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从她身后照进来,那层茸毛的颜色就更浅,令她看上去像只不谙世事的小动物。
更遑论还有她身上的奶味不断飘来。
沈含烟后来想,大概是季唯民突然出现带来的慌乱,还有这些玻璃珠一样滚到生活各个角落的细节,让她放松了警惕的。
关于季童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的质疑,像一阵湖面上的烟,只在她心上荡了荡,就不着痕迹的随风飘逝了。
而两人赤身相对的那个夜晚,和季童为把手垫在她后脑勺下、而状似形成的那个拥抱,谁都很默契的没有再提。
从这一点倒要感谢季唯民,他的突然出现,再次提醒了两人未来的继姐妹身份。
******
季童没画完的人体画,就那样搁置了,两人都没有让昨晚情景重现的勇气。
最惦记那幅画的可能反而是季唯民。
到公司开完会以后,他罕见的溜达到副手办公室。
副手看着神兵天降一样的他眨了眨眼。
季唯民拿起他桌上的相框:“你儿子待英国几年了?三年?”
“嗯,准备留那儿考研了。”
季唯民:“你不想他啊?”
副手笑出了声:“季大总裁,我以为你是全天下最不会问这个问题的人呢,你这忙得脚不沾地的,就算你女儿在邶城,你一年又见得了她几面?”
“说是这样说。”季唯民慨叹一声:“我女儿以前还是很亲我的。”
他总忘不了季童小时候,像小团子一样等在花园门口、小小声叫他“爸爸”的样子。
但那次他有事,还是不得不走了,就只剩小团子一个人在花园门口,一道小小的影子被拉得老长。
后来季唯民不是不后悔的。
可人生任何事都没有重来的机会。
副手见季唯民一直在他办公室踟躇:“还有事?”
季唯民说:“总感觉这次回来,我女儿好像没那么亲我了。”
副手:“怎么呢?”
季唯民:“说不上来。”
就是以前,他出差很久才回一次家的时候,季童也会对他冷淡,但那是一种闹着别扭的冷淡,而不是真正疏远的冷淡。
还有他每次从世界各地带回家的那些东西,季童表面说着不要,转头又像藏食的小动物一样,悄悄藏进自己房间去了。
而他昨天带回家的那些,直到他今天早上走的时候,他看了一眼,连纸袋的褶皱痕迹都没变。
季童是真的碰也没碰,看也没看。
副手问:“你是也打算送你女儿出国么?”
季唯民摇头:“我女儿胆子小,但挺有自己主意的,她想考B服,还拉她姐姐当模特练画画呢。”
副手:“就是奚玉她女儿?”
季唯民:“嗯,我刚开始还担心来着,不过她俩好像处得不错。”
“奚玉的女儿,肯定也是个小美人吧?”副手说:“你别想太多了,你这就是中年文艺病你知道吗?女孩子大了嘛,总归是跟女孩子更能玩到一起的。”
季唯民点点头:“嗯,也是。”
******
沈含烟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居然又在门口迎面碰到了顾峥。
顾峥叼着一支烟:……
沈含烟:“顾教授,我从来不知道你抽烟。”
顾峥咳两咳,十分尴尬的摸摸头:“千万别告诉你师兄弟姐妹啊,我怕万一谁嘴碎告诉你师母。”
沈含烟点点头。
顾峥有点庆幸这会儿碰到的是沈含烟,这姑娘嘴最紧了,不如说,她一向不喜欢花时间在别人的事上,就更不会说长道短了。
那能让她花时间频频来探望的,一定是很重要的朋友了。
顾峥问:“你朋友怎么样了?”
沈含烟顿了顿:“不算太好。”
顾峥:“不是R大的学生吧?如果是的话……”他想说他该去看看,如果很严重,还能上报学校筹款什么的。
沈含烟轻轻摇头:“是我老家的朋友。”
顾峥:“很重要的朋友吧?”
