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岸————慕天[下]

皮带解开了好舒服，整个人都得到了解放。
不对，下身怎么凉飕飕的。z
皓恩从蛋糕盒子里抬起头，发现自己两条光裸的腿搭在单人沙发两侧的扶手上，下面，已经是门户大开。
皓恩捧着蛋糕盒子的手有些打颤，" 传晖，你......你吃蛋糕。"吃蛋糕，不要吃我！
传晖温柔地笑笑，" 奶油新鲜吗？"y
" 新......鲜。"皓恩心惊，讨好地把蛋糕盒子完全奉献出去。
皓恩看见传晖旋转食指，裹了一团雪白的奶油在手指上。
" 不要啊！...... 不要...... "
传晖，就算你要吃我，也不要用奶油作润滑啊。
浪费奶油......可耻！......啊！......啊！......
60
吃过晚饭，传晖跟皓恩坐在客厅里休息。
茶几上摆着小顾特制的什锦果盘。所有水果都去了皮，削成薄片，吃起来十分省事。
皓恩用叉子叉了一片芒果送进嘴里，看传晖没有动手的意思，又叉一片苹果给传晖。
传晖连忙道，"我自己来。"b
以前传晖嫌吃水果麻烦，通常都是喝果汁。皓恩却不嫌麻烦，每天一个果盘加一杯胡萝卜汁。不仅自己身体力行，还不厌其烦地向传晖强调养生之道，"传晖，你应该多补充维生素和胡萝卜素。"
传晖怕他讲饮食科学讲起来没完没了，只得把胡萝卜汁当中药闭着眼睛喝下去。
鉴于白天的"凯兰德"事件，传晖觉得有必要弄清楚皓恩都有些什么样的仇家，数量以及危险程度，以便采取相应的防范措施。
他问皓恩，"经常有人找你寻仇？"
"不经常。"g
"凯兰德为什么不去找弗雷德，反而舍近求远到香港来找你？"就算皓恩名气比较大，报仇也应该分清主次，先找元凶，再是从犯。
"他找不到弗雷德。弗雷德在澳洲买了个农场，在草原放牧。"
"你以前收购企业都是象弗雷德那样，把企业转手卖掉赢利。"
"那得看情况。通常我们收购的，都是有问题的企业。象凯兰德工业集团，机制老化，已经病入膏肓，换了我我也会把它大卸八块卖掉。"皓恩不以为然地说。
传晖听了，有些不是滋味，"如果你收购了传讯，是不是也会转手把它卖掉？"
"传讯是赚钱的企业。这一类企业，我收购后会追加投资，调整企业结构，请一流的经理人来管理企业。"
传晖踌躇了一下，放缓语调说，"最近有大量海外游资进入香港。我发现，有人在暗中吸纳传讯的股票。"传晖看向皓恩，"你觉得，这背后，会是谁在操纵。"
"传晖，你不要那样看着我，"皓恩把叉子放下，"是我......我想买一些传讯的股票。"
传晖微微一笑，"你想要传讯的股票，直接跟我说就是了，何必费那么大周折。你要多少？"
"传晖，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给传讯请一个最好的经理人。你身体不好......"皓恩知道，即使是伴侣，也不宜干涉对方的工作，何况，传晖的性格是那样独立刚强，传讯又是他一手创立的。
知道皓恩背着他吸纳传讯的股票，传晖心里，的确是有有些恼怒，可他想到，自他认识皓恩以来，皓恩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他设想。只凭皓恩做这件事的动机，他就算有再多的不满，也发不出火来。
传晖斟酌了一会儿，说，"如果可以，我希望你把你的资金撤走。聘请经理人的事，我会考虑。"以他目前的健康状况，确实有必要尽快为企业物色一个合适的经理人。
企业是他一手创建的，他应该对企业、对员工负责任。
"真的？"皓恩喜出望外，一把抱住传晖，"斯科特怎么样？他懂中文，熟悉亚洲市场。"
"我怕请不起他。"
