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要我怎么做呢?你把我的心都揉碎了。」
喂、喂,干什么吻我?不可以非礼病人啊,大家都到哪里去了?怎么突然下雨了?眼皮怎麽睁不开,我要抗议啊!
「你快点醒来,我一定不再惹你生气,随便你使唤,任凭你爱做什麽......好不好?」那声音又响起来,竟带了些哽咽。
扶风这才知道,自己脸上的濡湿竟是飞华的眼泪,他的心脏开始突突直跳:这家伙搞什麽啊,自己不是还活着麽?他这个样子,自己要是一点也不感动,好像也不对啊。
「早知道你会赖着不醒这麽久,饯行那晚我就不该吞吞吐吐......可我怕你会笑话我。」
嘁!谁会笑话你,我现在还昏迷着呢,你快说啊!
扶风拼命竖起了耳朵,飞华将他抱得快要喘不过气来,才慢慢开口,「我爱你,不要走,留在我身边一辈子,好不好......」
轰隆!好像一个焦雷,直直劈在扶风头顶,他认定自己还在做梦。可是那个声音缠绵悱恻,却不肯放过他--
「我爱你,所以一直不肯放你离开,可你为什么总是要跑?」
「我爱你,甚至跟烟罗无关,我肯定自己要的只有你!」
「我爱你,扶风,我之前真的做错了,求你不要再用这种法子惩罚我,好吗?」
神啊,他居然不再说『喜欢』,而是说『爱』?!
神啊,我虽然重伤不死,你也不用这样子戏弄我吧?不让我睁眼,不让我开口,却让我听到一个傻瓜抱着我一遍一遍说他「爱」我?
飞华,你确定自己不是发烧吧?你确定你不是一时激动?
这个没胆的冤家呐!
扶风原本以为是自作多情,没想到对方竟也是爱着自己的。
......
小玉从房间里出来,发现主子又在对着粼粼池面叹气,连忙走了过去。
扶风看到她过来,「小玉,我想住到司昭府去陪月夕,这里实在太闷!」
「您的身体还没大好,这里住着也清静,为什麽要走?」小玉一面将手里的披风盖在主子身上,一面又笑,「公子要是嫌闷,我可以禀告陛下,让他常来可好?」
扶风转身,苦着脸说,「小玉小玉,你要想害我,不如推我到这池子里。」
小玉吓了一跳,「公子,这算什麽话呢?」
扶风拍着小玉的头顶,一吐舌头,「玩笑话呗!不过,我是真的讨厌见他。」
说话间,园角吹来一阵轻风,将那些开得正盛的莲花瓣瓣吹动,一池皱绿中莲叶微微浮摇。扶风随手从地上捡起一颗石子,朝那晃动不定的池面扔去,激起一阵水花!
小玉嘟起嘴来,「公子何必这样,小玉听听都觉得难过,要是陛下听到,还不气晕?」
扶风失笑,回头看她,「小玉,他可是收买下你?这样肯替他说话。」
「哪有的事情?」
「那不然,你怎麽一天到晚都把他挂在嘴边?」
「小玉又不是瞎子,自然知道陛下的好!」
「哦?」扶风存心怄她玩,「他既然好成这样,我就把你许配给他,好不好?」
小玉飞红了脸啐道,「公子好没良心,居然欺负丫头。」女孩儿家面皮薄,她抬脚就要走开,一扭头,却拍手笑了起来,「可来了个还我清白的,还不知道谁要做娘娘呢!」
扶风惊诧间转身,飞华正在园子门口,笑嘻嘻地朝着这边走来。
小玉刚刚溜走,那人已经到了跟前,「今天感觉可好?御医昨天换了方子,你吃着怎样?」
扶风淡淡答道,「都很好,多谢陛下。」
飞华看他没有笑脸,知道他还在记恨自己不让小月夕留下来的事,便继续笑,「我看你挺喜欢这花,我们下次出宫去玩,碧潭就是个好去处。」
扶风的回答不咸不淡,「一切听凭陛下喜欢。」也不招呼飞华,自顾自的转身进屋了。
飞华自己跟着进来,扶风已经拿了书卷坐在桌边看,他就在一旁坐下,「扶风,你想不想知道,那晚行刺我们的人,究竟是谁?」
扶风果然放下手中的棋谱,飞华的计划他也是知道的。
飞华却笑道,「你不担心我留下的那三个女子,倒是在意刺客多些么?」
扶风一愣,赌气冷笑,「就算你纳一百个妃子,又与我何干?」
飞华连忙过去强搂住扶风,哄道,「你再装傻,我可要生气了。你醒来的那夜,我傻傻在你床边说了那麽多,不是全被你装睡听见了麽?」
他居然知道那晚自己醒了!扶风大惊,「没有的事,我什麽也不知道。」
飞华相信了,苦巴着脸,「唉,你竟然没有听到。」
扶风放下提起的心,瞪他一眼,「懒得跟你胡缠。」人人都说你精明,如何总是这麽好骗,看样子平时说你聪明的人,只是比你更傻!
