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顗莫,你不可以这么残忍!看我,你看我......」再次拉起他,蓝云歇斯底里的要对视着他的眼,却总被拒于千里。
「啊──!!」嘶声尖叫着,蓝云揪着自己的发,无法遏止的酸疼从四肢百骸侵袭过来。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执着,到底盲目的是谁?
「骆顗莫。」凛冽的,女人几乎绝决般的声音。
缓慢地,骆顗莫将视线调向女人的位置,太阳穴的震动在叫嚣着疼痛。然而却痛不了他的神智,一瞬间,眼前银色光影闪过,来不及辨别什么,他已睁着眼冲上前去──
「啊......」
一切归于寂静。
殷红液体顺着白皙皮肤涓涓流淌,滴滴落在地上,形成一圈又一圈的红点,薄透的,彷佛还可以听见啪嗒啪嗒声......
蓝云如遭雷击般的缩回了手,沾有血迹的尖锐刀面敲击地面「镪」一声,她的手在颤抖,整个人几乎跳了起来,右手却始终被紧紧握住──
紧紧握着女人的手,瞬间失血让他再无力支持自己,骆顗莫只是对她漾开了一个微笑。
在最后一秒,他还想传递力量给对方,希望对方不要怕、不要担心、不要......难过。
「对不起......」
那是仅仅,他唯一可以说的话。
「顗莫!」
失去意识前一刻,跃入眼里的是女人熟悉的面容,温柔的双眼带着惊惶......
他安心的笑开了。然后,就此......沉沉睡去。
25
「工程进行到目前......」
......
威严冷峻的声音回荡在偌大的空间里,所有人莫不专注的参与着。最前方上位的人视线缓缓一绕,最后停在对面末端位置上,眉头几不可微地蹙了起来。
「他呢?」雷殷的声音清冷,却是毫不避讳的语气,连名都不带上。视线刚好,就是问着旁边座位的人。
所有人目光登时转向被问者,心里也很好奇工程师怎么没来?开工程会议呢,竟敢翘掉还没请假!谁都想忍不住偷偷瞥一眼雷老大的脸了。
被问话者只是懒懒地从数据里抬起头,看都没看问话的人,管鄀谦知道他指的是谁,复又低下头,一副漫不经心样。
「我怎么知道。」
此话一出,四座霎时一阵抽气声响起。这回答既不是疑问,也不是肯定,意思多明白──干嘛问我?
瞇起眼,雷殷脸上看不出清绪,「散会。」
会议意外的提早结束,大伙虽颇觉奇怪惊讶,去也没有人敢有二话。可以早先离开水深火热的气氛里,谁不要啊。
「管,你留下来。」这道声音音量恰恰好,让所有离去的人也听的一清二楚。
已起身跨步的人动作一顿,向来笑开的脸上此刻变得面无表情。
门被随手「喀」的一声关上,室内瞬时间恢复安静。两个男人对面而站,气氛,异常的跳动。
「顗莫呢?」是谁问着,话里有什么......
管鄀谦闻言,瞪过去一眼。
既然没有别人,那么脸色也别装了,更何况他根本不想装,那么大家就摊开来吧,要耍冷面谁不会!就是心狠没谁强!
「顗莫顗莫......你除了会这样叫他,你还会什么?当他是狗啊?!」
雷殷对他的用字蹙起眉头,再问:「他三天没来了,你知道吗?」
管鄀谦一听怔了下,随即讽道:「原来是找不到人吶。你没电话?不会打吗?我记得你不是喜欢他随传随到吗?」嗤了声,意思还是暗示他把他当狗!呼之则来、挥之则去。
「管......」沉下声,雷殷已难再有和颜悦色。
瞪着他,管鄀谦实在很想冲过去揍他两拳。虽然他也很惊讶骆顗莫的缺席,但因为不是同公司,所以他也不知道他竟有这么多天没来上班,这对他一直保持着坚守岗位的态度有落差......那天离开他家后,他虽也想打个电话过去,但无奈不知道电话,就连......内心也在挣扎......