皓恩兴奋之极，"没问题的，我去跟他谈。"一副大包大揽的架势。
他一直想着让传晖那些从永远也忙不完的琐事中抽身，却一直没想到两全其美的法子，只得暗中吸纳传讯的股票，希望将来能在关键时刻帮上传晖的忙。
皓恩没想到，传晖知道了他吸纳传讯的股票，竟没有生气。
传晖性情的转变，一多半，也是为了他吧。
传晖是那种将爱视为责任的人，认识他以后，传晖便把他当作了自己的责任，细致入微地照顾他，千方百计地宠着他。而他，他也早已将传晖视为生命的一部分，传晖对传讯所付出的精力和关注，也没由来地让他觉得嫉妒。
他希望，传晖能完完全全地属于他，心无旁骛。
他是自私的，天底下最自私的。可他想要的，只是传晖。只要有传晖，别的，他一概不在乎。
到晚间新闻的时间，传晖打开电视。
政治、财经都没什么重要的新闻，到娱乐新闻时，却跳出一张好莱坞演技派女演员克莱尔.伊莎的黑白照片。
克莱尔.伊莎于昨日去世？！
传晖觉得有些不能置信。
克莱尔是传晖最喜爱的电影明星之一。
银幕上的克莱尔，神秘、美丽，充满诗意。
克莱尔.伊莎不久才获得金球奖最佳女配角。芳华正茂的克莱尔，怎么会......说没有就没有的。
报道讲是死于心脏病猝发。
人的生命，跟强大的外力作用相比，实在是太脆弱了。
传晖转过头，看见表情一向生动得过分的皓恩呆呆地瞪着电视屏幕，象将电视看穿的样子。
" 你认识克莱尔？"
克莱尔也曾在哈佛就读，以皓恩的交游广阔，认得克莱尔并不出奇。
皓恩神思恍惚，没头没脑地说，" 那个时候，她是凯文的女朋友。"
" 跟你住一间屋的凯文？"
原来，克莱尔跟那个橄榄球明星还有过一段。
直到新闻结束，皓恩仍然呆呆地坐着。
已经是很久远的事，却因为这样一则新闻，突然拉近了距离。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那一晚，克莱尔来找凯文，凯文不在，克莱尔坐在椅子上等凯文。
凯文一夜未归。
皓恩看见克莱尔无声地流泪。他想安慰她......他只是想安慰她......
之后，他再没见到克莱尔。克莱尔退学了，去了好莱坞......
听到克莱尔的死讯，他那样震撼。因为，因为，他的初夜，是与克莱尔......
那个春雨绵绵的晚上，十七岁的他，想安慰一个伤心的女孩。
他知道，她爱的，是凯文。
在克莱尔眼中，他只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传晖见皓恩脸上露出疲惫的神色，轻轻叫他，" 皓恩，上床去睡吧。"
" 嗯。"皓恩在传晖面前，总是乖顺得象孩子。传晖叫他睡觉，他就乖乖地睡觉。
他不要传晖为他担半点儿心。
大约是白天折腾得累了，传晖只哄拍了一会儿，皓恩就打起了可爱的小呼噜。
传晖见皓恩睡熟，将台灯光调得暗些，打开掌上电脑，靠在床头查看一周的工作日程安排，心里计划着，要将请经理人的事，向公司管理层吹吹风，看看大家的反应，还有就是找会计师事务所做一份详尽的资产评估报告。
在给皓恩盖被子的时候，传晖听见皓恩的梦呓。
" 你是海神送给我的礼物...... 你是我捡到的，你是我一个人的。"
看着皓恩纯净的睡容，传晖忽然觉得鼻酸，眼泪不受控制地滴下。
传晖抚摸着皓恩的头发，安抚着在梦里也不忘宣告其所有权的的皓恩。
他轻轻地回应，" 是，我是海神送给你的礼物，我是你捡到的，我是你一个人的。 "
传晖凝视着安睡中的皓恩，感觉到心里那份强烈的眷恋。
这段时间里，他经常觉得头晕，有时视力突然间模糊。这是换肝之后的排异现象。
他不知道情况是会好转还是会恶化。
他不怕死，他只怕皓恩会因他而受苦。
如果有一天，他不在了，谁来照顾他的皓恩小熊？