他假装生气,挣扎起来,「还不快松开我?我们规规矩矩说话。」
飞华却将他抱得更紧,在他耳边笑着说,「那晚我明明看到有人的脸红得像块火炭,难道是灯烛太亮了?」
扶风愣住,这家伙分明就在戏弄自己啊!
「没有就是没有,你说什麽都是没有。」
「听到就听到,你是个男人耶,我都承认了,你还躲什麽?」
「你再不松手,我就不客气了!」
两人争来斗去,房门突然噼啪一声开了。
小玉笑着跳了进来,跑到飞华面前,「陛下,我来作证:那晚您前脚出门,后脚公子就嚷着口渴,要是没听到,那才奇怪呢!」
扶风恼羞成怒,一把推开飞华,追着小玉大骂,「坏丫头,谁是你的主子呢,你倒帮着他来欺负我?」
小玉绕着屋子哇哇乱笑,边躲边叫,「谁让你刚才欺负丫头来着?我们谁也别欠谁!」
飞华站在书桌边,看着这主仆两人追打笑闹得不可开交,也只觉得好笑;小玉只喊救命,飞华好不容易拦住扶风,她才捡了空子出门逃掉。
扶风累得直喘气,横了飞华一眼,自己去桌边坐下倒水。
飞华啧啧叹道,「你竟然这样子爱玩,难怪会在我的脸上画猫。」
扶风正端着茶要喝,觉得这话好笑又好气,「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你才见过我几天?」
飞华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承诺一般说道,「那我就赖在你身边,哪也不去,总有一天,我会全部看到。」
飞华眼中柔情缱绻,扶风被他这样深情注视,又要脸红,连忙问,「你不是说已经抓住刺客?」
对方换了正经神色,「其实我们也曾经猜想是她,不过真是她了,还是吃了一惊。」
扶风奇道,「你说得好奇怪,到底是谁?」
飞华笑着站起身来,「我来找你,就是要你一块去听璟尔鸢审案,我们这就过去。」
扶风也正想去见见那人,单看那夜的阵仗,他就能断定策划者绝对不会是泛泛之辈。飞华不是昏君,若是为了篡位,魔界里究竟是谁想要取他性命,又是谁敢来取他性命?
第009章
看到大家的回帖琉璃真的很开心啊,这篇文章从新年在三叶草出版之后就一直被锁在我的文件夹里,现在满了期限终于可以贴出了其实我也很高兴呢!
