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总……杜总!”
一个略带不满的声音极俱穿透力的让我一阵儿耳鸣,人吓人吓死人啊,我这儿神游太虚着呢正,这一魔音弄我一哆嗦。我满脸黑线的看着站在桌前捧着一大叠儿材料的王助理,真不知道他长手是干什么的,不会敲门儿啊。
王助理没有给我拜访他十八辈儿祖宗的机会,见我一副夜叉脸忙解释到:“那个……我敲了半天门儿没人应,叫您也没反应。”
“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城建部两个企划我拿过来给您签字。”
“我不是签好字了吗?两小时前就让Sandy拿给你了。”我清清楚楚的记着企划我审完之后签字画押搞定了。
“您是签了,不过……”王助理闭了嘴,只是将手中的材料送到我跟前。
我皱着眉头翻开不久前签好的企划书,就见署名处清晰可见、千真万确、触目惊心、如假包换的签着“李小全”三个刚劲有力、骨气浑然的大字。我老脸这一阵儿白里透着红呀,红里透着剑读税蛇螅相洁降摹M踔硗菲し⒔舻拿樽盼乙蝗硕谀峭娑淞扯乱痪洹拔乙换岫约旱絊andy那里取”,旋即白夜逃亡、一路狂奔、走出非洲、远离地雷震,那叫一个身轻如燕脚不沾尘。
我骂了一句李小全儿你个缠毛头儿,缠的老子满心都是你,都是你古灵精怪、悲伤如泣、笑颜微绽、静谧恬淡的臭脸。(月某人:是你阴魂不散吧)掏出烟来想着来一棵,舒上一口气,可烟到嘴边儿又停下手了。嘿嘿!肚里火气冲天的,我怕自燃,估摸着得闲儿奔李小全儿那儿降火去。
(七)
处理完李小全儿给我找得麻烦,抬手腕儿看表已经十一点过半。我伸了伸懒腰,扯动了肩部,一阵刺痛。还好,一夜修养伤处明显好转,多亏我这事故体质磨练已久,俩字儿经打,落得个恢复力惊人的下场。秘书小姐的内线接进,提醒我和世嘉开发那边的头儿约好中午十二点多到绿岛食府接洽。上午我经手的那两个案子都是针对世嘉的,同世嘉的这次合作我们双方都很重视,两家公司在业界都有头有脸儿,这其中的利益摩擦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协同好了都有的赚,协同不好了互伤元气。因此,这顿工作餐标准不低。饭桌上觥筹交错,言谈话语句句斟酌,一顿饭吃的我饥肠辘辘那是一郁闷。不过合作的事儿倒是搞定了八九分,剩下些个扫尾工程让我那些项目经理过后儿据理力争去吧,我闪人了先。
我盘算着四五点钟儿先到李小全儿家里磨会儿牙,差不多了就载上他奔大排挡弄顿解馋的,整个肚儿圆他该上班儿上班儿我哪儿凉快儿哪儿玩儿去。今儿吃什么?要不来个麻辣小龙虾?上次那溜肝尖儿不错,再尝尝。小日子一合计好了,我这心那是美呲美呲的,特知足。兜了一大圈儿,鼓捣了身儿挺大陆货的牛仔体恤可算是换下了我那层皮,我一照镜子,咱得谦虚点儿,也就王力宏那规格的吧。店里的小导购见我心情不错,上前讨喜的说:“这件儿T恤是这个季的新款,穿您身上真帅,约会最佳着装NO.1。”约会?我不过是去找个傻小子,可这小妞儿的话不知怎么的听得我挺受用。我又拿起一件同样款式淡蓝色的T恤,寻思着白皮肤的人穿这个色儿肯定精神。
“小姐,帮我把这件儿包起来,能刷卡吧!”
开车不一会儿就到了李小全儿家,我一通连敲门带喊叫的:“李小全儿,开门儿!开门儿!”没动静,这门儿不是那种露在外面的大头儿锁,所以我看不出来是家里没人在还是有人不开门。我闹得动静不小,把对门儿住家儿的给招来了,是四十来岁一女的。她出来时的样子带着点儿火气,抬头见着我的人倒也客气了起来,满脸堆笑的问到:“呦,小伙子,找人啊。”
“啊对。您知道这家住的人什么时候回来吗?”我想住对门儿大概心里有准谱儿。
“你是说对门儿这家?”那女的一见我指着李小全儿他们家,立马一脸的鄙夷,又接着问:“你是他们家什么人?”