他不放心。他放不下，这份爱与责任。
61
这天早上传晖照例跟皓恩一起去公司。
到了办公室，传晖把皓恩在里间安置好了，才走出来办公事。
处理完桌上的公文，传晖看看时间还充裕，便叫了战伟一起去鸿图电子看公司准备购入的配件样品，顺便谈价格。
生意谈得顺畅，价格也大致定了下来。传晖的心情却不似以往谈成生意那样的轻快。
返回公司的途中，传晖随便看向窗外，无意中看到一位老太太扶着一个大腹便便的孕妇神色焦急站在路边冲着来往车辆一下下的招手，看样子是想叫出租车。可这个时间里，经过的出租车几乎都是载了客的。
传晖最见不得老弱妇孺受苦，赶紧叫司机，" 停车。"
司机停了车。传晖让战伟去问一下老太太和孕妇是否需要帮忙。
" 孕妇就快要生了！偏偏找不到车子去医院。"战伟倒也干脆，回来时把老太太和孕妇也给搀扶着过来了。
传晖赶紧下车，" 战伟你上车，送她们去医院。"
" 你呢？"战伟顾念着传晖的安全。
" 这里离公司没多远，我散个步就回去了。"传晖示意他先照顾老人和待产的孕妇。
那孕妇上了车，一声声地喊着腹痛。战伟知道女人生孩子这种事一点儿耽搁不得，只好顺应传晖的意思，叫司机赶紧将车子往医院开。
传晖在路上走着，觉得太阳暖烘烘的，照得人的精神也有些懈怠下去。
走到空地上，看见传讯大厦的玻璃幕墙，传晖突然间觉得有些眼晕。
细小的光点在眼前飞舞，底色却是一片不断塌陷的暗黑。
恍惚中，传晖觉得有人抓住了他的胳膊。
传晖在模糊中辨认出来人。原来是在传讯门口守株待兔的何三。
何三看传晖脸色青白，脚步虚晃，手上着力，扶住了他，低声道，" 到我车里坐一坐。"
传晖没力气说话，用点头表示同意。
何三让他在副驾驶座上坐下来，又将椅子往后摇一些，让他可以舒服地仰躺着。
何三替他松开领带，小声道，" 你坐着，我去弄点儿喝的。 "
隔了一会儿，何三回到车上，手上端了一杯热腾腾的咖啡。
" 来，慢慢喝，别烫着。"大约是跑得太急，何三额上，渗出一层细汗，脸上也有些发红。
贩卖机上买来的牛奶咖啡，标准化的口味。
传晖慢慢地喝着咖啡，不露声色地调整着呼吸。
胃慢慢地暖和，血液也有了温度。
喝完咖啡，在车上略坐了一会儿，传晖觉得精神恢复过来，向何三道了谢，拉开车门准备下车。
" 你这样子，还要上去做事？"何三本不想出声，可见他这么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不禁有些来气。
传晖把头转回来，笑一笑说，" 有什么办法，自己铺的摊子，只得自己动手收拾。"
何三知道他是责任大于一切的人，看着他，有些惆怅地叹口气说，" 你跟皓恩还真是一对儿，一个伤，一个病。"
这些日子以来，何三也看得明白了。这两个人，每日同进同出，同吃同住，外人根本没有插足的余地。
传晖回到办公室，才刚坐了一会儿，南茜就来敲门。
" 楼下有位小客人，要找道森先生。"
传晖有些诧异，沉吟一下说，" 让他上来。你带他到会客室。"
皓恩此刻不在里间。不知又到哪个部门去参观游历了。这家伙，简直就是颗游离子，从来没有安定的时候。
传晖来到会客室，见到一个小小的男孩，一头灿烂的金发，清澈透亮的蓝眼睛，宛若从漫画书中走出来的小王子。
那神气十足的样子，简直，简直就是缩小版的皓恩。
传晖惊讶之极，一步步地走过去，俯下身，细细打量那小小的人儿。
那小人儿歪着小脑袋，也在看他。只看那双灵活的眼睛，就知道是个心里特别有主意的机灵鬼。
" 您好，我找豪恩.道森。"小人儿口齿清楚、极有礼貌地说。
" 哦。"小号版的皓恩找皓恩？
传晖不由微微一笑。