叹了声,管鄀谦移开了视线,「我早叫你不要贪心了。」
雷殷眉梢一挑,问:「怎么,你看上他了?」
闻言,管鄀谦意外地没有反应,只是缓缓地站起来看了他一眼。
「他不是你的东西,你不要太有自信。尤其在你这么伤他以后。」
「你很关心他。」抱着双臂,雷殷点了根烟,视线调向了窗外。
「那你大可不必问我啊。他不是你的吗,你有的是办法找到他,不是吗?」说完,管鄀谦懊恼的皱紧眉,像什么了!他竟像个高中生一样恼怒地冲着对方。
吁了口烟,雷殷在雾里的脸飘渺不清,「电话我打了,他家我也去过了。」
管鄀谦不禁讶异的微睁着眼。这家伙居然找到他家去了?!他家还有个女人在吧,他堂堂大老板冲上去找人?......心下顿时一阵恍然大悟,他明白了。
这家伙,果然自私。自己想要的就要,却不准别人可以独自拥有。
雷殷......你够狠。
忍不住笑出声,却是带着满满的讥嘲,「原来你也会关心他啊,我还以为你只懂的推开他。」
闭上眼,雷殷知道他在指什么,却没有开口辩白。煎熬在内心里反复来去的答案,该怎么回答......
静默了会,直到空气里听不出是谁先投降般的一声喟叹。
「到底是谁不可看上谁呢?嗯?」
撂下最后一句,管鄀谦显然已不想再多说,两人的问与答就此结束。懒得再搭理他,撇撇嘴握上门把就要离开,不料门却早一步被推了开来──
「抱歉!我......」
仓皇的声音急忙道着歉,来者掩不住他的慌忙,抬头却见室内只有两人,张着嘴把话都忘了。
「管、管鄀谦......」他却只能吶吶的说出靠最近自己的人名。
天......管鄀谦心臆不住狠颤了下,他手伸了出去,轻轻的抚上那张面容......
「顗莫......」
这声名字一唤出,在场的心皆失了拍。瞬间,把人痛得要拧出汗来。
轻轻的碰着那张脸庞,几乎想就这样把他览进怀里,他要多么克制住自己,才可以不要这么冲动......心好不舍,三天不见的脸庞,竟然消瘦见骨,脸色呈现不健康的苍白,就连总是微微勾起的嘴角,也是毫无血色。
管鄀谦忍不住苦笑。他叫他什么......连名带姓的,真是疏远。
而他终于明白了,原来他也是傻子一个。那天雨中的不清不楚,现在全都清楚的明白了......他真正的明白了。他的心......是真的丢了。
脸不着痕迹的脱离对方手心,骆顗莫双眼不自在的飘了下,瞬间对视到那双锐利的目光,心上登时一紧,迟疑了一会才问脱口问道:
「会议结束了吗?」
天知道他用了多少勇气才开口。得到了管鄀谦肯定的回答,骆顗莫双眼一黯。
他还是没有赶上。他已经尽力赶来了,无奈医院硬是不肯放人,要不然他也不会耗掉那么多天.........
怎么办?他......一定生气了。
26
「顗莫......」
一时之间,张嘴半天,管鄀谦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安慰他,明白他对参与这项计划抱持多么重视的态度......但他其实大可直接要他别在意,然而在触觉到他看着雷殷那么惶惶不安眼神的专注下,他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头一次觉得自己狼狈。
在意的人就在自己面前露出那样的表情,再强势的男人也有无法言语的时候。
三人之间气氛莫名的凝滞。
「......对不起。」久久,站在门外的人才轻轻吐出这句。
管鄀谦闭上了眼,隐忍着他即将瞬间暴走的情绪。他的良好修养一再被挑战,想着干脆就把人扛起来走人好了......吁了口气,他今天像个小伙子暴躁极了。
想着干脆化解这样莫名的状况,管鄀谦手伸出就要拉人离开。才刚握上那手腕,就听进一声压抑般的痛吟传来,几乎细小的要让人错过。
管鄀谦微讶地看着骆顗莫,苍白的脸上莫名溢满汗珠,嘴唇紧紧咬着,好似在隐忍着什么......