“我是……”我一时语塞,找着词儿。
“我说你是来买房的吧?”那女的一脸了解的样子,我突然想起了李小全儿家门上此房出售几个油漆字儿。“想也知道那家人都快死绝了,那里来得什么亲戚!”
这女的说话够损的,邻里不和也没这样儿的吧。再说,李小全儿那人怎么看也不像个随随便便得计人的人。
“大姐,您这话说的……”我努力保持着和和气气的,没成想那女的接下来的话更是一个难听。
“小伙子我劝你别找倒霉。那家儿现在住着个二十锒铛岁儿的小子,那是个丧门星,他爸妈十三年前出车祸死了,两口子撞的散了架,可那小子就断了几根儿肋骨。”
“这是天灾,总不能因为他没死就怪罪到他头上吧。”我先是吃了一惊,而后立马有点儿气不顺。
“还有更邪性的。出事儿以后他跟他哥一块儿,前两年儿他哥和自己的朋友带着他是上哪儿玩儿去了,去的时候三人儿,回来的时候俩人儿,那个朋友没把命带回来。”女人讪讪的,不住嘴的跟我这儿嚼舌头,“他哥也没落着好儿,搁段儿时间兄弟俩大吵了一顿,大的不知怎么就疯了,成天家寻死觅活的。那一阵儿,弄得这条街都鬼气森森的,晦气死了。”
“他不是一个人住吗?你的话好像不对吧。”我沉下脸,强压住心里的怒火和诧异。
“你这是什么话?啊?别好心当成驴肝肺!他那样儿的指不定把他哥怎么着了。”那女人紧几步凑过来“这小子跟个鬼似的,见天儿的不在家,就晚上着会儿灯,上次我查水费堵了他一个星期!你要是真买房,就过来到我这儿看看。这条街的房子位置好,哪儿哪儿都方便,可找不着第三家儿愿意出手的了。”
她一脸的讨好样儿,我心里一阵儿的嫌恶,这种把别人的痛苦当事儿说的烂货最他妈招人恨,我顶不待见这路人了。她要不是个女的,我早大嘴巴糊上去了!我没搭理她扭头就走,走了几步心里不是滋味儿,留步转身儿。那女的喜上眉梢,笑的眼都没了:“怎么?变主意了吧!我就知道。”
“大妈您不知道,听好了您嘞!我也是一扫帚星,我落生儿爷爷奶奶就死光光了(我爹妈结婚前二老就过世了),到哪家公司哪家公司倒(我把人家给吞了),谁跟我沾上谁不痛快(惹我的都被我干成内伤了)。您刚才找着我说话算您倒霉,等着家里死人吧!”说罢扬长而去,留她一人儿跟那儿跳着脚的撒泼。
我开车往大排挡走,五点多了李小全儿一准儿在那边儿,他昨天不也是说要早过去吗。刚刚那三八的话在我胸口转啊转啊的,搞得我心里跟压上了块儿千斤重的大石头似的,下午的高兴劲儿一点儿都没了。我隐约觉得那不像是假的,话是够缺德的,但应该起码有这么回事儿。我狠狠的吸了一口烟,十八、九的小崽子哪经那么多事儿啊,这不找着让人心疼吗。我就觉得心窝儿一阵阵儿泛酸,不敢可又忍不住去想听来得他那些经历。踩了油门儿,车跑得更快了,不为什么,我就是想快点儿见着他,看看他。
在大排挡溜了一圈儿,好容易瞅见昨天那个胖叔坐在一个背人儿的地方,可没瞅见李小全儿。他倒是没有掌勺儿,一盘儿花生豆儿几盅小酒儿自己个儿咪着呢。这人应该是李小全儿的老板,我不请自到,特自觉的坐在他同桌儿。
“老爷子哎,二锅头吧!”我打招呼到。
