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风闲云————云水苍茫

尹仁少和金熙在星期六上午就到了，刚打开门尹仁少就直喊哥哥扑进尹瞳少怀里。
尹瞳少看着纤细如女孩的尹仁少，宠溺的笑道："都已经二十好几了，还跟孩子一样。"
"那也是难怪的，谁叫你一直不回来。"金熙走了过来按按尹仁少的脑袋。
"不行不行，瞳少要是回去了，那我岂不是没老婆......"话还未说完，尹瞳少就用手肘撞了过去。
"杵在那干什么，还不到厨房帮忙？"尹瞳少对还站在门口用哀怨的语调向金熙诉苦的车祈玉说道。
闻言，车祈玉赶紧跑了过去，一面对金熙说："你们随便坐，当成自己家就行了。"
金熙拉过还看着尹瞳少发呆的尹仁少在客厅坐下，心底的负担终于有些放下。
"车祈玉，螃蟹你去弄，臭死了！"
"诶，瞳大少爷，这是用来吃的，你别先倒我的胃口行不行？"
"少说废话，你弄不弄？"
"是是是，小的遵命。"
......
听到这些，尹仁少不禁轻笑出声："哥哥他们真好玩。"
金熙望了眼厨房，瞳少一向是口硬心软的人，很会照顾人却又很需要别人的照顾。知道他终于有了爱人，并且已经同居的时候，他是由衷的感到欣喜。毕竟是他负了他，错把兄弟爱当作了爱情，直到遇见了仁少。因为瞳少的明理懂事，他和仁少才能这样幸福。
只是，似乎六年的时光把某些东西也冲淡了。
八
餐桌上，金熙夹了块蟹肉放进尹仁少碗里，碰了碰他："小仁，你再看着瞳少也没用，他不会突然变成一道菜被你吃的。"
尹瞳少也笑道："怎么，仁少不会看我变漂亮了吧？"
"哥哥本来就很漂亮。"尹仁少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嘟哝道。
"没错，怎么看都不会腻呢！"车祈玉促狭的笑看着尹瞳少，"要不要我也叫你小瞳呢？"
"你尽管试试看。"尹瞳少横了他一眼。
"那个......哥哥，我和金熙打算结婚喔！"尹仁少忸忸怩怩的红着脸说道，一脸幸福的笑容。
尹瞳少愣怔了一下，很快又笑了："是打算到荷兰去吗？"
金熙点了点头："估计１１月就过去。"
"哦。"
这个世上每一个人都必然会有一段曲折，隐秘的，明朗的，终究是会过去。却怎奈落花流水，一任飘零，剪不断的还是剪不断。告诉自己无比坚强，于是痛楚、苦涩、泪水一并溶进血液，渗入骨髓。最后锁进心底那把永生锁。心灵崩坏了，锁却还完好如初。
一连三天逛完这个城市的大小风景。没有开车去，因为尹仁少想要热闹。而刚好尹瞳少对这个城市的公车路线以及地铁路线异常熟悉。于是四个大男人在三天里坐公车坐地铁到处去。幸而这里的秋天阳光温和，若是热翻了，就是九头牛也拉不动尹瞳少。纵然心底的湿苔如同得到养分的野草般疯长，但他那一如既往的表情仍是让人感到心安。仁少是绝对看不出来的，因为他的心像水晶般纯净透明。金熙现在是看不出来的，因为他的心已经给了仁少。而车祈玉，不清楚。
车祈玉只说："我终于知道你下班后的时间都用到哪里去了。"
以为他要说什么，却是非常营养不良的话--"你都用来到处物色美男子了是不是"。
毫无疑问的，车祈玉被他一拳撞得龇牙咧嘴。
趁车祈玉跟尹仁少耍小孩去买气球玩的时候，金熙买了杯拿铁递给正坐在长椅上休息的尹瞳少。
"婚礼会来吧？"
"恩，我们会先排好假期的。"
"车祈玉很不错，很适合你。"
"就他那白痴样？"
"呵。你呀，总是喜欢冷言冷语，明明是个很温柔的人。"
"别说了，没看见一地的鸡皮疙瘩？"
......