感谢一直给我回帖的各位,小苹和糖果,还有新朋友们,希望你们喜欢这篇文章。
第九章
刺客身份殊贵,审问并没有安排在阴森可怖的刑堂,而是在宫内的一间书房里。
璟尔鸢早已到了,飞华和扶风一来,就被请到屏风后的内间。他们刚刚坐下,已经听到门外铁链铮铮,两名侍卫押着犯人进来了。
扶风一眼认出这个女子,正是那二十佳丽中极为出色的茉姬郡主。
只听堂上,璟尔鸢已经发话,「茉姬,陛下特别吩咐我们不可用死囚的待遇来对你,你可知感恩?」她的衣衫整洁,若非手脚被铐,果然看不出阶下囚的落魄。
茉姬抬起下巴,「你们即便对我视为上宾,也减不了我心中对你主子的深仇大恨。」
璟尔鸢奇道,「陛下与你,在这次选妃之前从未见过,哪里会有过节?」
茉姬恨声说道,「我与他没有私人恩怨,若说有,那便是不共戴天的杀母之仇!」
飞华和扶风坐在那里,不但看得清楚,听得更是真切,也都吃了一惊。
璟尔鸢轻声斥责,「普萝王妃分明在世,郡主怎麽敢胡说?」
茉姬咬牙切齿,骂道,「如果不是你们陛下的横征暴敛,我们普萝国原本安居南面,哪里会落得宗庙不保、退缩到那毒瘴贫荒之地?我父王怎会被迫称臣?我国百万子民,怎会从此低人一等?如今的普萝,早已不是生我养我的普萝,他难道不是杀死了我母?」
扶风听茉姬言辞激昂、却又有理有节,心中不由得暗暗佩服,飞华却只是端着杯盏缄默不语。
璟尔鸢当初也反对魔帝出兵普萝国,只听他好言劝到,「陛下为了同一魔界,也曾下诏给你父王,是他先行举兵,激怒了陛下。」
茉姬听完,放声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却泪流满面。
她忽然一甩手上链铐,凤目圆睁,「我们普萝与华月同在魔界,为什麽从来不曾侵犯其他国家?可你们的陛下却要带兵南下,他的士兵烧我城池、毁我家园,所作所为分明就是强盗行径,你还要在这里替他粉饰吗!?」
璟尔鸢被茉姬直直盯住,顿时语塞,房间里陷入了奇怪的寂静。
飞华虽未现身,此刻也如坐针毡。明明是审问刺客,他却觉得像是自己在被审问:今时不同往日,他早已反省当初的穷兵黩武,却哪里是一句『年少鲁莽』就可以推脱得一干二净的?
茉姬收拾了脸上的悲怆,冷笑道,「我要替普萝国的子民报仇,就不怕被他千刀万剐!实话告诉你们,参加选妃大典之前,国都的流寇和南郡的疫病,也都是出自我的安排。」
扶风和飞华惊得从座位上一齐站起身起来,面面相觑。
外面的璟尔鸢也提高了声音,「茉姬郡主,这可桩桩都是死罪,你可要想清楚了。」竟是有心帮她脱罪的说法了。
茉姬面不改色,「司昭大人,流寇乃是骚扰官员、疫情乃是水源投毒,这些密不外宣的详情,我如果不是主谋,如何得知?要不要我取出剩余的毒药给你验看,那可是我亲手配制,世间独一无二。」
华月一连数月以来的混乱不安,果真都是出于茉姬一人之手!他们不禁都对这个女子刮目相看了。华沉思片刻,暗示璟尔鸢先结束审问。
「茉姬郡主如此配合,就请等待陛下圣裁吧。」璟尔鸢说完,命令侍卫带人下去。
「且慢!」茉姬叹一口气,轻声说道,「司昭大人是位正人君子,我有一事相求。」
大家都想知道这连死也不怕的女子,还会有什麽牵挂。只听她迟疑半天,才开口,「一切事情,都是茉姬与郡主府的死士们所为,如有可能请不要重责我的父王。」
璟尔鸢点头,「我会向陛下如实禀报。」
茉姬长叹一声,「成者王侯败者贼,我只怨自己无能。」
她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外,扶风和飞华才从屏风后走出来。
扶风忍不住道,「不单是我,你们也同情她吧?」
璟尔鸢拿起卷宗,苦笑道,「她刺杀陛下、又重伤了公子您,我们如何饶她?」
飞华摩挲着案上大印,认真询问,「这个案子,如果按律应当如何?」
璟尔鸢摇头,「普萝已是华月属国,图谋弑君,绝无存留在魔界的道理。」
扶风有心帮茉姬说话,「她已经说了是一人图谋,况且并未得手,难道不能放过她的国家?」
璟尔鸢回答得十分肯定,「主犯株连九族,她是普萝国王的女儿,等于灭国。」
三人的眉头都紧紧拧住。