“嗯。你昨儿那位吧。来找事儿的?”老爷子脸儿都不带抬的,小口呷着酒。
“哪儿能呢!我这儿也饿着呢,要不咱爷儿俩喝一个?”我觉得这老爷子像个高人,虽然抠门儿点儿。为什么这么说,我记着李小全儿主动要求扣半个月的工钱他眼都没眨一下儿。“那什么,我掏钱,不打您这儿蹭白食儿。”
“奥。尾巴!捡贵的多炒几个菜上来。”老头儿喊给灶上的伙计,嘿!真贫!“还有,小子你叫我胖叔就成。”
“胖叔,我跟您直说,我是来找李小全儿的。”
“知道。”
“我想从您这儿套话儿,其实我和他连朋友都算不上”
“嗯。”
“可他跟别人儿不一样,这丫光冲我,我先前儿老想着欺负他。”我看了一眼胖叔,他没作声静静的听我说话。
我把这段时间和李小全儿的磕磕绊绊统统讲给了他,本想着自动跳过的强吻那段儿也悉数说了出来,这老爷子就是有种让我什么都说的魔力。
“……我就觉得这小子忒善,善的让人这儿疼……”我指了指心口。“想和他成朋友,这么一善人。”
胖叔若有所思的看着我,半晌儿才开口:“有个人儿陪着是件好事儿吧,小全儿心里有个地儿早寒透了……”胖叔没再说下去,话锋一转:“这孩子要强,不愿给人添麻烦。我和他爸是战友,要不是我上个月在路边碰到他怕是他一辈子也不会过来找我。”
我一字一句的听着他的话,他说的没错,李小全儿的梗脖子劲儿我领教过。
“你当他的朋友我没话说,不过别伤着他,做不到就站的远远的,一眼都不要看。”胖叔的眼神儿一下子凌厉了起来,我反而感到安心。我不想再在胖叔这儿探究什么,我要自己把李小全儿看个通透。
“胖老头儿!咱喝一个!”我举杯,先干为敬。
“混小子,和我那崽子一个熊样儿!”
李小全儿每天六点半来大排挡这边儿上班儿,忙活到半夜十一、二点,白天还在别处做着一份儿工。我无语,李小全儿往往让我无语……
“胖叔!这无赖又来找麻烦了?”李小全儿没来得及撂车子就指着我鼻子叫嚣,早上那小猫样儿荡然无存,野猫一只。
这拱我火儿劲儿的!“我吃饭来了,你少瞎放屁不带看人儿的。”
“小全儿来啦!一会儿别忘给他结帐。我饱了,遛遛去。”老头儿打了个饱嗝,我说什么来着?贫!绝对的赤贫!
“李小全儿!接着!”我冷不防的拿起旁边儿的物件儿朝他扔过去,他下意识的伸手接个正着。
“这什么啊?”李小全儿看着手里的东西不知道个所以然。
“给你买的。你昨儿不把那件衣裳撕了吗?赔你的。”
李小全儿仔细翻看着,抬起头盯着我说:“可我那是地摊儿货,你这是ESPRATE的,你不亏了?”小子促了促眉“要不……东西我放下,怎么也是你孝敬的,我给你折个现。你算算……”
“李小全儿!”我恨的牙根儿痒痒,“你他妈别不识好歹!有便宜不沾是王八蛋知不知道?!拽的二五八万,弄得跟个圣人似的,穷酸吧你!”
“操!见便宜就沾才是王八蛋,你少往那儿孤单寂寞叫我向你看齐!”小丫挺的板儿直板儿直的跟我耍穷横,这小嘎巴豆儿还惦记着那一百块钱的事儿呢。
“你骂我?!少调失教缺管束是吧!老子跌份儿给你当回爸爸扶你学走路教你会说话!”
“我没骂你!”
“可你没不这么想!”