不消验DNA，只看这一模一样的外貌就可以知道，一定是那小子欠下的风流债。可不，债主这就上门讨债来了。若是皓恩从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突然见着一个象是克隆出来的小皓恩，一定会被吓一跳。
传晖忍着笑，叫南茜送些点心过来招待"客人"。
" 我叫沈传晖，你叫什么名字？"
" 我叫罗尔斯。"小人儿大方地伸出手与传晖相握，很长于社交的样子。
" 你找豪恩.道森有什么事？"传晖试探性地问。
小人儿蹙起眉头，思忖了一会儿，才低低地说，" 我妈妈说，他是我生父。"
" 你妈妈呢？"
" 我妈妈上周去世了。"小人儿的眼神黯淡下去，身子缩成小小的一团。
" 那你怎么到香港来的？谁带你来的？"传晖再忍不住，搂住那瑟缩的小身体，轻轻地抚拍。
" 凯文叔叔带我来的。"
" 那凯文叔叔呢？"
" 凯文叔叔在酒店睡觉，我偷偷跑出来的。"
" 传晖，传晖。"游荡归来的皓恩听说传晖在会客室见客，三步并作两步地就赶过来了。
走进会客室，皓恩没看见什么客人，只看见一个金发蓝眸的小鬼。小鬼在吃......他最喜欢吃的蓝莓蛋糕...... 而传晖，坐在小鬼身旁，全神贯注地看着小鬼，眼神那么柔软。
" 哪里来的小鬼？"皓恩挑眉。
小鬼抬起头，上下打量他。
传晖则笑着对他招手，" 过来坐，"跟他介绍，"这是罗尔斯。"
皓恩看小鬼穿着剪裁合体的西服，一副小绅士的派头，心想，大约是哪个讨厌客户的小孩吧。真是的，出来谈生意还带个小油瓶，累得他家传晖当保姆。
这年头做生意真不容易啊！不但要讨好客户，还要替人哄孩子。
皓恩心疼着传晖，一面恨恨地朝那小屁孩瞪了两眼。
" 罗尔斯，这就是你要找的人。"传晖很轻松地把球踢还给当事人，拍拍起身，" 你们聊，我回办公室去了。"
会客室里。
大眼瞪小眼，小眼瞪大眼。
还是皓恩打破沉默，" 小鬼，你找我？"
" 你是豪恩.道森？"
" 我是。"z
小人儿咬一咬嘴唇，低声说，" 我妈妈，克莱尔.伊莎，上周去世了。"
皓恩的目光柔和了一些，" 你是克莱尔的儿子？"
" 我妈妈说，我父亲叫豪恩.道森。"
皓恩以为是自己听错，" 你再说一遍，你父亲叫什么？！"
" 豪恩.道森。"y
皓恩怔了片刻，继而大笑，" 小鬼，东西可以乱吃爸爸不能乱认！"他跟克莱尔就做过一次，哪就那么巧的中奖了。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恶作剧，叫个小孩来认他作爸爸挑拨他和传晖的关系。
小人儿涨红了脸，露出不屑的眼神，" 我可没说要认你做爸爸。"
" 那你是来给我捣乱的啰。"皓恩毫无费力地把小家伙拎起来，" 说，谁指使你这么做的？不说我把你从窗户丢出去。"
62
传晖回到办公室，从抽屉里翻出几张传讯下属公司设计的游戏光碟，心想，小孩子一定喜欢这个，这时拿去给小罗尔斯，或者可以缓和一下气氛。以皓恩的个性，一定会把这突如其来的父子相认搞得一惊一咋的。
皓恩当着人的面会作出喜欢小孩的样子，私底下却说，小孩子都是魔鬼，仗着天真可爱的外表把大人耍得团团转，要东要西，永不满足。
象皓恩这种极度自我中心、内心永远不想长大的人，让他在一时半刻的时间里与小孩子和平共处他或许做得到，可是要他担当起父亲的责任，每天围着小孩子转，对他而言就是件痛苦之极、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但是，再不情愿，也是自己播的种，小孩子找到跟前来，铁定的事实，想不认也不行，心里那份别扭，可想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