他拧起眉,倏地拉过那只想往袖里藏的手掌──
管鄀谦呼吸一窒,瞪着自己掌上的另一只手,他无法将视线移开半毫,心脏的地方,因为这个男子而狠狠地疼了起来。
那只瘦薄的掌心上,被白色绷带一层又一层包裹住,那种同样湛白的颜色在白晰的皮肤间竟更显触目。
「顗莫你......」管鄀谦喉头一紧。
骆顗莫不着痕迹的收回手,尽管那阵刺痛让他冷汗直冒,他依旧给了一个笑容,缓声道:「我没事的。」
「什么没事!你......」
管鄀谦看着那牵强的面容,心里难忍涨痛感,着急的想再说些什么,另一道声音已响起划破两人的对话:
「管你先出去。」
管鄀谦转头瞪着雷殷,眼里的锐光翻涌着,与那人的凌厉不相上下。两人谁也不让谁,直到一只瘦弱的手拉住他。
「我......鄀谦你先出去吧......」骆顗莫轻拉他的手,眼里有乞求。
管鄀谦表情难看的沉下,却又拒绝不了眼前那张面容的为难神色。手握着拳,僵持了好一会才点头走出会议室,将空间留给其余两人。
......
瞬时间,沉默再次滞留在这空间里。好像连某些声音也可以清晰听明白,例如那些揣揣不安的心跳声。
「为什么三天找不到人?」
低沉的嗓音率先打破了僵局,骆顗莫看向他,刚好错开男人转开的视线。
如果什么都失去,他应该还可以保留他原有的条件。从容,原本是他给人的外在认识。如今,却一而再、再而三的于这男人面前消失殆尽。
骆顗莫抿了抿干涩的嘴,寻觅着好的借口,轻声道:「我......不舒服。」
「不舒服?」跟着声音的驱近,雷殷已走到他面前。
「嗯......」骆顗莫点了下头,还来不及对突然接近的距离反应些什么,手已被拉过翻出了衣袖外──
「啊......」骆顗莫皱紧眉头,深深地倒抽了口气。男人握着自己手掌的力道不深,却恰好压进了伤口。忍着痛想缩回自己的手,却不被放开。
「雷......」
雷殷冷峻的脸庞瞬也不瞬地看着伤口,向来无波的目光顷刻间降至低温,冷绝的,却灼伤了人。
「你的选择就是这样?」硬着声问,雷殷瞇起眼。
同样的话,那个雨夜他也是这么被推开。
心上猛然的一紧,骆顗莫摇着头,原本设想好的借口还未出口即被打了回票。张着嘴,他想解释说不是这样的,事情并不是如他所想般的......但是喉头就像被千言万语给倒灌般,什么都说不出。
掌心的伤口更痛了。痛的他整个人发颤......他突然深刻的意识到,不管他可以开口说些什么,都已无法抹灭掉此时男人下的笃定。
「我没有......」
「你没有?」雷殷猛地拉起他的手腕,突然被完整出示的伤口就像实证般的,让人百口莫辩。
「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嗯?」
垂首,骆顗莫沉默不语,肩膀却因为疼痛而微微的颤抖着。他只是静静的听着男人的声音。静静的,不置一词。
「想用这个留下我吗?」
什么样的话可以让人崩溃?
「砰」──阖上眼落下泪瞬间,门被甩上的声音跟心碎的声音一起响起。沉闷的,却好大一声,几乎把人都给震碎。
如果心可以被震碎,为什么还要让它留下?
「我从来......就没奢望过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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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凤氏大楼后,管鄀谦脸色阴沉的在大街上走着,从前的轻松开朗形象不复在,皱起的眉头有着满满化不开的郁闷。
脑海里全是那张泛白的脸孔,完全无法想象他居然会......想起来心就一阵拧痛,他却什么办法都没有。
上头在他离开后的情况他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
但却无法遏止去想他们是否会因此和好......对于情感他也是自私的,他当然希望......