华月内部等级森严,大长老们都有维护律法的绝对权威,凡事制肘,即使是魔帝陛下也不可能一意孤行。茉姬的所作所为,几乎没有赦免或者轻罚的可能;但是于情于理,事情的起因在飞华的滥杀,真是难办了。
是夜,月明星稀。
扶风实在睡不着,起来庭院里散步,没想到腾龙殿里也有一人学他。
「你这麽晚不睡,明天不用上朝的麽?」
「你这麽晚出来,不也是因为想着白天的审问?」
「嗳,你也有于心不安的时候?」
「我是魔帝,君主难为,你叫我怎麽办?」
两人斗来斗去,解决不了问题,只好是对坐在棋亭里生闷气。
过了一会,扶风开口,「我想去见见茉姬。」
飞华立即点头,「我也正有此意,她就在宫牢里,我陪你过去。」
宫牢里,魔帝陛下亲自驾到,狱卒们诚惶诚恐。
飞华注意到这里并非一片死寂,「怎麽会有琴音?」
领头的狱卒连忙回禀,「茉姬郡主每晚这时都会弹琴。」
扶风四顾,这宫牢不像他想象中那般阴暗潮湿,却也还是比一般地方冰冷。囚房分布在蛇形甬道一侧,盘旋而下。
茉姬是罪大恶极的死囚,本领又高,被璟尔鸢安排在了最下面。两人刚走到门外,茉姬的声音柔柔传出,「请进来吧,门没有关。」
他们推门进去,茉姬坐在长案之后奏曲,手边焚着檀香。看清来人,琴音止息,茉姬微惊,「不知二位今夜来意?」
他俩坐下,缓缓开口,「我们冒昧前来,不知是否打扰了郡主的雅兴?」
茉姬起身微微施礼,「来者是客,恕我不能烹茶相待。」她刚一挪脚,扶风已经注意到她脚踝上锁着银链,他猜到那是流光链,难怪宫牢看似如此自由,茉姬纵有天大本事,也割不断这魔物逃跑。
飞华坦诚道,「郡主白天受审之时,我们就在屏风后面。」
茉姬一愣,随即笑道,「我正奇怪,陛下怎会只派璟尔鸢审我。」
飞华又道,「今日郡主所求,我会认真考虑。不知道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心愿未了?」
茉姬先是摇摇头,又忽然点头,她抬起脸来,「我想知道,陛下如何能算准,我那晚会再来行刺?」
飞华爽快答道,「其实郡主的心思,也算缜密之至了。」
原来早在『吹花宴』上,飞华第一次注意到茉姬,就对她起了疑心--
赏灯吹花时,她正是席间那个唯一没有忘形的沉静女子;
长公主的话,再次提醒飞华注意到她:能在他和长公主都没发现的情况下离席,她的身手不可能是不快的,这不该是一个娇弱郡主的表现;
而茉姬在御前对答时的娇憨可爱,更与之前的自制力形成强烈对比,无疑是欲盖弥彰了。
那夜之后,她在后宫的一举一动,早都被『暗魅』牢牢注意。飞华定计,也将疑点压在她身上大半,她再来行刺之前,他们自然不会毫无防范。
茉姬一句一句听着,直到目瞪口呆,最后只能摇头苦笑,「我本以为是天衣无缝的计划,在你眼中居然是漏洞百出。」
她站起身来,低头施礼,「多谢陛下告诉我这些,茉姬对你心服口服了。」
飞华却没有任何成就感,竟有些懊悔自己害了一个聪明伶俐的女子。扶风在一边坐着,也为这女子可惜,始终不发一语。
茉姬却显得十分豁达,「我已经死也瞑目,陛下请回吧!」
事到如今,果然是多说无益了。
他俩要起身,茉姬却指着扶风开口,「这位公子请留步,茉姬有几句话单独跟您说。」
扶风觉得奇怪,茉姬却又笑着对飞华说,「陛下应可放心,我被这链子锁住,绝没有可能再伤到他。」
大门关上,房间里只剩下了扶风和茉姬。
「不知道郡主有什麽话要对我说?」
茉姬问,「那晚就是大人您,被我的鲛丝刀所伤?」
扶风点头,「郡主没有记错。」
茉姬眼波流转,忽然急促咳嗽起来,「请大人帮我倒一杯茶过来,好麽?」
扶风不疑,从屋子那面的桌上倒好水递过去,茉姬微笑着来接,等他惊觉不对,茉姬的手指已经扣在了扶风的脉门上。
扶风微惊,「你不要做蠢事!」飞华一定还没走远,茉姬若是想挟制自己逃跑,根本毫无可能。
茉姬随即松手,「你的身体已经恢复?」
扶风立刻明白了她的意图,放下心来,「你还懂得医理?」
茉姬却笑道,「我要告诉你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