沈含烟笑笑,又问:“师母怎么样了?”
顾峥:“嗨,你师母就是闲出来的毛病,东想西想的,没什么事。”他对沈含烟挥挥手:“你赶紧回学校忙去吧,别耗着了,我在这等她就行。”
沈含烟坐地铁回R大的时候,看着车窗外的广告画面呼啸而过。
先是一幅白酒广告,然后是卡通代言人能跑起来的游乐园广告,接着是眼霜广告,模特顶着一张几乎毫无瑕疵的脸。
沈含烟抓着吊环默默的想,这跟她从小到大见过的景象,那些青的山、绿的水、卖着纸包糖的蒙尘小卖部、还有画面经常变成一条一条的鼓肚子电视机,一切都很不同了。
从小山村到大都市,她的人生是如何走到了这一步?
“不好意思。”
沈含烟扭头。
一个男人问:“请问你是大学生吗?”
沈含烟没什么表情的看着他,一脸“生人勿近”的清冷相。
男人:“别紧张,我没任何恶意。”他递上一张名片。
沈含烟没接,但低头看了一眼,名片显示男人是一个娱乐公司的工作人员。
男人说:“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当艺人?你气质真挺特别的。”
沈含烟直接摇头:“没兴趣。”
男人:“我不是骗子,名片你拿着,你可以上网去查,也可以来我们公司参观。其实我们公司还挺有名的,你真一点没听过?”
沈含烟还是摇头:“不管你是不是骗子,我都没兴趣。”
男人:“别看现在那些主播现在火,那都是一时,而且辛苦得要死,要说真正赚钱的话,那还得是艺人。”
沈含烟看着他,眼神又开始冷了。
男人也算见多识广了,可这年轻女孩黑白分明的一双眼真跟寒星似的,他竖起双手摆了两摆:“好,好,我不打扰了。”
一脸遗憾的样子,但到底是正规公司的工作人员,没有再缠。
******
沈含烟并没把这段小插曲放在心上,她虽然爱钱,也并不想把人生,浪费在娱乐圈闯出头这种概率极低的事情上。
她这样的人,没什么试错成本。
她背着包匆匆回了实验室,刚走到门口的时候,师妹匆匆跑出来一把拉住她:“师姐!不好了!”
沈含烟心里咯噔一下。
前段时间她们化学系集体接受了安全主义教育,因为相邻津市的某大学实验室刚刚发生了一起小型爆炸,四个学生受伤,现在还在医院。
沈含烟:“怎么了?”
师妹:“你真要看吗?”
沈含烟心想:里面的情况是有多惨不忍睹?
她先问最重要的:“有没有人受伤?”
师妹摇头:“那倒没有。”
沈含烟松一口气,其他的就算实验结果全无,总还有补救的机会。
她说:“先进去看看。”心里已经判断起实验设备报损、实验计划重新拟定等一系列事。
所以当实验室迸发一阵纸花筒拉响的声音、师姐妹们笑着喊出“生日快乐”时,沈含烟明显愣了一愣。
刚才出来诓她那师妹,不知从哪里捧过一个蛋糕,关了灯,领头唱了一句:“祝你生日快乐!”
其他人拍着手合唱:“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烛光映亮沈含烟的脸,本就清丽的脸庞越发显得娟秀。
生日歌唱完后,师妹笑着冲沈含烟眨眨眼:“惊喜吗?”