「啧。」手插着口袋,烦躁的抓了抓头,管鄀谦当下有种再上去找人的冲动。
周围景色蓦地沉下,天空一片暗淡无光,深灰的云罩在头顶,想走走顺顺心情的气氛霎时也都没了,管鄀谦不住撇撇嘴,干脆走回去拿车。
每次一下雨就没好事。
转身时肩膀突然被撞了一下,力道极小,管鄀谦回头不经意一瞧,随即一愣──还未反应过来,对方就在自己面前不稳的踉跄了下。
「小姐妳......」管鄀谦适时的搀扶住女人,随即惊讶的发现她的面善。
女人半开的双眼迷离不清,茫然的张着嘴不知在低喃些什么。
「顗莫......顗莫不见了......」
27
「妳说什么?!」脑袋空了一下,管鄀谦瞪着女人意识不清的脸庞。
不见?怎么可能不见?他刚明明......
蓝云甩开他,身子晃了一下,急忙的转头看着周围,似想起了什么而摀着脸,喃着:「不见了、不见了......医生说他不见了......他手上有伤的......」
拧着眉,管鄀谦越听越胡涂,看着女人自言自语却找不出毫无头绪的脸,脑子里一面嗡嗡作响,一面心里的不安却莫名涨大着......脸上突然一凉,上头细小的水珠开始滴落,心里头倏地一阵烦躁,总觉得有什么事梗在了胸口。
「等等......」拉回了女人不稳的身子,管鄀谦连忙按制住她挣扎的手,凛声道:「妳冷静点!顗莫没有不见,他在公司里!」
「对、对!怎么可能不见呢?医生生气了......我去找、我去找......我得去找他......」不搭理他,蓝云用力甩开他箝制的手。
看着女人怪异的模样,他不想再勉强她,只问道:「喂,妳知道顗莫那道伤口怎么来的吗?」
他只想知道那道伤口不是如他所想般得来的。如果事实真是如此,他很难抑制住心中的不舍与愤怒......
女人踏出的背影蓦地停住,紧缩的肩膀开始颤抖,蓝云转过头来瞪着他,面容惶惶不安带着害怕与恐惧。像是终于忍不住般的,她骤然蹲下身子,将脸埋进了膝盖间,双手紧紧的搅扭着。
见状,管鄀谦深皱的眉头越发趋紧,猛然大步跨向前抓起她。怎么回事?为什么她看起来这么异样......
「对不起、对不起......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刀子好利、刀子好利......不小心就......呜、伤口好大好大......血一直流、一直流......呜...对不起、对不起......顗莫......顗莫......」啜泣着,女人喃着彷佛失了神,只是一径的任泪滑落。
蓝云脆弱的模样让人不舍,天空飘下的雨点越来越大,管鄀谦顺着她的背,一时却不知该怎么开口,只是......心却松了一口气。
原来......真的不是如他所想,早该知道他的坚强与柔软不会如此强硬的对待自己。却还是不住想咒骂自己,怎么会以为他是为了那个人而伤害自己呢......
管鄀谦意识蓦然一顿,心霎时停摆了一阵,如果他会这么以为,那么当时在场的另外一个男人──
也会这么想。
「来!」牵起了女人,管鄀谦带着人往另一个方向跑。
拜托......希望不是他所想那样......拜托......不要再这么残忍的打击他了。他......再不可能承受那些了......
脑海里想起那个雨中摇摇欲坠的身影,而那抹身影也真的就在他的面前倒下......心瞬间又不可抑制的拧着。他一直都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骆顗莫要这么坚持,就像他不懂到底是什么在支持着他,然而这一瞬间他却什么都明白了。
傻瓜......
一路带着女人跑到了凤氏大楼,管鄀谦看了眼时间,已快下班时间,应该还找的到人才对。
「妳在这里等我,我带顗莫下来,好吗?」安慰性的轻抚着女人被雨打湿的头发,管鄀谦柔声道。
迟疑的点着头,女人眼里犹是不安与惶恐。
「顗莫?他今天不是没进公司吗?」秘书疑惑的皱着眉,顺带拿起公文包,又道:「他三天没来了。」
怔愕着脸,管鄀谦顿时明白刚刚心中的不安从何而来,他当然知道他三天没来了!重点是为什么刚才还在的人,现在竟没有人看见他?