我心里想什么你都不知道，凭什么说谁谁适不适合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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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仁少和金熙终于离开了的时候，尹瞳少那张淡然的笑脸卸了下来。没有表情的样子，比往常更令人难以接近。
车祈玉在查阅公司资料的时候，看了眼倚在床头看书的尹瞳少笑道："假面王子，今天终于不笑了？"
一个枕头丢了过来，车祈玉接住了放回床上，笑眯眯的继续工作。
自从车祈玉把东西都搬进来之后，偌大的卧室不再空荡荡的。本来给尹瞳少预备的卧室就是比较大的，本想逼着他放些家具进去，却是一点效果也没有。
他们的相处模式也有些变化，办公桌放在床的另一头，车祈玉通常坐在那里工作，尹瞳少则闲闲的靠在床头看书。落地窗大开着，清凉的山风将白纱窗帘吹动得翩翩起舞。偶尔会拌嘴，最后都是尹瞳少获胜。
很淡很淡的恋爱感觉，从不过问对方的私事。就像现在，车祈玉明明知道尹瞳少心里有事，可还是选择不问。
等他终于忙完一切上床睡觉的时候，尹瞳少也合上书关了台灯，侧着身躺下。
跟往常一样，车祈玉习惯性的抱住尹瞳少清瘦的身躯，突然感到怀里的人猛然一震，随即一双手伸了过来环住他的肩背。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良久，胸前的睡衣湿了一片，温热的液体。车祈玉的心里没来由一阵心疼，紧拥住怀中的人，用沉默的拥抱代替一切言语的温柔......
九
那晚以后，事情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只是车祈玉似乎不太愿意尹瞳少每晚到酒吧消遣。尹瞳少也不知怎的，居然会顺着他的心意渐渐不太去酒吧。这是继"世界末日"预言后的另一荒诞之事么？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的过着，突然有一天正在磨咖啡豆的尹瞳少问道："你好像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
"恩？是啊。早知道了。"车祈玉眉开眼笑的走了过去，"去你那躲雨的时候就发现了。普通小职员会有这个闲情磨咖啡豆么？还每星期上一次健身房？"
"看来你的大脑也是有构造的。"
"你在间接骂我白痴吗？"
"看来思维能力也比较活跃了。"
"喂，瞳少爷，可别迁怒于我。是我把跟你交往的事情告诉老头后，他就很积极的去调查你的事了。"
尹瞳少才刚想说什么，车祈玉的手机就适时的响了。
"爸？怎么了？"
"恩？这样啊......好，我知道了。"关上手机，车祈玉朝尹瞳少耸了耸肩："我们的旅游计划泡汤了，老头说‘十一'长假去美国一趟。"
尹瞳少盯着他："是去见你的那些家长？"
"呵呵。"车祈玉边笑边往后躲。
"车、祈、玉！你不是说过了那三个家伙的关，就一切顺利了吗？！你给你我好好解释清楚！"
无论尹瞳少做了多少困兽之斗，‘十一'放假的时候他还是被车祈玉押着飞去美国费城了。

‘十一'回来后，尹仁少就打了电话过来，那时他们正在吃晚饭。
"怎么了？"车祈玉看着刚放下手机的尹瞳少。
"仁少说决定蜜月要去加利福尼亚。他很高兴，所以就打电话来了。"尹瞳少轻描淡写的说。
忽然瞥见车祈玉的身体僵了一下，敏锐的尹瞳少感到心底那不安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幸福之于他，果然是不长久的吗？
不知是不是昨晚车祈玉那反应的缘故，尹瞳少总觉得他今天抽烟抽得很凶。他在一旁看着，没去阻止。潜意识在说他没资格。
心理学家说，所有的爱情悲剧都源于双方潜意识的不稳定性。
车祈玉似乎察觉到了异样，他抬眼看着尹瞳少，摁息了烟头："你透过我看到的是谁？"
尹瞳少没想到他会突然这样问，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答。
"是不是金熙？"车祈玉的口吻异常冰冷。
"既然知道了，又何必问？"尹瞳少皱紧眉头，隐隐知道自己在赌气，却是不肯表现出来。
"尹瞳少，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很想揍你？！"车祈玉"腾"地站了起来，走向他。心里为什么那么愤怒？是因为他说得似乎一点也不在乎自己？还是......