“你管天管地管不着我想什么!吃黄河水长大的啊。”
我气极,越是想对他好点儿越是口不择言,这话儿赶话儿的。
我先服了个软儿:“就算我害你丢了半个月的工钱的精神损失费,我没吃亏……”
还好,李小全儿知道见好就收,收起了那件衣服,反正他也位列上风了。他放低了声音,言语到:“你别为那事儿想不开违背本性改邪归正往好人堆儿里硬蹭,胖叔没扣我。”
我还以为那胖老头儿早抠成“贫道”了呢,等等……刚那话不是在夸我吧。
李小全儿不搭理我了,手脚麻利儿的要收拾桌子。
“我说我吃完了吗?!”我怒。
“没吃饱是吧。我给您添个大碗的。”
他把满满的一碗饭跟桌上一撂,一个字儿:“吃!”
好家伙,这一大海碗米饭。我咽了几口唾沫,极度痛苦的扒拉着饭粒儿往溜儿圆的肚里添,撑死我也跟你耗。
我霸占了那张桌子一整晚,很是享受的看李小全儿忙进忙出。他忙的挺带劲儿,谁招呼都笑脸相迎的,只不过难以掩盖的是浓浓的疲倦。我看的入了神,直到打烊了才站起身儿来挪地方,他径直走向我,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到:“谢谢……我很喜欢那个颜色……”一瞬间,我的胸腔又鼓鼓的,是幸福吧,如果。
李小全儿推车子要出溜,我一把拦下,两个人对峙着。我幽幽的说到,不是命令,更像体恤:“车放后备箱,我开车送你回去。”
李小全儿愣住了,一脸的迷糊。
“我得去你那儿换药,要不化脓了。”
“哦,那就走吧。”呵呵,我一小刀儿扎他软肋上了。
“还有……”我顿了顿,“顺便看房。”
“啊?”他没听懂似的歪楞着头,眉眼儿一团的雾气,那样子可爱毙了。
“啊什么啊?”我弹他一个老哥蹦,“别跟我说你那‘此房出售’是虚假广告!”
这次,换李小全儿看我看的入神了。
(八)
一路上,李小全儿都没说什么话,好像还像刚才那样搞不清状况,时不时的瞥我两眼,皱皱眉头咧咧嘴,一副碰见歌德巴赫猜想的倒霉相。谁让他瞥我来着?我就不会从观后镜里偷瞄他呀。
你说这人别扭不别扭,啊?我让他坐我副驾驶,他偏不,一百个不乐意。我说我顶腻歪别人跟我后边儿埋伏着了,留人这么一大空挡儿,搞个什么阳五阴六儿唔的我不立马儿翘了。李小全儿说你就别把人往好处想,再说,偷袭你也得有价值不是?您还真甭担这份儿心。您呀,您安全着呢,坐山雕遇见您也得又红又专喽!我真给他气笑了。其实我知道他干吗不坐前边儿,一准儿是嫌离我忒近了。我苦笑,不舒坦,这咸不咸淡不淡的滋味真他妈作心人。李小全儿坚持,我没发狠,用自己个儿说不出情绪的眼神儿望着他算是默许了。不为别的,我就觉得十二点来钟了,这小子没几个小时睡的,让他这么一直干熬眼儿我怪不落忍的。其实我也有点儿累了,这一大天儿的,噔噔噔的光跑路了。
李小全儿慢慢放松了下来,斜在座位上,把头枕在靠背上只见得着一个黑乎乎的小脑壳儿,他要这么睡着了车一颠准就是一个歪楞。我故意和他搭话:“李小全儿,你干吗死活不坐前边儿?”李小全儿迷迷糊糊的扬起头,还舒舒服服的伸了个小号儿的懒腰,一脸的慵懒。我腾的脸红了,他那个样子简直就是诱人。我从心里骂了自己一声“交友不慎”“敌我不分”,却再不敢朝他那里看了。
“嗯……过过有钱人的干瘾儿呗!跟有个车夫似的,书上不都是这么写的?车夫前边儿开车,大少爷在房车座位后听音乐喝红酒。虽然……你这车比加长的凯迪拉克差海了去了,我也就是将就点儿找找感觉……”得,这话尾音儿还得落一损我。我寻思李小全儿你就土鳖吧,那他妈暴发户儿土财主才开加长凯迪拉克,哥哥我品位没那么各硬人。这穷酸小瘪三儿的,要不怎么说阶级矛盾是不可调和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