沈含烟这么低调的人,大学四年都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但没人知道她生日是什么时候,每次有人问她,沈含烟都淡淡的说:“我不过生日。”
大学生又不像高中生经常需要填各种表,想偷看她生日是什么时候都没机会。
今年她们是怎么知道的呢?还是沈含烟之前参加那市里的化学项目,组里有个人跟骆嘉远认识,所有人项目报名交身份证的时候,骆嘉远托那人帮忙偷偷看了。
沈含烟的生日,是十一月二十二日。
骆嘉远就告诉沈含烟实验室的人了,当时她们都拖长语调笑着说:“哦,骆师兄特意打听的啊——”
骆嘉远看起来挺不好意思,笑得有点小尴尬。
这会儿师妹捧着蛋糕向沈含烟走来:“师姐,该吹蜡烛许愿啦。”
沈含烟心里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刚去医院看过朋友,是死的阴影。
现在又被突然庆生,是生的喜悦。
窗外的阳光照进来,让冬天也显得没那么冷,可阳光找不到的地方,连桌影和树影都显得萧瑟。
生与死之间,是不是其实并没有一道门,像这片阳光和阴影,中间只有一条暧昧模糊的线。
她从来没过过生日。
以前在村里和奶奶住一起的时候,是没条件过,后来来邶城,是她自己不想过。
她觉得过生日这事没什么意义,在从医院出来浑身发冷的这一天,却带给了她奇异的抚慰。
暖暖摇曳的烛光,提醒着她还活着,生命的烛火还在延续。
她一时不知道该许什么愿。
然而这时,师妹捧着蛋糕被遮挡了视线,一个不小心绊在桌腿上。
“啊!”她失去重心向前摔去。
“小心。”唯有沈含烟是站得离她最近的人,赶紧伸手去扶。
但沈含烟也许是被她们之前的假消息吓了一吓,也许是坐地铁站了一路腿有点麻,脚步慢了半拍竟没赶上,眼睁睁看着师妹扑倒在地上。
蛋糕摔在地上,洁白的奶油溅的到处都是,其中几点还溅到沈含烟身上。
师妹愣了两愣,扁嘴要哭。
这时所有人才反应过来,沈含烟赶紧去扶她:“没事吧?”
其他师姐妹也走过来,一个研究生师姐笑着说:“就算你是我们实验室最小的一个,也大三啦,怎么摔跤了还哭鼻子啊?”
“我是为了自己摔跤哭么?”师妹眼里包着泪,看着沈含烟:“师姐对不起,你的蛋糕被我摔烂了。”
沈含烟却难得笑了:“没事的,这蛋糕我吃到了。”她指指自己衣服上的奶油。
师妹扑哧一下子破涕为笑。
沈含烟意外的一直笑得很暖。
师妹吸着鼻子看得有点呆:啊,原来冰山美人笑起来是这样的啊。
好像能催开天地间的第一朵蔷薇,迎来一整个生机勃勃的春天。
******
沈含烟从实验室出来的时候,看到骆嘉远在楼外等她。
那时正值傍晚,橘黄色的夕阳拖下来,连一排苍翠的松树都显得没那么严肃,年轻男人下巴上的青色胡茬也像一棵棵小小的松树,被夕阳染橘,让男人整张脸都透出一种暖意。
沈含烟先是掏出手机,看了下骆嘉远有没有给她发消息——确实没有。
“在等我?”沈含烟走过去:“怎么没联系我?”
骆嘉远笑着:“她们给你过生日了?”
沈含烟点点头:“谢谢你。”
“嗨,她们给你过生日,谢我干什么。”骆嘉远挠挠头:“那个,你今天约了什么朋友庆祝么?”
沈含烟摇头:“我从来不过生日。”
“那……”骆嘉远试探着问:“我请你吃个饭?”