"个人自由，请便。"尹瞳少心里乱糟糟的，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样说。
"你一定要把局面弄得这么糟吗？你心里到底在不安什么？如果真的这么舍不得，当初就不应该放手。你以为你是谁？装什么圣人！"车祈玉气恼地扒了扒头发。
"你懂什么，车祈玉！那种情况下我能不放手吗？我怎么可以让仁少再受一次伤害！我欠了他整个人生啊！只要他想要我连命都可以给他！既然如此，爱人算什么！嫡长子的继承权又算什么！"尹瞳少难得的神色激动，说得如此坚决，可眼底分明有那么深那么深的绝望。
继承权什么的真的不算什么，所以把整个尹氏集团让给了仁少。可是"爱人"，曾经给他幸福，给他快乐，把他从心底的黑暗拉出来的"爱人"，那么重要，他还是轻易地让开了。
如今也要像那时一样吗？让给车祈玉他睡梦中念叨的那个人--"林森"？
车祈玉却只当他还在念着金熙，一把推他撞向大门："我不是那个韩国人！这么想他的话，就回去找他啊！去啊！趁他还没结婚，把他抢过来啊！"
尹瞳少盯着他不坐声，直至被他推出门外，关上大门之际才吐出一句话："车祈玉，你就这么想让我回去？"
然后，直到晚上尹瞳少也没有回来。
秋雨开始飘落，异常萧瑟。
十
车祈玉坐在客厅，没有开灯，烟头的星点火光在黑暗中闪耀。骂了句"该死的"，他猛地站了起来，开车驶进市区。
一路发了疯的找，心里越来越急，因为突然想起上午把尹瞳少推出门外的时候他只穿着居家服，身上肯定一分钱也没有。
会去哪里呢？到底会去哪里？他已经不想再失去了......
终于在东区的地下铁入口处看到了尹瞳少，他倚在护栏上仰头望着天，隔着雨帘只看到他模糊的面容。
车祈玉想也没想就冲了过去抱住他，手控制不了的颤抖："对不起，对不起，瞳少！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如果你不介意被扔鸡蛋的话，我也不介意被你这样一直抱着。"尹瞳少冷冷的声音在他耳侧响起。
闻言，看看四周，果然有不少人对他们指指点点。车祈玉赶紧拉着尹瞳少上车走人，万一他的瞳少爷被淋成感冒，那可就不好了。
结果尹瞳少真的感冒兼且发烧，烧到了３９.８度。车祈玉一整晚转来转去帮他换毛巾，量体温。
当他在床边坐下的时候，尹瞳少的手抚上了他的脸颊："那时我在心里倒计时，想着如果数到一你还没来的话我就......"
"卧轨？！"车祈玉一把抓住他的手紧张的说道。
"你怎么会想到这种事？"俊眉紧锁在一起。
"没，你不是没带钱吗？所以......"车祈玉讪讪的说。
"我早向区里的保安借了钱了。"尹瞳少没好气的说，看了他一会，"可不可以告诉我，林森是谁？"
"......你怎么知道他？"车祈玉吃惊的问。
"你刚开始抱着我睡的那几晚一直喊他的名字。"尹瞳少看了他一眼，把视线偏开，"不想说就算了。"
只要幸福，做第二位也......妈的，心里还是不爽！
猛地盯住他："你说不说？！"
车祈玉"嗤"的一声笑了，握住他的手："我第一次抱着你睡的那晚是他的忌日。"
顿了顿，继续说道："林森是我的家教，从高中一直到大学二年级。他比我大了八岁，看起来却比我还小。同性之间的事都是他教我的。我本来该是个异性恋，但在性成熟之前被调教成只对同性感兴趣了。因为真的很喜欢他，所以家里人要求我去接受治疗也没去。后来......２５岁那年，老头强押着我到加利福尼亚跟一个陌生的华裔女孩结婚。结果，在交换戒指之前，林森从费城赶了过来，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了句我爱你，就饮弹自杀了......不知怎么的，之后对异性完全没有了反应，治疗也没有效果。很奇怪是不是？老头因为这件事很内疚，做了很多事来补偿我。家人也因此接受了我是同性恋的事实。"
回忆如此不堪，曾经年少轻狂的日子汹涌澎湃的爱，终在时光隐秘的流水中慢慢隐退，隐退成疼痛得一度不能触碰的伤口。如果爱无关别离，是否就没有伤口？如果爱无关生死，是否就没有痛楚？如果爱平凡得如淡风闲云，是否也就可以幸福快乐？
其实，淡淡的爱有淡淡的喜悦。也会有淡淡的哀伤。也会不安，也会难过。当少年蜕变成长，关于爱。应该更加懂得。
把最重要的秘密说出口，是不是代表他爱你更多一点？尹瞳少难得的对车祈玉温柔一笑："很高兴遇见他之后能遇见你。"
"这正是我要说的。"车祈玉笑着捏了捏尹瞳少俊挺的鼻子。
谢谢他们教会我们爱。
谢谢上天让我们在茫茫人海中相遇。
我们是宇宙中最平凡的个体，我们的爱并无不同，那些生命中的曲折，回忆里的痛楚，最终成为我们成长的证明。

此生不会只爱一个人。
如果爱，请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