在看到了。”话毕,千里又斟酌了片刻,试探一般问,“你,你最近又过得怎么样?”
“我自然是过得好的。”明煦嘟嘟囔囔的,忍了又忍,还是开了口,“可是有人过得不好......”
“好了,我人你也见到了,回吧。”千里飞快打断了明煦的话,不愿再听。
明煦愣了一下,似乎不相信千里连贺雁来的近况都不愿了解。
他这一瞬间的愣怔,自然错过了千里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踉跄背影。
“啊......啊对了大汗!”明煦猛然想起来了些什么,连忙叫住了千里。
幸好,千里还愿意停下脚步听听他要说什么。
担心千里随时会离开,明煦不敢耽搁,忙问:“我在来时路上听说,大汗即日就要动身赶往大熙?”
“......”千里转过身,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点头承认,“正是。”
明煦的表情纠结了起来,不知该不该问出口。
“想告诉他的话,随你。”千里像是猜到了他心里在想什么,直截了当地开了口,“不过,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影响呢。”
明煦嘴唇开合,眼神有些忧伤。
竟是......走到了这一步了么。
千里又略等了一等,见明煦没有话再要问了,眼睫低垂,不再多说,直接转身离开。
离开时,不知是不是他出现了幻觉,他总觉得自己又看到了一节雪白的衣角。
作者有话说:
跟大家商量个事儿
有人说最近看到更新不敢点进来,其实我最近看到新评论也不敢点进来
我斟酌了很久,还是决定到完结之前都不会点开评论区了,所以大家有的一些想法态度,我可能不能及时回复了
我思考了一下,还是想把我最初想写的故事原原本本地呈现在大家面前,对得起一路追过来的读者朋友们,可能我的剧情安排会让一些读者失望
给大家带来了不好的阅读体验,真的很抱歉,我真心希望大家都能快快乐乐地看文,我也会继续磨炼,争取下本书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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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抱歉,祝福大家永远快乐
第103章 翠娘
贺雁来沉着心为画中人物添上了最后一笔,将整幅画卷拎起来细细端详了一番,觉得画得不满意,摇摇头,叹了口气,又将它放回去了。
门突然被人从外推开,明煦垂着脑袋蔫头耷耳地走了进来,有气无力地喊了声合敦。
“嗯?回来了。”贺雁来从画卷里抬眼看了明煦一眼,温和笑道,“见到大汗了吗?”
“见到了。大汗还和前几次看到的样子一样,不怎么说话,也不太经常笑,看着有些吓人。”明煦闷闷地说。
“......”贺雁来动作顿在了半空中,不小心碰到了一旁的画笔,在画布上留下好大一团墨渍,这画是彻底不能要了。
不怎么说话,也不太经常笑。
他曾经捧在手心里、恨不得连天上的星星都摘下来给他的千里,不过自己生活了六个月,便成了这副模样么?
“还有,合敦,我听大汗说,他即日起就要动身,前往大熙。”明煦脸色纠结,犹豫片刻,还是没敢瞒贺雁来,一五一十地全说出来了。
“寿宴?”贺雁来眉心蹙起,怒极反笑,“当今太后不是仁帝生母,这么些年来二人只做表面母子,仁帝什么时候对太后这么上心了?”
不等明煦回答这个问题,贺雁来又紧接着问:“难道满朝文武,就没有一个人劝千里别去的吗?”
“劝自然是劝了,可是,大汗最后还是决定要去。”明煦挠了挠头发,“合敦,我们要不要也跟着去?”
贺雁来苦恼地揉了揉眉心,望着画中人墨绿的瞳孔出了会神。
如今千里刻意回避他,又是要去大熙,他作为大熙送来的质子合敦,自然要避嫌,能与千里同去的可能性不大。他手上倒是还有带到兰罗多年的贺家军可听他指挥,可是千里不见得愿意接受他们全程护送。
就这么把千里一个人放去大熙任人宰割吗?
贺雁来长长地叹了口气,低声道:“事到如今,只能多加些人手护送着他些,万万不能像云荣那回一样不加防备,手忙脚乱的才好。”
明煦不解道:“那,就算大汗不带上咱们,咱们偷偷跟去呢?把大汗放在合敦你的视线范围内,岂不是更安心么?”
话音刚落,明煦的脑门儿就挨了贺雁来一下。后者无奈地笑笑,解释说:“你我同为大熙人,在兰罗大汗动身前往大熙之后再私下里偷偷跑过去?要是被人发现了,一顶帽子扣过来,那是真的一百张嘴都说不清楚。”
明煦听明白了,不太好意思,吐了吐舌头。
“况且,事到如今,千里也已经不愿再当永远被我庇护的幼鸟了。若是他执意要去......我得再去与庭深大师商量商量,托他劝大汗三思。”贺雁来说完,顿了顿,又喃喃自语道,“千里是想快快成长起来,这样倒也好......”
可话虽是这么说,贺雁来脑海里却止不住地浮现出那个羞稔又爱哭的小少年。
“罢了,罢了......”贺雁来又是深深的一叹。
可站在他对面的明煦分明看得真切,贺雁来的眼中盛着的满是失落和茫然。那副模样,明煦自从来了兰罗之后,就没再在贺雁来脸上见到过了。
有那么一刻,他突然很心疼他的少爷。
“明煦。”
明煦犹沉浸在难过的情绪当中,贺雁来叫了两声他才反应过来:“哎!”