******
两人一起走到饭店门前的时候,沈含烟瞬间意识到,这是骆嘉远精心挑选过的。
其实这饭店很高大上或者很家常,她都好接受。
很高大上容易理解,无非是男人为了炫耀自己的面子。很家常也容易理解,两人现阶段并没有什么特别关系,而这又是一个零散的生日并非需要大肆庆祝的整岁。
偏偏这饭店,带那么一点点小小的精致,又不至于精致到让人浑身不放松,反而有种随意自在的调子。
沈含烟想起自己对骆嘉远说过的那句话:“如果你真的很喜欢我,就不行。”
可眼前骆嘉远的一张脸,笑起来嘴唇微微发颤。
他很紧张,悄悄观察着沈含烟的反应。
沈含烟笑着说:“你先进去吧,我打个电话就来。”
骆嘉远松了口气。
至少沈含烟没反悔。
沈含烟站在饭店门前,望着马路上的车水马龙,发了两分钟呆。
然后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那边的人很久才接:“喂。”很喧哗吵嚷的背景音。
沈含烟:“喂。”
“含烟?你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吗?”奚玉的声音听上去有种兴奋的昂扬,但显然不是因为沈含烟,是因为那边有人在敬她酒。
沈含烟觉得有点好笑。
奚玉,她亲妈,在时隔好几个月接到她电话时,居然显得很惊奇,问她有什么事。
也是,相较于前十八年她们没见过面也没打过电话,沈含烟现在是跟她联系的太频繁了一点。
“没事。”沈含烟淡淡的说:“就是听说你回国了。”
“哦哦,刚回。”奚玉说:“等哪天有空我来找你吃饭。”
沈含烟轻声说:“挂了吧。”
她觉得奚玉这句话还不如不要说。
来邶城四年,她已经知道“有空一起吃饭”这句话的背后,是遥遥无期。
如果奚玉没有拿这种场面话来对付她的话,可能她心里还好过一点,至少她亲妈对她保持着真诚的疏离。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好像她跟酒场上任何一个需要应酬的人一样,没任何区别。
挂了电话,沈含烟又发了两分钟的呆。
一家人吃完饭从饭店出来,那个小女孩指着沈含烟很大声的说:“妈妈,那个漂亮姐姐在对着马路笑!她在笑什么?”
“别这么没礼貌!”那年轻妈妈赶紧牵着小女孩走了。
沈含烟的唇角无声的又翘了翘。
她是在笑她自己,怎么会奢望奚玉记得她生日呢?只怕奚玉对季童的生日记得更清楚吧。
第40章
沈含烟走到桌边的时候,骆嘉远正一个人埋头翻着菜单。
沈含烟在桌边坐下以后,他马上把菜单递给沈含烟:“你点吧。”
沈含烟接过菜单翻了翻:“你有什么忌口?”
这饭店的灯光暖黄色,小小一盏吊灯垂得很低,但墙面是不刺眼的砖红色,被灯光一打,把骆嘉远一张脸也衬成了淡淡的红,笑容越发温和:“我什么都吃。”
沈含烟:“好,那我随便点了。”
她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人,这大概因为她是一个讨厌浪费时间的人,推三推四的虚与委蛇在她这里能免则免。
反正最后总有一个人要点菜的不是吗。
沈含烟翻着菜单,点了一个石锅豆腐,一个小炒牛肉,一个茄子煲。
骆嘉远诚恳的说:“再点一些吧。”
沈含烟摇摇头:“够了,别浪费。”
骆嘉远:“听说他们家蛋糕挺好吃的,你选一个。”
沈含烟:“不用了,吃不完了。”
骆嘉远:“不大,就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你看菜单上画着呢,你点一块就行。”
沈含烟微微笑着:“真不用了,下午她们给我过生日,买过蛋糕了。”
直到菜上上来,沈含烟觉得骆嘉远才稍微放松一点了。
大概因为沈含烟点的菜,家常、适口、不挑人,就像任何一顿寻常的晚饭。
她率先拿起筷子夹了块茄子:“最近张愚教授那边项目怎样?”
说起化学,骆嘉远的话就多了,他甚至长吁了一口气:“你知道张老头那实用主义至上的……”
沈含烟静静听着,时不时夹一筷子菜,她咀嚼很慢,但吃得很香,暖黄的顶灯在她额头上打出一圈光晕,但即便红墙映着,也能看出她冷白的皮肤比一般人白得多。
骆嘉远看了好一会儿,才发现沈含烟也看着他,他顿时脸红,好在在红墙的映照下不怎么看得出。
沈含烟淡淡的问:“怎么?”