“陪我出去走走吧。”贺雁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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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主一仆一路来到了宫外。
这么久过去,兰罗集市已经彻底开发了出来,比起大熙也是毫不逊色。不仅如此,它的规划管理也比之前刚刚起步时规范了许多,有正儿八经的勾栏瓦肆,至少千里曾遭遇的被人强拉进花楼的事情是再也不会发生了。
贺雁来慢慢在街上走着,漫不经心地观赏四周的小摊贩。
他本意是来散散心,可是不知为何,却越走越觉得心口堵得慌。
......太熟悉了。
熟悉到目光所经过每一处地方,他的脑海中都能想起来曾经和千里两人一起路过这里时的场景。
那时候的男孩有一双深绿的翡翠般的眼睛,望着自己的时候满满都是依赖和爱慕。
可脑海中的画面陡然更换,又变成了千里一双蓄满了泪水与绝望的眼眸。
“......合敦?”明煦在一旁小声提醒。
贺雁来如梦初醒,这才意识到,自己盯着一处小摊上挂着的狼头面具,盯了很久很久。
兰罗人多信仰狼族,狼头面具非常普遍。这个是给小孩子带的款式,图案故意画得朴拙粗糙,看着却很有童趣。
“哥哥你看!”
他正兀自出神,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接着那面具便被人取了下来。
贺雁来一怔,忙循着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去,却只见到一个七八岁的孩童,正爱不释手地捧着那个面具,边往自己脸上比划,边仰起头给他哥哥看。
哥哥夸他十分英俊,但估计是囊中羞涩,手紧紧按着钱袋子,也没有说要买下来。
小贩左看看右看看,确认他们不会掏钱了,就皱着眉头一把把面具抢了回来,恶声恶气地摆手让他们走远点:“不买瞎试什么,试坏了也赔不起。”
那对兄弟臊眉耸眼的,哥哥拽着弟弟的手,想把他拉走。可是小孩子不懂事,两只小脚死死踩住地面不愿动弹:“哥哥我想要那个!我想要!”
场面一时僵持不下,小贩的脸色也越来越不耐烦。
“这个面具我要了。”
僵持间,小贩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只裹在锦绣绸缎中的手,那手形状修长又好看,一见便知身份矜贵,手心里则安稳地躺着几粒碎银。
他立刻眉开眼笑:“哎!行!这位客官,要不要再带点什么走?”
贺雁来温润的眸子抬了抬,似是犹疑了一番,转身看了眼明煦,收获了后者一个“合敦我今年二十有一了”的眼神。
于是他转回头,客气地摇了摇,从小贩手中接过面具,弯下腰亲自递到那个小孩手中。
“来,给你,别哭了。”
小孩一下止住了哭声,眼巴巴地望着面具,不敢伸手接,怯生生地看了眼自家哥哥。
哥哥戒备心高些,立刻说:“我们不认识你。”同时把弟弟往身后拉。
贺雁来轻轻一笑,笑容中有着些许无奈。他想了想,这般说道:“我家中也有个弟弟,小时候过得辛苦,我总想对他好些。可是我不小心惹他生气了,好久都没见过他了,所以见到你们哥俩,就想到了我的弟弟。”
他讲得诚恳,人看着又温柔,很快便让两个小孩放下了提防之心。
那个哥哥犹豫了片刻,拿过面具塞到弟弟手里,想了想,又老气横秋地拍了拍贺雁来的肩膀:“我跟我弟弟也经常吵架。但是我额吉说了,打是亲骂是爱,不是冤家不聚头呢。你多劝劝你弟弟,说些好话,买点礼物送他,他一定会原谅你的。”
贺雁来表情未变,点点头笑道:“多谢小兄弟提点。”
哥哥看着挺高兴,拉着弟弟的手跑走了。
他望着两个小豆丁远去的背影,眼底有些艳羡。
等到他们消失在拐角,彻底看不见了,贺雁来才收回目光,不知是不是在自言自语:“可惜啊,我也不确定,我的千里还愿不愿意见我了。”
在这满是回忆的地方呆的越久,贺雁来就越是不忍,便对明煦说:“咱们回去吧。”
“是。”
就在二人准备动身回宫时,不远处突然起了一阵喧闹。
好像是有几个男人把一个人团团围住,嘴里骂骂咧咧的,时不时还动两下手。
他们都长得人高马大,看着很不好惹,周围的民众虽然都看不惯,但没人敢上去拉架。
“那是怎么了?”贺雁来观察了一会儿,见明煦也摇了摇头,便道,“咱们去看看。”
离得近了,才能看到,那被围住的是一个女人。
女人穿着廉价做工的衣裳,秀发凌乱,脸上满是泪痕,正死死护着身下的东西,咬牙受着这些人的拳打脚踢。
贺雁来蹙起眉头,不敢耽误时间,上前两步用手中折扇拍了拍其中一个大汉的肩膀,待他回过头来后,才客客气气地一笑,接着手掌一翻,那大汉便捧着手臂发出了一声惨叫。
紧接着,贺雁来眼神流转,依次扫了一圈剩下的几个汉子,没再说话,眼神中的警告却不言而喻。
几个人见来者不善,不敢再造次,互相看了看,连忙扛着那个被卸了胳膊的男人跑了。
解决了这些人,贺雁来又对明煦使了个眼神,后者心领神会,上前两步扶起那个女人,细心地问:“你没事吧?”
女人抖抖索索的,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爬起来就要给贺雁来磕头,明煦赶紧制止住了她。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女人说着说着,心中的委屈无处发泄,化成泪水一滴一滴地砸在了地上,“只是......我倒还不如直接被人打死算了......”
“哎,话不能这么说啊,人死了不就什么都没了,活着至少还有个盼头......”明煦对这个话题感触颇深,十分自然地接过女人的话头絮絮叨叨地说了下去,自然没注意女人的长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