骆嘉远:“你好白啊……”糟糕,一紧张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了,好傻。
他赶紧找补了一句:“是从小就晒不黑么?”
沈含烟点点头:“嗯,从小就是。”
这一次沈含烟的接话,让气氛真的放松下来,骆嘉远大概因为跟沈含烟搭上了一句闲话,一张脸终于没绷得跟皮影戏一样了。
也开始会拿筷子夹菜吃了。
而且他发现沈含烟食量不小,不知怎么那么瘦。
一顿饭吃到后来,两人竟也能有说有笑了。
沈含烟觉得不太对劲。
可她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直到每次来给他们添茶的服务员小姑娘,趁骆嘉远去洗手间的时候悄悄问沈含烟:“你们谈很久了吧?真羡慕你们,不腻歪,就是平平淡淡的感情好。”
沈含烟一怔。
到这时她终于明白哪里不对劲了。
这么平淡怎么可能对劲呢?她和骆嘉远甚至都还没开始谈呢。
就提前步入了交往十年后平淡如水的阶段。
骆嘉远回来时看沈含烟在发愣:“怎么了?”
沈含烟摇摇头:“没怎么。”
“有点累了吧?”骆嘉远笑笑:“账已经结过了,走吧,我送你回家。”
原来刚去洗手间是去结账了。
沈含烟:“谢谢。”
骆嘉远:“你生日,应该的。”
沈含烟:“那你生日时我请你。”
骆嘉远笑:“这算是我们约好下一顿饭了么?”
沈含烟只是笑笑。
从饭店出来,骆嘉远说:“咱们打辆车吧,刚从地铁站走过来挺远的。”他抬头看看天:“好冷,是不是要下雪了?”
沈含烟看看周围:“坐公交吧,那儿就有车站。”
骆嘉远大概觉得摇摇晃晃的公交,总比出租车密闭空间更好说话,点点头:“好啊。”
今晚真的很冷,两人坐在空荡荡的公交车里,都能看到车窗上浓浓一层白雾,窗外流光溢彩的街灯与车灯,还有邶城那些矗立高耸的摩天楼,就都变成一片雾蒙蒙的光景,好像有人把水打翻在水墨画上似的。
骆嘉远开口:“你上次跟我说的那件事……”
沈含烟淡淡的:“嗯。”
“我考虑好了。”老实说骆嘉远的声音有点抖,不知道他自己有没有察觉:“我觉得我们可以试试。”
沈含烟:“因为你有一点喜欢我,又没有很喜欢我吗?”
骆嘉远:“姑且算是这样吧。”
沈含烟:“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不能算。”
“是。”骆嘉远扭头看向沈含烟:“我可以做到。”
******
两人下了公交车,默默走了一段路,就到了季家老宅门口。
沈含烟突然感觉到鼻子上冰凉一片。
她仰头去看:“下雪了。”
“真下雪了?”骆嘉远后知后觉的惊讶:“今年雪下得真早。”
沈含烟想,要不是这晚魔法般下起今冬的初雪,应该不至于催生骆嘉远心底的勇气。
他叫了一声:“沈含烟。”
沈含烟扭头看他,纷纷扬扬的雪片落在她的头发上睫毛上鼻尖上,甚至那绯红的唇瓣上也沾了小小一片。
骆嘉远经常有种沈含烟美得不那么真实的感觉。
就像今夜的落雪,抓也抓不住。
可沈含烟又实实在在站在他面前,让他迫切的想要抓住、想要留住。
他不知自己手指那么颤是不是因为冷,他捧起沈含烟的半边脸,手指触到沈含烟的耳朵冰凉一片。
不像他自己的耳朵,烫得快要烧起来了。
沈含烟瑟缩了一下,但好像定了定神,没躲。
“如果我们要谈的话,”骆嘉远说:“我现在可以亲你一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